美人眸-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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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以后只要提到沈绛二字,他就会想起今晚。
沈绛今夜已将种子埋下。
未来如何,只管等着瞧好了。
直到深夜的天际,陡然发出一声巨大的雷鸣。
沈绛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原本的清月也被乌云遮蔽住。
居然要下雨了。
“三姑娘,好像要下雨了。”卓定有些着急。
他们虽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却离驿站还很远,短时间肯定赶不回。
沈绛:“先往前骑吧,看看前面有没有能落脚的地方。”
驿站回不去,破庙总该有吧。
于是两人疾行往前,总算在雨落下之时,看到不远处立在路边的荒庙。
幸好。
两人赶到破庙时,雨点刚好落的密集起来。
荒郊野岭的虫鸣鸟叫,全部都被这大雨吞噬了进去。
整片旷野,除了雨声,再无其他。
沈绛将马拴好后,便进了庙里。
这样的庙宇,虽有些香火不继了,但也全非真的破破烂烂。
最起码这间的破庙,正对着庙门的那面墙壁上的佛像,依旧保持的很完整。
屋顶只有角落有几处漏雨的。
整体来说,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庙里一片漆黑,沈绛正要转头问身后的卓定,身上可带了火折子。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脚踢到了什么。
那种软绵中带硬的触感。
就像…像是人的腿。
沈绛强迫自己没有失声尖叫,然后极缓慢的低头,看着地面。
真的是腿支在那里。
好在不是断的。
沈绛顺着那双腿往上看,只是腿的主人被一堆稻草挡住了。
估计是之前的旅人,为了在破庙里生火,特地堆的稻草堆。
既然是人,沈绛刚才升起的那阵心悸和惧怕,渐渐消失。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正要越过稻草。
一个人的轮廓就安静躺在那里。
沈绛看不清他的脸,也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招呼。
外面天空一道银色电弧,挟裹着能撕裂天际的气势,照亮外面的夜空。
也同样照进了庙宇,照亮沈绛眼前的人。
这次她看见了。
哪怕这亮光仅仅持续了片刻,她依旧看得清楚。
因为那是一张生的过于俊美的面孔。
银色闪电光亮照在他的脸上,仿佛让他的脸镀上了一层光净圣洁。
在庙宇重新陷入黑暗中,沈绛依旧还沉浸在刚才那一瞬的惊艳。
“卓定,有火折子吗?”沈绛问。
卓定答了一句有,沈绛伸出手。
很快,她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豆大的火苗窜起,将周围重新照亮。
眼前男人的脸,再次被笼在这光晕中。
这次沈绛看的比刚才还清楚,男人的五官深邃,骨像俊美。
虽闭着眼,身上依旧有股浮华之外的出尘感。
特别是他一身白衣,在这暗夜的破庙中,却犹如置身于庄严的名刹古寺。
雨夜、破庙。
皎若冷月的清冷出尘男子。
这画面倒是让沈绛想起了她之前看过的志怪话本。
荒郊野岭的破庙,妩媚动人的小狐仙来报答儒雅书生曾经的救命之恩。
只可惜,她眼前的男子身上带着过于清冷的风华。
没有妖孽气息。
沈绛心底一笑,却又余光瞧见他眼尾的一粒小痣。
殷红小痣。
像是用朱砂点出来似得。
灯影在晃动,那粒小痣竟越发鲜艳如血。
此刻在看,沈绛不知是她心有所变,还是如何,她竟觉得男人身上的清冷风华被敛起,身上弥漫起浓浓的妖气,仿佛真的又成了勾魂索命的妖孽。
明明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安静躺靠在那里。
“小姐,这位公子怎么不动。”卓定轻声开口,打断了沈绛的思绪。
沈绛被他的话提醒,才发现,哪怕他们进来这样大的动静,甚至点亮了火折子,这个人都未曾动一下。
沈绛开口:“你去试一下。”
卓定点头,跨步上前,只是他轻推了下男子,对方还是不动。
终于卓定的手指,缓缓贴着对方的鼻下。
随后又探到脖颈处。
在反复确认后,卓定回头看向沈绛,摇了摇头。
死了?
沈绛震惊的望着男子。
这样的人,竟悄无声息死在这破庙中。
卓定轻声说:“应该是刚断气没多久,身体还是微热的。”
沈绛心中说不出什么感受。
只是在看到对方的脸时,竟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梦。
梦里,她死后被人收殓时,那两人不也夸她,连死都死的那么美。
眼前的男子倒也跟梦里的她一样。
死都死的这么好看。
梦里的自己好歹有人帮着收殓。
这荒山野岭之地,要是任由尸身放在此处,只怕很快就会被动物啃咬的不成样子。
就当是为自己修一点功德吧。
沈绛开口道:“把他埋了吧。”
第 6 章(不知姑娘是如何唐突我的。。。)
第六章
作为对沈绛的命令,从不置喙只管执行的卓定,在听到这句话后,立即应了声是。
他正要上前搬动对方身体时。
沈绛听着外面的雨声,才觉得不妥。
破庙外的大雨已成瓢泼之势,此时让卓定出去埋一个大男人,肯定要浑身淋湿。
她淡声道:“算了,还是先等雨停了吧,反正此刻有我们在这里。”
也不怕什么山林野兽来啃咬这人的尸身。
卓定点了点头,就听沈绛不轻不重的打了个喷嚏。
她出来的太急,都没来得及加个披风。
如今也不过是二月底,霜寒露重,夜里更是冷的刺骨。
卓定说:“三小姐先坐下歇息,我现在就给您生火取暖。”
他赶紧找了破庙里的干柴,堆起小火堆。
很快,干柴堆被点着。
在炽热的橘色火焰下,沈绛的周身也立即暖和了起来。
待生完火,卓定才发现沈绛就坐在离那男子不远的地方。
他开口道:“小姐,要不我将这人尽早埋了吧”
哪怕对方瞧着跟活人无异,可毕竟已经气绝。
这么一个死人在身侧,他一个男人不害怕,但三小姐乃是个姑娘家。
沈绛摇摇头:“算了,就让他在这里吧。”
她微侧着头望向躺靠在那里的男子,微黄的火焰光亮,同样映在他的脸上。
都说灯下看美人,更能入目三分。
哪怕如沈绛这般看惯了自己的容貌,此刻望着对方时,心头还是跟旁边的火光,微一摇曳。
这人生的实在是丰神俊朗。
若是个活的,应该更是眉眼如画。
突然沈绛有些理解那些登徒浪子了。
原来看美人,是这么个感觉。
她突然轻声说:“以后他就要长眠地下,那般阴冷潮湿。倒不如再让他享受片刻属于人间的温暖。”
即便他已经感受不到火堆,照在身上的炙热。
或许是对方的遭遇,跟梦里的自己,有那么几分相似。
沈绛对这个萍水相逢的人,倒有几分耐心。
卓定见沈绛从容淡定的模样,没有丝毫惧怕。
这才说道:“等外面雨停了,我再把他埋了吧。”
沈绛又望着这个白衣男子,点头:“就等雨停吧。”
“反正早埋晚埋,他也不会在意。”
埋了?
清明顶着大雨重新冲回破庙门口,就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竟在讨论什么埋了。
待他冲进去,看见破庙内点燃了火堆。
将原本漆黑的庙宇,照的通亮。
清明不顾身上的雨水,冲进去喊了声:“公子。”
沈绛瞧见居然有人找过来,倒没觉得奇怪,反而松了口气。
毕竟这白衣公子身边人找来,好过让他被莫名埋在这荒山野岭。
沈绛见这个进来的蓝衣少年跪在白衣男子旁边,还柔声安慰道:“小兄弟,生离死别,自有天定,你家公子突逢此难,确实让人惋惜。不过还请你节哀。”
清明:“……”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虽然此刻不是时候,可他在看见沈绛样貌,呼吸还是一窒。
眼前这位姑娘,倒是比京城号称第一美人的贵女,还要美上许多。
好在清明飞快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音道:“谁说我家公子遭了难,他不过是昏睡了过去而已。”
沈绛望着眼前的少年郎,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眼底透着一丝怜悯。
确实是个忠仆,不过他嘴硬撑着不承认,也不代表他家公子就还是活着的。
清明也看见了她眼底的同情。
不再解释什么,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子。
很快,他从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了白衣男子的嘴唇里。
沈绛安静看着他的举动,没出声劝说。
人总是要试过之后,才会失望不是。
哪怕是她自己,不也从来不信天命安排。
她坐在一旁,眼睛望着白衣男子。
直到她看到他眼睫轻颤了下,极微不可查。
沈绛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瞪大双眸,可是下一秒,对方的眼睫再次颤动。
这次连眼皮都在轻轻起伏。
这是要醒来的预兆?
沈绛回头看着卓定,此刻卓定也注意到男子的状况,而他脸上的惊骇更盛。
毕竟刚才沈绛没有亲手试探对方。
是他亲手探了鼻息,还有脉搏,才确定对方死了的。
这个蓝衣护卫模样的少年,居然当着他们的面,表演了一个大变活人?
一时,破庙里的呼吸都放缓。
干柴被烧的噼里啪啦声,像是彻底惊醒了躺靠在草堆上的白衣男子。
终于,他的双眸睁开。
沈绛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撞进了一道幽深如渊海的视线里。
这双浓墨般漆黑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望过来,丝毫没有刚苏醒的迷茫,反而带着一股看透这俗世的清透明净。
这一刻,沈绛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不由先撇开了视线。
清明笑道:“公子,你醒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仿佛在对沈绛说:你看吧,我就说我家公子只是昏睡过去。
沈绛也没想到,她跟卓定竟搞了这么一个乌龙。
幸亏外面下着雨,要不然她真的会让卓定挖个坑,把对方埋了。
于是她主动开口道:“方才是我唐突了公子,还望海涵。”
“唐突?”白衣男子轻声开口。
沈绛点头。
心头又略感慨,连声音都这般好听。
白衣男子却打量了她一眼,慢悠悠道:“不知姑娘是如何唐突我的?”
沈绛茫然:“啊?”
一旁的卓定,猛然就要起身,护在沈绛身前,连随身携带的刀都抽出一半。
偏偏白衣男子神色未变一分,反而从躺着的姿态,坐直了身体。
只是他单腿屈起,手臂放在膝盖上。
一派风流不羁的模样。
沈绛伸手按住卓定手里刀柄,轻声道:“没事。”
反而带着几分好笑。
若此刻在这里是别的姑娘,只怕光是看着面前这张俊美出尘的脸,连话都说不出来。
可沈绛却毫不回避的回望着对方,一双星眸如雨后秋波,潋滟而清澈。
直到她道:“方才进了庙内,见公子躺在此处不言不语不动,我便让自己的这位护卫试了试公子的气息和脉搏,是为第一唐突。”
哪怕是沈绛,有先生教导,自忖遍读天下书。
也未曾在任何一本书上,读到过,有药物可使人起死回生的。
卓定虽年纪不大,却做事稳妥。
而且刚才是沈绛亲眼,看着他试了这位公子的鼻息和脉搏。
可见是对方身上有古怪。
她悠悠往下说:“然后我自作主张,怕有野兽啃咬公子的身体,想让护卫将公子掩埋安葬,是为第二唐突。”
白衣公子凝望沈绛片刻。
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在火光摇曳中,眼尾微微上翘着,像是在笑,却又仿佛没有真的笑,明明整个人在光晕里是透着几分娇气妩媚,偏又那样气定神闲。
她并未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恼火或者羞涩。
反而依旧平常,他问了她就答了。
有什么与旁人截然不同的东西,隐隐藏在她的身体里。
突然他唇边含笑道:“那是我应该谢谢姑娘才对。”
一旁的清明听着自家公子说的话,瞪大眼睛,简直是不敢相信。
要不是自己及时赶回,公子险些就要被人埋了。
他还谢谢人家?
要不是知道自家主子是个不染男女之情的出尘性子,他都要怀疑,公子是不是被这位姑娘的国色天香所迷惑。
沈绛轻笑:“那倒不必。”
白衣公子道:“应该的,萍水相逢,姑娘却愿意为了保我身体,费这么大周折。”
一时,沈绛心底倒又有些好笑。
要是别人,只怕要骂她多管闲事,差点害了自己。
偏偏他却谢自己,不怕麻烦,要埋了他的事情。
看来这位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直到对面男子,轻声问道:“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沈绛这才想起两人说了这么多话,却未报上姓名,于是她开口说:“我姓沈,在家行三。”
她是女子,不便将自己的闺名,告诉陌生男子。
对方似乎也想到这层,微微颔首:“我叫程婴,说来也巧,在家中也行三。”
“不知姑娘,怎么留宿在这荒郊野外?”对方似乎是闲聊。
沈绛想了下,说道:“路上有些耽误,又碰上大雨,没来得及赶到前方驿站。”
“原来如此。”程婴温和点头。
很快,他手掌抵唇,轻咳了几声。
清明问:“公子是不是有些冷,要不我去把马车上的披风拿过来。”
“不用,你去把车上的瓦罐拿过来,煮点热水,让大家都暖暖身子。”
沈绛听到他们说马车,还有些惊讶。
因为他们刚才在前门拴马,确实没看见什么马车。
直到清明绕着破庙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