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祖-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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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又是磕头。
此刻的大帐里面,只有种师道和杨惟忠,老种没戴头盔,为数不多的头发如银一般,脸色却是像黑锅底儿!
范琼的话老种听在耳朵里,越发烦躁。
“杨惟忠,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把老夫的心思透露出去?”
杨惟忠吓得急忙跪倒,用力摇头。
“老相公,俺敢对天盟誓,泄露一个字,俺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种师道认真看着杨惟忠半晌,他不像是撒谎的人,可问题既然不是杨惟忠透露消息,那是谁透露出去的?
范琼虽然骄横,却不是傻子,他急不可耐跟御营冲突,目的何在?
还不是要把自己放在火上烤!
又或者察觉了整顿西军的味道,就来这么一手,逼着种师道表态!
这帮畜生,简直是狗胆包天,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终究是老了,压不住了。”
种师道无奈哀叹,“去把那个畜生叫进来。”
杨惟忠答应,他出去之后,一转身,就把范琼叫了进来。
这位也够乖觉的,直接跪在了门口,直竖竖的,仿佛犯错的小学生,见到了班主任。
“你跪什么?你还不如拿把刀过来,直接砍了老夫的头!我都快八十了,这条老命是一定要断送在你们手里,是吧?”
种师道愤怒地拍着桌子,范琼浑身颤抖,竟然也哭了起来,眼泪鼻涕都冒出来。
“老相公,末将是混蛋,末将该死,怎么处置,都没有怨言。可末将也有几句话,我是真想不通!”
种师道重重哼了一声,却没有话说。
范琼仿佛受到了鼓舞,立刻就说道:“老相公,咱们奉旨进京勤王,为了保护官家,咱们是昼夜兼程,拼了性命,为了大宋江山,多少苦都吃得!可末将就想明白,什么御营司,是从哪个耗子窟窿冒出来的?凭什么就压咱们一头?”
范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就在帐篷外面,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隔着帘子,侧耳倾听。好多人的脸上都带着怒气。
“老相公,汴河上面放河灯,您看到了吧?那么多和尚念经,您也知道吧?同样是为国效力,凭什么他们就是人命!咱们这么多年,死了多少弟兄,就跟蒿草一般?光是这些虚的也就罢了,末将还听说了,这一次官家给御营开的军饷都是银子!而且还一次给了三个月!再看看咱们,铜子,还有交子,粮饷就没有充足过。都说皇帝不差饿兵,官家要是真的艰难,俺们也就认了,可都是为了朝廷效力,怎么就区分出三六九等?”
“还有!”范琼冷哼道:“我是扒了那几个小崽子,为什么扒他们的衣服,因为俺不服气!好啊!他们不过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崽子,身上的衬衣竟然是丝绸的,还是三层,五层的!”
范琼低头,指了指身上的伤疤,咧嘴自嘲,“俺为了大宋的江山,出生入死,满身都是伤疤,几次险些丢了性命。俺,俺连御营的一条狗都不如。官家想要杀人,只管砍了俺的脑袋,只求朝廷能给西军将士一个交代,俺范琼就算死了也值了!”
啪!
种师道怒拍桌案,豁然站起,胡须乱颤,怒到了银发竖起。
“谁敢杀你?杀你岂不是对不起西军将士?范琼啊,你这是来负荆请罪吗?老夫看你是来问罪的!行啊,老夫这里有刀子,你砍了我的头,给你们交代!换军饷,换丝绸衣服,岂不更好!”
种师道冲着杨惟忠道:“你,你去把刀给他!给他!”
杨惟忠吓得慌忙跪倒,“老相公,万万息怒啊!范琼胡言乱语,自寻死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用不着顾忌的。”
种师道冷哼一声,指着门口,哂笑道:“外面那么多小祖宗在听着了!他们可不觉得范琼胡言乱语,他们只觉得范琼说到了心缝儿里,朝廷对待他们不公,他们劳苦功高,辛辛苦苦来勤王,竟然没有被奉为上宾,当成祖宗供起来,他们就不高兴了,就要闹腾!抓了御营,扒了衣服,开胃菜罢了,惹急了他们,就杀进开封,学五代的时候,当了反贼!”
“我这把老骨头,挡了他们的路,瞧见没有,他们都来逼着我死呢!”
老种气喘吁吁,跌坐在椅子上,心乱成了一锅粥。
他的这番话,可着实吓到了里里外外的众人,大家伙纷纷跪倒。
杨惟忠更是爬了几步,扶住种师道的大腿。
“老相公,弟兄们心里有怨气,或许是真的。可大家伙怎么可能反叛朝廷啊?多少人几辈子为了大宋朝卖命,疆场上战死的数不胜数,还请老相公明察啊!”
种师道根本懒得听了,他是想着拼着老命,勤王救驾,可很快就发现西军大不如前,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偏巧这时候御营表现不错,种师道打算配合官家,整顿西军,也算是善始善终,这才有李若水递给赵桓的札子。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就泄露出去,就有了范琼的事情……无力,强烈的无力感……开封城里是官家,是种家几代人效忠的天子,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正确的方向。
而城外军营,跪在面前的,不是旧部,就是子侄,还不止一代人的交情,有人的先辈为了种家,命都没了,几代人的恩情,如何能抹掉?
偏偏又是这么个要命的关头,该怎么办?
种师道真觉得活得年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倒不如死了拉倒。
就在这时候,李若水来了,跟随在李若水身后,还有一队御营士兵,他们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相反,全都推着车。
车上有大块大块的马肉,都是用盐处理过的,还有粮食,甚至还有甲胄、兵器、帐篷……各种军需物资,应有尽有。
“老臣叩谢官家恩赏!”种师道胡须颤抖,望着开封方向。一拜再拜。
李若水看着苍老的种师道,心有不忍,却又不能不说。
“老相公,还有诸位将军,这些马肉来自金人,是牟驼岗一战,被斩杀的战马,粮食也是,那些盔甲兵器,也全都是。特意给送过来,一是犒赏大家伙,二也是告诉大家,御营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着实打过仗,杀过金贼。保护了开封百万生灵,官家以为那些赏赐是应得的。”
李若水说完,也不理会一张张黑脸,直接让御营士兵,推着车,把东西卸在了西军诸将面前。
“对了,那些被抓的士兵呢?”
还能说什么,不一会儿就被带来了,前面的确受了委屈,可后面范琼都请罪了,谁敢怠慢,因此一个个完完整整送过来,只不过遭逢大辱,每个人都不是很自然。
李若水看了他们一眼,“这是你们原来的衣服甲胄?”
士兵们红着脸点头。
李若水沉声道:“既然范将军喜欢,你们穿走了又是怎么回事?还不都脱了!”
士兵们不解,却只能动手。
这时候李若水又一挥手,一队御营奔着范琼就过去了,他本来就玩负荆请罪,身上的衣服没了,御营士兵涌过来,把范琼身上最后的一块布也给扯下来……
第76章 借刀
范琼让李若水扒光,扔在了众人面前,西军诸将怒不可遏,这脸打得也太疼了。一个年轻将领愤然站出,就想跟李若水理论。
哪知道种师道看在眼里,一声怒喝。
“没脸的东西!还嫌不够丢人?都给我滚一边去!”
老种的怒吼,到底还有些用处,这帮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李若水冲着老种无奈抱拳。
“老相公,下官也没有办法,御营将士杀敌有功,范统制扒了他们的衣服,我就只能剥回来,不然没法和朝廷交代,您老说是不?”
种师道脸色铁青,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所谓西军,有一半是他们种家啊!扒掉的岂止是范琼的皮,也撕下了种家的脸。
偏偏还要说人家撕得好!
老种这辈子,也没有这么丢人过!
可再多的憋屈,也只能塞在肚子里,嘴上还要感谢。
“李学士辛苦了,回头老夫会向官家请罪!”
李若水让这几个被抓的御营士兵,重新穿好了衣甲,大摇大摆,从军营出去,那气势。比前几天打了胜仗还要充足。
至于范琼,五官扭曲,羞愤难当,突然,他跪在地上,抡起巴掌,就给自己两个嘴巴子,打得鲜血淋漓!
随后范琼跪在地上,仿佛受伤的野兽,厉声嘶吼。
“老相公,西军的面皮没了,末将只求老相公一句话,就死在这里!老相公,你倒是跟大家伙说说,西军是不是完了?”
种师道瞳孔收缩,身躯摇晃,竟然软软倒下去……幸好一旁的杨惟忠看得真切,急忙搀扶种师道,往大帐里面跑。
把老种安顿后,杨惟忠气得怒骂。
“一帮没人心的东西,非要逼死老相公吗?朝廷要脸面,你们要说法,归根到底,不就是要老相公的命吗?”
杨惟忠作为仅次于种师道的老将,发起怒还是相当吓人,总算是暂时压制住了。
可老种这样子,军中又不稳,到底该怎么解决,杨惟忠急得要死。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赶来了。
老种的兄弟小种种师中,还要姚古,他们率领着各自的部下,前来汇合。
这下子让城外的勤王之师,突破了二十万人。
老种隐居这几年,兄弟种师中担任秦凤路经略使,继续维持着种家在西军的超然地位。
兄弟两个见面,种师中未语先泣,“兄长,小弟来晚了。”
种师道之前一语不发,看到了兄弟,总算来了精神,让其他人出去,大帐只剩下他们两个,种师道顿了顿,问道:“带了多少兵?”
“足有七八万!姚古带的熙河兵马也差不多,另外折家的兵马也快到了。”
种师道默默点头,光是计算人数,还真不少。
“你坐下。”
种师道拉着种师中,让他在自己身边坐好,而后低声道:“我奉旨勤王,所作所为,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种师中忙道:“兄长自然都是对的。”
种师道苦笑,反问道:“既然是对的,那为什么上上下下,都在骂我?朝廷不信我,外面的人埋怨我,为兄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种师道攥着兄弟的手,用力摇晃,老眼锁定兄弟的目光,声音低沉道:“你总不会也不说实话吧?”
种师中浑身一震,终究化为低声叹息。
“壮士断腕,兄长还是太仁慈了。”
“仁慈?”
种师中点头,“朝廷要勤王,就不顾一切,发兵进京,死战一场,能冲破重围最好,不能冲破,也要尽力而为,落个何灌一般的下场,朝廷也没什么好说的。”
种师道寿眉挑动,无奈道:“军中要是有五年前的模样,我也不会犹豫,有三分胜算,我也敢拼!都这把年纪了,还会怕死吗?可连这点胜算都没有,我总不能把一群孩子送上绝路吧?”
种师中苦笑,“既然这样,兄长就不该急着进军,哪怕拥兵自重也好,填饱下面人的胃口,自然就不会跟兄长闹了。”
种师道气得笑了,自己这个兄弟,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咱们种家,三代为将,忠心耿耿,天下人尽皆知。要是趁着朝廷危难,我们图谋私利,又怎么跟种家的先祖交代?他们会从坟里爬出来,打死我这个不肖子孙的!”
老种哀叹数声,斜倚着座位,咳嗽起来。
种师道也明白,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或者干脆直白点说,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西军已经有了变成藩镇军阀的趋势。
长期戍守西北,对抗西夏,有了自己的利益。
官家已经打出了抗金大旗,要求上下一心,偏偏他还想既做忠臣,又维护西军的利益,自相矛盾。
“其实我已经给官家递了札子,我愿意整顿西军,哪怕将西军编入御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官家怎么就不愿意给我点时间?”
李若水送来的腌马肉,还有那些铠甲武器,已经是在西军的脸上左右开弓,狠抽嘴巴子。
都不要说扒光范琼了。
敢跟金人拼命,能杀敌报国,才有脸皮。
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你们都不要脸了,怎么还能指望朝廷网开一面?
种师中已经知道了这些,他很同情兄长,却也十分无奈。
“官家不给兄长时间,下面的人也未必愿意啊!”
这句话提醒了老种,别忘了,是范琼先发难,一个臣子抽皇帝的嘴巴子,天子无动于衷,这个皇帝还怎么当?
种师道彻底被逼上了绝路,两头讨好的结果,就只能是两头落空。
“贤弟,这么看,整军势在必行了?”
种师中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在整军之前,我还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跟金人打一仗!”种师中沉声道。
“什么?”
老种惊到了,他觉得兄弟简直疯了!
西军本来就积弊重重,不堪一战。又因为范琼这件事,使得军心士气荡然无存,这时候跟金人作战,简直跟找死没区别!
“能打我早就打了,又怎么会拖延到今天?”
种师中反驳说:“兄长,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咱们现在有二十万大军,胜算至少七成!”
“胡说!”
种师道立刻摇头,别以为他老了,就能随便糊弄他。
两军交战,可不是人越多,胜算就越大,有些时候,甚至恰恰相反。
就拿现在的大宋来说,百人以内的战斗,大宋的猛士不少,就像吴元丰那种,即便遇上最精锐的金人,也能做到五五开。
如果交战人数扩大到了一千人,大宋这边,搜刮全国精锐,跟金人野战,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
继续增加人数,达到一万,那对不起,不管是谁,从目前来看,都没有什么胜算。
如果继续扩大规模,搞什么二十万人的决战,几乎可以肯定,大宋必败无疑。
毕竟在冷兵器条件下,战场宽度就那么大。任何将领都没有同时把几十万人投入战场,同时让他们发起协同攻击的能力。
技术限制了交战双方的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