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星空下-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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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对艾芙洛的打击是至今为止前所未有的,无论被耶罗的长枪刺中胸膛,还是被伊利昂的长剑反复捅穿肩膀,她感受到的痛楚都远远不及此刻。
“这……也是我不愿意接受的自己吗?”她问,声音干涩得自己也认不出来。连我心里最深处、最隐秘的部分也知道,还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她确实就是我自己。
“是啊。后来你会选择成为祭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就不会有人拿你们来作比较了,对吧?”
艾芙洛僵硬地点了点头。场上的小薇卡长剑上挑,小艾芙洛缩身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拍,右手腕上正挨个正着。虽然是训练用的钝剑,这一下还是令她“唉哟”叫出了声,长剑也脱手掉落。
漂亮的一击,艾芙洛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一屁股坐下,捂着手腕大声抱怨。年幼的薇卡走到自己身旁,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单膝跪下,姐妹俩随后嬉笑着打成一团,拥抱着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同弄得灰头土脸。
“你很害怕输给姐姐,”黑袍的艾芙洛接着说道,“可姐姐的心里,却从来没有这种念头。不光是你,她没有想着要胜过任何人。”
“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成为守护父亲的坚盾。”
“多么单纯的人,只是为了这一个念头,就能日复一日地辛勤练习,到今天已经持续了十年以上。瞧。”
身边的景物又开始了扭曲。他们还是在繁星宫内,天色昏暗,校场上空荡荡的只剩下薇卡一个人在重复着挥剑的动作。天空中飘舞着雪花,地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她却衣衫单薄,天鹅绒的斗篷与羊毛的大衣就那么随意地挂在一旁的箭靶上,艾芙洛看到她额上缀满细密的汗珠。远处宫殿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橘黄色光芒,隐隐还能听到阵阵喧哗与欢笑。
“这一天是神诞节,姐姐十二岁,陪父亲出席了庆典后连宴会都没有参加,就一个人来到雪中的校场,”黑袍的艾芙洛看着艾芙洛,“羡慕吗?一定是很羡慕的吧?”
凝望小薇卡许久,艾芙洛颔首承认:“是啊,羡慕。我们虽然一同出生,可她却是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她好像从来不会迷惘,也不会犹豫,认定了的道路就一直朝走下去,不管路上会遇到什么,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她的双手交握,十指紧紧扣在了一起,“我……做不到这样。我……真的很羡慕这样的她。”
“就只是羡慕吗?”
心又被小小地刺痛了下。“我也不知道,和姐姐比起来,我……”她就是我自己,原来在自己面前袒露心声也是如此艰难的,“我懦弱又自卑,从来只知道逃避。姐姐没有胜过我的念头,却远远把我落在了后面;我害怕输给姐姐,到头来还是输得这么彻底。我该怎么做?”
“不要把自己说得这样渺小啊,艾芙洛,你害怕比不上薇卡,这种想法我能理解。可是,薇卡不是因为你才能获得与戴蒙一对一的机会的吗?巨马城不是因为你才得以守住的吗?海洛伊丝和诺亚不是因为你才能顺利逃脱的吗?你哪里比不上姐姐了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拼尽全力还是输给她了,又有什么大不了呢?谁会在乎?谁谁为此瞧不起你呢?太阳明天就不升起来了吗?葡萄酒就因此变得不好喝了吗?你就没法用神术救治伤病了吗?薇卡就不爱你了吗?艾芙洛一直是个聪明又豁达的孩子,怎么会为了这种事而纠结呢?”
恐怕她说的没错……小时候的自己害怕输给姐姐还能说是年幼懵懂,争强好胜。现在的我呢?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一直都没再认真想过这件事,果然我的内心一直不愿意面对吗……
艾芙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对了,想看看现在的姐姐吗?”
“现在的她?当然!她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黑袍的自己没有回答。黑夜褪去,在大雪中奋力挥动长剑的薇卡一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高耸的星门,悬崖般矗立的城墙,繁华的市集与镇子,看台,赛道,观众席,长桌。这地方艾芙洛依稀还有印象,从王领前往北境时会经过。这情形像是正在举行比武大会?我到底是在现实里,还是在做梦?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个巨大的环境,一切都听凭黑色的自己的意志?
她忽然倒抽了口气,一片圆形的场地上丛生着怪异的尖刺,那些尖刺或大或小,锋利犹如尖刀,苍白如同骸骨。薇卡就在这骨刺丛中往来穿梭,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她的对手无疑是名奥术师,灵能飞弹如同雨点般从他手中飞出,划着不同的轨迹从四面八方袭向薇卡。
第377章 另一个自己(6)
好厉害的家伙啊,飞弹不停自虚空浮现的景象令她想起赫玛图斯,而薇卡的表现也不遑多让。姐姐不仅要避开遍地的尖刺,还得躲闪呼啸而来的飞弹,一切都在令艾芙洛目不暇接的高速中完成,那灵巧与迅捷完全超乎她的想象。换成自己,哪怕只是在这尖刺的丛林中奔跑都不可能这般快捷,没有尖刺的干扰也绝对躲不开铺天盖地的灵能飞弹。
多时不见,艾芙洛知道薇卡会变得更强,但从没想过她会强到这份上。和我已经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了啊……姐姐是怎么做到的?不管怎样,她一定进行过相当艰苦的练习,甚至经历了许多磨难。艾芙洛注意到姐姐身子比以前削瘦,脸上还带着泪痕。
“和姐姐交手的——”艾芙洛猛然想了起来,“那个老头我见过!他是谁?”
“戴蒙手下的奥术师,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么厉害的家伙……”在“脸黑的美人鱼”门外,可完全没看出那位老人还是个厉害的奥术师。艾芙洛的目光向四周扫视,戴蒙果然就在一旁观战,此外还有好几张她熟悉的面孔。哥哥浑身沾满血迹,看他举手投足却不像是受了伤。
她把注意力又放回到姐姐身上,心里止不住的担忧。薇卡为什么会在戴蒙身边?又为什么和那个奥术师战斗?这是我们遇到那位老人之前还是之后的事?姐姐能赢得了吗?还有,那又是——
正打算看个仔细,可画面却突然从眼前消失了。她又回到了巨马城,回到了硝烟四起、遍地是尸体与鲜血的街道。
“怎么这种时候没有了?!”艾芙洛失望地叫嚷,“谁赢了?薇卡她怎么样了?”
“戴蒙身边有很多厉害的家伙在,”黑袍的艾芙洛答道,“就算是凭借此地的力量,窥探也必须小心翼翼,而且只能维持相当短暂的时间,否则便会被他们发现。和你一样,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薇卡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她又为什么会和戴蒙的部下交手。还有,为何戴蒙会浑身浴血呢?”
种种蛛丝马迹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想起戴蒙仅剩的一只眼睛,艾芙洛不寒而栗。
“姐姐她……”
“放心吧。即便作最坏的打算,戴蒙也至少会留她一条命,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再说——”黑袍的艾芙洛突然停下。
“再说什么?”
“现在没时间担心她了,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麻烦来了。”
麻烦?艾芙洛一扭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自街道的另一端走来,看清来人,她不自觉地倒退了半步。
竟然是伊利昂。他一身黑色的板甲,头盔、肩膀、手肘和膝盖上有着龙爪形状的尖刺装饰,手中是一柄泛着暗红光芒的场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现在没有那件神奇的铠甲,也没有诺亚的歌声,艾芙洛清楚自己完全不是对手,甚至连拖延一点时间都做不到。
不可能的,幻象,一定是幻象吧!“果然是个麻烦,”她抿了抿嘴唇,“你会和我一起对付他吗?”
黑色的艾芙洛回答:“他要找的只是你。再说,就算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还真是无情又残忍。转眼伊利昂走近,他脱去头盔抱在怀里,嘴角挂着与记忆中一样的轻蔑冷笑。“艾芙洛殿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橡木城一战,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请您尽量多反抗一点时间,别一下子就完蛋,那样会很没意思的。或者,您跪下来求我,那样我可以考虑是不是饶了您。”
这个混蛋,就像猫抓到了老鼠还要戏弄一番,我在他眼里大概就是老鼠那样的存在,他根本没被当成对手。艾芙洛拔剑出鞘,她的词典里完全没有投降更或者跪地求饶这样的词汇,尽管实力有天壤之别,她的选择依然是抵抗。
结局是什么无所谓,反正我只要尽力就好——艾芙洛这才发现其实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生态度,唯独对薇卡例外。
“是吗?”她空挥了下长剑,“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了。”
“很好,这样你过一会求我的时候,我会更加高兴的。”伊利昂举起长剑疾扫而来。
艾芙洛挥剑相迎。这一定是个幻象,真正的伊利昂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说不定我能对付呢?这个念头在两人的剑相交的瞬间就被粉碎,对手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艾芙洛手里的长剑一下就被打飞。
这么快——没有时间让她惊讶或是感慨,伊利昂身子倏地逼近,长剑倒转,左手一拳正中艾芙洛肚子。
他的动作快得即使是艾芙洛也无从躲避,蕴含的灵能之强,她错觉击中自己的是一具破城槌,而不是拳头。剧痛自挨揍的部位炸裂,将整个身体贯穿,鲜血一下从嘴里喷了出去。
呼吸困难,难以视物,好半晌艾芙洛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地上。所有的内脏都在疯狂颠来倒去,一张口又是大股鲜血涌出,她却连一声喊叫都发不出来。
差距也实在太大了……若是薇卡的话,绝不会这样简单就被打倒。连骨头仿佛都在颤抖,疼痛是如此真实,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仅仅是幻象。我……会死吗?
伊利昂的脸出现在上方。“这样可不好玩啊,”他像是有些扫兴,“太安静了。怎么也该又哭又叫、泪流满面地求我才对吧?”
呸。她毫无畏惧地直视伊利昂,虚弱而坚决地开口:“那种事,就算你杀了我也休想。”
“就算杀了你?想说你连死都不怕吗?”伊利昂笑了,笑容扭曲而邪恶,“你完全弄反了啊,公主殿下。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过一会,你就不会是这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了——你会哭着求我杀了你。放心,这一会不会太短的。”
什么?他是什么意思?艾芙洛看着伊利昂提起手中暗红色的长剑。红光一闪,她放声尖叫。
第378章 另一个自己(7)
如果还有力气的话,艾芙洛确信自己一定在满地打滚、拼命喊叫。
可现在,虚弱至极地她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伊利昂是个残忍又变态的疯子,他的长剑不住起落,在她身上留下的伤口不论深浅,都让她最大限度地感到痛苦。我的身体还剩下多少部分?手还在吗?脚呢?脸上又被他划了多少下?浸在自己的血所汇聚成的血泊中,闻着浓浓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艾芙洛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更不敢低头看自己。
你会哭着求我杀了你——他原来是这个意思,现在艾芙洛明白了。又是一剑劈来,艾芙洛完全无力躲闪,眼珠下意识地追随那暗红色的长剑转动,眼睁睁看着剑刃切入自己的手腕。这一剑几乎把她的左手齐根切下,以伊利昂的力量,这再容易不过。但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故意留下了些许皮肉没有切断,这远比直接切下更令人恐惧。
痛入骨髓,鲜血自断肢处喷涌,艾芙洛的身躯一阵痉挛,她只希望自己能就此昏过去。偏偏长期以来的锻炼在这种时刻发挥了作用,她的身体看似柔弱,实则远比普通人的坚韧,结果就是连这点仅剩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怎么样,公主殿下,”伊利昂面带礼貌的微笑,长剑在艾芙洛的咽喉前来回划动,“求我,我就杀了你。”
属于她的鲜血在不断流淌,艾芙洛感到灵能与生命力都在逐渐流逝。求他?以这个变态的品性,绝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答应,得到的只能是嘲弄。而且这是生命最后的时刻,她不想做出如此丢脸的事情来。反正也不剩下多少时间了,我至少该让他看看父亲的女儿是如何面对死亡的。
但……她终究还是不甘心。我明明只是在晚饭后到校园里进行一次散步,为什么会遭遇这些呢?这不是我能对付的对手,谁来帮帮我……谁都好,谁能解决掉这个混蛋?
长剑咬入肩头,割开皮肤、肌肉与血管,又切开骨头,她疼得无法呼吸。艰难地扭动身躯,她看到了静静站在一旁的灰袍的自己。不知为何,伊利昂对她视而不见,而她满脸泪水,对自己的遭遇显然不是无动于衷的。
“不肯?还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伊利昂倒转,还入鞘中,“既然如此,艾芙洛殿下,下来的时间我就不打搅了,请你独自好好享受,这可是很难得的体验啊。”
他退开几步,带着欣赏的意味看着血泊中的她,神情如同在观看一件出自名家之手的艺术品。果然是个变态,若他就在跟前,艾芙洛很想吐他一口唾沫。全身各处的疼痛在减轻,眼皮渐渐沉重,喉头干渴得仿佛皲裂,思维却神奇地清晰了起来。
终于要死了吗?艾芙洛惊奇地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觉得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遗憾。多想能再感受一次父亲怀抱的温暖,和姐姐再痛痛快快较量一场,再欺负一次海洛伊丝,再听诺亚唱支歌……
对了,劳瑞娜,真想看一看她究竟长什么样。一定非常非常可爱,让人忍不住就想亲一口的那种吧。
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艾芙洛很欣慰,生命行将终结时,令自己感到遗憾的仅仅是这些小事。我没有辱没父亲的名声,也对得起祭司的身份,我的一生虽然短暂,作出的贡献总比造成的麻烦要大些。在临终的时候没有需要说对不起的对象,是多么地让人安心啊。
意识在消散,视野在迅速收窄,各种各样的响声都在离她而去,身体不再感到痛了,惬意的无力感浸透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