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瀚星空下-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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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消散,视野在迅速收窄,各种各样的响声都在离她而去,身体不再感到痛了,惬意的无力感浸透了全身。
就在她闭上双眼之前的最后瞬间,她忽然想了起来。王立学院里还有我的雕像,我并不是什么遗憾都没有留下的——
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死亡是什么感觉?黑暗,寂静,阴冷,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可黑暗也是一种色彩,寂静也是一种声音,阴冷也是一种温度,现在艾芙洛连这些也感觉不到。没有天堂,没有地狱,没有喜悦与悲伤、渴望与憎恨,一切感官全都失去了作用。此时此刻,她唯一的感受是……
虚无。
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感觉不到,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存在。这就是死亡吗?以后要永远待在这种地方了吗?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彻底的虚无之中,连时间也失去了意义。先是一点光彩,接着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声响,她本该觉得高兴,至少也该小小地激动一下,可就连这点情感也无法产生。
光彩扩大,声响也在逼近。艾芙洛突然发现自己恢复了意识,感觉又重新回到了身体内。肺像是许久不曾呼吸那样渴求这空气,她大口喘息。刀剑与盔甲发出的碰撞声,临死前的惨叫声,大人和孩子的哭喊声……各种声响充斥耳内。鼻子里满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木头烧焦的糊味,其间还掺杂烤肉的——她不敢细想是什么肉——的香味。
她扭头看向四周。她又回到了巨马城的街道上,战斗还在一刻不停地进行着,烈焰与浓烟、杀戮与鲜血。这又是怎么回事?犹豫了片刻,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接着是身子。
完好无损,十根指头都在。身上没有一道创口,衣服上也没有沾到一丝血迹。幻象?但哪个才是?那个死去的我,还是现在这个完整的我?
黑袍的自己迎面走来:“死亡的感觉如何?”
艾芙洛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死了多久?也许仅仅片刻,也许长达数年。可为什么总感觉有些儿戏?我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够可怕的,”她抿了抿嘴,“为什么我又活过来了?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提出了新的问题:“你的力量在常人眼里已经非常强大了。可是,在刚刚那个人面前,你毫无还手之力。不光是他,还有许多强悍的生物,它们与伊利昂一样,踩死你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困难。对如此无力的自己,你不感到难过吗?你不想做点什么来改变这样的现状吗?”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麻烦又来了。”
麻烦?又?艾芙洛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个头矮小,身披带兜帽的灰袍,脸上带着黑色的面具。是赫玛图斯,她的心又是一沉。该死,果然又是我对付不了的。而且这一次,劳瑞娜大概没法来帮忙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379章 另一个自己(8)
灰袍的奥术师离得老远就停下脚步,躬身向艾芙洛行了一礼。奥术师们与战士交手时通常都会保持距离以争取施法的空间和时间,赫玛图斯没有因为实力的差距就对她有丝毫轻视。
“又见面了,殿下,”他说,“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上一次我也没逃啊,”艾芙洛还有心思调侃一句,“你想做什么?”
赫玛图斯冷笑着回应:“还能是什么?戴蒙殿下不再需要活着的您了。”
他从黑袍中伸出手来,那手黑瘦几乎只是骨头外裹了一层坑坑洼洼的皮肤,而且布满了瘢痕。接着一根干枯程度不相上下的法杖握在了这只手中,法杖的顶端是一颗土黄色的宝石,暗沉沉的几乎不发出任何光泽,表面还有几道裂纹。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劲?印象里的他……无暇让艾芙洛仔细回忆,一道雷电从法杖顶端向她迸射而来。蓝紫色的弧光亮得令人无法直视,她向左跳开,勉强躲开这一击。不等落地,第二道闪电又已射来,她单手撑地改变了方向,噼啪作响的电光擦身而过,却诡异地在她身旁凝住,接着四散炸裂。
闪耀的电弧像是蛛网一样将艾芙洛裹住,从皮肤贯穿至骨骼的刺痛霎时蔓延至全身。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有那么一瞬她眼前发黑,随之而来的便是麻木,整个身体自脖子以下都失去了知觉。
等回过神来,艾芙洛发现自己已经又一次仰躺在了地上。麻痹的感觉像是蛇一样在体内钻来钻去,她试了试,连根指头都无法抬起。啊啊,我果然很没用,连起码的抵抗都做不到,顷刻就又被人打倒了。
然后,又要体会一遍死亡的感觉吗?艾芙洛再次想起了薇卡,想起她在漫天的灵能飞弹与遍地尖刺中穿梭的身影。如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逃避,即便做不到她那份上,至少也不会像这样束手无策,任人摆布。只要做到姐姐的一半,至少逃跑不成问题。
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糕,艾芙洛悲哀地笑了笑。所以,我现在经历的虚幻又真实的场面,其实就相当于我的临终忏悔吧?先让我直面曾经的罪行,接着是引导我对所作所为进行反思,最后再用真切又痛苦的方式感受死亡?
早知如此,薇卡在校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候,我就不该沉湎于美酒、音乐、舞会和漂亮的孩子。事到如今后悔也太晚了,她努力仰起头,看着赫玛图斯走近。希望他别像伊利昂那么变态才好。
“其实,还是有办法可以做到的。”黑袍的艾芙洛突然说道。奇怪,赫玛图斯对她视而不见,这句话他竟像是完全没听到。
“什么?”艾芙洛颤抖着扭过头去看着她。
黑袍的自己说道:“你的血脉中潜藏着力量,可你却像个最平凡的普通人一样在这世上感受痛苦,任你的血统白费。你挣扎,恐惧,随波逐流,被远比你低级的存在所伤害。”
仿佛为了证明她的话,赫玛图斯晃动法杖,致密的火焰自杖顶的法杖流泻而下,浇落在艾芙洛的胸膛上。
本该麻痹的身躯瞬间感受到了炽热的烧灼。艾芙洛厉声尖叫,翻滚着用脑袋撞击地面,指甲在坚硬的石板街道上抠挖,抓得双手鲜血淋漓。好容易火势消退,灼痛不再那么骇人,她无力地停下挣扎,趴在地上大口喘息,完全不记得是何时翻过身的。
在影堂,她曾听祭司绘声绘色地描述地狱的景象。那个人真该也被这样烧上一会,艾芙洛心想,那样下次讲起地狱,一定能生动许多。
胸前的感觉不对劲,她愕然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被烧伤,连衣服也没有丝毫焦痕。这、这也是幻觉?是赫玛图斯的法术,还是属于这个幻境的,又或者这两者根本是一回事?
“很痛苦吧?”黑色的艾芙洛继续说道,“你本可以不用经历这些。可惜,现在一切都晚了。”
“艾芙洛殿下,”赫玛图斯用法杖顿了顿地,“很高兴看到您自己就会翻面,我这烧烤师傅就可以省力了。”
竟然把我比作烤肉?艾芙洛正打算反唇相讥,炽热再度将她吞没。她证实了刚才的猜想,附着全身的烈焰并没有在焚烧她的身体,然而痛楚真实、深刻而持久,没有片刻可以喘息,也无处可以逃避。
痛苦之外的一切感受都被从身体上剥离。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道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许久,久到她完全忘却了时间,期盼的解脱终于来临,身体的感觉蓦地消失,她再度陷入虚无。
又死了吗?这次的感受比上次更为深刻,明明连身体的存在都感觉不到,烈焰焚烧的灼热与痛苦却依然留存在记忆中。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前一次,艾芙洛还能感受到平静,这一次却只有不甘。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我一定还能做到些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次次地倒在那些比我厉害的家伙面前。
只是,我该怎么做?我需要力量,比任何时候都需要!
陷入虚无的她仍然没有关于时间的感受。想要变得更强,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念头不断啃噬着艾芙洛的内心。就连死后也无法得到安宁吗?我会不断懊恼下去直到永恒吗?上一次我是复活了没错(或许我也没有真正死掉,她隐隐有这种感觉),可谁也不能保证这一次她还能从这无边的虚无中脱身。
不知过去多久,时间的概念与现实完全不同,或许已经过去了千年?艾芙洛无法肯定。色彩与声音再度出现在了无边的虚无中。艾芙洛又一次回到了燃烧着的巨马城,站在被鲜血染红的街道上。黑袍的自己站在面前不远,满脸的悲伤与怜悯。“这一次呢,”她问,“死亡的感觉如何?”
“糟糕透顶,”直到此刻,艾芙洛仍然隐隐觉得身上还有火焰在灼烧,“你说我的血脉中潜藏着力量……”
“是的,属于王者的伟大力量。伊利昂的长剑,刚刚那奥术师的法术,还有其他现在的你认为遥不可及的存在,你明明拥有那样的力量,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你要做的只是让它觉醒,然后把他们统统都踩在你的脚下。想看看那样的我们能做到什么吗?”
第380章 另一个自己(9)
黑袍的自己语气有了些微的变化,清澈与沉静之外,掺入了不易察觉的狂热,听来有种煽动的意味。她就是我,可我会这样说话吗?“当然,”艾芙洛试探着问道,“能做到什么?”
狂暴的风突然自两人之间爆发,瞬间席卷了一切,街道、房屋、骑士、旗帜、浓烟、城墙,一切都被风暴驱散,盘旋着升上天空,又渐渐变得细碎,直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茵的绿草,犹如绿色的海洋般一眼望不到边际。
随即巨大的阴影覆盖了草场。艾芙洛抬头,看到的是巨大足以笼罩繁华市镇的双翼、漆黑如夜的大块鳞片、张开的大口中利剑一般的牙齿,以及自喉咙深处透出的暗红火光。是龙,人类有几百年没有见过龙了?一百,还是两百?艾芙洛看得目不转睛。
那庞然大物降落时,大地也为之震颤。它抬起头颅,挥舞双翼发出一声咆哮。
简直是又一场风暴,满地绿草在劲风吹拂下齐刷刷低伏,离得近甚至被连根拔起。风中蕴含着力量,尽管相距遥远,艾芙洛还是费了点力气才站稳脚跟。她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这声咆哮,这是示威,龙在向谁发出挑战。
一个小小的身影自向着巨龙走来,艾芙洛立刻发现那是又一个自己。一身最常穿的红色祭司袍,步履轻快而稳健,脸上洋溢着自信而无畏的微笑。没有交谈,没有对峙,没有试探,巨龙张开巨口,洪流般的火焰喷薄而出。
火焰色泽昏暗,彷如将熄的炉火,可艾芙洛清楚这从龙口中喷出的火焰足以焚化世上的任何物体。她看到自己瞬间被这火焰吞没……却又毫发无伤地从中穿出。黑色的巨龙扬起右爪,狠狠向着艾芙洛抓去。
黑龙爪子上的一根趾头就比艾芙洛的身子更粗更长,如此巨大的体型之下它的动作依然迅捷,爪击的同时生着尖刺的长尾甩动,一旦艾芙洛躲开爪子,就会被尾巴扫中。
只是它却疏忽了一点,就是她是否需要躲闪。艾芙洛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穿着红袍的自己举起左手,稳稳当当接住了巨龙的爪子。龙爪黝黑粗糙的皮肤与她白皙柔嫩的手掌形成了鲜明对比,仅看外表,谁都会觉得那爪子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力量,而她的手掌吹弹可破。
事实却恰好相反。黑龙吼叫连连,双翼扇动,它的爪子却无法再向下半分。艾芙洛突然松手,身子高高跃起,一拳向上击出,正中巨龙下颚。
旁观的艾芙洛依稀记得谁教导过,那里是龙族最脆弱的部位。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黑龙的脑袋高高仰起,又重重砸落在地,在地上砸出深深的泥坑。巨大的身躯挣扎翻滚,沾满泥尘,声声吼叫都清晰地流露着痛苦。还有血迹,小河一样的鲜血从黑龙口中流出,艾芙洛还是第一次知道这种生物的血也是鲜红的。
只一拳就打倒了巨龙?艾芙洛看着自己转身离去,没向满地打滚的黑龙看上一眼,那背影是如此帅气,完全是她理想中的模样。
“我……也能做到那份上?”
“那就是你。”
“我要怎么做?”
“真心实意地接纳我,”黑袍的艾芙洛张开双臂,姿态犹如祭司在布道,“不管有多么不愿意,我始终是你的一部分,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回避正视自己的内心。来吧,伸出你的手来,毫不保留地接受我。”
随着她的动作,她们又回到了硝烟中的巨马城。她的嗓音在发颤,艾芙洛注意到了。一击战胜巨龙后离去的背影在眼前挥之不去,那就是我,只要我对内心的阴暗面张开双臂。会不会太简单了些——
正在思索,金属摩擦般粗糙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艾芙洛殿下,就像我们约好的那样,我来了。”
循声回头,高大的身形,厚重的铠甲,尺寸骇人的长枪。哦天啊,耶罗·库珀·泰格,又是一个我对付不了的家伙。艾芙洛完全不明白上一次他为何会认输,她仅仅砸断了他的手臂——实际上多半根本没断,他的长枪却几乎将她洞穿。
这些敌人绝不会全都专程来到我的面前,所以他们全都是幻象,就连我的死亡也仅仅是幻觉,一定是这样的没错。可这幻觉又是如此真实,利刃加身与烈火焚烧的痛苦,死后什么都不存在的虚无,那样的感受即便经历一次也足够刻骨铭心,而她却已经体验到了两次。
“快,殿下,”黑袍的艾芙洛急切地催促,“伸出你的手,现在还来得及。”
我确实不想再体验那种感觉,哪怕那并非真正的死亡也不想了。可……总觉得怪怪的。那种程度的力量,会这么容易就得到吗?
耶罗行过一礼,放低了长枪,赫然是突刺的姿势。他的刺击迅若雷电,艾芙洛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而且这次手头连块盾也没有,不可能再像上次那样封住他的长枪,哪怕只是一瞬。
怎么办?艾芙洛握着长剑的手心满是汗水。
“还在犹豫什么?”黑袍的艾芙洛声音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