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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在浩瀚星空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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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那样你也会没命的。为了那种渣滓可不值得!再说,有他在,这场叛乱说不定还容易平息一点呢!”

    那样说不定我们就真成为别人的神话了。“这件事,”诺亚试探着问,“想必是巴纳德伯爵一手谋划,你哥哥……令兄……”注意到海洛伊丝的表情变化,他连换称呼,“奥列格王子的作用,大概和吉祥物差不多?”

    “没错,就是给奥列格一千个侍从,他也打扫不好自己的卧室。”海洛伊丝说着从车厢里成堆的东西里抽出了一大瓶淡葡萄酒。她拔掉瓶塞,随手丢出了车厢,然后直接咕嘟咕嘟朝嘴里灌。

    “啊!”诺亚突然一拍脑袋,“这下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公主放下瓶子,从瓶中酒液晃动时发出的声音来看,还剩不到一半。

    “伯爵要陷害尼雅一家的理由。记得尼雅的妈妈对我说了什么吗?前两天来了笔大生意,店里东西差不多都被吃光了。我在进他们家旅店之前,看到门口有许多深深的车辙。这本来很难联想到什么,不过你说他们打算起兵反叛,那事情就可以理解了——尼雅或者她妈妈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回想在旅店门口看到的车辙数量,“多半是上百车的铠甲和武器。倘若直接让她们闭嘴,”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难保不引起温妮亚大人的注意,所以想了个法子来陷害他们。这就是拼图的最后一块。”

    “原来如此,”海洛伊丝把瓶子递了过来,“那些叛乱者最大的不幸,不在于他们碰上了我,而在于我碰上了诺亚。”

    “我想也是,殿下。您碰上诺亚先生乃是艾格兰的幸运。我一开始确实只当成了普通的案子。”温妮亚道。

    诺亚接过酒瓶喝了一大口,不是他现在需要酒,而是被当面夸奖脸上发烧,他不得不做点什么来掩饰。“那么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王都诺顿。啊,”海洛伊丝一声叹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第54章 夜间旅行(3)

    诺亚明白海洛伊丝的意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路上不发生点什么才是怪事。从巴纳德伯爵那么快就能在温妮亚·洛伊尔的地盘上放火烧屋这点来看,通往王都诺顿的道路恐怕危机四伏、处处险恶。

    机灵如诺亚,自然不会以为巴纳德会相信他们几个已经被烧死在屋子里。伯爵需要的只是在那个时间段屋子烧起来这件事。相比白天,看到的人更少,也更容易找理由——一段没熄灭的蜡烛,一盏被风吹倒的油灯,随便什么都成。

    至于我们几个,他完全可以抓住了烧死,再丢进已成灰烬的废墟里去。到时候,伯爵会捏造怎样的事实?

    不过眼下,这些事情还不值得操心。温妮亚从车厢壁上放下一块木板作为桌子,把吃的喝的一样样放上去。

    “请用吧殿下,还有诺亚先生,”女法官邀请道,“长夜漫漫,我们得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蜜酒,葡萄酒,麦酒,鳆鱼,冻鳗鱼,香肠,火腿,烤云雀,烤鹅蛋,一罐罐蘸料、奶油和黄油,几轮表面刻有花纹的精致奶酪,一段又松又软、还带着热气的面包。轮到诺亚叹息了,温妮亚在逃跑前仓促准备的食物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能出现在餐桌上的。

    鳗鱼的样子令诺亚有点恶心,他只切了点香肠和火腿,就着麦酒品尝。温妮亚为公主倒了满满一杯蜜酒,发出的香气令埃隆在前面大叫:“我的好大人,记得给我留一点。”

    “谢谢。”海洛伊丝接过杯子说。

    “劳瑞娜,你现在……”一时顺口,他叫错了她,“抱歉,殿下,您现在对法官大人似乎……客气了许多?我还记得您今晚临行前的话。”

    公主殿下尝了口蜜酒,略微咂了咂舌头:“是啊。今晚之前我在你们面前是劳瑞娜,旅行诗人诺亚微不足道的助手,当然想骂她就骂她,想揍她就揍她;可现在不一样,我是艾格兰的公主,王位的继承人,要是还以这样的态度对她,那不也太欺负人了吗?我和奥列格可不一样,想要揍谁就该用自己的拳头,而不是用公主的名头。啊还有,你们要叫我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叫‘殿下’勉强也行,但千万别用‘您’别的什么敬语来称呼我。”

    “这真是我们的荣幸。我会尽量照办的,殿下。”温妮亚道。

    马车略微颠簸了下,诺亚的酒洒了一点出来,他心中暗叫可惜。周围的房屋开始渐渐稀疏,他们快要离开亚尔提那港了。“但这我就不懂了,”他喝了口麦酒,“仅仅头发颜色变了,法官大人就认不出公主殿下了吗?刚刚在竞技场里也是,那情形,我觉得好像只有很少的人认识你。”对一位继承人而言,这实在不可思议。

    “很遗憾,诺亚先生,我过去一次也没见过海洛伊丝殿下,”女法官道,“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去王宫参加任职典礼时,我曾有幸见过殿下一面。那是在仪式现场,赫拉斯陛下亲手为我配上天平徽记时,殿下也在。但是当时相隔太远,殿下一身白裙站在天窗投下的阳光里,圣洁犹如少女下凡,我完全没看清她是什么模样。再说,”她笑了起来,“若非事先知晓,谁能想到这位下凡的少女和隔着监狱的门骂我两个钟头都不带喘气的是同一个人?”

    听了女法官的话,海洛伊丝若无其事地又呷了口蜜酒:“不光温妮亚大人是这样。整个艾格兰,见过我的贵族也没几个。”

    “有继承权的公主却没几个人见过?”

    “这个嘛,”公主放下酒杯,双眼低垂,“就涉及那些隐晦的王室秘闻了。觊觎王位的王子,野心勃勃的权臣,为了拯救女儿而献出生命的王后,流落民间的公主,这些故事在艾格兰流传了有十多个年头。我还在上学时,这是我最喜欢和朋友们谈论的话题之一,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如此。我们时常互相开别人玩笑,说某位同学就是那位公主。我因为长相还行,经常被朋友们如此调侃。”

    ……长相还行?您可真是谦虚。诺亚这次洒出的酒比上次还多。

    “结果,原来最会开玩笑的还是诸神,那位公主竟然真的就是我,”海洛伊丝趴到桌子上,“我……一夜之间,我突然就不是我了,变成好遥远好遥远的另外一个人。我的学校,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们,我甚至都来不及与他们告别……我登上了一艘飞行船,我曾经多么希望能亲身乘坐一次的、人类最了不起的造物之一,可那一天,我的心里只有忐忑,丝毫没有愿望达成的喜悦。几个小时后我就到了诺顿,并且再也没有回到过亚尔提那港,直到这一次碰上诺亚。”

    难怪,彩虹酒馆的威斯先生算得上是相当熟悉她的人了,也依然不清楚她的身份。为了拯救女儿而献出生命的王后,这是一句无法忽略的话。诺亚默默地举杯,看来,我和她相似的地方比想象中要多。

    “我……一开始我很害怕自己的新身份。刚到王宫那会,身边都是些和蔼的人,没人会因为我早晨睡过头或者逃课而责骂我,有漂亮的房间和柔软的羽毛床,随时随地都有好吃的食物和喝不完的美酒。但我一直想念的,是光着脚在学校的喷泉里跑来跑去,彩虹酒馆的烤土豆,还有回到家之后妈妈亲手做的晚饭,”公主怔怔地看着酒杯,两行泪忽然流了下来,“我,原以为已经永远失去了那些。”

    她说的妈妈,该是王后?不对,说不定是养母。擅自揣摩没有意义,诺亚默不作声地递上一块手帕。

    拭去泪水,海洛伊丝主动说了下去:“当时每天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呀。直到有一天,妈妈带我去见了母亲的画像。我自出生就没见过我的生母,我很感激她给了我生命,而且是两次,甚至连她自己的生命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我。或许是因为我身上流着她一半的血?你们大概不会相信,我第一次见到她的画像时,根本没人告诉过我她是谁,可眼泪就莫名其妙流个不停呢。”

    就像现在一样吗……她又流泪了,诺亚的心在抽搐。

 第55章 夜间旅行(4)

    “殿下,安娜王后与雅嘉塔女士是两位伟大的母亲,陪伴在古神身边的她们一定会以今天的您……为荣。她们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过去这么久之后还在为此难过。”温妮亚安慰道。

    “我不是难过啦,”海洛伊丝用力擦眼睛,“我很高兴啊,因为我很幸运,能够有了一位母亲,又有一位妈妈,她们不止一次保护了我。那天之后,我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或者用诗人的话说,不再逃避自己的命运。到了现在,”她看着诺亚破涕为笑,“这份幸运还在延续——我总是被人保护得很好。”

    她并没有说得很明白,大概那对她而言是太过沉重的回忆。不过诺亚还是得到了足够的信息。海洛伊丝的生母是已故的安娜王后,此外她还有一位名叫雅嘉塔的养母,后者无疑就是在亚尔提那港抚养她长大的人,也就是她口中的“妈妈”。至于流传的宫廷秘闻,诺亚之前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一向对这种传闻敬而远之。

    “那是因为您总是想保护别人,所以才总是有人会保护您。七神会保佑那些高尚的人,殿下,”驾车的埃隆道,“真正的王者就该如此。”

    “你这话可有点僭越啊,埃隆。你怎敢评论殿下?”温妮亚斥道。

    “我不过实话实说,大人。”

    “埃隆大人,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诺亚道。

    “请问吧,诺亚先生。深夜驾车的人需要有人一直与他交谈,才不容易睡着,特别是在他的乘客们大吃大喝、他却忍饥挨饿的情况下。”

    “您是不是早就认出殿下来了?”

    “正是如此,见到殿下的第一眼,我就认出她是谁了。我并不清楚您是谁,诺亚先生,不过既然您和她在一起,你们又如此亲密,那您是谁其实不言自明。那时我就想,这下好喽,我埃隆·埃迪亚斯肯定可以见证一些了不得的大事了。”

    海洛伊丝将一条切好的火腿递了过去:“您辛苦了。食物献给忍饥挨饿、独自驾车的埃隆大人。”

    “你早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温妮亚怒视埃隆。

    “温妮亚大人,”埃隆啃着火腿,洋洋得意,“我若是告诉了您,不出半个钟头,整个亚尔提那港就人尽皆知了。那时就不是殿下想揍您的问题了。”

    女法官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忍住了没再吭声。

    “您是不是见过我?”公主问佩剑法官。

    “是的。家父很荣幸是赫拉斯陛下的教师,我去年曾在王宫的校场上有幸见过殿下,为您的英雄气概深深折服。”

    他朝诺亚看过来,诺亚会心地一笑,倒了杯淡葡萄酒给佩剑法官,让他好把食物冲下肚去。马车此时已经驶离亚尔提那,车轮下是平整的泥土道路,两旁是黑黝黝的密林,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猫头鹰的凄厉叫声。

    “我们这是在朝哪个方向去?”

    埃隆喝着淡葡萄酒:“西。这条路直通诺顿,大约十日骑程。换句话说,我们十天后就到王都喽。”

    会那么容易吗?如果我是巴纳德伯爵,一定会重点关照这条路的。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诺亚先生,巴纳德伯爵当然不是个傻子,我们也料到了这一点,”佩剑法官自信地说,“拉车四匹的都是好马,我们离开得又足够早,巴纳德手下的骑士是追不上我们的。现在是晚上,信鸽与渡鸦寻找不到方位,所以他也无法通知附近的岗哨与军营。我们只需要逃离伯爵的领地就安全了,按目前的速度来看,到明天下午就差不多了。明晚我们可以在花之都过夜,雷蒙公爵一定会对您的驾临喜出望外的。”

    “跑那么久,马儿们受得了吗?”海洛伊丝问。

    埃隆回答:“我们的马都产自白鬼草原。严酷的环境造就了强健的体魄,那儿产的马个头虽然不大,但是能一口气在沙漠里连续跑上两天一夜,这点路程对它们而言算不上负担。”

    “所以您看,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您和诺亚先生只要继续享用美酒就好,累了这儿还有毯子,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埃隆吧。”温妮亚补充道。

    “那我就放心了,”公主举起酒杯,“谢谢,真是麻烦你们啦。”

    “我们都是陛下忠实的仆人,海洛伊丝殿下,”温妮亚道,“为您效劳分忧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虽然如此,诺亚仍然放心不下。他们是不是太过放松了?马车现在已经进入山地,道路左侧仍是密林,右侧则是悬崖,下方还有一条奔涌的大河。要是有人在树林里伏击,他们无处可躲。

    自古以来,预言厄运的人都不受欢迎,但这种时候诺亚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声:“这样好吗?我记得有本书上提到过,感到放心时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一阵狂乱的风忽然,将餐桌上的东西掀飞大半,接着一头翼展足有两个成人那么长的怪鸟从马车上方掠过。这鸟个头又大,飞得又低,脚爪甚至刮到了桌板,发出难听的刺耳声响。诺亚震惊过度,差点把手里的杯子丢了出去。

    刚说完就来了?他不由诅咒自己的舌头。四匹马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马车一阵晃动眼看要倾覆,埃隆在这种时候展现了娴熟的技术,攥着缰绳连拉带扯,及时把车刹住。

    那只怪异的鸟绕着他们盘旋几圈,落到了马车正前方。看起来是只放大了许多倍的鸽子,全身灰白相间的羽毛,两只红色的眼睛像是两颗红宝石嵌在脑袋上。“咕咕”叫了几声,这只巨鸽挥动了几下翅膀,在四个人惊愕的目光中变成了人形。

    “晚上好,海洛伊丝殿下和另外三位,”这不知是鸽子还是人的家伙开口了,说话时带着浓浓的、诺亚十分熟悉的南方口音,“首先作自我介绍。我是来自绿宝石之森的雷瑟·麦尔斯,现在在为巴纳德伯爵效力。”

    一阵沉默,诺亚无言地打量着雷瑟,其他三人也是一样。碰上这种情况,谁都摸不着头脑。

    “您好,雷瑟先生,”海洛伊丝到底是公主,最先恢复开口说话的能力,“能问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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