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之铳-第3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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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讲完那个奇妙的故事后又正经了起来,他对洛伦佐问道。
“刚刚它完全有能力杀死我们……至少杀死我,只要再加把劲就可以,但它们就这么离开了?”
梅林就这么捡了一条命回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也想不明白这点、
之前洛伦佐的言语间,梅林也隐约地猜到了天使们的行动逻辑,可现在这些家伙就这么离开了,马上就要彻底杀死所有人的时候离开了。
“所以它们并不具备高级自主的意识,它们只是执行命令的机器,而机器就会有老化的可能。”
洛伦佐整理着思绪。
“也就是说,这个机器出错了?放过了我们?在那么关键的时刻,那么恰好?”
梅林觉得有些不可能。
“当然不会,机器会出错,但也会被修正……还记得威廉说的吗?依靠人类的力量,我们远没有能力对抗妖魔,可以说与妖魔的主战场从不在我们人类可以理解的范畴内。”
洛伦佐回忆着雪耳曼斯的笔记。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另一个远高于我们优先级的东西出现了,为此所有的牧羊人都要赶出,而这也显现了这些机器的局限性,它们完全可以杀了我们再走的,但完全被命令所支配……”
梅林的声音渐渐地了起来,他在失血。
听着他的猜想,洛伦佐也渐渐沉默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穹顶,明亮的灯光闪现。
随着天使们的离去,锁死的工坊再度开放了起来,早就就绪的清道夫部队们涌入工坊内,他们封锁现场,然后配合黑山医院的医护人员运送伤者,洛伦佐脚下的平台也在缓缓向下降落,医护人员已经准备好担架接收梅林。
“这是一次信息危害,禁止与相关人员进行任何信息上的交流,发现违规者就地收容。”
为首的一名清道夫用扩音器警告道,随后他便融入了人群之中,他们衣着相同,难以分辨。
每个人都沉默不语,甚至不与工坊内的幸存者进行任何眼神接触。
清道夫戴着沉重的防毒面具,只能发出低沉的呼吸声,耳朵上戴着耳塞,眼瞳也被染色的护目镜所遮盖,完全根据训练时的守则行动,尽可能地避免任何与外界的信息交流。
“另一个优先级……”
洛伦佐还停步在原地,四周匆忙一片,但都影响不到他的思考。
“有什么事比我们还重要呢?重要到它们都在同时瞬间离去……”
洛伦佐突然觉得很糟糕。
“比如……饿狼们越过了围栏。”
……
维京诸国,高加索山脉。
冷冽的寒风自灰蒙蒙的群山而至,它挥舞着刀枪,在老者的脸上雕刻着疤痕,老者似乎对于寒风的痛楚早已麻木了,在这阴郁灰黑的世界里,他久久地注视着群山尽头,最后无奈地叹息着。
维京人对于这名为高加索山脉的群山有着很多传说,据说这群山的尽头有温暖神圣的国土,奥丁神召开宴会的英灵殿便是在这寒冷之后,但随着几十年前九夏舰队的抵达,西方世界的人们才得知,在这近乎无尽的大山之后是名为九夏的国土。
不过这些并没有阻碍维京人对于群山的幻想,他们有时候还会称这群山为金伦加,在维京人的神话里,那是隔开冰与火的裂谷海沟,他们处于寒冷的一端,群山之后便是温暖的一端。
“您还要参加宴会吗?”
有年轻的声音响起,侍从走了上来,他问询着老人。
两人正呆在一处瞭望台上,群山之下便是一座不那么繁盛的村落,在数不清的小屋后是巨大的长屋,那里灯火通明,似乎在举行什么宴会一般,即使隔着这么远,老者也能听到欢笑声。
“不了,万物终末这群疯子已经带给不了我什么利益可言了,我还是就此离开吧。”
老者摇摇头,想起那群疯子的模样,他就觉得有些不适。
“这样吗?我觉得,他们还不错的。”侍从试探性地说道。
“哪里不错?死亡吗?把自己杀死,赎清罪孽,然后前往神圣的英灵殿?”老者看着年轻人,目光就像在看待一个傻子,“当你觉得这些疯子不错时,你就已经被他们洗脑了。”
“可……可却是还不错啊,英灵殿啊!您难道不向往那里吗?无止境的宴会,还有美丽的女武神……”
侍从的声音渐渐激动了起来。
“那么代价呢?孩子,奥丁神给予你这些,你需要付出的是什么?”
年轻人被问住了。
“是无止境的厮杀,在清晨出征、死亡,然后在第二天苏醒,再度重复这样的过程,而且这些依旧是无用的,诸神的黄昏注定到来,我们每个人都会彻彻底底地死去,那是真正的死去,没有什么所谓的英灵殿与盛宴,有的只是绝对的死亡,比寂海还要冰冷万倍的寒冷。”
老者不愿意在多与这个被迷惑了的侍从说什么了,看着他眼里些许的狂热,老者在考虑要不要一会干掉他、投进海里,这种事他年轻时做的多了,虽然老的,但依旧熟练。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这一切的真假,不是吗?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老者说完朝着靠在岸边的长船走去,维京诸国被大海分割成了数不清的群岛,在科技尚未覆盖的冻土上,长船依旧是重要的交通工具。
登上长船,水手们用力地划动船桨,带着老者离开这个见鬼的地方,似乎有些怀念,也可能是好奇那些疯子会以一种什么奇妙的方式死去,老者回过了头,看向长屋的方向。
眼瞳凝固住了,其中倒映着灿烂的火光与模糊的黑影,下一刻无形的气浪震起雪尘,掀翻了长船。
老者浸入冰冷的海水之中,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但也什么都感受得到了。
混杂诡异的情绪,就像魔鬼的低语般在心间回荡。
第十五章 黑暗之魂
“我们生来便带着罪恶,我们灵魂深处藏着黑暗,我们的存活只会不断加剧黑暗的扩散,只有死亡才能终结这一切。”
昏暗的长屋内,男人站在火盆前沉声诵读着,伴随着他那嘶哑的声响,在这长屋内的其他人也跟着一同跪拜了下来,他们低声呢喃着什么,声音汇聚在了一起,变成混乱的呓语。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终末结社的成员,作为一个异端团体,他们的理念十分简单,就是绝对的死亡,万物的终末,每一个小型结社团体最后的结局都是一同赴死,这也导致了外人很难研究他们的存在,通常他们最后只能得到一地的死尸。
按理说以这样的理念行事,终末结社最终将彻底死绝,但诡异的是无论它们死去多少次,总会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理念被流传下来,更为诡异的是有人居然相信那样疯狂的理念,愿意一同赴死。
“死去!终结黑暗!魂归英灵殿!”
有的信徒大声吼道,他率先拔出了短刀,然后刺向了自己身旁的信徒,没有丝毫的犹豫,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刀刃交错,在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直到两人死在了鲜红的血泊之中。
“瓦尔哈拉!”
信徒们大声地吼了起来,他们都是维京人,即使没有终末结社的存在,他们对战死魂归英灵殿依旧有着固执地热情。
“瓦尔哈拉!”
男人大声地回应着。
“对!死亡,绝对的死亡,只有这样才能根除黑暗!”
男人将手中的书籍丢进了火盆之中,燃烧的书页荡起,落在皮草之上,星火燃起,向着房屋扩张。
没有人在意这些,甚至有几个疯子觉得这烧的不够快,他们将烈酒洒在其上,加快燃烧。
“只要没有了光明,就连黑暗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男人拔出了他自己的短刀,锋利的辉光映亮了他的眼睛,其中已经变成了血红一片,但至始至终都有着些许的理智可言。
鲜血与火焰,现场的气氛热烈了起来,有些忍不住的信徒们已经开始了相互的厮杀,没有人阻止这些,大家反而为他们的死欢呼,高声大喊着他们的名字。
在这狂热的情绪下,大家完全没有注意到另一个人的到来,他一身黑袍,拄着古朽的长矛,身后背负着皮革圆盾,他推开了大门,风雪带着寒冷从他身后涌出。
他像从故事中走出的人。
“哦,先驱,您来见证了我们了吗?”
男人看到先驱的到来,神情激动万分,这似乎比他随后神圣的死亡,还要令人感到欣喜。
“是的,而且我会赋予你们的死更多的价值。”
先驱的脸庞被兜帽的阴影所遮盖,男人借着余光略微地看清了其下的银色,那似乎是一件银色的头盔,顺着脖颈看去,也是同样银色的护甲,似乎在这黑袍之下是一具精致的甲胄。
男人没有再继续想下去,从没有人知道先驱的真实模样,哪怕是他也不清楚,而他也没有时间去了解更多了,毕竟他就要死了,进行那神圣的死亡,从沉重的罪名从摆脱。
“对了,卢修斯那个王八蛋还是跑了,我早该意识到的,他根本不在乎万物终末,他想要的只有利益而已。”
男人想起了逃跑的老者,今日的赴死本应有的他的位置。
“他逃不掉的,这诅咒是全人类的,只是死期的早晚而已。”
先驱缓缓说道,他的声音带着金属的音色,还有些嘶哑,就像受伤的野兽。
“有些家伙苏醒了,一群只会妥协的废物……不过虽然是废物,但它们还是有点用的,我需要你们吸引它们的目光,最好让它们疲于奔命,认它们以为自己解决了错误,然后继续回去睡觉。”
先驱说着男人听不懂的话,男人也没有思考更多,对于先驱的话,他只要遵从就好了。
“我们该怎么做?”
男人问道。
“先停止厮杀。”
“停下!”
男人发令道,狂热的信徒们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有的人刚刚将刀子送进另一个人的肚子里,听到男人的命令,直接停住了,握着插在肚子里的刀子,看向这里。
“然后呢?”
“一会你就知道了,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离开,太靠近的话会被它们发现。”
先驱说完这些直接准备离开,不带任何情感,对于这些疯子们的处理,就像在收拾工具一样。
“等一等,先驱,我就要死了,我就要再也见不到您了。”
男人叫住了先驱,先驱缓缓地转过身,他有些好奇男人要说些什么。
只见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襟,尽可能地让自己体面一些,然后露出真诚的微笑。
“感谢您让我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也感谢我们一起航海的日子,能成为您的大副,是我今生最高的荣誉。”
先驱微微点头,什么也没说,他干脆利落,就像机器一样推开门离开,除了信徒们停下的动作外,什么也没有变,仿佛先驱从没有来过一样。
男人则久久地驻足在原地,长长的叹息下,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真没想到还能见到您啊。”
随后他眼前一黑,迷离疯狂的幻觉从黑暗里涌现,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所有的信徒们都看到了同样的画面,庞大的记忆一瞬间灌输进了脆弱的血肉之中,有的人承受不住压力直接跪在了地上,五孔之中不断地流淌着鲜血。
侵蚀降临于此。
男人也开始承受不住了,他跌倒在了身前的火盆之中,炽热的大火点燃了他的衣物,他没有发出痛苦的低鸣,而是直视着幻觉……又或者说这过往的记忆。
这数年的记忆数百年的记忆数千年的记忆……仿佛没有尽头的记忆。
“真孤单啊。”
无尽的岁月匆匆走过,至始至终记忆里只有记忆的主人孤身一人。
男人的皮肤枯朽破碎了起来,诡异的侵蚀下,他的血肉干瘪了成了黑色的硬质,覆盖在了脆弱的骨骼上,火焰灼烧着它,但他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任何反应了。
意志开始崩溃,在这庞大的记忆下,凡人的意志是如此地脆弱,在外界看来只是过了几秒而已,但男人都走过了数不清的岁月,他已经快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可就在这将死之际,他看到了,越过了围栏,走入了黑暗之中。
在这记忆的尽头,在诸神唾弃诅咒的居所,在那一片狰狞粘稠的黑暗沼泽之中,在这里绝望与恐惧都有了可以描述的形状,仿佛所有罪恶与邪异的集中之域。
某个难以言叙的东西在这被遗忘尘封之地长眠着,直到男人跨越这漫长的岁月,再度知晓了它的存在,看到了它的样子,惊扰了它的长眠。
于是它从长眠中惊醒,跨越时间与维度,抵达了现世。
“啊……啊……”
信徒们发出了相同的惨叫声,声音很是虚弱,他们的肉体开始崩坏,在燃烧的长屋之中,一切都在步入极端的疯狂。
身体流尽了鲜血,随即有粘稠的黑水从其中汩汩涌出,它们就像无穷无尽一样,冰冷彻骨,就连焰火也无法将其温暖。
似乎人类的躯壳之下藏着的便是这些罪恶的液体,它们汇聚成了一团,光滑的表面开始了阵阵的蠕动,将那些干枯的尸体拖了起来,就像咀嚼食物一样,将它们彻底吞没。
男人还有着些许的意识,但也只是风中残烛一般,黑水也在不断地从他的口鼻之中抽出,似乎有群鸦已啄过他的眼球,他的一只眼睛瞎了眼眶腐烂,就像泉眼一样,其中汩汩地流出黑水。
男人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抽干了,无论是鲜血还是内脏都被掏空了,可黑水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或许现在正在抽离的东西就是自己的灵魂。
他悲哀地看着这一切,但他能感受到周围狰狞的恶意,也模糊地看到了这从自己身体从抽离的黑水,看到了自己灵魂的模样。
他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灵魂吗?这些漆黑粘稠的诡异之物就是他的灵魂,人类的灵魂,罪恶的灵魂。
漆黑的粘稠液体就像有生命一样,它们疯狂地蠕动着,胶质的表面鼓起数不清的凸起,似乎是在沸腾,紧接着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