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十七巷之长情调-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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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王的事她都是道听途说,那时她还未出生,只是隐约知晓父亲曾是胥王封地的司马,掌管兵力。不过父亲从来不提,她一个女孩子对朝堂局势也没那么大的好奇心,自然也没过问过。
父亲在犹豫,她看得出。
若是父亲将青冥供出,虽不敢说如今新皇会要了他的命,可是当年参与此事的众臣不会放过他,定会以绝后患。比如姚贵妃,近日频频示好的姚公子父亲,便是当年促成这场惨案至关重要的人物。
她想救他,不知为何,为了年少一场遇见,还是因为他悲惨又沉重的身世。
她想起变得有些模糊的少年容貌,难怪他总是孤独又冷漠,她想看到他的笑容。所以一直乖巧的燕然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偷偷去书房取走了父亲的令牌,抱起那把名剑,沉甸甸的犹如此刻的心情。
青冥被关的地方与普通牢房不大一样,稍微干净一些,也更隐蔽。看守的侍卫得了银锭子欢心的离开,不忘提醒小姐,时辰不能太久。
燕然往里走,一个个仔细看过,关押的人深夜大多睡去,鼾声如雷,在这都能睡着不得不说,心还真的大。最里面倒数第二间,一个英挺的青年坐在石床上,倚靠冰冷的墙壁,支着右腿,左腿平放,仰头看着小窗照进来微弱的月光,看得出神。他的容貌变了,变得更为俊美,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孤寂,长眸漆黑瞧不出情绪。
燕然的呼吸引起青冥的注意,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站的地方,四目相视。
燕然抱着沉重的剑走上前,走到牢门处,隔着铁框看他。
“青冥,我们又见面了。”言罢,一个浅浅的笑。
少女的笑容,恬静美好如同这道月光,青冥很多年都不曾忘却。
青冥走了,带着他的剑。燕然闯了祸,被送到山里庵中,沉敛心性。
沈大人矛盾纠葛的心情终于平静,这样也好,燕然替他做了决定。只不过二人如何相识,真如燕然所言,多年前的偶遇?如果真是这样,那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十六年前
那时年轻的沈大人在胥王麾下任八品宣节校尉,夫人才怀有五个月的身孕,有了一个嫡子的他们都期望这次能是个女孩。
某一日一场战事,沈校尉随胥王出征应敌,战场流箭甚多,防不胜防。沈校尉为救胥王,奋不顾身挡了一箭,摔下战马险些送命。等到战事平稳,敌军节节败退,沈校尉才苏醒过来。
胥王设私宴,邀沈校尉与夫人为座上宾。王妃与夫人一旁相聊甚欢,饮酒正酣之际,胥王兴致正浓停杯看着沈校尉说:“本王喜得麟儿不久,如今见沈夫人怀有身孕,若是能诞下千金,本王便与盛庭做儿女亲家。”盛庭是沈校尉的字。
喝的昏昏沉沉的沈大人高声言好,沈夫人一旁听着惊出一身冷汗。转头瞧王妃也是一脸吃惊,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胥王酒后戏言,若是明日清醒,后悔不已,对于夫君仕途可绝对不是件好事。亲事嘛!讲究个门当户对的。
可没想到第三日,胥王议事过后,留下沈校尉,问起身体恢复,又笑言此事。沈校尉诚惶诚恐,说酒席间的玩笑话,做不得数。给胥王殿下摆好台阶,就等他顺着往下走,可是没想到胥王却认下此事,说等夫人生产后再说,总之预定好了沈家的长女做世子妃了。
虽然沈夫人生产后,奶娘抱着小公子出来,令沈大人松了口气。可是三年后沈大人还是多了位千金,便是沈燕然。不过那时胥王早已因谋逆而被斩首,王妃抱着世子跳江了。
。。。
讲述故事的人始终没有露面,只是嗓音熟悉又陌生,好似很久之前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磁性低沉,悦耳动听。
桦绱起身,迟疑了一下,提着裙摆向幕布后面走去。可是烛光一灭,幕布暗了下去,声音戛然而止。桦绱加快步伐,心中紧张又好奇,然而幕布后面只有一盏烛灯飘着一缕青烟,和小桌上摆放的皮影人物。
桦绱醒来,立于窗前,将窗户开到最大,晨风吹了进来,带着潮湿的水汽,凉爽极了。
手中攥着一本彩色封皮的书籍,封面几个字:《长情调》多情公子著。
翻开书籍,最后一页一行字——未完待续。
——
桦绱离开客栈北行,承荥气色大好,再说有人照顾,她便不用担心了,因为昌荣大长公主来了,也是承荥的姑姑。
她要去河东北路太原府的安泰大长公主府,去看笙歌与烟萝。桦绱一路安静,总是瞧着帘子外的远方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马车进了城前行,因道路前方有人家在卸行李,又受兰芗的感染,也想徒步见识见识这里的别样人情风貌,便带着围帽沿路观光。其实离着公主府不远了,听带路的侍卫说,不用一刻钟就到了。
走走停停,什么都新奇,时辰自然超出预期许久。可总算到了,公主府与旁边的府邸中间一条小胡同,一个豆蔻年华的姑娘着橘黄秀裙、浅蓝色半壁衫,与一个稍大些少年背对着身蹲在地上不知找什么?昨日这里下了场急雨,今日一早便雨过天晴,不过土地还松软着。
“这里,县主、少爷你们顺着小孔往里挖,这个不是,这个已经出来了。”好像是在找蝉若虫,桦绱在山中居住许多年,这些东西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兰芗最喜欢挖这些东西,雨后傍晚,泥土松软之时最好找。每每挖许多,回来用油煎炸,到是一道特色美味。
桦绱走近,他们的丫鬟书童看着桦绱的衣饰以及身后侍从,猜测出定是府中贵客,所以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看着。
“你是,康宁?”被称作县主,又看她年纪,便猜到是。可毕竟上次见,已是九年前,那时她四岁。很多事她都忘记了,忘记也好,如此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是她心心念念的虞姬
“你是谁?”小丫头起身,歪着头眨着眼睛问。
明媚善睐,长眉圆脸,睫毛飞翘,小脸粉扑扑的,是个漂亮的丫头。身高随了顾家人,与桦绱相差无几。桦绱还在细细端详她,康宁身旁年轻的小公子拉了下她的手,小心护在身后,眼睛望向桦绱的目光略有警惕。
“我是长乐。”桦绱不以为意,望着康宁朝她看来说到。
“长乐公主?”一旁的奶娘听了,小声念着,怎么这么耳熟。身体先行反应过来,忙行礼。
桦绱免过他们的叩礼,望着康宁但笑不语。
“就是常常送我礼物的长乐公主?”康宁机灵的眨了眨眼眸,她记忆力非凡,想起是谁,开心的问道。奶娘望着桦绱面有尴尬,小声出言提醒:小主子,礼节,礼节。
“对。”桦绱看着小丫头笑言。
“你为何对我这样好?”康宁绝对不承认,面前这位未曾谋面的公主姐姐因送她糖果,才尤觉得她长得面善又漂亮。是因她真的清雅好看,毕竟每每想吃糖的时候、想穿漂亮红裙的时候,她都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只不过没露过脸就是了。
“从知晓你康健的长大,且快乐无忧,这便使我感到幸福。”桦绱抚了抚她如同桃子一般粉嫩的脸颊,目光柔柔,饱含深意的说道。总算为顾家留下血脉,可是桦绱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不忍心打破她宁静无忧的生活。
“给我带路吧!康宁县主。”将小丫头的胳膊穿过自个的,握着她的小手走出巷子,期间小丫头不忘给那欲跟上来的小公子一个放心的笑脸。
公主府的府丞早就等在巷子口,上前拜见。桦绱拉着康宁的手进府中,府丞带领众人搬行李,安排休憩院落。
“那是你的侍卫?”桦绱笑着侧头问康宁。
小丫头一怔,忙说:“不是的,他不是侍卫,他是隔壁于刺史家的四公子。”
“那就是你心仪的少年喽?”桦绱了然,点了几下头又问。
“哪,哪有,才不是呢!”小丫头脸颊绯红,乌亮的眼睛躲闪,小脸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
——
昌荣大长公主握着承荥的胳膊与她一同下了楼梯,嵘启提前预定好了雅间,去隔壁不远的戏苑中听戏。
入座,昌荣公主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承荥,有皇家公主的风范,即使年岁已不再年轻,时光却对美人尤为偏爱,面上瞧不出多少岁月痕迹。眼尾微垂,眉中英气,眼瞳泛着深褐色,透着慵懒与高贵。
多年前与江将军的爱情令人钦佩,对,是钦佩。活着的时候,为了对方的理想与安危而放弃情爱,每年,只书信道一生平安,不曾有一丝行为逾矩。其实承荥不知晓,有时信笺中连只字片语都不曾有,只有一颗鲜艳如血的红豆在信中。爱至情深不需千言万语,他也会懂。
而江将军战死沙场后,她第一时间赶到府中,将他的妻儿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他的至亲亦是她的。这份气度难怪使人钦佩,即使公主身边有靖南侯牧衍覃,世人提到她与江将军的少年之恋也绝无半分亵渎诋毁之意。
一曲终了,四下响起喝彩声。当然要与大明宫芙蓉园、西京‘白梨苑’。。。这些地方的名角比,有些苛刻了。
“唱得还不错。”昌荣公主一笑,命小厮打赏,却又忍不住说道:“不过,演绎的绝对没有弛儿传神的。”有差距,但在这里能听到这样的戏已数不错。
“弛儿?”承荥疑问,那是谁?
“弛乃是姐夫的字。”嵘启碰了碰他阿姊的胳膊肘,小声说道。成婚多年,不知晓夫君的字,有些说不大过去。
“。。。”江弛,她不是不知晓是谁,只是姑姑所言。。。承荥一脸茫然。
昌荣公主回头,望了承荥一会儿,淡淡一笑,说:“承荥没听过他唱戏?”
承荥木然的摇了摇头,他,俨然指的是——江佑勍。
“那你可要听一听,不过可惜多年不唱,嗓子自然与昔日不能比了,以前听他唱,可是一点不亚于芙蓉园的花旦。听过‘霸王别姬’吗?他演绎的传神极了,仿若真人浮现眼前。”一代绝世名伶,真是我见犹怜。昌荣公主回想昔日,有些遗憾的说道。江家落难,他便再也没有碰过戏剧了,连听都不曾。
江佑勍会唱戏,这实在是个巨大的讯息,将承荥震得好一会都没回神。他一个武将,一个上场厮杀的将军竟然会唱戏,听着还唱的极好。‘霸王别姬’?她听过啊!那可是她最喜欢的戏,让她对戏剧产生浓厚兴趣的戏,她怎么会不知晓呢?
“姐夫演绎霸王,一定是最俊美的霸王。”小王爷嵘启想象着他姐夫那张过于阴柔又貌美的脸,感叹道。
昌荣公主低首一笑,转头别有深意的轻声问道:“谁说是唱霸王?”
不是唱霸王还能唱什么,除了霸王就是,嵘启豁然睁大双眼,起身喊道:“虞姬!”
“小些声。”昌荣公主忍不住提醒,好在在雅间,否则要引人注目了。
承荥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好一会都没理明白。江佑勍会唱戏,还唱的极好。唱‘霸王别姬’,竟然唱虞姬!她不是在做怪梦吧!
“对了,姐夫曾问过我,儿时你有没有穿着男装去过‘白梨苑’。”嵘启猛地想起一事,莫不是姐夫在‘白梨苑’见过阿姊,不曾想他二人这缘分,也是天赐良缘啊!
“何时?”承荥神情紧张,猛然转头追问。
“就你俩订婚的那日,也有好几年了。姑姑也在的,父王让丫鬟领着姐夫到你院中跟你培养感情。。。”嵘启一说这事,想起那日他本来也要跟着,虽说订婚了,可是男未婚女未嫁,后院私见,这不大好吧!他想去‘监视’,不想被父王捉回来骂了一顿,所以印象尤为深刻。
“他为何问我?”承荥打断嵘启的碎碎念。
“好像那时见过你吧!”所以一见他,才会盯着他的脸猛瞧,谁叫他们是双生子呢!“我自然说你去过了,大约十四岁的时候吧!你不是狠心的将我丢给二舅,明明你才是‘杀害’他心爱花瓶的元凶,可怜我被他老人家抓着好一阵念叨,整整四个时辰,耳朵都起茧子了。”没听睡,真是靠很大的意志力。
十四岁,‘白梨苑’,虞姬,原来,原来如此。那怪他新婚第二日背手而立她身后,透过鸳鸯铜镜看她怨怒的脸色,挑了下眉头说:长大了,没有儿时的可爱劲了。
她当时说了什么,已经忘了,显然是很不可爱就是了。
承荥一脸哀怨的瞪着嵘启,越看他越觉得烦,忍不住喊了句:“你怎么不早说?”
“你,你也没问呀!”委屈巴巴的小声说道,他哪敢说,那时一提江这个字就会被她打的。
第一百八十章 只有康宁县主
公主府主院
满院子奇花异草,长得颇为壮观,听带路的嬷嬷说,都是大长公主一手栽培悉心照养的。早就听闻老人家活的优雅又通透,与驸马伉俪情深,可惜驸马大前年走了,走的安详倒也是长寿了。安泰大长公主身下有个独女,十六岁那年封了郡主,十八的好年华便难产死了,余留一女。老人家坚强,亲手教养照顾外甥女——静慧郡君,郡君出落得娴静秀美,当时也是颇有美名的。许了一段好姻缘,育有一子一女。仪宾书香门第,两榜进士出身。安泰大长公主如今年事已高,听说为了可以时常照顾她老人家,仪宾背着公主向今上请旨,命他在河东北路太原府相邻几州任职。百善孝为先,天家自是夸赞,命他直接在此地连续任职。
进了正间,老人家外罩万寿枣红半壁衫,坐在罗汉床上,底下铺着凉席,床上放着小桌,上面两大摞书籍,桌上摊开一本瞧着两指厚的大书,看得十分入迷。
嬷嬷上前附耳告知,安泰大长公主抬头望来,朝桦绱伸出手:“你这丫头,怎么来了?天这么热,快过来坐,多上些茶果。”
安泰大长公主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的发饰寥寥几样,但每一样都简约大气。面色红润光泽,精神头十足。老人家衣着极为讲究,即使年迈却依然有着高贵风华的气度。
桦绱急忙上前握着老人家温暖的手,见她腕上露出一枚碧绿莹润的玉镯子,一见不似凡品。桦绱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