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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部分

莲花十七巷之长情调-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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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万州某间客栈上等房

    “夫人,您不能进。”海棠急道。

    “公主,求求公主,饶了青儿吧,求您了。”一妇人身上衣料考究,发饰华丽,但面容却泛黄憔悴,眼下乌青,眼皮红肿,俨然一夜未眠。忘了礼数一般的冲进屋中,跪在桦绱面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桦绱摆了摆手,示意织锦姑娘与小乙不必惊慌,坐在圆桌旁静静地看着刘夫人。

    “公主,臣妇就这么一个儿子,生他时痛了三天三夜,险些丧命,从此不得生养。这是臣妇的命啊!求公主。。。求公主看在臣妇这个母亲的份上,饶了他吧,臣妇愿一命换一命,消公主心中怒火。”胥门之变在长安不是什么密事,如今坊间还言传当年种种。

    当年发生了什么,她就是不去打听,也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到她耳边。长安就那么大的地儿,就这么几个圈子,人人都在议论,连百姓都如此。

    夜宴上见过长乐公主与顾家小公子并肩而立的美好模样,她还艳羡的跟身边夫人们说:何时他家青儿也能配这么桩,戏本子上才有的好姻缘。

 第三百三十三章 人要有良知

    当年嫁到刘府她其实不情愿,可是女子的姻缘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胆子小性子也软,父亲让她做什么她也不敢反抗。

    进刘府许多年才生下儿子,遭受婆婆轻视白眼,冷嘲热讽,心中有委屈也不敢言。青儿出生了她也卸下传宗接代的重担,百般呵护这珍贵独子,公婆更是宠溺,从小养在他们房中。可溺爱的多了,就养成不务正业、不思进取的脾性,等到反应过来想亲自教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且老爷对儿子不大上心,整日忙于拉帮结派,围着陆大人、王国舅转。

    青儿到了说亲的年纪,她有意想与徐太傅家、辛家、薄家为首的世家交好,这些士族家风严谨,夫人们都是名门出身,通情达理之人,做成儿女亲家是福分。以青儿的资质刘家的地位,万不敢求取他们家的嫡女,就是庶出的姑娘也是莫大的荣光。

    陆太后一直有意想让徐家嫡女做泾王正妃,以此拉拢徐家,可徐家的态度不温不火,多年也没个准话。泾王更是见不着人,在外多年身下有了长子,徐家以此婉拒这门亲事。

    对太后都如此,对他们可想而知,礼数周全但疏离冷淡。她知晓他们瞧不上刘府,背地里都对当年之事颇有微词。这些年,每每宫宴,婆婆都千方百计想进她们的圈子,只是难以融入。回来便大发雷霆,说不识抬举云云,难听的字眼张口就来,她总是沉默不言,最后少不了被骂上一两句泄恨。

    人要有自知之明,还要有良心。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所以她怕,太惧怕了。胥门之变死了太多人,牢狱中动用过私刑,每日都有抬不完的尸首。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几家女眷侥幸从牢中出来,迁到城郊村落,又染了瘟疫,竟无一人生还。江家是因西北边境遭敌军进犯,才侥幸躲过一劫。坊间百姓都瞧出的蹊跷,她在刘府又怎会不知。

    只是她不懂,是为了什么,以至于赶尽杀绝,做的那样绝!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么多朝堂政局之事,但确是能感觉出事情的不简单。

    遇刺、劫囚、一身血衣朝堂请旨。。。这些不必她打听,房中丫鬟都在议论。那时她就震惊不已,比儿子都年少的小姑娘一下要经历这么多危难,心中不忍又良心难安,怕有朝一日终将清算这笔账。此后,她常常到庙里求神拜佛以求宽恕。

    终究没有躲过,这一日还是来了。公主少时便有那份劫狱、请旨的魄力和胆量,自然更有与他们对立的勇气。

    前段时日,小叔刘咏的案子,听老爷说是长乐公主举报的。她听后与愤恨、骂骂咧咧的刘家人态度不同,那一刻起她便开始惶恐担忧。

    长乐公主与陆大人几个月前在长安起了冲突,可是一点颜面都没给,罚陆家仆从跪了两个时辰。跪多久,谣言做不得数,但总归是起了争执,陆家被罚了一顿,落了下风。陆大人什么身份背景?那是太后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正经的皇亲国戚。而他刘家,远不能相比的。

    他家夫君与陆国舅、外戚王氏,昔日上封刑部尚书廖大人都走得颇近,还曾参与胥门之变的犯人看押审问,在西市刑场上做过监斩官。。。

    这些,都将成为公主与刘家为敌的原由。

    一听说青儿出事,她险些晕了过去,怎会与命案牵扯上!她的儿子不可能做下那样可怕的事,定有什么误会!老爷未回,她心里无底,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案件进度都不知晓。谁主审?老爷可去打点了,记得说过与此地刺史颇相熟的,那刺史可给周旋了?

    命小厮前去打听,回来说在县府衙公堂上审理,主审竟然是大理寺的人!还有御史台的官员做旁听,而长乐公主出现在公堂之上,一番别有深意的提问令她听后难安。

    带回来的消息让她的心一次次往下沉,不单单是命案,万州刺史与一众官员遭罢免问罪。老爷一夜未归,她也一夜未眠,天还未亮就守在府衙门口。人生地不熟,想寻个熟人打听打听也寻不着。急的上了火,太阳穴、头顶一抽一抽的疼,好像针扎。

    刘夫人端看面前的妙龄女郎安静美好,一手支着额角,姣好的面容上不喜不怒,静静的看着自己不言不语。一份骨子里透出的优雅,一份举手投足间的从容,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灰蓝丝裙垂地,月白大衫上用蓝绿丝线绣绽放花卉,色泽清雅,衬得人越发白皙。发髻上没有过多饰物,只有一支纯金长步摇,简约大气。

    美则美矣,只是她实在太过消瘦了。那支着额头的手腕,纤细的不可思议,险些要挂不住碧绿水亮的玉镯一样。公主早已过了婚龄,却一直长居山中,有一瞬看着她黑亮静谧的眼睛,她其实说不出祈求宽恕的话来。

    桦绱挑了下羽眉,秀面上终于有了丝表情。手肘倚靠着桌角,左手将茶杯盖上,低头看着满脸泪痕,情绪失控哭得不能自已的刘夫人,记忆里她总是穿的妥帖,妆容一丝不苟,是个极讲究的人。

    桦绱站起身,长裙曳地,依然注视着刘夫人,须臾走上前,身后大衫擦过地面,飞舞飘荡。蹲下身,伸手将刘夫人凌乱的领子一一整理,刘夫人怔怔的看着桦绱,眼里希冀的目光死而复燃。

    桦绱不受影响,专注又仔细的将刘夫人叠起来的领子理整妥当,把凌乱的头发别于耳后,将歪斜的玉簪重新插好。

    尔后后倾身躯,细细端详,徐徐说道:“刘夫人,吾即使通天的本事,也是无法抹去消除令郎杀人和违纪,再说御史台与大理寺并不是吾能左右的。”

    人的性情是不一样的,千人千貌,用好与坏来区分太过笼统。比如刘夫人,你说她坏,其实她有良知。你说她好,她又是自私的,明明知道儿子的过错,却还是做不到公正,千方百计想为儿子开脱。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宽恕

    “公主。。。”刘夫人眼中满是绝望悲怆,唇哆嗦着唸唸道。

    “至于吾心中怒火,刘夫人的生与死是消除不了的。”安静理智的注视刘夫人神情上的变化,手颤抖着捂唇痛哭,最后忍不住伸手拉着桦绱的衣袖祈求。

    “刘夫人,犹记得,十年前——”桦绱与她视线相错开,望着前方,像是在回忆久远的过去:“那日天气糟透了,雷声轰鸣,暴雨滂沱,风大的能将人刮跑,雨水打在身上,真真是生疼生疼的。伞打与不打,说句真心话,没有区别。”

    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嘴角含笑的说:“可没今儿这么明媚,当年吾也是这么祈求的,也是这么苦苦哀求,在暴雨下跪了三个多时辰,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至今都难以忘却。”说到最后,声音冷硬带了情绪。

    “是这份恨,支撑着我,走到今日。”抬手将刘夫人一边的发丝抿到耳后,倾身附耳说:“要活下去,要让他们血债血偿!”轻轻的,一字一顿的说完。尔后,笑靥明艳动人,却不达眼底,眸里带着寒意与冷漠。

    刘夫人惊愣当场,瞪大双眼,跌坐下去,瘫倒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回神后忙向前跪趴,磕头如捣蒜,发髻跟着凌乱,引得金镶红宝石蜻蜓点翠簪掉落,孤独的躺在地上,无人去捡。又拽着桦绱袖口求饶道:“公主,公主,青儿还小,他是无辜的,他并没参与,求公主宽恕。。。”

    “杜家嫡出的孙女出生才十几天,施家孙子走的时候才两个月。”广袖中手握成拳,极力隐忍克制愤怒的情绪,每每提起,都像用刀在心中剐剜。

    桦绱在海棠的搀扶下起身,居高临下的斜睨着神情惶恐的刘夫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令郎都成家了,也能杀人了,不小了。”

    欲哭却丢魂的刘夫人反应过来,望着公主决绝的背影哭嚎着欲上前,失了仪态得大声祈求,被侍卫拦下。桦绱快步走进里屋,引得长衫身后飞荡,一手扶在圆桌上,就这样僵硬的站着。许久,走到铜镜前,叫海棠绾发,天亮了,该启程了。

    刘夫人久久不肯离去,一直等候门外。收拾妥当在出门的时候,刘先来了。

    刘大人经过一夜的‘操劳忧心’,眼睛可见的颓废,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下乌青,脸色泛着青黑,但前来的口气中夹杂着熊熊怒火,声声质问:“公主为何揪着我刘家不放,微臣就这一根独苗,还未生子,这不是让我刘家从此断子绝孙嘛!此前臣婶娘,听闻胞弟丧命,昏倒在地,从此疯癫,至今未好。臣家中上有七旬老母,如何承受得了,公主为何非要置刘家于死地。”

    “就像刘大人所说,为何非要?”桦绱由着他宣泄,等他说完才一语双关的反问道。

    刘先许是回过神了,将怨毒的眼神遮掩好,眼珠子一转,满是算计。紧盯着长乐公主,别有深意的提醒道:“殿下,当年之事早已尘埃落定,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公主应当知晓那是谁下的旨意!莫不是公主要反先皇与重显太子殿下?”父权沉重而坚固,不容质疑。

    桦绱轻笑了声,正色说道:“父王为何要杀顾琰羲,为何要听王氏父子与廖忠显的谗言,为何要与陆铭远为伍。这些,本公主比你明白!那背后的黑暗与肮脏吾一清二楚,是吾该承担的责任与罪愆,本宫从未逃避过。”若有朝一日,有人前来质问索命,她绝不会躲闪劈过来的刀刃。

    父王罪孽深重,她知道。他没有承认的勇气,为了掩盖乱伦丑事,不惜灭了三家几百口人的性命。由着贪赃枉法、作奸犯科的宵小,颠倒黑白。大监说父王也痛苦,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这是父王醉酒后,哭着对大监说的话。

    皇爷爷生性多疑,忌惮顾太傅德隆望重,俨然比身为君王的他更有威望;江家军功盖世,已经是功高不赏的地步;杜家外戚权势,施家子弟皆任要职。。。这场悲剧注定会发生,只不过由她与父王促成了。

    皇爷爷最后知晓了内情,却也没有拨乱反正,纠正错误,还四家一份公道。为了皇家体面,为了能将皇位安稳的传给二皇叔,隐忍着佯装不知陆后与父王的背叛。

    皇爷爷亲自下旨杀了自己的帝师、爱将、忠臣,却遭到妻子与最疼爱的嫡子背叛,对于他何尝不是一种惩罚。

    桦绱越过满面怒容怙恶不改的刘先,看向门口边默默垂泪的刘夫人,问道:“刘夫人,你心疼吗?”

    紧接着继续问:“那你去见过孙妇人吗?”刘才青命一群属下侮辱孙家姑娘,再指使下人殴打老父致死,孙家受害,自始至终没听刘家过问只言片语。

    “。。。殿下,我”刘夫人通红的双眼目光躲闪。

    “那也是位母亲,也是位妻子,一双儿女死的死残得残,丈夫被人殴打致死,这些你过问过吗?哪怕一句。”桦绱问的语气轻,可是质问的话却一点也不轻。

    刘夫人听了许会心有愧意,但其他人未必,指不定会谩骂甚至怪罪孙家,诋毁诅咒一番。

    “前些日,孙家办丧事,还被一群无赖劫了家。刘夫人,你问过你那还年少无知的爱子,这是谁做的吗?”语调平平的继续追问。

    “宽恕,呵——。刘夫人,恕本公主难以做到。”宽恕是宽恕无心之过的人,不是心无愧意的人!

    “你!”刘先火气上涌指着桦绱,手指哆嗦,脸涨红,一双眼睛恨不得能桦绱杀死。

    自从救子无望,自从知晓青儿可能被判极刑,他便没有理智了。合着近来官场上的不如意,这份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无名火被点燃了。欲上前同长乐公主拼命的架势,被刘夫人与刘家仆从狠命往后拽着。

    桦绱的侍卫早就冲了进来,剑拔弩张的架势盯着全无礼数的刘大人,侍卫皆带刀,远比刘府的仆从训练有素多了,长得人高马大气势十足。与盛怒中的刘大人对面站立,丝毫不输阵。桦绱抬手示意侍卫不必惊慌,稍安勿躁命他们退出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战乱

    刘先怒归怒,还没到疯魔的地步,自然不敢与她正面起冲突,不过一时狗急跳墙失了理智,她转身回坐到主座上,平静的开口:“十年前,胥门之变,吾在短短几日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生生死死。那时的我,也不过是个半大孩童。看着挚爱、友人离开而不得救,揣着一份救命的恩情,无以为报。吾明知真相,却不得说,不能说,不可说,无处说!那份痛、怨、悔、愧、恨,不经历的人怎能知晓!所以,吾在他们墓前立毒誓,必叫那些污蔑加害之人血债血偿!”可说到最后,再难平静。

    “若不是当年,吾亦可像那些皇姑皇姐般过逍遥自在的生活,在自己的封地称王称霸,招一看得顺眼的驸马,相伴一生。可是本公主近十年来,每日只想着如何复仇,如何将当年真相大白于天下。”在你们安富尊荣,儿女绕膝,享受一家和乐的时候,吾在饱受精神折磨。每日都提醒自己,莫要忘记这份污蔑、仇恨及杀戮。

    “令郎的罪状是本宫命人送往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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