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十七巷之长情调-第2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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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当年案件追查到底的执着令廖家颇为不满,俗语: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就是藏了太多不能被世人知晓的秘辛、残忍、肮脏,所以才惊怕。那些罪行若是公布于世,他们也就败落了,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阻挠她追查真相。
所以她不能与母妃桢儿有太多的联系,会将危险带给他们。
桢儿的病情,她怎么可能不知晓。二叔对桢儿不再忌惮,就暗示桢儿的病情严重,所以才放心。本应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与母妃的,可是多年前,就将这份亲情放下了。为了母妃与桢儿的安危,也为了能将笙歌烟萝带走。
突然觉得亏欠他太多,这些年,她满脑子被愧疚与仇恨的情绪所左右,早就忘却了亲情,忘却了有亲人在等她回去。她也不知晓这选择是对还是错,只是,若是重来一遍,她还是会牵起笙歌的手带她离开。
可想起儿时在东宫的时光,想桢儿总是跟在她身后,软绵的小奶音皇姐皇姐的叫,期盼她能带他出去,看看外面的风景。那小身板羸弱瘦小,就鼓鼓的脸颊撑门面,看着胖嘟嘟的软萌可爱。每日用的汤药,快比膳食都多了。
思及于此,她必须回去,去看桢儿,但笙歌,要怎么办?
马儿甩动了下鬃毛,桦绱脸上水珠滴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无助的坐在马上仰头看天,天依旧阴沉。
她了解母妃,桢儿不是病情危急,是不会给她写信的。
可笙歌,她知晓她自个离府的可能性极小。要谋害一位柔弱的姑娘,真不是多难的事。她害顾家遭受冤屈,家破人亡,不能连幸存下来的女儿再保护不了。她答应笙歌要让她与她兄长母亲团聚的,不能食言!
雨终于有停歇的意思,她也快到袁州了。面前两条道路,一路通向袁州城,一路北上赶去崇王府所在的恒州,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命令。
侍卫怕公主不知晓事情紧急的程度,忙说道:“公主,王府府丞说,王爷病情瞧着不好,让您早做打算。我等走到半路,信使追来,将这信笺给了属下,连夜兼程,不敢耽搁。”
“先找笙歌。”这四个字用了全部的力气才说出来,她攥着冻得青紫的手,捏过后许久还泛着苍白。
侍卫急得红了眼,哑声说:“殿下,王爷病情恐怕等不起。”
桦绱转头盯着侍卫的眼睛,唇微微翕动没有言语,那神情悲痛的令人不忍再说下去。秀眸落了一串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飞快垂落。侍卫缓缓低下头,不再劝说。
桦绱驾马往城边赶去,急行带起的风吹在湿透的身上,彻骨的冷。又一身滴水的衣衫,唇冻得泛着紫,不受控制的打着寒颤。她离那条路越来越远,一转头不再去看,心口揪疼,眼中一片水光。
半个时辰后
“尉迟公子。”没想到在找寻笙歌的途中碰到许久不见的尉迟公子,身后还跟着连翘等人。
下了雨,找起来更是费劲,至今无果。耳朵不知是灌了雨水还是旧病复发,听不清,伴着昏眩。
尉迟公子上前倒也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说:“公主,我有要事告知。”
“公子,吾有急事要处理。”笙歌没有找到,她实在没有那份心情说旁的事。
“公主等一下,是牧姑娘的事?”尉迟珩上前挡在桦绱面前,急道。
“什么?”桦绱呵停马匹,拧眉看着他。
“公主,牧姑娘的离府,可能是与草民有关,在下知晓是谁将姑娘带走的。”他其实三刻钟前已经到达公主府,只不过府中没有人,找公主又费了些时候。
他看着面前的长乐公主,外头罩着件深色斗篷,被雨水打湿得透透的,能滴出水的模样,神情难掩疲惫。发髻凌乱,几缕秀发紧贴着额头,眼中微红,白皙的肌肤泛着青白,唇已经冻得变成紫色。眼中忧心忡忡,愧疚不安。
尉迟珩自责不已,忙说:“是顾公子的师父,在下的师叔带走了牧姑娘。”
继续解释道:“几日前,叔父回庄园,在下与他饮酒言欢。叔父无意中说了顾师弟的事,心中思念又愧疚。在下不忍叔父伤心,将最近通过追查江湖门派被朝中官员收买,做伤天害理的事告知叔父。当年胥门之变许是另有隐情,以及公主府牧姑娘的身份。结果次日清早,叔父便离开了。在下一路追来,去公主府听说牧姑娘不知去向,便肯定是叔父所为。还望公主海涵,他老人家最是重情义,得知顾师弟有亲人尚在人世,定要亲自保护才安心。”
第四百二十章 放手
“叔父武功高强,轻功出众,将人带离府中不被发觉并不是件难事。”叔父身边还有两名打扫起居的人,一位是严叔,一位是阿九,是跟着叔父一同离开的,二人皆身怀武艺。
为了他的安心,所以就从她府中不吭一声的将人带走,这是什么道理!
桦绱冷面寒霜,咬着牙将怒火忍了下来,她没时间发火动怒,要抓紧时间找到笙歌,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目光清冷的看着尉迟公子问:“尉迟先生能将笙歌带去何处?”
笙歌在她公主府住了有段时日了,自然清楚巡逻时辰,轻巧避开了侍卫。连翘说屋中什么都没有少,就是以前准备好的细软没了,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在下说不准,得前去看看。但牧姑娘只离开半日,又下了这么大的雨不会走太远。”毕竟还要照顾个不会武功的姑娘。
“公主放心,在下找到牧姑娘定将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府中。”尉迟珩也觉得叔父这做法实在太欠考虑。
叔父不了解公主的为人,觉得牧姑娘委身于仇家女儿府中,荒唐至极,大为光火,此事断乎不可。又因对师弟的思念愧疚,才做了此举。以师叔的脾性,知晓顾家案件内有冤情,是断不会冷眼旁观的。
怨他,那日没有说全,公主如何将牧姑娘从牢狱中救出,经历多少磨难与痛苦的抉择,只为了保护顾家孤女。他得尽快找到叔父,将他所知晓的事告诉他,重新商议翻案的对策,不能再这样贸然行事。只是叔父是策无遗算的人,找起来并不容易。
“。。。不用了。”桦绱平静的表情中,隐隐有着伤痛与落寞。
先前笙歌就要离开,她费劲挽留,那时没人有能力照顾她,如今有人带她离开又能护她,她确实不好在强行将她留在府中,笙歌也不自在。
“笙歌是真的想离开,否则她不会没留下任何线索。吾相信公子的为人,能赶来告知真相,就说明公子并无恶意。只是老先生从我府中将人带走——”算了,计较什么。
“先生既然能为了顾琰羲前来找牧姑娘,足见真情,吾可以将牧姑娘交由尉迟先生照顾,但必须让连翘与侍卫跟随。”以防万一,毕竟人命关天。
“好。”尉迟珩早听连翘姑娘说过,公主将牧姑娘的安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府中侍卫宫女倾城而出来找,就足见这句话的真实性。
“劳烦公子找到人,给吾报个平安。”毕竟还没有真正见到人,桦绱留下不少侍卫跟着尉迟公子继续找寻笙歌。
“公主,奴婢还有一事禀报。”连翘走上前一步说道。
连翘欲言又止,神情严肃,桦绱看她一眼,默契的大步走到十几米外,只听连翘说:“公主离府去明月山后,赵世文赵大人的夫人来府中做客了几次,奴婢听到赵夫人说‘舅舅离世,总觉得蹊跷。’还提起一家商行,嘱咐牧姑娘将钥匙放好,又缅怀夫人与小姐,说快到十周年忌日。”
连翘性子向来沉稳,跟在牧姑娘身边有段时候了,自然看出笙歌近来言行、神情异于往常,所以她多加留意了。而且每每赵夫人来的时候,她二人总会支开婢女,越加可疑,她便上心观察。
是她太敏感了吗?有几个词让她心头一颤。但多半是巧合,毕竟商行不只有龙葵商行一家,十周年忌日,就一定是她认识的三家人。
桦绱回神,疲惫地说:“好,吾知晓了。”
没时间说其它的,二人说完便回来,桦绱提着湿透的衣衫费劲的上马,身上沉甸甸的,坐稳当接过小乙递过来的缰绳,调转马头。
“是。公主放心,定将人找回。”尉迟公子拱手回道。
“吾还有要事要处理,先走一步。”身上难受的很,又冷又潮。侍卫回府中去拿换洗的衣物,她等不起了,浪费太多时间,驱马往恒州的那条道路上赶。
“公主,是出了什么事?”公主一行离开,尉迟公子问身旁的连翘姑娘。
“今早,恒州来信,说崇王病危,要公主速回。公主为了找牧姑娘耽搁好一会了。”连翘神色有些冷淡,说道。
没有怨气是假的,不打声招呼强行进府掳走了人,还用了迷烟,怎么说都失礼。别说公主,她都担惊受怕,人是从她眼皮底下没的,没那么多理由这就是失职!公主不怪罪,可是她确是自责不已。一大早,公主府就忙活找人,人仰马翻的。公主还是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衫离开,若是病了可怎么办好。
“崇王?”尉迟珩愕然,紧锁眉头心中更觉内疚。
——
几日后,恒州崇王府。
小厮站在梯子上,往房檐下挂白灯笼。
这是桦绱下马看到的景象,一把扯下帷帽,提着黑色绢丝长裙往府中冲,长衫裙摆身后飞扬,她终究还是来迟了。
“公主,王爷子时去了。”王府府丞垂首立于正屋门口,瞧见桦绱掩泪说。
人初死,停于床,丧属跪哭嚎。就等公主回来见最后一面,可王爷撑不到了。
先穿殓服,想着该如何存放遗体。近来天炎热又潮湿,不利于尸体存放,公主一日不回,便一日不能入殓,好在是赶回来了。只是,若再早半日多好,还能说上句话。府丞低头擦拭眼角泪痕,心中替两位少主遗憾。
“母妃呢?”桦绱边疾走,边哑声问道。
“在正屋,殿下随微臣来。”许是王爷久病在床,又有太医郎中预言,太妃娘娘就好像早做好了准备,虽也哭了近一个时辰,可刚刚叫他过去吩咐事情的时候,瞧着理智也平静。
拾阶而上,入内室,只这几步路,桦绱走的分外吃力。抽去了全部力气一般,脚步沉重又神情恍惚的。屋中还残留着汤药的味儿,带着苦涩。丫鬟将彩色摆设逐个换成白色,帷幔在风中飘摇,浓浓的哀伤。
桦绱站在那里许久未动,明明离着这样近,与她相隔几十步。榻上躺着人,年轻,消瘦。面色蜡黄,脸颊深陷,病态憔悴的模样。两位身着朝服的官员正在为他净面擦身,换上常服。还未换完,那人一只手无力的垂落榻前,一动不动。
桦绱用力攥着手中缰绳,脑中一片空白,木然的一步步走近。走到陷入沉睡中的少年面前,缓缓蹲下身,握起那只手,已初见少年的纤长。这只手瘦的骨节大而清晰,泛着不正常的黄白色。以为无力,握起时才觉察已经僵硬,她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他。
“桢儿,皇姐来看你了。”忍不住哽咽,一时说不下去,平复了好半响才道:“对不起——皇姐来迟了。”桦绱坐倒榻前,一滴滴眼泪汹涌滴落。
她许久未见桢儿,他长大了,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了。可是,她的胞弟还不足十四年华,生命便戛然而止,何其的残忍。
桢儿身上有浓重的药味,是长年累月饮用汤药熏染上的,这份苦楚谁能懂?
第四百二十一章 母妃的质问
皇姐,你什么时候能带桢儿去赛马场。
皇姐,桢儿不想吃药药。
。。。
桢儿,桦绱控制不住,情绪激动的痛哭,身躯也因此不停地颤抖,可左手始终握着那只僵硬的手,未松开过。
许久过后,多久呢?桦绱不知,像是将所有眼泪流干了一样,唏嘘哽咽,泪干肠断。她抬头无意间瞥见坐在窗边圆凳上的妇人,正静静的看着她,不言不语。只是那妇人眼睛早已红肿,面容憔悴又目露悲伤,远不似看到的这样心境平静。
有多久她没有看到母妃了?两鬓什么时候变得斑白,清瘦许多,眉间是抹不去的忧愁。
“母妃。”桦绱踉跄起身向那边走去,可走了两步又没有勇气过去,无措的停在那处。屋中拉起白帷,飘荡的帷幔不时扫过裙摆。
太妃还是坐在那处,含泪看儿子安静的躺在榻上,面上悲痛,哽咽问道:“为什么,你不能早一些来,若是再早半日。”
“母妃。”她垂首落泪,满是自责。
心揪痛,一股自我厌弃的情绪笼上心头,她想照顾笙歌,可也没有照顾好,让她忘却仇恨与伤痛,一生顺遂快乐的活着。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家破人亡,笙歌怎么可能平静的生活,一闭眼全是伤痛。
而桢儿,她将幼小又病弱的他留在此处,对他疏于照料,连死前最后一面也没有看到。
太妃终于将视线移到女儿身上,不知是不是刚刚痛哭的缘由,女儿脸颊正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皱眉,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为何不早些时候来,他在等你,一直在等你回来!”
不等桦绱回答,太妃猛然起身,冲到女儿面前,拽着她的衣袖摇晃质问。可看到女儿一双眼眸下黑重的眼圈,神色掩不住的疲惫,即使不用问也知晓定是连夜赶路回来的,但还是错过了。终究硬不下心肠,颓然坐倒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桢儿一直在等你。。。等你来。”
想想儿子最后的痛苦难受,就像是在心口豁了道口子,痛得她难以维持冷静,捂面大哭。
桦绱眼睛无焦的望着铺了白布的圆桌,无力的瘫坐下去。若她早一些,若。。。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右手抓着胸口衣襟,受着撕人心肺般的剧痛。
太妃身边的管事邢嬷嬷与几位恒州官员的夫人,好声相劝,将太妃娘娘劝走。
桦绱留于内室,坐在一旁,失神的看官员继续为桢儿穿衣,一共穿了十二套。按照规矩,应当是三日小敛为故人穿常服;五日敛时为其换朝服。但如今这天气,可是等不到那么长的时日。
官员为崇王换好衣袍,而后抬上停床,小厮抬着木桶,在停床底下加了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