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十七巷之长情调-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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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域走过去坐在床边,因角度看到凸起的旧伤,轻轻掀起锦被。那道伤痕,黏附在单薄的后背上,触目惊心。应该是许多年前,替笙歌挡刀留下的,齐域将被角放下,替她掖了掖边角。
许多年前,将笄之年,她还甜美娇弱的像支花骨朵,成长的道路上一帆风顺,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却骤然经历一场又一场的狂风骤雨,本不是那个年纪该承受的,她却勇敢的撑过来。所受的苦,自然不能像这道伤疤一样,清晰记下当时的痛。那些看不到痕迹的心伤,也许伤得更重,更令她痛不欲生。
重逢后,每每看她的眼眸,全无喜色,平静的没有了生气。她身心俱疲,一个人苦苦撑着这么多年,从未放弃搜找证据,并坚信四家的罪名皆是冤枉。这份信任与情谊,弥足珍贵。
还记得儿时初见她的画面,在夜市上撞到他怀中的女孩,一脸迷途,眼巴巴的望着他。那双眼眸黑白分明,水亮清澈,真是比天边的星都闪亮。后来才知道那是她第一次偷跑出宫,以为没被人发觉,可大监身边的小乙与赵淮,一直远远跟着他们。他们之间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即使后来经历家族灭门、亲人枉死这些伤痛,却不能抹去那段相恋的美好,不仅仅是她最难忘的,他也同样记在心上。
这些年从传闻中,他便猜测到她过得并不好。可是与她接触后,才知晓现实比传闻中更悲伤。她独自活在过去,活在十四岁。
袁州任职期间,他常常出入公主府。某次无意间,听到了那位云公子与仆从的对话:
仆从:公子爱慕什么样的姑娘?
云公子:长情的,近乎执着,不能超脱。
仆从:公子是在说公主吗?
云公子:是,我爱上了她的爱情。虽然不想承认,可是有些嫉妒顾公子。哎,我这段感情注定是悲剧,因为公主眼中只能容下顾公子。
。。。。。。
别人都会爱上她的长情,他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常常因他而借酒忘忧,醉酒后,一次次抱着他喊他的名字,眼神迷离又深情。非要喊得情深意切,令人意乱情迷,再也无法心如止水才满意。口口声声说要忘了,却哭得伤情悲痛,好像他很重要。起码从她的举动、言语中,让他觉得,他在她的心中一直很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甚至牺牲性命。她的爱太炽热,围抱着他,一点一点将他枯涸冷却的心焐热。
遇到她之前,他曾未想过有一日会再次因她触动心弦,会因她心底悸动、揪痛,会忍不住想要将她拥入怀中。
不知名的情愫开始在心底生根发芽,熟悉的,久远的。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更为浓烈,更深沉。
不该再与她有太多牵扯,他一次次的这样对别人说,对自己说。提醒自己与她的距离,可是心中的情感与脑中的理智,一次次背道而驰。
调回长安的这段时日,忙得没工夫儿女情长,可她的身影时常会毫无预警的出现眼前,让他恍惚。他压抑心底的情感,却发现越来越难以控制。
齐域抬手将遮盖在她脸颊,缠绕脖颈中的秀发顺到背后,其中一缕被刀刃割断,垂落时与她后背的伤在同样的位置。大约小指粗的一撮,头发散开时挺明显的。齐域在指尖把玩,长眸盯着苍白消瘦的小脸,浅声问了句:“我该拿你怎么办?”
俨然无法再忽视这份感情,那便正视它。他倾身吻了她的额头,像是回应她此前的许多次表白。
第五百三十八章 心病难医
女医醒来,披着外衫走到床边瞧看了下,将帘子放下。回去的时候听到什么碰撞的响声,走过去一看,后窗竟然开了。可能是没有关紧,被夜风吹开了。入秋天凉了,夜间开窗会伤风感冒的,女医忙将木窗合上。
等女医重新回到外间躺下入梦,桦绱缓缓睁开双眼,黑夜中无神的盯着床幔。少焉,眼角滑出一行泪。
桦绱连躺了多日,今早在连翘与女医的搀扶下泡过药澡,因伤口结痂不能碰水,水位控制在合适的高度。浴桶热气氤氲,蒸的桦绱脸颊透粉,一扫多日的苍白。顺便洗发净面,一番梳洗可费了些功夫。她背后的伤口,薛神医很费心,虽然是刀子嘴,脾气又傲娇,确是跟女医嘱咐过多次注意事项。说女孩子留疤可就不好了,即使她背后已经有一条了。
按理说,以太医署诸位太医精湛的医术,不至于让她的疤痕这样明显,只因当时她二叔下了道谕旨:救不过来就跟着殉葬!
太医们上有老,下有小,一惊也忘了用些生肌芙蓉膏,就想着先将人救活再说。而她醒来后又担心笙歌、烟罗的安危,急着离开长安,没太在意这事。等发现的时候,疤痕已经留下了。
吃了一碗粥,精神头大好,这几日汤汤水水喝的真是太多了。她脾胃虚,还有其它病症,薛神医一并给治了。
连翘过来扶她,问要不要休息。
“我先坐一会儿。”一直躺着,浑身感觉僵硬,坐坐反而舒服。背后的伤口不那么疼了,就是有些痒。
女医又叮咛:“痒也得忍着,可不能将痂碰掉了,等它自然脱落,多晒晒阳光是好的。”
“好。”连翘拿来长披给她披在身后,犹豫着说:“公主,齐大人在外面。”
桦绱坐在椅子上,安静的坐在那,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连翘见她这样,也不再说什么,拿着玉梳到她身后为她梳发,梳到断发那里,停下来,心想这要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好在平日绾发,也看不出来。
连翘摸着断发一阵心疼,却听桦绱哑着嗓子,说:“不见。”
正好被进来诊脉的薛川栢听见了,薛神医挑了下眉,朝窗外瞥一眼高大英挺的身影,是他看错了吗?总觉得齐大人神色一黯呢!
原来长得英俊无俦的男子一样会吃闭门羹,果然情爱一事也不全看脸嘛!瞬间感觉长乐公主气质越加高雅,一向‘尖刻’的薛川栢难得脸上露了笑意。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幸灾乐祸。
薛川栢诊着脉,问:“公主,今日觉得可好?”
桦绱唇角一抹浅笑:“好多了,多谢薛神医。”其实浑身有气无力的,疲乏虚弱,还畏寒。可这些皆是箭伤出血过多所致,得养!
薛川栢故意冷下脸,打趣:“每日一个‘谢’,莫不是想把诊金省了?”
把完脉,问女医桦绱的用药、进膳情况,又添了两味调理脾胃的中药。
桦绱莞尔:“怎么会,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朝连翘使了眼色,连翘将早就准备好的木盒放到薛神医面前。
薛川栢也不扭捏推辞,打开盒子,金灿灿的晃眼,吃惊的表情十分引人发笑,由衷感叹:“皇家的女儿就是豪气。”
桦绱并不是要摆阔,皆是有缘由:“我听说大夫们为城外的兵将诊治,包扎伤口,多日忙碌,辛苦了。”
城外的伤员多,且伤得不轻。她与齐域遭到杀手猛烈的追杀,险象环生。若不是后方的洪州兵将、十二卫将士与黑衣人进行了一场鏖战阻挡,他二人可能早已经命丧黄泉。战况激烈凶险,就连小乙、赵淮与两位先生这样的高手,也受了多处外伤。虽不致命,却着实要遭些罪,受一番皮肉之苦的。
薛川栢手下的医员连夜帮忙救治照顾,药草没断过,也废了心神工夫,劳心劳力的,这些是他们应得的。
薛川栢抱起小木盒,一点头郑重的回道:“公主的话,草民自然带到。”
手下的医员确实是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该用的贵重药草没有缺过,当时事出紧急,救人要紧,没想那么多。不过公主既然给了,他也没必要推拒。
薛川栢一出门就看见台阶下站得比水杉都挺拔的齐大人,难得热情的走近:“既然齐大人也在,不如一并看了,倒也省了在下上门的功夫。”
薛川栢的傲慢一直与他的医术一样出名,毕竟收了这么多诊金,哪好意思直接离开。虽然公主不见齐大人,可又不是三岁孩子不会看气氛,俊男美女结伴逃亡,之间没点儿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谁信!况且每日齐大人拖着受伤未愈的身躯杵在院中,这份深情可把第六巷的一众丫鬟迷得神魂颠倒,手中的绢帕恐怕都快扯碎了。
薛川栢将小木盒给了身后的徒弟,倒出手给齐大人诊脉,一边问:“感觉如何?”
长眸一直注视着从西边数第五扇木窗,刚刚看见她从窗前走过,走得慢,被连翘搀扶着。他不答反问:“她可好?”
薛川栢一阵无语,又问:“可有觉得无力,伤口有异样感?不过你习武,底子好,恢复的自是要比普通人快一些。但练武要循序渐进,毕竟伤口还未痊愈。”
齐域想起一事:“她夜中睡不安稳,可有宁心安神的药方?”
薛川栢瞪着高他半个头的齐大人一眼,又叹了口气,难得收起刻薄,摆出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说:“大人,心病这我可医不了。”他都提醒到这份上了。
齐域转过头看他,身高差令薛川柏抿了抿嘴,退后一步,悄默声的翘了翘脚后跟,试图与齐大人拉近些距离。没想到这一幕早已经落在院中的女医、丫鬟眼中,连坐在凉亭中的丹樱都掩嘴偷笑,就别说其他人了。一位位娇俏的丫鬟相互对视,低头憋着笑。
薛川栢提醒道:“恐怕得靠大人您自个,这情爱之事,总归离不开个‘哄’字。”
第五百三十九章 未觉得遗憾
当他走近时,桦绱才发现不是幻觉。他的气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头不错。她转头看向窗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连翘朝齐大人屈膝施礼,又转头看了眼公主,带着丫鬟离开去了院子,给二人留下单独的谈话空间。
“好些了吗?”若是他不先开口,恐怕等一日她也未必会主动跟他说话。
果然,他与‘顾公子’不能相提并论,待遇也是天差地别。除了前日深夜看过她的睡颜,已经多日没有见到她了,她也好像铁了心不见他。
她坐的位置正好被阳光笼罩,脸颊微微有点红,瞅着倒是比往常气色好。适才看见丫鬟提着木桶出去,说泡了药澡,估计是热气蒸得,想想也不可能这样红润。那日她背后衣衫染红大片,触目惊心,又拔了箭,出血量定然不少,流血气虚需要调养。
一提拔箭,就忍不住会想象画面,他竟不敢想。是怎么熬过来的?就是强壮的男子也未必受得了那份剧痛,绝对比药童的形容更加危险难熬,他该陪在她身边的。可当他醒来的时候,过去快要两日了,她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生死。疼醒,痛晕,一夜高烧,再疼醒。。。反反复复,她咬牙挺过来了。
是他太不了解她,以为娇弱,却没有想到她坚强到令人心疼。他怎么忘记了,当年是她在千钧一发之时抱住笙歌挡下那一刀,那时她才将笄之年。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中宠了十四载的东宫小公主,没吃过苦,没受过委屈,更没有经历过危难。可当变故突如其来,又接连不断的发生,她每一次的决定都令他钦佩。就是因为她的重情重义、正直勇敢,坊间才有那么多有关她的传说。她明明离开长安许多年了,亦不再权力的中心,可是百官与万民却一直津津乐道她的事迹,他知道那是赞许与崇拜。
出事后,群臣人人自危,收留三家亲眷是个不小的考验,更别说冲到牢狱中将人带走。她违背皇命,违背父母之令牵起笙歌与烟罗的手,用性命保护她们的安危。烟罗如今是康宁县主,已经上了玉牒,拥有全新的身份。大长公主与静慧郡君一直待她极好,郡君将她视如亲生,母女情深。并且与于刺史家的四公子定下婚约,假设当年他能将烟罗救出,也是给不了她这样的人生
若不是因她请托,安泰大长公主又怎么会收留小妹与侄女,冒死保护她们。假如不是她,不敢想笙歌烟罗她们将要经历的遭遇,甚至是能不能有团聚的这一日。
是她将施家九公子指引到帝都,并请天家庇护;
这些年,她从未放弃过寻找证据、证人,坚信当年案件是一场冤案。反对自己的父亲,这选择做的并不轻松,亲情与正义,她选了后者;
她对顾公子念念不忘,是爱慕还是愧疚难以说清,但是这份感情是沉重的;
她为了他,一路追去永州;
司宫台总监沅引曾告诉他:找顾夫人,皆受公主委托。。。。。。
为了他,为了当年的案子,也为了保护几家活下来的人,她做了太多努力,比他所听到的,所知道的多太多。她心中是悲苦的,几日前在客栈遭刺杀,她对他说的一番话,以及芦苇丛中与他的争执,让他真正明白她心中不为人知的情绪,痛苦、压抑、煎熬、怨恨。。。。。。
她无处诉苦,只能默默流泪;她无法改变,只能尽全力弥补。
就像她说的,她很累,很疲惫,心中的痛苦远比神情所透露出来的更为严重。一直在补救当年重显太子犯下的舛讹,可是明明她没有伤害过别人,却被心中的内疚压得喘不过气来。每每想起是煎熬,是折磨。可她曾未逃避,勇敢的承认她父王犯下的过错。
世人都钦佩赞许,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别人都会爱上她的长情,他又怎么能不为之心动。他动心了,因为她的善良,勇敢,坚强且长情。
若是未生这份情愫,与她没有经历这些,只是重逢,哪怕听到她的遭遇,他也未必会停留。可是心中高墙早已瓦解,变得异常柔软。连他都记不起,到底是什么时候乱了步调,什么时候动了情?
从新渝灾后重建完毕,庆祝七夕节那次?还是知晓她冒生死危险,替他与小妹引开长安的追杀?或者是她在逃亡的路上,一番最直白的表白?
我喜欢你,无论你是顾琰羲,还是齐域,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喜欢你。
这句话如石子一样投入心底,荡起阵阵涟漪。心情变得陌生,是许久不曾有过的悸动。
喜欢她,已经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生的这份感情,但他知道,比儿时的喜欢更深沉、热烈。
齐域挺直的剑眉拧起,弯翘的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