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装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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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丽丽则是好奇三小戏都是些什么戏:“以前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三小戏是哪一出戏?”
“三小戏不是指哪一出戏,它是指戏曲里以小生、小旦、以及小丑为主的小戏,都叫三小戏。”凤燕安排完人手后回来向秋丽丽做了简单的讲解,“三小戏演起来热闹,容易被老百姓接受,不过在大的舞台上这种戏并不很常见,但是我们到乡下演出时,三小戏相当受村民的喜爱。”
“这么说我以前在村里也看过三小戏?”秋丽丽回想着以前在村里看过的戏。
“你一定看过,三小戏并不是单指京剧,所有传统戏曲都包括在内,像《小放牛》《刘海砍樵》……”
秋丽丽睁大眼睛:“这两个我都听过。”
“开业当天一定很热闹,台上必须要演热闹的戏份,不然站在台上冷清清地唱很难留住人。”
“说的也是。”
众人研究了一晚,终于把两天的演出名单凑了出来。
柳胡仙拿着名单给富常生看。
富常生看后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如果秦玉山还在……”
如果秦玉山还在,这次他还会给他机会上台。
并不是他这个做师父的心疼,故意不让秦玉山出头,或是让凤燕强压他一头。
他是觉得秦玉山性子太过浮躁,想多打磨一下他的心性。
结果秦玉山直接跑了。
“如果不是我住院,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富常生后悔不迭。
他要是没住院,没出意外,秦玉山就会一直老老实实的,也不至于背后受何强挑拨,离开剧团。
“算了,事情过去就别再想了。”柳胡仙安慰道,“好在凤燕是个好样的,有他在,剧团还能维持下去。”
“师兄,我想过了。”富常生突然抬起头,目光隐隐透着坚定,“明年天暖和后,我就让凤燕去省剧团拜师学习。”
柳胡仙挺意外:“你舍得?”
“舍不舍都得舍,除非是他主动和我说不想再演戏,想离开。”
“要是他真的不想演戏,你会放他走?”
“会。”
柳胡仙气哼哼的,“你是在说赌气的话!”
“我没有,我想通了,大势所趋,这行已经在走下坡路,我们就算浑身是铁又能碾几根钉?”
他们就算用尽全力,也无法阻挡历史前进的洪流。
京剧是他们的全部,他们将它传承下去,虽然看不到希望,却不想放弃。
富常生知道凤燕的身份并不简单。
凤燕最后会怎么选,他也不知道。
就算凤燕最后回到家族中去,他也可以理解。
戏唱太苦了,学戏更苦。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这行,谁愿意台下十年苦?
说是传承,可是最后能担得起传承二字的,又有几人?
“凤燕想去学习,就让他去,这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一点事。”
“凤燕要是学成了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办?”柳胡仙问。
“那时我们两个都老得唱不动了,也教不动了,我就把剧团关了,守着师父传下来的行头终老。”
柳胡仙眼底闪过一丝悲戚之色。
但凡有一丝的可能,他也希望这些东西能传下去。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没人能接得下这个乱摊子。
“对了,师父留下的那一整套头面,一定要想法子保住,不然太可惜了。”柳胡仙提醒他,“要不……实在不行你把你儿子叫回来,让他保管。”
“也只能这样了。”
当夜,富常生失眠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从他五岁起拜师学艺,到他倒仓时的种种,一幕一幕在眼前闪现。
迷迷糊糊的,天快亮时他睡了过去。
梦中师父举着拐杖,冲着他的腿猛力抽打:“……你再敢动那套头面,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富常生一个激灵吓醒。
坐起身,发现腿麻了。
他艰难地揉着自己的腿,等到酸麻的感觉褪去后,他慢慢挪动身体,下了地。
费了好大劲,他挪到一侧的柜子跟前,摩挲着从自己的衣领里拉出一把挂着绳的老钥匙。
用老钥匙打开柜门,柜子的最下层放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他慢慢把盒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揭开盒子一角。
一角内倾泻出点点华美绝伦的闪光。
一顶凤冠逐渐展露在富常生的面前。
第77章 点翠凤冠
富常生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将凤冠从盒子里拿出来。
凤冠外形如同拱桥,弧度半圆。
前面装饰着点翠五凤头,口衔宝珠。
冠身周围点缀着抖须,每个抖须的顶端都有一颗白珠,凤冠一动,白珠便会颤颤巍巍地动起来,煞是好看。
富常生爱惜地打量着凤冠:“师父……这次演出我想让凤燕戴上它,希望您能保佑这孩子,因为……也许我再也没机会看到那孩子在台上的演出了……”
第二天一早秋丽丽就被院里练功的声音吵醒。
离演出就剩下一天时间了,想必是凤燕他们在进行最后的排演。
秋丽丽出了房间,走廊里人来人往,吓了她一跳。
突然间就热闹起来了,她还真有点不适应。
衣箱师傅们都回来了,两个女盔箱师傅还冲秋丽丽打招呼,“等演出结束后咱们约上一块去吃火锅呀,我们请客。”
“好呀。”一提到吃,秋丽丽眼睛顿时亮了,“你们是发奖金了吗,这么大方。”
“你不知道吗?”一旁经过的衣箱师傅插上一句,“这次演出老板给的不少,听说演完还要请咱们剧团的人吃饭呢。”
秋丽丽这才明白为什么大伙情绪这么高涨,敢情是因为百货公司那里给的酬劳多。
“能有多少钱,我也有份吗?”她故作期待状,搓着手。
“当然有你的份,演出那天你还得帮忙,因为把箱师傅回了老家后一直没回来,把箱只能由我们临时代管着,可是现在连同彩匣子也归在这边,我们实在忙不过来。”
“彩匣子是什么?”秋丽丽一时没反应过来。
“负责勾脸所用的一些颜料,像纸啊、油料之类的。我们实在忙不过来,只能多找几个人来帮忙打下手,你一会吃完早饭就过来找我们,顺便熟悉熟悉装箱。”
秋丽丽去了厨房吃早饭。
没想到厨房里还有别人。
他们一见秋丽丽进来眼睛放光,“秋丽丽,演出那天你别光跟着凤燕了,来当茶水姐吧。”
秋丽丽有点发蒙。
她刚答应了盔箱师傅要去帮忙看着把箱和彩匣,怎么这边又要她当茶水姐,“演出时还要有端茶倒水的?”
“当然要有了,以前老话叫水锅,负责的人就叫管水锅,要管着全体演员的用水,包括喝的、洗脸水等等,咱们在外面演出没有后台,用水特别不方便,要有专人盯着送水啊,准备卸妆毛巾水盆肥皂什么的,有些演员要串两场,需要卸妆。”
秋丽丽一个头两个大,“可我答应了盔箱师傅……”
“反正烧水什么的也不麻烦,我们再派个不上台的小师弟跟你一起……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对方不等秋丽丽同意就走了。
秋丽丽摸着后脑勺发愁。
感觉突然间就忙起来了,而且还要把她拆成两半的节奏。
匆匆喝了碗粥,她去找盔箱师傅。
两个盔箱师傅正在整理演出用的盔头。
“凤燕又要演贵妃醉酒了,这次还让他戴富班主的凤冠吗?”
“这要先问一问富班主才行。”
“话说……以前的那个凤冠坏得实在是太严重了,早就应该送修。”
“哪有人修,自从去年那个老师傅去世后,就再也找不到人修了。”
“哎,只能到市里去找找人了。”
“听说市里面会修的也不多。”
秋丽丽走过来,看到了一顶损坏的凤冠,“这个坏了只能修吗,不能换一个新的?”
两个盔箱师傅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出钱?”
“很贵吗?”
两人同时点头,“主要是现在没地方买去。”
“以前会这门手艺的老师傅很多都上了年纪,再加上唱戏的人越来越少,做这个吃不上饭,都转行了。”
“真正好的凤冠没几十万下不来,我们这种小剧团根本买不起。”
“几十万?”秋丽丽咋舌,“为什么这么贵?”
“旦角头上的首饰最贵了,头面就分软、硬两种,软的还好说,什么网子水纱,一共六种花不了多少钱,硬的头面最贵……什么银锭头面、水钻头面、点犀头面,每种头面下面还要细分多少件。”
“就拿水钻头面来说,它大约由五十件左右组成,什么铴子、鬓簪、边凤、面花、太阳光、八宝、鱼翅……不过硬头面好在可以拆开来戴,就是戴全套,或是半套,如果有需要还可以戴单件。”
“还有那些花草,它们可以和水钻头面混合来戴,可以体现出人物的活泼,什么四季花、喜寿,都是用绢呀缎呀还有丝绒制成的……”
“最贵的要数点翠头面,都是由翠鸟的羽毛修剪后制成,价格不菲。”
秋丽丽听得睁大了眼睛:“用羽毛做的那么贵吗?”
两个盔箱师傅齐齐点头,“相当贵,把我们剧团所有人都卖了,也买不起的那种。”
秋丽丽:“……”
“不过现在已经没人拿翠鸟羽毛来做点翠了,而是用绸缎代替,做成点绸头面,但就是这样我们还是很难买到……”
“那凤燕演出时只能戴富班主的那个凤冠了。”秋丽丽无奈道。
“你去找富班主问问看,要他亲口同意才行。”盔箱师傅打发秋丽丽去跑腿。
秋丽丽便去了富常生房间。
敲门时出来开门的居然是凤燕。
两人打了个照面,全都愣住了,同时开口道:“怎么是你?”
秋丽丽先解释道:“我找富班主问盔头的事。”
“师父找我也是为商量盔头的事。”凤燕道。
两人对视了数秒,相视一笑。
“是谁啊?”屋里响起富常生的声音。
“师父,是秋丽丽来问盔头的事。”凤燕扭头冲着屋里道。
“让她进来吧,正好我也有话跟她说。”
凤燕闪身让开,秋丽丽进到房间里。
富常生靠坐在床头,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凤燕,关门。”富常生提醒凤燕。
凤燕连忙把门关上。
秋丽丽觉出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你过来坐。”富常生招呼秋丽丽。
秋丽丽坐近了些。
富常生指了指面前的盒子,对凤燕道:“打开它。”
凤燕打开盒子。
当盒子里露出凤冠的一刹那,就连秋丽丽都愣住了。
“这……这也太漂亮了吧。”
第78章 它是剧团的胆
凤燕和秋丽丽都被凤冠的美丽震住了。
点翠凤头五只,凤嘴里衔着珠滴,左右两侧是凤形耳子,挂着吊牌。
冠顶是双凤过梁,挂着点翠蝴蝶大档牌……
秋丽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它好漂亮……”
凤燕屏住呼吸,仔细打量凤冠,好半天才说出话,“师父,这是点翠吧?”
富常生微微点头,“这是我师父留下的。”
秋丽丽惊讶道:“富班主,你师父以前就戴这个上台演出?”
“不,这是我师父的师父留下的。”
“哇,这是古董啦。”
“你还知道古董?”凤燕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我也是刚才在帮盔箱师傅整理箱子的时候,她们告诉我的,说点翠的头面几十万块买下不来,真的有那么贵吗?”
凤燕和富常生同时点头,“很贵,而且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
“没想到富班主你手里挺有货啊。”秋丽丽端详着凤冠,“亏得我还以为你们剧团要穷得吃不上饭,结果你们才是大佬。”
“这顶凤冠价值多少钱与我们无关。”富常生淡淡道,“它是师父传下来的,我是不可能将它卖出去的。”
“说得也是,你们这行讲的就是一个传承。”秋丽丽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对了,这顶凤冠的事都有谁知道?”
“剧团里只有我和我师兄知道。”
也就是说只有柳胡仙和富常生两人知道师父留下凤冠的事。
“何强知道吗?”秋丽丽深深地看向富常生。
富常生一愣,忽地变了脸色,“他……知道。”
凤燕不安地问:“他已经不是我们剧团的人了,就算知道也没可能要求师父你把凤冠分给他一半吧?”
富常生不屑道:“你以为这凤冠是什么,说分就分?这是师父留下来的,是咱们剧团的胆,何强有悖师训,他不配。”
“这么说你是打算在演出那天让凤燕戴上这顶凤冠了?”秋丽丽道。
凤燕惊讶地看向富常生。
富常生面带微笑,“是的。”
凤燕紧张地攥起拳,“师父,我怕我担不起。”
“怕什么,除了你,咱们剧团再也没有其他人配戴上它了,你表演那天,我也会去。”
“师父,你这身体……”
“放心,死不了。”富常生气哼哼的。
凤燕和秋丽丽都知道富常生的身体状况不好,可他们都没办法劝。
富常生一定是放心不下才会要求跟去。
离开富常生的房间,秋丽丽安慰凤燕:“反正你的《贵妃醉酒》在第一天,演完我就找人送富班主回来。”
凤燕也没什么办法,“他真的太倔了。”
“跟你一样。”
凤燕愣住。
他和师父……一样?
“你没发现吗?”秋丽丽斜眼瞅着他,“你们师徒不但性子一样,就连演戏追求完美的臭脾气都一个样。”
虽然凤燕嘴上说着他不喜欢演戏,可他在表演时追求完美的脚步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他其实是爱着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