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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窗外的蜥蜴先生-第9部分

小说: 窗外的蜥蜴先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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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为什么,半夏发觉自己从小时候起,就更容易和同性打成一片,似乎不太擅长和异性相处。

    也不是没有过异性的朋友,只是每当自己兴致勃勃,满腔热血地和他们阐述起自己对音乐的理解和对新技巧的表达之时。那些曾经目光闪闪看着自己的男孩子,总会露出兴致缺缺的神色。

    在这个世界上,知音是不容易得到的珍贵东西。或许和性别无关,只是恰巧能够相互心赏的都是女孩而已。半夏自己给这个现象找了一个理由。

    “那我们先来合练一次试试吧?”

    流浪者之歌在琴房中响起,拉琴的演奏者很快抛开了自己那些无关紧要的想法,沉浸到自己音乐的世界中去。

    晚上,钢琴系的男生宿舍里。魏志明的舍友问他,

    “怎么样?那位管弦系的才女?”

    半死不活趴在床上的魏志明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刚开始还好,没走过三个乐句,她就开始放飞自我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摇着头对着自己的室友诉苦,“我心里只剩卧槽两个字,开始奋起直追,怎么也赶不上她放飞自我的速度。你不知道,合到最后,那简直就是灾难。”

    室友哈哈大笑,“我问你的是那位同学长得怎么样,谁问你她拉得怎么样?”

    “长得怎么样?”魏志明有些微愣。

    这大概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和女生相处时,遗忘了去关注她的长相。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太喜欢半夏。那个女孩看上去朴素,骨子里却有着一种通达事世的练达,显然在红尘世事里历练过,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挂。

    但她拉起琴的时候,魏志明不得不说自己最终被琴声所征服了。

    那琴声带着一种隐隐约约的痛,鲜活而细腻地在自己的眼前具现了风雪中的流浪者。那一种强大的音乐表达已经远在自己之上。仿佛从雪山之巅俯视,从青云之上碾压,让他不得不服。

    看着她拉琴,自己会不自觉地忘记了她的性别和容貌,只听见那种强大到令人战栗的琴声。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魏志明心中晃过一个词。

    女神。

    这是一位还不曾被人发现的女神。

    即便已经是这样,自己心目中那位类神一样的强大的小提琴手还对自己十分不满意。她拉着自己合了一遍又一遍。

    “不行,我觉得还差那么点意思,还是没有真正地把那种流浪者的感觉表达出来。”她紧紧皱着眉头,盯着琴谱,呢喃了一句,“八千呢,必须拿到。”

    虽然不理解八千是代表什么意思,但魏志明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一定是一种自己说不能理解的更高境界。

    “或许,我也该去练练琴了。”魏志明愣愣地看了看自己带着各种花俏戒指的手指,“多练一练,我或许也没有那么差。至少能够稍微与她的琴声匹配一点。”

    校园的另一间琴房内,大四钢琴系的晏鹏停下的他的伴奏。

    演奏小提琴的尚小月却没有停,她拉得执拗而狂热,眼神几乎透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月亮,你是不是有些过了。”晏鹏敲了敲琴键,打断了尚小月过于急促的节奏,“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校内的选拔赛而已。”

    尚小月停了旋律,看着自己的手指发呆,食指的指甲缝裂了,出了一点血,但她居然没有留意。

    “学院杯嘛,我记得你在附中时候就参加过,不是也取得过不错的成绩吗?”晏鹏从钢琴凳上起来,伸手按了按这个小时候住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女孩肩头,“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尚小月低着头搓自己的手指,“我遇到了一个人,我比不过她。”

    晏鹏差点笑出声来,努力将忍俊不禁的笑容压在了嘴角边,“是谁啊,厉害成那个样子。让我们的月亮都感到害怕了?”

    尚小月低着头,看自己的琴不说话。

    晏鹏难得看到这样低着头的尚小月。小时候大院里的小伙伴都叫这个女孩月亮。月亮什么时候都是漂漂亮亮的,穿着带着花边的小裙子,走到哪里都昂着她的小脖子,骄傲得很。

    于是他那有一点玩世不恭的语调里罕见地带上一点真心,“月亮,有时候很多人都羡慕我们,可是我觉得,那样也不太好。人少年时走得太顺了,未必是一件好事。如今能遇到一个让你感觉到有威胁,想要去超越的人,其实也挺好。”

    尚小月抬起眉头看他,“那你呢?如果是你也会觉得很好吗?那位凌冬学长,你有想过能超越他的一天吗?”

    晏鹏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片刻之后他放松身体慢慢道,“凌冬?他的技巧确实完美无缺。但他除了技巧,也没有什么了。我总有一天,能越过他。”

    “我不是怕她,是比不过。”尚小月眼中有着一点茫然,“半夏她连上课都不专心,作业也时常用抄的,到了晚上从来不来琴房。但她的琴声……她的琴声,你听一次就明白了,她的琴声里有我一直努力都得不到的东西。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轻轻松松得到一切的天才。”

    尚小月口中那位轻轻松松的天才,此刻坐在蓝草咖啡后门的台阶上,抓紧在上班之前练一会自己的演奏曲。

    这里叫酒吧一条街,是半夏一周两次晚上兼职的地方。整条街上,不是咖啡厅就是酒吧。

    蓝草的隔壁,是一家名为红颜的酒吧。两家的后门各自用铁皮砌着送货用的斜坡和楼梯。中夹着一条死胡同,用来放垃圾桶。这个点种,酒吧里还没什么客人。两个卖酒的妹子和一个酒吧里驻唱的大叔,分别在台阶的上下抽烟聊天。

    半夏来来回来拉了好一会,自我感觉不够满意。停下弓来。

    对面台阶上化着浓妆的年轻小姑娘便问她,

    “你拉得这是什么歌?都没有听过。”

    “流浪者之歌,你感觉怎么样?好听吗?”

    “这种歌我也听不懂。客人会喜欢这种曲子吗?你怎么不拉流行一点的曲子。”小姑娘笑嘻嘻地说话,她化的妆很浓,但年纪看起来或许比半夏还小上不少,

    “这是学校比赛用的曲子。”半夏说。

    “你还是学生啊,在蓝草拉一晚上琴能挣多少?”

    半夏伸出俩个指头,“偶尔还有点小费。”

    “这么少。”那位卖酒的姑娘看不上这么点钱,“你不如跳过来我们红颜吧?一晚上随便开几瓶酒,都比你那多多了。”

    半夏笑着摇摇头,摆手谢绝了,“虽然钱是多了点,但我只喜欢拉琴,不太喜欢卖酒。”

    这话本来说得没有其他意思,听到对面姑娘的耳朵里,就觉得她看不上自己这个行业,脸色一下就淡了。

    她伸手拍了拍楼梯的铁皮,阴阳怪气地问坐在台阶底下的大叔,“你说呢,老贺,她拉得好听吗?”

    那大叔是红颜里的驻唱,不太得观众喜欢,刚刚被老板骂了一顿,心情正恶劣着,气冲冲道,

    “不怎么样。”

    半夏也不生气,还认认真真地问,“你觉得什么地方不怎么好?”

    大叔想不到她还能追着问,嘿呦一声,伸手拿掉了叼在嘴里的烟,

    “嘿,我说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他坐在对面的台阶上,上了年纪的手指里夹着烟,烟头点着半夏的方向,“你这种年纪,能知道什么叫流浪者吗?无病呻吟你这是。别拉这种曲子,拉一些情歌啊什么的就好。”

    “那你说什么是流浪者?”半夏始终不生气,温温和和地坐着请教,火气再大的人,在她面前慢慢也就平静了。

    “行吧,我告诉你什么人才叫流浪者。”坐在台阶上的中年男人用力吸了口烟,吐出串烟圈,“大叔我年轻的时候呢,喜欢搞音乐,写歌,编曲。”

    “为了这个梦想,背井离乡,去帝都,和几个兄弟住在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里,不顾一切地把青春都砸进去。可是那时候,我不觉得自己在流浪。”

    昏黄的路灯下,看不清台阶上面容的神色,只能看见那一点忽明忽亮的红点,

    “后来没办法,吃不饱肚子嘛。只好灰溜溜地回了榕城,用当年攒下的一点东西,卖唱,换点钱,混口饭吃。”

    “我走的那一天,帝都的几个兄弟来送我,我上车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他们一眼。”

    “如今虽然吃得饱,有钱花。”他夹着烟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但这里,永远都在流浪。我就是一个流浪者。”

    半夏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坐在台阶上,抬起手伊呀呀地试着弓弦。

    龙蛇混杂的酒吧街,沉浸在音乐中的小提琴手,一遍遍反复琢磨自己的曲子。

    在远处的出租屋内,灶台上亮着火光,咕嘟咕嘟地炖着热汤。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亮着荧光的电脑屏幕前,点开一个音乐网站。在注册的页面上,aka(外号)那一栏前光标闪动许久。最终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动了动,给自己输入了一个两个字的艺名,

    赤莲。

 第 13 章(迷雾森林)

    半夏听了老贺的故事,沉迷于汲取新的感悟,把晚饭给忘记了。

    深夜回到家里的时候,才发觉饿得前心贴后背,万幸的是,灶台上还温着的一碗热腾腾的面线糊。

    面线糊用猪骨汤打的底,加了切碎的干贝,螺肉,猪血,海蛎,冬笋和芹菜,用黑胡椒粉提鲜,外浇了点新熬的葱油。鲜美可口,香甜爽滑。

    饥肠辘辘的半夏用这样的美食填饱了肚子,趴在桌上幸福地直喘气,

    “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可爱,简直是救了我一命。”

    救她一命的小可爱此刻不知道又跑哪玩去了,屋子里是空着的。

    自建房的隔音效果很差,楼上楼下住得不是大学生,就是文创园里的年轻人,夜猫形生物云集。一到了晚上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着一楼英姐通宵打麻将的杂音,热闹非凡。

    楼上住得是一位网络作家,习惯半夜码字,噼里啪啦敲着键盘。另有不知道谁刚刚上完厕所,冲马桶的声音清晰地在下水管道里传来。隔壁隐隐传来一点电子音乐的声响,是一段短短的Deo(小样),被调低了音量的电子钢琴反反复复的弹奏出来。

    刷碗的时候,半夏看着水池底的一点残羹,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

    干贝,海螺,冬笋?

    奇怪,我们家里有这么好的食材?

    她洗好碗筷,清理了个人卫生。用一块干布仔细将洗手间的地板擦干,还在洗手间的门边摆了一包柔软的吸水纸。

    小莲很爱干净,每天自己在洗手间的不锈钢地漏上解决完个人卫生,都要在纸巾上擦干净身体,才肯爬回窝里去。

    卫生间地板的一点污水,对他那么小的身体来说,都有可能照成负担。

    收拾完一切的半夏躺到床上,看着夜色深沉的窗口,那个黑色的小小脑袋还没有从窗沿上露出来。

    最近几天小莲总喜欢在夜晚溜出去玩,有时候要到早上醒来,才能看见它蜷在窝里睡觉。

    也是呢,不管是谁,每天只让他困在方寸的天地里洗衣煮饭,都会觉得寂寞的吧。

    放学的时候,是不是该回来一趟,把小莲一起带出去玩呢?

    带着这样模模糊糊的想法,半夏躺在床上陷入梦乡。她的床挨着墙壁摆放,睡梦之中,隔壁的那首小调一直隐隐约约地传来,断断续续在她耳边响起。

    在这样循环反复的乐曲声里,半夏发现自己又做梦了。

    依旧是那样蒙着白纱一般的梦境。年幼的自己这一回趴在窗台上,对着屋子里弹钢琴的小男生说,

    “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

    弹琴的男孩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伸手将那张手写的纸张夹到曲谱里面,转而开始弹正儿八经的车尔尼练习曲。

    “怎么不弹了呢?我还想听呢。”半夏的小手扒拉着窗口,失望地抱怨。

    屋内的钢琴声停了,练习钢琴的男孩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问道,“真的,你觉得好听吗?”

    “嗯,好听的。”半夏小小的下巴搁在窗台,微微眯起眼睛,用那双脏兮兮的小手比划她听见的世界,“我好像听见了森林,野草正从泥土里钻出来,微风吹动着树叶。有很多很多的颜色,特别漂亮。”

    她这句比喻说得颠三倒四,不伦不类。坐在琴凳上的男孩的眼睛却亮了,他略微犹豫,伸手将那张手写的谱子翻出来,带着一点按捺不住的兴奋,

    “那我再弹一遍的给你听。你……你不要告诉别人。”

    窗外的半夏双手一撑,猴一样地从窗口翻进来,不太干净的小裙摆在微风里掀了一下,灵巧地落在了地上。

    那还是一首十分稚嫩的小调,叮叮咚咚的琴声响彻在洒满夏日阳光的琴房里。

    梦中的半夏没有察觉,那不太成熟的曲调,和此刻透过墙壁隐隐约约响在耳边的deo有着奇特的相似之处。

    “这么好听的歌曲,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钢琴边的小半夏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自己做的曲子。”演奏钢琴的男孩有一点紧张,微微涨红了脸,“老师和我爸爸妈妈都觉得,我不应该把心思放在作曲上。”

    半夏一脸茫然地眨眨眼,刚刚接触音乐世界的她对此不明白。

    “作曲,不容易有出息。”年幼的男孩也只能用浅显的词句为她解释,“他们觉得,我应该把精力放在演奏上,专心成为一位演奏家。”

    “为什么要有出息?”小半夏的关注点直接偏离了。

    男孩有些卡壳了,“没出息……没出息就吃不饱饭,很难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半夏哈哈笑起来,“那是大人吓唬你的。我们村里没出息的人多了去,也没见谁吃不饱饭,大家每天都还乐呵呵的。”

    男孩捏住自己抄得工工整整的小小曲谱,

    她挤在男孩的琴凳上坐下,“这么好听的歌,他们不愿意听真是可惜。但以后你做的曲子可以弹给我听,我可喜欢了。”

    男孩的手指捏着那张仿佛誊抄过的曲谱,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光。

    “只要你以后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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