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寻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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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人浑不在意白天的事情,甚至面带兴奋的看着这一场对局。
游伊人冷着脸,她自小众星捧月习惯了,之所以在城门前挑衅李休就是因为不习惯。
不习惯那样的场合不是以她为中心,不习惯明明自己这些小辈无法开口插话而李休却可以把控大势。
不习惯一向待自己要好的陈先生看那小子的眼神。
而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李休竟然看都没有看她。
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对自己的忽视。
李休尚未修行,这一点似乎人尽皆知,那少年踏出马车的第一步就能看得出来。
这是一个普通人,而且病得不轻。
但就是在这个普通人此时此刻站在大唐年轻一辈风云汇聚的地方和其中最出色的人下了一盘棋。
并且针锋相对,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人总说开局百步。
这百步里无疑李休走的更稳一些,毕竟他执黑子先行。
但下棋不能只看眼前,中局陈知墨首尾兼顾步步紧逼,杀到兴起之时更是站起身子,大叫着痛快。
李休也是第一次皱紧了眉头,急促的呼吸着。
胡须教习双眼放着光,不知何时手里出现了一个小册子,记载着二人的每一个步骤,嘴中还在无声的嘟囔着,满脸的陶醉之情。
书院弟子们更是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如果不出意外,今晚这一盘棋将会成为整个大唐流传最广的棋谱。
这一盘棋甚至会被记载在唐书上。
陈知墨棋道高绝,一年前便战胜了国师大人成为了整个大唐下棋最好的人。
这一点众所周知,之前他说下的不好的那句话完全是自谦。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对李休鄙夷了许久。
可谁曾想到这个陈留王世子竟然真的能够与陈知墨对弈。
且不谈输赢,单单只是下到如此地步,放眼大唐便再无一人可比。
棋盘就是那么大,对局在如何精彩总会结束。
二人依次坐直身体,李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潮红。
虽不能修行,但这一场对局堪称快意。
陈知墨也是如此,双眼放光的看着李休,棋到末路,谁输谁赢二人心中都已有数。
胡须教习一枚枚的数着棋子。
激动之间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但凡书院教习,无一人不爱棋。
他更是号称爱棋如命。
有生之年能得见如此对弈,如饮琼浆仙露,堪比破境。
良久,胡须教习站了起来,身子挺得笔直,在所有书院弟子期待的眼神中大声道:“世子李休执黑棋半子获胜。”
书院弟子闻言尽皆向前迈了几步,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短暂的沉默后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哗然声。
再次看向李休的目光中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敬意。
能够在棋道上胜过陈知墨,这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输了。”
陈知墨极为洒脱的笑了笑,并不在意自己的输赢。
“若你执黑子先行,输的便是我。”
李休道。
“但过程如何不重要对吗?结果才重要。”
陈知墨摇了摇头,伸手随意的在衣衫上抹了抹,完全没有了刚见面时候那般有礼。
“诸天册被我放在河边石头下,我去取来。”
他的话音落下,有一位书院学生忍不住冲着这头喊了一句。
“师兄,你说的可是河边你时常钓鱼的那个地方?”
陈知墨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如何?”
那个学生一张脸憋得通红,其余人见他模样怪异,不由得面带探询。
被许多人盯着看,那人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然后道:“上次我陪陈师兄钓鱼,他说自己的鱼竿放着不舒服,一定是下面的石头太矮了,我那时只见他从怀中拿了一个东西垫在了石头上,今日才知道原来那竟然是诸天册。”
这人话音落下,书院弟子都是吃惊的看着陈知墨,目瞪口呆的样子。
书院教习更是阴沉着脸眼皮直跳。
他竟然用诸天册去垫石头?就因为钓起鱼来不舒服?
“世子殿下今日便要看诸天册吗?”
有教习对着李休问道。
“十日后我自会再来,那时再看也不迟。”
李休对着教习行了一礼,回道。
那位教习点了点头:“既如此,今日书院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便不留殿下了,十日后世子前来,书院必定奉上诸天册。”
李休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老乔仍旧像个影子一般静悄悄的跟在身后,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他从不会担心书院是否会反悔。
书院是天下最干净的地方。
输了就是输了,既然陈知墨打赌之时书院无人开口反对,便证明了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
李休离开,游伊人冷着脸转身离开了梅树下。
众多书院弟子一个个急忙对着教习们行礼致歉小跑着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谁教的睡觉,修行的修行,上课的上课。
陈知墨不怀好意的看向了先前揭他老底的那名弟子。
“小东西,你敢出卖我。”
那学生缩了缩头,转身直接跑了,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陈知墨想要追去,却被几位教习拦住了去路。
“把诸天册取出来,然后自己去赏罚院跪着,跪到世子殿下来取书为止。”
陈知墨也缩了缩脖子,不敢反抗,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朝着河边挪了过去。
走得慢些,自然跪的时间少些。
自己要是走个七八天,岂不是不用跪了?
陈知墨眼珠转了转,如此想到。
“给老子走快点。”
胡须教习一声大喝,陈知墨身子抖了抖,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起来。
第七章 炭火上的眼泪
待得所有人相继离去,书院的门前就只剩下了几名教习相对而立,面色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长安怕是真的要乱了。”
“李休能够在棋道上胜过知墨,足以证明他的算力传神,一个普通人却智慧近妖,对大唐来说却不知是好是坏。”
“算力传神至此,李休这样的人可不会做无聊的事,他想看诸天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教习之间议论着。
胡须教习看了他们一眼:“既然想不通,索性不要想,知墨愿赌服输,没有异议,我等也不要再生事端。”
其余人点了点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主仆二人。
突然一位教习皱了皱眉,道:“那青衫老仆你们可曾注意?”
胡须教习目光深邃,语气略有波澜。
“五境宗师”
众教习吃惊,面色一变,旋即默不作声各自散去。
李休身侧竟有五境强者贴身跟随。
他这一次回来,到底想干什么?
梅岭书院离长安有十里之遥,十里的距离对于普通人来说尚且谈不上远,对于修道者来说便更算不得什么。
不过是一剑之遥。
今夜的雪一早便停了,好在积雪很厚,白雪很白,在这夜里也算是映出了些许光亮,足以让人看清前路。
李休走在雪泊中,深一脚浅一脚。
老乔静静跟在身后,同样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雪地。
片刻后,李休那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一闪而逝。
脚步也跟着放慢。
他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伸手抓了一把雪擦了擦脸,希望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
“乔叔,看来我的病又严重了。”
他咧嘴笑了笑,然后双目闭合,一把栽倒了下去。
尚未落地,便被老乔扶在了半空。
看着李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和即便是在昏迷中依旧紧紧皱起的眉头,乔老轻轻叹了一口气。
很少有人知道李休能够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经历了多少事。
一个普通人却要在听雪楼那样的地方活下去,甚至还要活成人上人,背后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将李休背在背上,老乔向前迈了一步。
然后便出现在了长安城前。
一步十里。
守城军士目光锐利,一只手紧紧握着腰间的长剑,如临大敌。
老乔看了他们一眼,将李休的脸露了出来。
长安城内有阵法禁制,哪怕是五境强者也不能有什么大动作。
军士们认出了李休,知道这是今日清晨才回长安的世子殿下。
跟着自然也就认出了这位牵马的青衫老仆。
警惕的架势渐渐放下,众军士放开了道路。
老乔背着他回到了王府当中,回到了李休的屋子,没有惊动任何人。
李休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哪怕他病的很重,却始终没有让老乔出手帮忙。
刘校尉死后他的身体就已经出了状况,何况还徒步冒着冰雪走了十里之地。
最后还强撑着和陈知墨下了一盘棋。
下棋看似不消耗体力,对于脑力消耗的则不小。
李休能撑下来,并且没有当场晕过去,已经堪称奇迹。
“还真是倔强啊!”
老乔将他放在床上,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这时窗户突然打开,一个女人跃进了屋内。
这女子穿着一身的青衣,却丝毫不显脱俗,反倒将那窈窕火辣的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
青衣更像旗袍,叉开的很大,迈步之间那一双雪白长腿若隐若现。
这女子一头青丝束在脑后,手中拿着一根拂尘,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她来到了窗前,低头看着李休。
“老乔,你把少爷养死了?”
“徐盈秀,你该知道少爷不准你下山。”
眼前女子便是人间绝色,老乔却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少来这套,有本事你去和他告密啊。”
女子冷笑一声,继续道:“少爷的安危比天都重,只有你一个人跟在身侧,我可不放心,况且你不也是这么认为的吗?否则你又怎会隐瞒我在暗中跟随少爷的事情?”
“少爷再如何机智,终究是个普通人,无法感应到你,所以只要你不出现在面前我就不会主动开口。”
徐盈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直接坐在了床上,摸了摸李休的额头,然后起身走到一旁的铜盆里洗了一张毛巾,叠成方块,放在了李休的额头上。
然后又卷起一床被褥轻轻盖在他的身上,之后点燃了屋内的火炉,从腰间拿出一包草药,放入了铁壶内,架在了火盆上,不消片刻淡淡的药味便铺满了房间。
从头到尾老乔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照顾人这种事还是女人来的更熟练些。
“你跟着少爷,他起码要少活个十年八年的。”
徐盈秀看着动作僵硬的老乔,讥讽道。
“他只能活月余了。”
老乔没有生气,而是直接说道。
语气听不出来好坏,但徐盈秀知道他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同样,徐盈秀一把掀翻了老乔屁股下面的椅子,怒声道:“不可能,离开听雪楼前少爷还剩下两年的寿命。”
“许是一路颠簸劳累,所以病的重了些,而且此处毕竟是长安。”
长安是最繁华的地方,但对于李休来说却是个伤心地。
“我早便说过不要事事都依着他,听雪楼到此七万余里,你便让他一直坐着马车?七万余里还不是你乔三爷几个剑步的距离?”
徐盈秀喘着粗气,声音几乎掀翻了这座屋顶。
只是从外面听却没有一点声音传出。
老乔没有说话。
“去取一壶白开水吧,少爷最爱喝白开水了。”
徐盈秀小声道,老乔站起身子,拎着水壶走了出去。
徐盈秀坐在火盆前面,看着那微微燃烧着的炉火,双眼通红,然后两只手捂着脸小声抽泣起来。
其实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对于李休来说今天是漫长的一天,因为这一天里他做了很多事。
进城,家宴,与王妃之间撕破脸,杀了当年的叛徒之一刘校尉,然后去书院和陈知墨下了一盘棋,赢下了诸天册,最后力竭昏迷。
第八章 再吃一次
老乔拎着水壶站在门外,像一尊雕塑。
李休昏迷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里长安城的百姓仍旧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但各大势力却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暗潮涌动。
李休的到来本就被各方势力关注着,朝中百官,江湖家族,长安城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
而且当年李来之死的很蹊跷。
这件事情背后透露着猫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因为无人追究所以也就无人在意。
但李休回来了。
当年和李来之关系莫逆的势力有了报仇的希望,而和李来之有仇的则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李休只是个普通人。
但就是这个普通人在回到长安的第一天就杀了刘校尉,撕破了平静了十四年的那层薄纱。
这就像是湖面上扔下了一枚石子,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李休的到来打破了长安维持的平衡。
想要终结这种局面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杀了李休。
这是很冒险的一种方法,所以来做这件事的不仅要有本事,还要是个死士。
“少爷,您醒了?”
床上的李休睁开了眼睛,伸手将额头上的毛巾取下,坐了起来。
老乔递上了一杯白开水。
李休伸手接过,然后楞了一下。
旋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徐盈秀,你给我出来。”
老乔耷拉着肩膀不说话,房间内安静极了,这一幕看上去很有意思,他就像是在对空气自言自语。
“你再不出来,我可生气了。”
李休挑了挑眉,大声道。
有人从空中落在地面,双脚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这是故意弄出来的声音。
徐盈秀两只手握着拂尘,背在腰后,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一小步一小步的挪了过来。
“少爷。”
她有些不敢抬头直视李休,完全没有了昨晚在老乔面前的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