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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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的院子里有一株金桂。
这几日开得正盛。
随着温宴的一进一退,霍以骁闻到了一缕香气。
不是桂花香,没有那么的甜腻,很清雅,淡淡的,却是顺着鼻息而入。
霍以骁不懂姑娘家用的香料、花露,分不清每一种的区别,但他知道,他闻到的是温宴身上的味道。
这么清淡的香气,压过了浓郁的金桂,只一个呼吸,就叫人记住了。
霍以骁垂着眼,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
他还是有些躁。
不是急躁、也不是烦躁。
他自己也说不清。
温宴观察着霍以骁的反应。
做过几年夫妻,她还是能抓住霍以骁的情绪变化的。
抿着唇笑了笑,温宴没有等他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自顾自道:“说好了啊,今晚戌初,我让岁娘在渡口候着。”
说完这句,温宴越过霍以骁,脚步不疾不徐地往外头走了。
清风吹来,霍以骁又闻到了那股香意,他啧了声,推开门板进了屋子。
不起眼的角落里,霍以暄一直暗悄悄地看着状况,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赶在在霍以骁关门前,霍以暄大步流星着挤了进去。
霍以骁冷眼看他:“做什么?”
霍以暄双手按在霍以骁的肩膀上,把人压到桌边坐下,笑嘻嘻道:“你和温家那小丫头很熟嘛!她邀你游船,你今晚上去是不去?”
霍以骁靠着椅背,没有回答。
“去呗,”霍以暄道,“人家要尽地主之谊,你却不赴宴,未免太落人颜面了。到底是个姑娘家,这点面子,你还是要给的。”
霍以骁哼了声。
霍以暄亦坐下,凑过去继续道:“万两银子呢。
我就说去年你急匆匆地问我借现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又不大肆置产,又不金屋藏娇,也没有其他流水开销,按说不会缺银子花。
原来啊原来,是为了救那小丫头。
做好事还不留名,你到底怎么想的?”
一提起被温宴识破的万两银子,霍以骁的脸色一沉。
他没有当面怼温宴,此刻把气都撒在了霍以暄身上:“我怎么想的,关你什么事!”
“关啊!”霍以暄摇着脑袋道,“那银子里有一大半是我东拼西凑弄来的。
我跟温家小丫头没有万两银子的交情,几千两的交情还是有的。
你要是不去游船,那我就去了啊。
她要宴客,那船上自少不了美酒佳肴,说不定还有唱曲的、说戏的。
西子湖那么大,孟钰昨儿带我们游的只一小片,我还没有过瘾呢!
你别不服气,不然你现在就把那银子换我,要现银!”
霍以骁气着了,也气笑了,在桌子底下就给了霍以暄一脚。
霍以暄抱着腿一面喊痛一面笑:“说真的,那小丫头挺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跟蕴了水似的,笑起来那么甜,她说什么别人都得跟着点头说好,你居然能狠心不理。”
明知道霍以暄是故意打趣,霍以骁还是来了脾气,啧道:“好看?你也想跟季究一样?”
“老丈人问家底是不是?”霍以暄哈哈大笑,“前年中了秀才,来年会参加秋闱,只要不失手,举人应该不在话下。练过些功夫,骑射尚可。”
霍以暄一边点火一边跑,自个儿拉开了门,大笑着躲出去了。
霍以骁的性子时闷时狠,霍以暄这个当哥哥的,少不得操心。
今儿发现有这么几桩趣事,打趣之余,亦有放心。
这臭弟弟肯定默默喜欢人家小丫头呢。
会喜欢人,就不算无欲无求,心中有着期盼,才不会一路阴沉下去。
不止是霍以暄,霍怀定都焦虑过,那样的一个身世,又是如此处境,一蹶不振亦不奇怪。
霍以暄把亲随叫来,交代道:“看着他,若是酉正都还在屋子里半步不挪的,你来叫我,今儿绑都得给他绑上船。”
亲随重重点头。
夜幕降临,驿馆里外都点了灯笼。
霍以骁躺在床上。
先前他睡着了,本以为会一直睡下去,哪知道越来越清醒。
随着时间渐近,更是闭眼一瞬都觉得多了些。
翻来覆去间,金桂花香从窗户传进来,绕在呼吸中,霍以骁翻身坐了起来。
他不喜欢这么甜腻的味道,不及温宴身上的……
指关节抵着额头,霍以骁叹了声,双手重新束发,出了屋子,蹬墙翻了出去。
盯着他的亲随小跑着去报霍以暄。
霍以暄连连摇头:“早些出门,还用得上心急火燎地翻墙吗?”
驿馆离渡口不算远。
华灯下的临安城,依旧热闹。
岁娘在渡口四处张望,等到了戌初,一眼瞧见了从前头过来的霍以骁。
她赶紧迎上去:“请四公子安。”
霍以骁道:“她人呢?”
岁娘道:“渡口上人来人往的,您往这边上小舟,姑娘在湖中花船上等您。”
霍以骁跟着岁娘到了一处水岸,见她和船夫交代完,请他登船,冲口道:“你看着倒是驾轻就熟。”
岁娘眨了眨眼睛:“确实不是头一回。”
霍以骁脚下一顿,小舟晃了晃,船夫赶忙稳住小舟。
小舟离岸,缓缓往湖中去,霍以骁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大小不一的花船,眉头一点点锁了起来。
行了两刻钟,小舟靠上了一花船。
霍以骁也不等人架木板,起身一跃就上去了,站定后,他转头问岁娘道:“之前引的是谁?”
岁娘不怕翻墙,却也学不会霍以骁的工夫,正抬着头等木板,闻言一愣:“什么?”
霍以骁咬着牙关又问了一遍。
岁娘“哦”了声,还未回答,就听见了自家姑娘的声音。
温宴从船舱出来,冲霍以骁笑了笑:“四公子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
湖风吹来,船舱四周的纱幔随风轻缓。
温宴就站在纱幔前方,碎发叫风吹起,珠串轻轻响着。
霍以骁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雅香气,是他喜欢的。
轻咳了声,霍以骁抬起脚步往船舱走。
越过温宴时,他微微顿了顿,道:“你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温宴莞尔。
第33章 一条船上的
船舱里。
案上摆了酒菜。
霍以骁扫了一眼,大部分是江南一带、尤其是临安城里的名菜,并几样京城菜。
他不算特别挑食,但也有一两样忌口的食材,眼前竟是一样都没有。
温宴没有叫船上的小厮、娘子招待,只让岁娘守在一旁。
请了霍以骁坐下,温宴陪坐,拿着酒壶给他添了一盏。
霍以骁看向温宴,眉头微锁。
温宴没有解开披风,船舱两侧亦摆了两只炭盆。
虽然湖中夜风大,又是秋季,但在霍以骁看来,实在没有冷到这个地步。
他记得温宴从前不怎么怕冷的。
有一回,积雪到了脚踝处,他把皇上气得够呛,在雪地里罚站。
遥遥的,听见清脆笑声顺风而来。
后来遇上了才知道,是成安和温宴与几个小宫女一道在花园里打雪仗。
温宴当时连雪褂子都没有披,黄嬷嬷在后头苦口婆心,她却仗着不冷不肯添衣。
好多人都说,江南的冬天极少鹅毛大雪,与北方冷的截然不同。
温宴哪怕不适应,这也到底不是腊月。
今日请他登船游湖,却又摆出炭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霍以骁哼道:“你不若再多摆几个炭盆,便是三九天,都能在湖上飘着。”
温宴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刺,笑道:“都说断桥残雪是一景,我还未曾看过,四公子说的在理,等今冬落雪时,我再坐船来看。”
四两拨千斤。
跟棉花似的。
霍以骁不满意,干脆端起酒盏。
“我自己酿的,”温宴道,“与城中卖的酒都不一样。”
霍以骁抿了一口,是桂花酒,还是温的。
他不喜浓郁的桂花香,倒不讨厌这盏桂花酒。
温宴好像没有放足桂花的量,香气一下子淡了许多,又不晓得添了什么料,入口顺和。
“你和成安平日还捣鼓这个?”霍以骁疑惑。
温宴笑了起来。
霍以骁会这么想很正常。
在寻常人看来,父母亡故后的这一年,温宴是不会有心思去研究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
能酿出一壶能入口的酒,自然是以前在京中掌握的手艺。
事实上,酒是新酿的,手艺是前世成亲之后学的。
霍以骁彼时的戾气远胜少年时,在宫中、朝堂行走,亦不可能远离酒水,郁郁之时,一壶冷酒接一壶,伤了肠胃。
温宴听了太医的建议,又寻了几位京中酿酒的老师傅,从照着方子配酒到自己添温补的药材进去,虽不能说对身体有多大益处,但总好过之前的冷酒伤胃。
时间长了,当然也清楚霍以骁喜欢什么样的口感滋味。
此番从庄子回到定安侯府,温宴知道霍以骁八成会跟着霍怀定抵达临安,便早早让黄嬷嬷寻了材料、备了酒。
不过这么些时日,从头酿造是不够的,就拿现成的调兑,今儿搬上船来。
这一些,温宴没有说给霍以骁听。
霍以骁几次都拿成安公主做挡箭牌,那温宴也就顺水推舟,默认了。
温宴提着酒壶,给霍以骁添了,又拿着勺子筷子,给他布菜。
花船缓行,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丝竹曲调。
霍以骁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地吃酒用菜,待回过神来时,才隐隐察觉出一些不对味来。
太自然了。
逢大节时,宫里赐宴,皇上、皇子、近臣,坐了一大殿。
内侍们摆桌添酒布菜,他们是老宫人们仔细教导过,惯常做这个的。
霍以骁被他们伺候着,都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而温宴的动作总是这么恰到好处,让他感觉不到一丝的不舒坦,反而是被带着、顺着她的节奏,一筷子接一筷子的。
甚至,温宴在顾着他的同时,都没有耽搁她自己用饭。
温宴怎么能把这事儿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她在宫中数年,作为成安的伴读,她根本无需做这些事儿。
天赋异禀?
还是她经常给人布菜,太习惯了?
舌尖抵住了后槽牙,登船之时没有弄明白的那个问题又泛了上来。
跟眼前拿炉子煨着的锅子一样,咕噜咕噜的。
“哪个?”霍以骁看着温宴,语气颇为冷淡,“之前你让岁娘引上船的是哪个?”
温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哭笑不得。
猜到他会问,也猜到会是这样的口气。
“四公子原是想问这个呀,”放下了手中筷子,温宴笑道,“我先前让岁娘引上船的那人,四公子也认得,正是季究。”
季究?
霍以骁的眸子骤然一紧,嗤了声:“你请他吃了什么?桂花酒、这一桌子菜?”
温宴支着腮帮子笑了一会儿,这才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珠子一转,轻声道:“三只耗子,很肥,活的。”
有那么一瞬,霍以骁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看着温宴手指比划的那个“三”,眼睛晶亮晶亮的,丝毫不掩饰她的得意,霍以骁一肚子说不出来的闷气顷刻间全散了。
没有崩住,他甚至抱着胳膊笑出了声。
温宴抿了一口酒,道:“那天啊,我让岁娘骗他登船,让他白等着,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然后回去找他那群兄弟打架,我就在小舟上看着,把三只耗子都扔了上去。”
霍以骁听她描述,笑了好一阵,这才定神看着温宴:“想法很不错,你是怎么让他跟狗腿子打起来的?他再醉也不至于此。”
温宴刚才把那一段隐下了,此时,她清了清嗓子,把那日学曲家兄弟声音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霍以骁没有听过那几人说话,可随着一句又一句的变化,他意识到了缘由,不禁讶异极了。
“你……”霍以骁指着温宴的喉咙。
温宴道:“我听过的都可以,说句大不敬的,连皇上和太妃说话,我都可以。”
霍以骁心头一怔。
他还未及往深处去想,只听温宴又开了口。
“四公子说得对,无事不登三宝殿,”温宴道,“你不用否认,我知道季究是被你扔下水的,顺平伯府此番要告状寻凶,虽然最后抓不到你我头上,可我做了初一,你做了十五,我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不是吗?”
霍以骁下意识要点头,这才意识到,他差点儿又要掉到温宴的坑里去。
还好他反应快。
他坐直了身子,沉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动的手?或者说,在你到驿馆之前,你本不该知道我到了临安。”
第34章 他可不能信她
霍以骁的江南之行,并不宣扬。
便是到了临安府,衙门里也只知道霍怀定此番巡按带上了儿子、侄儿,并不晓得这位侄儿是传言里的霍以骁。
孟钰带他们游湖,见霍以骁不愿多作交谈,也很识趣。
他半夜里把人扔下水,不过半天,温宴就拦到了驿馆外。
按理,在定安侯府中的温宴是不会知道他来了。
既不知,又是如此猜到了他的头上?
温宴抿了抿唇。
霍以骁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酒盏。
温宴看到了,也心有准备——他在猜忌她。
猜她在京中另有眼线,猜她背后站着另外的人,猜她不仅不中立、甚至投靠了他的敌人,猜她的接近别有用心。
如此被质疑,温宴不会觉得心寒,反而全是心疼。
她知道霍以骁面对着些什么,又经历着什么。
身份带给他的,从不是龙子的高高在上,而是算计和防备。
几位皇子对这个不知道何时就会认祖归宗的“兄弟”,岂会毫无芥蒂?
况且,皇上平日里对霍以骁偏宠,又对霍太妃尊敬、孝顺,别看霍氏一门在朝堂上不显山露水,身居高位的也只有霍怀定一人,但霍家最大的倚仗就是霍以骁。
而霍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