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做考官-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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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 他不负责武学项目的课程,主抓课程设计和教学管理; 具体到兵器、搏斗、相扑、火器、阵法、兵法等课程; 都有专职的教授和兵部和禁军的将官来上课; 在这方面,赵士程比他要专业得多。
赵士程出身近支宗室; 受过良好的系统教育; 对于宗学和武学的管理再熟悉不过; 加上他已过不惑之年,宗室弟子大多是他的晚辈,见到他亦是恭恭敬敬; 不敢造次; 无形中就给方靖远省了不少口舌。
对此,方靖远十分感激。
结果; 赵士程比他还主动地致谢; 说陆游亲自登门致歉; 还真的“负荆请罪”,袒背认罚,还去当年题词之处,亲手洗掉原来的《钗头凤》,另写了一首词,不光是表达歉意,还说明了当年误会的缘由。
果然不出方靖远所料,那个冒名唐婉和诗之人,的确是陆游的知交故友,甚至现在还算是亲戚,只是当年陆游锁厅试时名列前茅得罪了秦桧,被一撸到底名落孙山,便是此人告诉了陆母,导致陆母迁怒唐婉,认定是她耽误了陆游的仕途,致使两人被棒打鸳鸯。
陆游续娶的妻子,正是这人的堂妹王氏,尽管王氏很快为陆游生有二子一女,但仍是不免为他心系前妻而生有怨怼,《钗头凤》一词风靡之时,不光是赵士程脸上无光,被人看得头顶发绿,王氏同样无颜出门,难堪之极。
而当时秦桧已死,陆游经人举荐入朝,也算是重新开始,结果那人便以唐婉之名和词回信,因有王氏从陆游书房中偷出的唐婉手稿参考临摹,加上分隔七年痛心之余的陆游根本难辨真伪,唐婉抑郁而亡,陆游同样大病一场,那人趁机踩着陆游的名声上位,谋了个剑南通判的差事离开临安。
陆游本就不是蠢人,只是身在其中,加上心念旧情,自己就先哄骗了自己,所以才会中计,害人害己。
待方靖远稍加点拨,他便想通其中许多关节,非身边人莫属,从王氏下手,果然轻而易举便知晓前情真相。
可惜斯人已逝,悔之已晚。
赵陆二人都是豁达之人,陆游既已悔过,还将唐婉早年留在陆家未曾带走的遗物整理出来,都交给其亲子赵不弥,也算是有个交代,赵士程也不难为他,准他以“表舅”的身份可以与儿子往来。
两家和解之后,最感激的人自然是方靖远。
在另一个没有他的平行时空大宋时代,赵士程因亡妻之故不愿留在临安伤心之地,自请外放,后来在孝宗赵昚北伐的隆兴之战中,战死沙场,赵不弥过继他人,再无音信。
后世流传的,依然只有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悲剧,而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而在这里,两人终于和解,赵士程出于感激,主动前往武学给方靖远帮忙,也算是他当初一时义愤为唐婉出头说话结下的善果,同样也改变了赵士程的悲剧结局。
蝴蝶翅膀的轻轻挥动,看似不起眼的一句话,改变的,却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人生。
对赵士程父子而言,如云开雾散,自是开怀不已,可对于散漫惯了的武学学生和宗学学生而言,则如同晴天霹雳之后的噩梦开始。
“我不管你们以前学了什么,学得怎么样,从现在开始,你们要参加的考试,由我出题。”
方靖远的视线平平扫过台下所有的学生,很是满意他们在自己的目光下略有些呆滞的表情。
“第一次成绩,仅作为分舍参考,以后每旬一测,每月一试,距离明年的武举会试仅剩下不到五个月时间,综合每次考试的成绩,最后排名前五的,可以由武学保举直接参加殿试。其余人等,只有自己去努力参加会试,跟全国武举一起争夺最后三十个武进士名额……其中难度,就不用我说了吧?”
全场静默,大多数人先前听说过他一道题考死会试秀才的光辉“事迹”,可听人说时是笑话,落在自己头上时,就成了悲剧。
“怎么?没听明白吗?”方靖远微微皱起眉头,问道:“还要我重复一遍吗?明白了吗?”
“明白了!”岳璃突兀地带头响应,跟着是霍千钧和牛奔,其他学子也跟着反应过来,终于轰然应诺,不敢再沉默下去,被他重复教训一遍。
那样下去,早晚方博士的话,会成为他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就好。”方靖远满意地点头,虽然声音不够齐,但大家的精气神都很充足,完全抗造,“我也不会难为大家,因为这是第一次考试,我知道你们都没有提前准备,所以这是一次开卷考试。”
“你们可以携带任何参考书,包括兵书和策论,无论是买来的还是借来的,甚至是家传的都可以带来,考试时候亦可以从中参考……”
“那还叫考试吗?”有人疑惑地问,“现场翻书不算作弊?”
哪怕这里绝大多数都是学渣,水平也有高下之分,勋贵和宗室家族本身教育方式不同,学生的素养也相差甚远,这一开卷考试,显然没法体现出大家的真正水平,自然会有人不服。
方靖远微微一笑,说道:“以后你们若上了战场,就算带着兵书策论和历代实战案例,你以为,现场能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情况让你们照葫芦画瓢?”
“赵括是怎么死的?长平之战是怎么输的?不记得了吗?”
“你们完全可以放心,我出的试题,绝不会给你们作弊的机会。”
学生如同三伏天被冰水当头浇了个透心凉,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这哪里是形容俊美被临安城小娘子们追捧吹嘘成天上谪仙的探花郎,分明是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魔鬼!
大宋武学 宗学的第一次开学测,在无限凄凉的秋风中,拉开了帷幕。
方靖远背着手,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在尚武堂挑了一间南北通透的廓室,足有一百多平的面积,其中一半都重新装修成了实验室,由工部将作监派人来特地给他装饰布置,几乎把当下八作司能有的工具和武器模板都拿来供他研究,还送了两个老工匠给他打下手,恨不得明天就能看到他弄出新版的神臂弩,狠狠地给那个盗版贼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能盗走一个,我就能做出更好的一个来。
不光比你的好,还能指出你一二三四五点问题,从配件和材料上让你做不下去,让你盗走的图成为一张废纸。
就如同这次考试,把书给你,把案例都给你,让你当场翻看,开卷考试,也未必能考出合格的成绩来。
“大军将行,今有九人共车,则二车空,若八人共车,则七人步,问人与车各何?”
“岁末发饷,不知人数不知银,七两分之多四两,九两分之少半斤,问人数与饷银各几?”
沉默,呆滞,茫然,是考生们几乎一致的眼神。
我们明明是武学生/宗学生,为何会有算学的问题在这里?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考官的变态?
为什么要让他们在这个年龄这个时候就遭受这样残忍的打击?
这还不算,后面还有张鬼画符似的地图,要让他们从中分辨出何为高地,高度多少?何为泥沼,面积几何?要如何排兵布阵,安营扎寨?
步兵和骑兵在平原、草地和山地的行军速度各有不同,如何根据各自的行军速度安排前哨、侦查、粮草等事宜?
最离谱的还是让根据气象歌诀来判断提供的天象代表未来十二个时辰内的天气……
现在退学还来得及吗?回家会不会挨板子?这考题,拿去会试也没人能做出来好吧?
还让他们开卷,书都给他们了,参考案例也给他们随意带,说得如此大方如此“善解人意”,都不用他们再挖空心思想作弊的方法,连小抄都免了……
掀桌(╯‵□′)╯︵┻━┻有什么用?!
众考生欲哭无泪,就算是翻遍了手上的书,能对上哪道题?勉勉强强沾点边的,还是只有个思路,具体方法都得自己去想,自己去写,就算是抄,都没地儿去抄。
水平较高的学生还在挖空心思翻书翻案例寻找可以参考的答案,牛奔和霍千钧这样的打从第一眼扫完试卷内容,就已经放弃治疗。
“霍九,你不是跟探花郎一起长大的吗?怎么这些题他能出来,你连做都做不出来?俺老牛大字不识几个也就罢了,你这样啊,啧啧,回家得领家法吧?”
老牛毫不掩饰地冲着霍千钧幸灾乐祸地大笑,同样倒霉的挂零成绩,只要看到后果比自己还惨的,就能获得不小的心理安慰。
“嘿嘿,要不要去找方博士问问答案?凭你们的交情,还能不给你?”
“给,当然给,现在就给你答案,要么?”一把温和含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老牛霍然转身,抬头,正好对上方靖远笑眯眯若春花晓月般的面容。
“你是人?是鬼?”牛奔战战兢兢地问道:“你刚才不是……”
他转身指指前方的“讲台”,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是在那……那边吗?”
“咦?!”他揉揉自己的眼睛,讲台旁边的墙上,贴着墙壁挂着面亮晶晶的“镜子”,他们来时还不曾注意过,这不知用何物制成,足有等身高,正好对着走道这头的方靖远。
如此一来,坐席中的考生抬头之时,乍一看看到他站在前面,就赶紧低头继续“做题”,压根不会去细看,却没想到他本人竟在最后面打转……
正好把摸鱼的牛奔和霍千钧逮了个正着。
“要么?”方靖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我手里拿了答案,就可以离开武学,不用再来,既不用担心考试,也不用再辛苦训练,那不是很舒服吗?对不对?”
“不对!不是!不要!”霍千钧三连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脚下还狠狠地踢了牛奔一下,“那是老牛说的,我可没说过,更没想过!我在认真思考,准备答题,绝不会走歪门邪道的!”
“嗯,不错!”方靖远冲霍千钧嘉许地点点头,见他转头趴在书案上咬着毛笔杆开始认真“答题”,方才转向牛奔,“你呢?还要答案吗?”
牛奔差点眼泪就下来了,哽咽着摇头,“不要……”
“那就好好答题。”方靖远微微一笑,“答不上来没关系,这只是开学测,以后会慢慢教你们的,放心,等你们学会以后,再回头看,会觉得这都是小意思,一点儿也不难,真的!”
学生们听了他的话,饱含热泪点头。
既然方博士都说了随便答,答不上来也不要紧,反正还得再学,他们就彻底安心下来,放飞自我,开始随意答题。
“就给一百辆车,坐不下的都跟着跑!”
“一人五两银子,多的都充公!”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我武维扬,所向披靡!”
……
方靖远走到岳璃身后,看着她认认真真地在考题下面写下两个端端正正的大字:“不会”,满意地点点头,嗯,老实孩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态度也是学分的一部分嘛!值得表扬。
再走几步,看到霍千钧愁眉苦脸地咬着笔杆,歪歪扭扭地写着,“不知道。”
方靖远面色一沉,手中纸卷成筒,“啪”地一下打在他头上,“不知道就看书,白吃那么多饭长这么大个子,还不知道,脸呢?!”
牛奔看看岳璃,再看看霍千钧,对着自己的卷子,彻底犯愁了。
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作为武学生,第一场笔试,只是对你们基础的一次简单测评,接下来,还有几项测试,将计入你们本月的成绩评定,希望大家能认真对待!”
方靖远看到学生们听到考试结束的钟声时,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立刻笑眯眯地向大家宣布,“请同学们到校场——哦,就是原来的蹴鞠场集合,准备下一场考试。可以先回去换身方便活动的衣服,限时一炷香,超时者扣分哦……”
只听“┗|`O′|┛嗷~~”的一声声惨叫,学生们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从刚才被抽了筋似的趴在书案上,到一跃而起重回宿舍去换衣服上校场,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末了,教室里留下的只有岳璃和方靖远。
“怎么不走?”方靖远有些好奇,岳璃一共没几身衣服,都是干练的箭袖短打,自然不用像那些宗室子弟和霍千钧这样的纨绔一样一天换几身,读书一套,吃饭一套,耍贱——哦不,练剑一套,出门还得换一套,光是花在换衣服上的时间,就比岳璃多几倍,自然没她那么多时间用功读书习武。
岳璃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等老师……一起走。”
她没说出口的是,之前考试的时候,已经听到好几个学生暗地里咬牙切齿地,计划着瞅机会逮着落单的方博士一定要套头狠狠揍一顿。
不套头看着脸下不去手,可不动手着实对不起自己被虐得身心受损。
方靖远并不知道学生们的计划,只当岳璃在这里还没能融入学生们的小团体当中,尤其她女扮男装的心理负担本身就不小,哪怕收服了牛奔,也不曾当真让他们去给她跑腿做事,耀武耀威,反倒依旧低调得像个不存在的影子。
想要她认可自己的性别和能力,勇敢地站在前方,还真不容易啊!
“那就走吧!”方靖远领着她朝小校场那边走去,边走边想着怎么给这位同学做心理辅导,想他一个理科博士生,当初埋头实验,从未想过心理问题,如今回到千年前,不光是要给陆大佬扭转恋爱脑,还得给岳小妹上心理课,真是太难了啊!
岳璃则小心地巡视四周,从上舍的课室到校场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校场本身设有蹴鞠球场和跑马道,外面还有一圈后来加盖的看台和帷棚,谁知道那些刺头学生会躲在哪里找事。
方博士的嘴巴虽然厉害,但身娇体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万一被那些家伙冒犯到就麻烦了,他可没有他们那般皮糙肉厚抗摔打啊!
她警觉的神经舒展开来,方圆百尺之内的每一丝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这是在山林中经过无数次教训捶打出来的经验,阿爹曾说过,一个好的探子,胜过千军万马,而那些,不过是她成长经历中的基础课,保护着她在那片吃人不见血的蛮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