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帝国风云-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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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进行下去,那么他们不惜拼个鱼死网破,以帝国的存亡为代价,与皇帝和改革派一决生死。
高士廉只说了短短一句话,却直指西北局势的要害,明白无误地告诉伽蓝,不论裴世矩有多大的本事,他这次若想解决西北危机,稳定西北局势,必须与关陇贵族集团达成政治上的妥协。裴世矩出于时间上的考虑,无法先行赶赴西京与关中本土贵族秘密磋商,于是他只能通过李渊,也就是关陇武川系,间接地与关中本土贵族集团进行联系,这大大增加了解决危机的难度。
伽蓝陷入了沉思,重新思量裴世矩给自己所写的那份信以及皇帝为何如此慷慨赐给自己一个龙卫府?
伽蓝即便加官进爵了,也不过是个正五品的禁军雄武郎将,算是帝国中级武官,依旧位卑权轻,不论是皇帝还是宰执裴世矩,都不会对他寄予远远超过其能力范围之外的期望。
此次伽蓝能够得到裴世矩的认可和皇帝的欣赏,实际上来源于他所呈递行宫的一份份密奏,他在密奏里对形势的详尽分析以及jīng准预判,证明其个人能力非常优秀。在皇帝远征高句丽的特殊时期,帝国两京能够利用有限力量在短短两个月内平息这场风暴,诸如皇帝和裴世矩等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其中伽蓝功勋甚大,而从这些功勋里所表现出来的便是伽蓝那令人惊叹的天赋。
这一次伽蓝的使命是辅佐裴世矩实施新的西土策略,而皇帝和裴世矩都知道其中的难度,裴世矩的书信和皇帝的恩宠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对伽蓝抱有更高的期望,期望他能在这一过程中做出非凡成绩,就如他在平息杨玄感叛luàn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一样。
伽蓝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西北危机做出了错误的解读。
昭武屈术支能否安全抵达昭武九国并复国成功,关键不在于自己和龙卫府是否有实力护送他,而在于帝国的西土策略能否实现。也就是说,帝国的改革派必须把清算风暴控制在有限范围内,在此前提上,改革派再与以关中本土贵族为首的保守力量进行政治妥协,以便最大程度地保全关陇贵族集团的利益,唯有如此,西北危机才能化解,帝国才能与西突厥汗国维持和平盟约,昭武屈术支才有可能顺利的完成复国大计。
说来说去,还是需要用政治手段解决问题,自己那种远行西土的想法实在过于幼稚,非常的愚蠢,与政治智慧更是半点边也扯不上。
难道说,高士廉到某的身边来献计献策,是源自武川系的安排?伽蓝抬头望向李世民,看到他正与阿史那贺宝把盏言欢,又觉得自己的怀疑毫无根据。或许,这是天意吧。
伽蓝沉思的时间很长,高士廉却很识趣,坐在一边细酌慢饮,一言不发。
西行对伽蓝的反常举动颇感奇怪,小声询问。
“让兄弟们尽情豪饮,一醉方休。”伽蓝笑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却累rì厮杀,连走马观huā的时间都没有,甚为遗憾。”
西行皱皱眉,“这会耽搁明天的行程。”
“事情再急,也不急在这一rì两rì。”伽蓝摇摇手,不以为然地说道。
高士廉会心一笑,竟不再呱噪。
十一rì凌晨,伽蓝辗转难眠,夜不能寐,于是披着大氅走出军帐,缓缓行走在谷水岸边。
忽然暴雪低声嘶吼,跟着黑暗中传来细微脚步之声。伽蓝转身望去,一位白衣人负手而来,近前再看,竟是高士廉。
伽蓝剑眉微皱,心情更为烦闷。高士廉则是面带浅笑,不过因为畏惧大獒的威猛,隔得很远便站住了。伽蓝俯身mōmō暴雪的颈máo,安抚了一下,让暴雪平静下来。高士廉小心翼翼地走近,低声说道,“将军不再急行,乃是睿智之举。”
伽蓝瞥了他一眼,强自按捺住不满情绪,“某在西土长大,第一次踏足中土,很多事情,也是最近才知道。若方便,你可以唤某伽蓝。若有怠慢,还请谅解。”
这是委婉承认了自己与高士廉的亲戚关系。既然承认了,高士廉便是长辈,若是继续话讲三分,藏着掖着就没意思了。
“你对龙卫府如何理解?”高士廉问道,“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将军该不会理解为陛下对你的恩宠吧?”
伽蓝沉yín稍许,微微一笑,“你可以唤某伽蓝。”
伽蓝避而不答,高士廉却是不顾,毫不客气地说道,“伽蓝,这不是恩宠,这是枷锁,它紧紧扼住了你的咽喉,随时可以要你的xìng命。”
伽蓝想了一下,举步而行,依旧不说话。
“在你看来,你可以带着龙卫府远走西土,甚至一去不返,但这种可能xìng有多大?你不觉得这种想法过于天真了?”
伽蓝深吸了一口秋夜的凉风,把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高士廉的话很难听,但能直言相告,已为不易。
“伽蓝,要追本溯源,要寻找真相,千万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méng蔽。”
“真相是甚?”伽蓝终于开口。
“妥协。”高士廉不假思索地说道,“从杨玄感死亡的那一刻开始,战争已经停止,接下来便是妥协。”
“谁向谁妥协?”
“当然是失败的一方向胜利的一方妥协。”
伽蓝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高士廉,神情严峻地问道,“你是否知道这种妥协意味着什么?”
高士廉冷笑。
“这场风暴过后,皇帝的威望遭到打击,zhōng yāng威权严重受损,zhōng yāng对地方的控制会越来越弱,而随着各地叛贼蜂起,地方对所在辖区的控制也是力不从心,更要命的是,两京卫戍军经此一劫,元气大伤,未来数年内肯定无法恢复。可以想像,这种情况下,如果继续加快变革的进程,必然把帝国推向崩裂的深渊。”伽蓝瞪着高士廉,语气森冷,“杨玄感就是一个yòu饵,帝国吃下这个yòu饵,也就坠入了死亡的陷阱,是不是?”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高士廉毫不示弱,瞪着伽蓝,挥舞着手臂,情绪jī动地说道,“局势就如决堤洪水,一泄千里,谁能阻止?皇帝能阻止?豪mén大族能阻止?整个中土都在滔滔洪水中挣扎,若想生存,唯有快马加鞭,冲到最高处。”
“天下苍生呢?无辜生灵呢?难道他们就该死?”伽蓝愤怒质问。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你还能拯救谁?”
伽蓝语塞,忿然无语。
“伽蓝,龙卫府的使命就是妥协,你的使命就是妥协,乘着清算的风暴还没有肆虐中土,乘着裴世矩、裴蕴等权臣还未抵达东都,乘着西京大军还在东都城外,你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这不论是对你个人,还是对你此次陇右之行,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
高士廉转身离去,背影蹒跚,渐渐消逝在黑暗之中。
伽蓝摇头,救了你一个不算,还要救上千个贵族,你嫌某死得不够快是吧?龙卫府经你一番huā言巧语,竟然变成了皇帝和保守贵族们的妥协之物,这就是所谓的政治智慧?这是真相,还是荒诞?
天明时分,答案揭晓。
苏合香来了。
自临清关相见之后,两人便没有机会再见面。此次西行,伽蓝并没有打算再回来,所以也就埋下了一走了之的念头。苏合香孑然一身留在西土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能回家,能与亲人生活在一起,理所当然应该有一个好未来,但伽蓝自己都没有未来,又何来未来给她?
然而,伽蓝尚未走出东都范围,苏合香便寻上mén来,“气势汹汹”地责难他,nòng得伽蓝好不尴尬,羞愧难当。
苏合香要一个合理解释,否则绝不肯“放过”伽蓝。伽蓝无奈,不得已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你倒是个孝子,不愿毁弃对母亲的承诺。”苏合香冷笑,“不过让儿失望的是,你这个阿修罗竟然也知道害怕了,竟然要逃离中土。你可知,你在中土做下了人神共愤之事,多少人想杀你,多少人想吃你的ròu喝你的血,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伽蓝嗤之以鼻,不想与苏合香继续纠缠下去,直截了当地问道,“苏氏指使你来,所为何事?”
苏合香丢给他一封信,没有署名,而内容则正如高士廉的劝谏,请伽蓝出手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伽蓝拿着这份信,掂量了一下份量,冷笑道,“凭这个,就能换某西北兄弟的xìng命?”
“你还有选择吗?”
伽蓝苦笑,摇头,自己的确没有选择。不答应的后果很可怕,或许今天所有的西北兄弟就将命丧慈涧道。杨玄感败亡,叛军崩溃,流窜山野,以叛军对伽蓝的仇恨,在慈涧道打一个埋伏也是合情合理,到那时伽蓝喊冤到找不到地方。
咽喉被人卡住的滋味非常难受,但面对咬牙切齿的西京贵族,唯有合作,唯有妥协。
“樊留守能否答应?”
“你与留守已经达成了约定,千百叛卒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他们不是叛卒,更并不是普通的叛逆。”
苏合香笑而不答。
伽蓝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十分愚蠢,既然要救一批人,当然不会仅仅依靠他,自有人暗中相助,有人暗中帮助他瞒过樊子盖。等到事情暴lù了,责任当然都是伽蓝的,但那时伽蓝已经远在陇右,即便皇帝怪罪下来,大不了伽蓝带着龙卫府远赴突伦川戍边而已,总之一大批贵胄子弟的xìng命算是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才是关键所在。
伽蓝把信仍在了案几上,问道,“他们能给某什么?”
“他们说,如你所愿。”
伽蓝笑了,“那就麻烦阿苏辛苦一趟,等某把事办妥了,便与他们渑池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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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七章 年少轻狂
第两百三十七章年少轻狂
苏合香来去匆匆。书mí群4∴⑧0㈥5
西北骑士们在晨曦中醒来,却未听到集合号声,正疑huò间,传来伽蓝命令,慈涧道堵塞严重,附近山林中又发现了流窜叛军,故今rì暂停行军。
骑士们紧张的情绪稍有松弛,三三两两呼唤着组队打bō罗球。龙卫府中的河北年轻人对这种胡虏搏戏颇感兴趣,其杀伐之气令人血脉贲张,相比中土的蹴鞠、角抵等搏戏,bō罗球对热血男儿的吸引力更大,于是很自然的,汉虏壮勇各组一队,纵马飞驰,酣呼鏖战。
主帐内气氛却是紧张。伽蓝把西北狼兄弟、原龙卫统旅帅级军官全部召集到一起,还邀请了李世民和高士廉,把相关事宜详细告之。
西京大军走在了前面,卡住了龙卫府的咽喉,更严重的是,龙卫府若想平安进入陇右,还需要经过关中三辅,而西京贵族有无数的办法在三辅之地迟滞龙卫府的行军速度,一旦龙卫府延误了行程,严重违反军律,后果不堪设想。
由弘农宫到函谷关,再到潼关,一路上地形非常险要,很多叛军逃进了山林,假若西京贵族有意以消灭龙卫府来“打”皇帝的脸,威胁改革派,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假冒叛军于崤函古道一带伏杀龙卫府,所以龙卫府面临生死之危,迫于形势,龙卫府不得不向西京贵族妥协。
妥协的条件倒是不难,但风险非常大。此次龙卫府奉旨赶赴陇右是去打仗的,不是游山逛水,因此伽蓝有充足理由,以建立龙卫府的名义,在此非常时刻,向东都留守樊子盖提出非常之议,临时征募叛军降卒中的jīng锐之士以补充龙卫府兵员之不足,然后利用此策,把那些参与了叛luàn并被擒获的贵族子弟们救出来,并把他们带到陇右以躲避即将开始的清算风暴。
无疑,伽蓝要承担所有责任,一旦皇帝和改革派“穷追猛打”,要追究罪责,伽蓝首当其冲,他的这种行为等于背叛了皇帝和裴世矩,不可饶恕;其次便是追随他的这些西北兄弟,包括河北苏定方,甚至就连李世民都要受到连累。
西北狼兄弟对此不屑一顾,他们与伽蓝生死相依,伽蓝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无论对错。
李世民拍着xiōng脯,豪情万丈,既然是兄弟,那当然生死与共。伽蓝却是暗自冷笑,李世民太聪明了,也太jīng明了,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怪不得他的哥哥李建成,甚至就连他的父亲李渊最后都败在他的手上。这件事的关键便在李世民这里,没有李世民便没有高士廉的出现,而没有高士廉的“如簧之舌”,伽蓝绝不会如此轻易坠入觳中,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不能反抗,但还是要“垂死挣扎”。
伽蓝留下傅端毅和西行留守营盘,带着西北狼兄弟疾驰东都,以最快速度赶赴观国公府。
观国公杨恭仁已经陪着越王杨侗离京北上了,老二杨綝和老三杨续都陪shì皇帝左右,主持家族事务的唯有老四杨师道。如伽蓝所料,杨师道果然在府内相候。
为了应对即将开始的清算风暴,关陇贵族集团中的保守势力和中立派系以最快速度、以全部可以利用的力量,展开了一系列谋划,而伽蓝和他的龙卫府便成了当前救人的最佳也是唯一的工具。
伽蓝见到杨师道,劈头便问道,“陛下为何授某龙卫府?”
“拟定龙卫府之策的,未必是陛下。”
“没有陛下的首肯,哪来的龙卫府?”
“陛下是人,不是神。天下的事,他知道多少?中土的国策,又有多少为他亲手所拟?又有多少为他所知,为他所首肯?国策的实施后果,又有多少出自他的本意,符合他的意愿?”
在上面,权力越集中,便越容易失控;在下面,权力因为分散而受限,于是各为其政,各扫mén前雪,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古以来,莫不如是。伽蓝霍然明悟,“如此说来,此事和陛下无关?”
“陛下有两只耳朵,听到的是不同的声音,哪个声音说的是事实,哪个声音说得是谎话,必须靠他自己去分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他也不会相信有人能够帮他。”杨师道的眼里掠过一丝鄙夷和狡黠,“现在,你还有甚疑问?”
伽蓝沉默良久,摇摇头,“需要某做甚?”
杨师道从案几上拿起一份文卷,厚厚的一撂,递给伽蓝。伽蓝打开一看,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足有两千余人。
伽蓝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