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10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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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代燕侯的画像,最为质朴,因为他穿的不是龙袍,而是大夏的官服,骑着貔貅,身负弓箭,手持长刀,极为英武。
他,是燕地的开创者,也是燕民的领路人。
老燕人在有些事情上,脾性确实很光棍,就比如接下来的好几幅画像里的姬家“皇帝”,都没穿龙袍,因为那时还没称帝建国。
但据说,乾人赵家皇帝的太庙里,从乾国太祖皇帝以上,祖宗多少代都追封了皇号,所挂画像,也是清一色的龙袍;
在乾人的叙述之中,他们的赵官家祖上,是四侯开边之一。
可能,正是因为得国不正,所以更心虚,才更需要这些玩意儿来装点自己吧,反观靠着祖先一刀一枪拼杀出江山社稷的姬家,就没什么需要忌讳和遮掩的;
先祖当年的模样,正是创业艰辛的最好证明,更是姬氏一族的荣耀所在。
等到立国后,接下来的皇帝画像,都是龙袍加身了。
这期间,有很长的一串皇帝画像,很年轻,这意味着这些皇帝都是英年早逝得多,没有活到老年留下年迈时的形象。
遗像嘛,自然是生前最后健康时间的模样,不可能你活到六七十岁结果给你画一张所谓的二十岁时的英俊模样挂上去。
这段年月,也是燕人和蛮人厮杀得最惨烈的时期,帝王御驾亲征战死沙场的都有好几个。
姬成玦继续往里走,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爷爷。
他对自己的爷爷其实印象很有限,甚至可以说几乎没什么印象。
但他还是在爷爷的画像前驻足了很久,
不是为了想多看看爷爷几眼,纯粹是想晚一点再看下面的那位。
但,
这么多先人都看过了,总不能把他落下;
姬成玦最终挪动了步子,站到了最后一张画像前。
这张画像很新,画中的人,也很鲜活,最主要的是,因为你对他实在是太过熟悉,所以当你看见他画像时,你会自行去补充其形象。
画中的他,坐在龙椅上,一身黑色的龙袍,眼眸里,似乎依旧带着那股子睥睨的气息。
很多时候,姬成玦都觉得自己的父皇不是人,而是一尊貔貅,真正意义上的貔貅,披着神兽的皮,实则本质是一头凶厉的野兽。
姬成玦身子往后靠了靠,在桌台前选好了一个依托点,就这么盯着自己的父皇看。
“嗝儿”
皇帝打了个酒嗝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要说多恨他吧,现在还真没太多感觉了,但所谓慈父的形象,那自然也是不可能有的。
姬成玦歪了歪脑袋,
伸手,
指了指画像中的先帝,
笑道:
“你呀,这辈子,所图所想的,就是一个千古一帝的名声,但可惜了,你没机会了,没机会了啊。
全德楼烤鸭店里的烤鸭,一直很有名。
但食客称赞的,是烤鸭师傅的手艺,谁会闲着没事儿干,去称赞采购鸭子的伙计?
这盘菜,
你备好了料,
我来下锅;
这天下,
你没统合下来,
我来统!
千百年后,
煌煌青史中的千古一帝,只会是我,是我姬成玦。
你会因为离我太近,
反而被我遮掩住光芒;
你这辈子,都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当过一个爹,
那我就让你在史书里被人读起时,
让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姬润豪?
燕武帝?
他是谁啊?
哦,
是我的爹。
哈哈哈哈哈”
皇帝发出了大笑,
他手指四方,
喊道:
“当我住进这里时,我让你们所有的所有都黯淡无光!”
酒醉加一路在太庙行进过来的疲惫,让皇帝身子越来越往下,最终,靠在了桌台边缘,睡了过去,还打起了呼噜。
也不知道哪里的风,吹了进来;
烛台,
微微有些摇曳。
正前方先帝爷的画像,在此时脱落了下来,缓缓荡荡
遮盖到了皇帝的身上。
宿醉的梦,
总是带着眩晕与干呕,同时还是混乱且不合逻辑的,甚至,还会显得很是荒诞;
就比如,
姬成玦在梦里,
似乎自己身边,围满了人,
其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身边响起:
“呵呵,
如何?
你们看到了没有,
这是我为大燕挑选的皇帝!
这,
就是我姬润豪的,
儿子!”
第七章 王旗点兵
覃勇正在家中院儿里磨刀,他两个弟弟,一个比他小一岁,一个比他小三岁,在旁边坐着,一脸羡慕地看着哥哥。
覃老爹没上过私塾,往上数三辈子,也都是泥腿子出身,当年在一户大庄户人家为奴,总是被主人家骂“狗噙的东西”;
后来野人入了关,主人家被野人屠了全家;
覃老爹就带着婆姨和仨孩子躲进了附近山林子里,那会儿一同躲进去的流民很多。
颠沛流离之后,
燕人打赢了野人,有燕人骑士来接引躲藏的流民去雪海关,覃老爹带着一家老小就去了。
点名造册时,覃老爹挠挠头,他还真不晓得自己叫啥名字,甚至连姓都不晓得,只是有些憨傻地说主人家都叫自己“狗噙的”;
得亏当时负责造册的文吏心善,没稀里糊涂地就这般随意上名填姓,而是帮忙改了个“覃”姓;
就这样,
原本叫“狗噙家老大”“狗噙家老二”“狗噙家老幺”的仨儿子,
被那名文书依次取名:
覃大勇,覃二勇,覃小勇。
覃老爹带着一家老小在雪海关生活了几年,覃老爹人木讷,但种地是一把好手,曾参与栽培土豆,被一位盲先生点名表扬,赐予了标户的身份。
仨儿子,也都在雪海关的学社里上过学。
上了学之后,
老覃家和那位文吏就开始走得很近了。
尤其是仨孩子,逢年过节都会主动从自己家里带点儿东西去看望那位文吏。
以前没文化,不懂;
上了学有了文化后,才一阵后怕。
要不是这位文吏心善,天知道哥仨这一辈子伴身的名字得被自家亲爹带偏到哪里去!
后来,那位文吏就认了仨孩子当干儿子,更是将自己的闺女,许给了覃大勇。
主要还是因为覃老爹自己得了标户身份后,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再者,覃家仨儿子,走上正轨后,是不会太差的。
再之后,
王府搬入了奉新城。
老覃家没入奉新城,而是被安置在了奉新城西南位置的晋安堡。
晋东这些年的发展体系,是以奉新城为核心构造的扩散区。
所谓的“堡”,则像是乡镇的代名词,也可以被认为是屯垦所。
一座堡,里面的正规士卒可能就十几二十个,但下面的屯垦户少说也有个四五百,这人口,也就轻飘飘的数千往上了。
每隔一段时间,堡里的士卒会领着屯垦户内的青壮进行操练,一般而言,除了标户聚集的屯垦所会组织骑射军阵这种正规操演,其余大部分屯垦所里也就是个意思。
一个是正规战兵的预备役兵员,一个是辅兵甚至是农夫的预备役,所需要投入的程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一个标配的屯垦所,有四个“官吏”负责;
其一,是堡寨校尉,负责防卫以及训练民夫,因直属奉新城,所以地位最为超然。
其二,是屯长,相当于是地方的村长一类,同时兼顾屯所内的驿站。
其三,是农长,一般由有经验的老农担任,负责教导大家种田,新培育的种子以及肥料的制作等等方面,需要这类技术型的农夫下沉到基层;
覃老爹就是这个职务,而且时常得往返奉新城开会,吸收和总结经验教训。
其实农家古来有之,毕竟民以食为天,重农是标配,但王府这种成系统成建制的,还是头一遭。
最后,则是文书官,负责向屯垦所里的民众们宣读王府下发的告示,宣读王爷对自己子民的讲话,同时还要负责接待一些类似“社戏”的巡演,差不离算是其他地方的官学的“教习”。
只不过虽然大燕自先帝爷时就开始以科举取士,但晋东这里却一直对“四书五经”不是很在意,每年也是有一些读书人会从晋东去往颖都那里赴考,争取得到一个功名;
但数目很少很少,近乎到可以忽略不计。
主要是因为晋东学社里出来的学生,最优选择是入王府下的衙门任职亦或者是入军中,其次还有作坊和弄所,再辅之以标户身份作为奖励,这些需要上进的人口,有着充裕的去处,不用拔剑四顾心茫然。
其实,不仅是晋东向外求科举的人很少,每年读书人主动进入晋东的,反而很多很多,毕竟比起科举的蹉跎和独木桥,稳定安生的差事,自身的用武之地,其实来得更为香甜。
“吱呀……”
家门被推开,覃老爹虎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覃大勇继续磨刀,
二勇和小勇直接朝着老爹跪了下来。
昨日堡寨校尉造册,全户里得出一个男丁,虽然这是每年都会有的例行之举,就像是操演一样,但昨日现场的氛围,明显不同。
一些老人已经察觉到……可能要打仗了!
全户的意思是,一家的成年男丁至少或者超过两个;
在晋东,成年男丁的定义是十四岁。
这就可以保证,在抽调出一个男丁后,家里至少还能留有一个男丁负责生产。
覃家是标户,晋东律法,凡标户,王有诏,必出丁;
这个“丁”,指的还是战兵的意思。
按照以前的训练和分配,甚至连你的兵种都早就定下了,同时,还得自带甲胄兵器以及……战马。
另外,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有自备一部分干粮。
自雪海关创建标户制度到现如今,标户兵,已经成为王府下辖的真正战力,每一镇兵马都是以标户兵为基础核心;
承平时享受着各种让人眼红的待遇和福利,等到真正要开战时,标户理所应当的披甲冲于第一线。
而在覃大勇报名后,二勇和小勇,也报了名。
但他们并不认为自己能选的上,因为自家老爹在这晋安堡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校尉大人肯定会知会自家老爹的。
覃老爹的脸,一直沉着;
而这时,孩子们的娘,则坐在屋子里,她是个没脾气的主儿,以前丈夫孬时,她被称呼为“被狗噙的”;
现在丈夫不孬了,她的性格还是改不了,爷俩的事儿,爷俩自己弄,她就靠着窗户,为老大纳鞋底。
覃大勇磨好了刀,对着刀面,吹了吹;
他知道自家俩弟弟渴望陪着自己一起出征,晋东男儿其实都在苦盼着机会,但他毕竟是长子,他出征了,家里留着俩弟弟,自己也能放心很多,所以,他没帮弟弟们求情。
这时,门口来了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一名堡寨士卒。
覃老爹转身,走到外头,塞银子。
“大人,大人,我家校尉说了,记账就是了,记账就是了。”
“这不成,这不成,哪能贪王爷的东西,哪能贪王爷的东西!”
覃老爹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晋东王府下辖的产业实在是太多,所以,在晋东,公家的东西,也就叫王爷家的东西。
“大人,这不算贪,到时候挂你俩儿子头上就是了,本就是应该的,我家校尉还说了,他敬佩大人,另外,也请大人放心。”
覃老爹听到这话,这才长舒一口气,点点头,走到车旁,从车上拿起两把刀,又拾起两套皮甲。
往家门走时,跨过门槛,东西实在是沉重,
“噗通”一声,
覃老爹摔了个狗爬,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儿子们马上跑过来搀扶起爹;
覃老爹嘴唇摔破了,在流血,但他不以为意,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刀和皮甲:
“前阵子去奉新城开会时,爹就猜到像是要打仗了。
挺好,
挺好,
你们爹我做了大半辈子的狗噙的货,
其实早习惯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就怪咱那王爷,就怪咱王爷啊,
让咱做了这些年的人,
呵,
回不去了。”
覃老爹看了看自己身前站着的三个儿子,
道;
“徐官儿的口才,爹比不上,爹也嘴笨,讲不出什么大道来来……”
徐官儿是覃老爹对晋安堡文书官的称呼;
“但搁以前,两个村子争一口井,也讲个帮亲不帮理呢。
王爷要打谁,咱就帮着王爷打,
打死那帮狗噙的!”
……
晚上,老娘没睡,烙了一夜的饼。
其实,这个晚上,晋安堡大部分人家晚上,都在冒着炊烟。
而相似的情况,其实在晋东大地上,许多个堡里,都在发生着。
早晨,
覃大勇牵着自己的战马,自己的甲胄以及自己俩弟弟的皮甲,都被他挂在马鞍上。
至于娘的烙饼和咸菜,以及衣物这些,被俩弟弟背着。
覃老爹没出门来送,老娘则是继续依靠在窗户边,看着自己仨儿子出了家门。
一辈子性格懦弱的老娘不敢责问覃老爹为何要再送走俩小儿子,只能自顾自地抹泪。
“哭啥子哭,莫哭。”
“我担心孩子们,这上战场……”
覃老爹倒是光棍得很,
嚷道:
“战死了王府给咱下白花,那也是一种光彩,死得有个人样!”
……
覃大勇和自己俩弟弟站在晋安堡外的空地校场上集合,这里,已经聚集了差不多八百多丁。
张校尉挎着刀,
站在校场的土台子上,目光巡视着下方。
两边,文书官正在做着清点。
“标户兵,出列!”
张校尉喊道。
覃大勇将弟弟们的皮甲自马鞍取下,递给了他们:
他是覃家标户的战兵丁,自己俩弟弟没经过系统训练,所以不能算标户兵,但不出意外的话,会被安排进辅兵序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