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2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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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化成到底还没被大成国册封,名义上,他以及他的部下,眼下仍属晋军,哪怕他们前两日正准备将屠刀落在自家皇帝脖颈上。
“如何稳定三晋局势,朝堂上的人有他们自己的思量,但本侯也有本侯的思量,朝堂上那帮人的话,可以听听,但不要影响自己做事。”
“那他们先前……”
“他们退了,并非看我田无镜的面子,而是不敢在此时对本侯出手怕触怒我大燕;
本侯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自己不敢来杀我,本侯难道还要去感激他们不杀之恩?
此地,已然是燕土,
哪有他们想来就来想打就打想走就走的道理?
郑城守,本侯很欣赏你,但有一点,本侯觉得是你欠缺的,身为武将,得有狼性,可以暂时退却,但退却不是为了保存自己,而是寻求咬断对方脖颈的契机。”
“末将受教。”
郑凡觉得今日田无镜的话,有些多,有着很明显地想提点自己的意思。
不过,田无镜既然说要出兵,那郑凡自然就出兵,当下,在告退之后,郑凡马上喊来了瞎子和梁程,将工作安排了下去。
待得子时,靖南侯一身鎏金甲胄骑着歇息过了的貔貅出了坞堡,在其身后,有千余骑士跟随。
月黑风高,
千骑卷平冈。
待得这一支人马来到信宿城下时,靖南侯带来的两个扛旗骑士主动上前。
少顷,
信宿城的城门从里面打开,一名总兵策马而出,直接越过了众人来到田无镜面前,在马上行礼道:
“参见侯爷!”
“留一部看着城,其余人马,入阵。”
“末将遵命!”
靖南军,是田无镜亲手打造出来的兵马,莫说此时田无镜是新晋之地燕国方面的最高话事人,就算他什么都不是,依旧能够轻轻松松地调动这里的靖南军听从自己的军令。
无论是镇北军还是靖南军,其实都是军中只知侯爷不识陛下。
也就只有燕皇能够接受甚至主动推动出这种局面,换做其他皇帝,只要他有能力,肯定会一门心思的想着削藩和“杯酒释兵权”。
很快,信宿城内涌出了四千骑,和郑凡的兵马汇合在一起,这支队伍,已然有了五千骑往上的规模。
用来应付一场中型的战事,其实五千骑,已经是够用了。
兵马重新进行了整顿,靖南侯用兵,很讲究调理,喜欢将纷乱复杂的战场进行抽丝剥茧,从而寻找到瓦解或者击溃敌人的时机。
郑凡所部被暂时编入了这支兵马之中,郑凡本人,则是跟随在靖南侯身侧。
魔王们倒是没有跟过来,而是留在本方队伍里,毕竟在魔王们看来,主上跟在田无镜这位三品武夫身旁,定然是最安全的。
哨骑也没有放出去,人马向东又行进了数十里后,在靖南侯的命令下,全部下马休息。
郑凡清楚,这是要蓄养马力,让人和马匹都恢复到一个最佳状态。
田无镜靠在自己的貔貅身侧,那只貔貅也是很贴心,主动趴下来给作依靠。
这让郑凡一阵眼红,想着自己以后也要抓一头通灵的妖兽过来当坐骑。
其实,如果事情都按照先前规划来发展的话,自己做了盛乐城城守后,肯定会对附近天断山脉内的资源进行搜刮,而妖兽,本就是一种稀缺且珍贵的“硬通货”,不仅仅是在东方贵人圈里很受喜爱,就是贩卖到西方去,也是价格不菲。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先是南下之战结束归来后,许文祖没给自己补充兵马,接下来又是两天的守城战消耗;
可以想见,即将到来的骑兵冲阵,自己手底下的家当,又得被削掉好几层。
这他娘的,是真败家啊。
但郑凡偏偏不能在脸上流露出丝毫不满之色,反而要装作很是平静的样子。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田无镜缓缓睁开眼,看着郑凡,道:
“别小家子气。”
郑凡露出了樊力式的憨憨笑容。
“晋国京畿之地的皇宫,只要能打进去,里面的财货分润下来,也足以你填补这次的亏空了。”
郑凡没料到靖南侯居然会对自己说这种话,财货,对于一个军阀来说,定然是第一重要的,虽说福王的陵寝里藏匿着很多滁州城搜刮来的财货,但因为自己这边一直没安顿下来,所以还没办法安排人去偷偷转运。
退一万步说,
晋国皇宫内的财富哪里是滁州城能比的?
就算虞氏皇族一直对外声称自己日子过得艰难,甚至一度传出在赫连家闻人家覆灭后,晋皇散尽资财招揽收编溃卒的传闻。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堂堂晋国皇宫,数百年来都未曾遭受过洗劫,里面的沉淀,绝对是惊人的。
虽说财货的变现需要时间,招兵买马也需要时间,但事实一次次证明,你如果很穷,那你的时间基本不值钱。
“那一战之后不少溃卒隐匿乡野,同时当地豪强大族也能用财货拉拢,你不是喜欢用蛮兵么,天断山脉里的野人聚落,也能用财货去向他们买族内勇士的效力。”
“多谢……多谢侯爷指点。”
“这些事,不用本侯指点你也会去做的,麾下五千于兵马,你手下占两成,财货分割,你就拿两成去。”
“侯爷大恩大德,末将……”
“行了,本侯不喜欢听你废话。”
靖南侯抬头,再看了一眼夜空,站起身,其身后的貔貅也缓缓地站了起来,这仿佛是无声的号角,就像是波浪效应一般四周原本在休息的骑士们纷纷起身。
没有呐喊,没有喧嚣,也没有口号,
当所有人翻身上马之后,
靖南侯的手臂挥下,
顷刻间,
马铁如雷!
其实,靖南侯的战争经验并不丰富,古往今来,有些将领是需要从一次次战争甚至是要从一次次失败中汲取经验教训才能成长为将星,但有些人,似乎真的是天授之。
靖南军在银浪郡的十余年里,没正儿八经地打过什么大仗,但这位靖南侯生平第一仗的履历就是借道开晋,一举替大燕拿下晋国一半疆土。
不过,伴随着大军的疾驰,一名名游击将军到靖南侯身侧来领命吩咐,又率各自麾下脱离了本阵去向其他方向。
这让郑凡明白过来,靖南侯,似乎对这晋国京畿之地,极为熟悉。
一部部人马分了出去,少的两百,多的上千,等到了京畿之地外围时,郑凡和靖南侯身边,居然就仅剩下三百骑。
每一部人马都有自己要去袭击的目标,甚至连从哪里切入京畿之地以及随后的安排靖南侯也做了吩咐。
这是一种和镇北军截然不同的作战风格,想那李富胜上阵,都是自己冲杀在前,其余各部也是根据以往的默契进行配合绞杀敌军,而靖南侯这里,则是将任务和细节分配到了极致。
仿佛此时夜幕下的京畿之地,对于靖南侯而言,无外乎是眼前放置的一张棋盘,尽情落子最后静斩大龙罢了。
按照郑凡的审美来看,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打仗艺术啊,不像是镇北军,就是仗着“兵强马壮”欺负你。
当然了,如果兵强马壮的前提下再加上靖南侯的指挥和调配,无怪乎入晋一战,可以直接覆灭两大氏族。
到最后,
靖南侯看向郑凡,
下令道:
“郑城守,你这一部在这附近游弋一个时辰后,直入晋国皇宫!”
赫然是要将这三百骑,包括那俩一路从历天城陪着他一起过来的扛旗骑士都交给自己。
郑凡心里有点慌,
早知道这样自己为什么不把梁程带在身边?
这种感觉,就像是刚从驾校拿了证出来的新手司机,一出驾校们就要开车上路一样。
以至于郑凡后知后觉才想起来问靖南侯:
“侯爷,那您?”
田无镜坐在貔貅身上,伸手抓了抓貔貅脖颈上的金色软绒,
道:
“本侯现在,是个江湖人。”
魔临
第二十章 祖宗有灵
靖南侯一人一兽在那里等着,看似是在讲究个什么江湖做派,实则是一种兑子儿。
李富胜曾对郑凡说过,两军交战之际,难保对面没几个高手。
而要对付这类高手,只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以大军围剿,当初沙拓阙石战死镇北侯府前就是这般,据说乾国西军鼎盛时,刺面相公曾专门训练过一支八百人的精甲步战士,专门猎杀西南土人中的强者,战绩卓着。
另一种,则是兑子儿,派出己方的高手或是缠住他,亦或是干脆斩杀他。
晋国剑圣姓虞,先前居然本人就在晋军营寨里,现在很大概率随着晋军一起回到了京畿之地。
一个剑圣,
除非真的和小剑婢的师傅那位乾国第二剑那般二,
否则借着这夜幕的掩护,
一人斩杀个两百骑大体是能做得到的。
不过靖南侯很笃定,对方会来专门来找自己,倒不是说什么江湖义气规矩如何,而是因为靖南侯相信燕军在自己的布置下,哪怕人数不到对方一半,但必然可以在发动后彻底让晋军陷入被动。
到那时,
晋军想翻盘,
只能靠剑圣大人来找自己,以擒贼先擒王的方式强行扭转局面。
他不来,就算是认输;
他来,那自己就候着。
这不是临时起意的布置,从田无镜收到信宿城这边的消息,到其只带两名扛旗骑士赶至,自逼退晋军看见剑圣竟然也在晋军之中起,所有的谋划布局,也就都水到渠成了。
老实说,跟着这样子的一个主帅打仗,你会觉得很心安,仿佛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你只需按部就班地完成他的吩咐,然后就可以等待收割胜利果实了。
而自己的胜利果实?
许是先前受到四娘影响的原因,
郑凡脑子里想的晋国皇宫,不是里头的金银珠宝,而是晋国皇太后。
紧接着,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福王妃的身影。
嘶……
堕落了,堕落了啊。
游弋,真的只是游弋,像是在遛弯儿一样,带着三百骑向左边遛遛,再向右边遛遛,也没什么具体目标,反正就是奉命瞎耽搁时间。
半个时辰后,
京畿之地的动乱,开始了。
四处都出现了光火,到处都发出了喊杀声。
郑凡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身后的三百靖南军骑士,到底是田无镜的嫡系,都到这会儿了,所有骑士没有一个出现急躁和按耐不住的情绪。
大家依旧认真且投入地,
陪着郑凡继续瞎遛。
梁程不在身边,郑凡也不敢瞎“审时度势”,
所以干脆坚定不移地贯彻靖南侯的命令,把那一个时辰彻底等满再出手。
………
“直娘贼,徐大哥,这次是真的憋屈,真是太憋屈了!”
副将将酒碗往桌上重重一砸,忍不住开始怒骂道。
“可不,居然让人家燕人侯爷就带着俩人,吓跑了咱们上万大军,这脸,可真的是给丢尽了!”
“丢光了啊,真的是丢光了,想那百年前,初代镇北侯三万破乾国五十万,乾国边军硬是被嘲笑了百年。
咱们这次倒好,人家三人破咱们万五,这脸丢得岂不是比乾人还厉害?”
“可不是嘛,直娘贼,老子现在想想还来气!”
徐有成一边对自己胳膊上的箭伤做着二次处理一边默默地听着自己麾下这些儿郎们的抱怨。
抱怨,也就抱怨吧。
徐有成也没直接问,当时自己这一部是最早出寨来到那燕人侯爷跟前的,你们要是真有那股子悍勇,那会儿怎么不一拥而上?
数百骑直接扑过去,就算他田无镜是三品武夫,一时也难以吃得消吧?
不过,到底是自家袍泽,徐有成也就由得他们借着酒劲儿发泄发泄,不去泼冷水了。
今日之事,注定会被传播出去的,三晋儿郎的脸,也算是被他们给赔个精光。
如果说之前闻人家赫连家数十万军十日丧尽是被人家将衣服给扒拉下来,自此再也无颜去说什么我三晋骑士怎么比不得那燕人铁骑?
那么今日,就是相当于将最后一条裤衩也给扯下来了。
上头的大帅,老爷们,肯定是有着自己的算计的。
但归根究底,还是自家晋人被打怕了,被打怂了,被那燕人南侯给打出梦靥了。
是真的,不敢打了。
“嘶……”
将药膏涂抹上,徐有成一边咬牙吸着凉气一边重新给自己包扎。
不再理会越骂越欢的麾下儿郎们,徐有成穿好衣服,没提甲胄,只着便服走出了军寨。
这里,说是军寨,其实不过是以前的校场改的罢了,专门拿来安置他们这些赫连家和闻人家的溃卒。
至于原本的京畿晋皇亲军,他们基本都是京畿本地人,平日里只维系很小一部分规模的驻军,等到战时再受诏骑着自己的马自带甲胄兵刃聚集起来,为王前驱。
也因此,这次大军撤回后,大部分京畿之地的亲军已经卸甲回家了,晚风中,似乎还能嗅到些许草灰飞屑味道,隐约可听到些许哭声,这是战死亲军的家中正在治丧。
徐有成忽然有些羡慕他们,因为他们死了,至少还有亲人可以为你哭,为你祭奠。
而他,身为闻人家家将,家眷自然也在历天城,只是伴随着燕人打进来,可能自家的家眷已然因为自己的关系沦为阶下囚了吧。
燕人曾放出消息,归降的晋军可以保留家眷,使其脱奴籍,徐有成认识的好几个千户在溃败后,就投降了燕人。
但徐有成没有,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会这般狠心,连自家妻儿都不顾。
作为闻人家的人,他对司徒家自是没什么好感的,也没想着去投靠司徒家,可能,是心里单纯地觉得,身为三晋骑士出身的自己,让燕人就这般横行在三晋大地上称王称霸,总觉得有点看不下去。
这些心里话,他没对外人说过,在别人眼里,甚至在不少自己麾下儿郎眼里,自己其实就是一个为了功名利禄不惜抛家弃子的狠心人。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