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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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面积被压缩得就剩这么大,后头的燕军无法上来,前头的燕军已经精疲力竭却无法退下去休整,再英勇不畏死的士卒,他终究也是人。
在面对野人第二轮攻势后,燕军开始出现大规模地溃退,前军的后退挤压得后方的袍泽也不可抑制地向后一起退。
在这个时候,哪怕主将心狠铁血地直接下令斩杀前方溃退的士卒也无济于事了,因为大溃退已然形成,一如深夜炸营一般,除了等到天亮,否则根本就无法收拾。
才松开一口气的邓九如很快就看见了身后不停地有燕军士卒被挤落下水的场景,那些士卒身上还穿着甲胄,莫说燕军之中擅水性者寥寥,就算是真的水性好的,身上穿着甲胄落入水里也只有被淹死的份儿。
邓九如张大着嘴,
其唇间,已经被自己咬出了好几个血口子,
他的目光,也开始变得有些茫然。
野人的攻势,依旧在持续,甚至变得越来越猛烈,燕军这边的崩盘,也在越来越快。
渐渐的,开始有士卒转身向江里跑去,已经有人开始卸甲希望能够泅渡过江,士气,因为这些直接泄掉了。
奔逃,逃跑,回去,成了此时绝大部分士卒心中的所想,明知道身后是江,但已经溃败的士卒已经失去了继续和敌人厮杀的勇气,他们宁愿去面对江水的吞没,却拼一拼那渺茫的运气,也不愿意再回头和野人厮杀了。
邓九如大口地喘着气,四周的惨叫和喊杀声,在这一刻他似乎完全听不见了,仿佛此时的自己,已经与这片战场完全隔绝。
一群又一群地燕军或是自己主动,或是被驱赶下江,一时间,江面上尽是扑腾的燕军,很多个人头,很多双手,没过多久,江面上就开始出现一具具密密麻麻的尸体。
楚国的战船上,楚人们拿着弓弩,一边大笑着一边射杀着江面上的燕军士卒,这对于他们来说,不像是打仗,更像是一种享受。
黑色的龙旗,曾让整个东方颤栗。
而如今,
他们只是一群可笑的玩物,落水的猪猡。
楚人水师战船上,开始唱起楚地民歌,这种场景,让他们雀跃,让他们情不自禁,再配上江面上燕人的哀嚎惨叫声,简直动听得让人灵魂都觉得酥麻了。
哈哈,
燕人,
不过如此嘛!
邓九如张大了嘴,他在尝试大喊,但他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了,喉咙里,满是血腥味。
他有些不敢置信,
那些江面上的,
是大燕的兵,
是大燕的儿郎,
是自己带着他们渡江而来,
但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把他们带回去了。
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真的!
百年了,
燕人何曾这般惨败过!
不,
甚至是数百年来,
就算是战败,
燕人也是面朝前方,要死,也是向前栽倒,何曾这般狼狈不堪过?
但这一次,
在自己手里,
这一幕,
出现了!
邓九如眼里满是泪水,
羞辱,
悲愤,
迷茫,
老将宛若魔障了一般。
数百年来,
在自己手里,燕人,丢掉了骨子里的骄傲,
是自己的错,
是自己的无能,
是自己的不可饶恕!
什么家族传承,
什么外孙夺嫡,
什么朝争党争,
和眼前的这一幕幕比起来,
简直就是个笑话!
“将军,吾等护送将军突围!”
邓家的亲兵,也就是家丁在此时聚集在邓九如身边,身后的大江,过不去的,真的过不去的,所以,他们打算拼死护送邓九如冲杀出去,哪怕一时间不能过江,但只要冲出去,藏起来,终有逃生的机会!
邓九如猛地推开忠心耿耿的家丁,
此时的他,因为没有头发,也没有胡须,所以没有披头散发的狼狈,但那种眼神里的歇斯底里,确实那般的清晰。
“我是左路军主将,我不退!!!”
邓九如继续举起战旗。
“我是邓家人,我不退!!!”
战旗继续挥舞。
“我是当朝国丈,我不退!!!”
野人,开始突破过来,邓家的家丁们开始和周围的野人厮杀。
老将军已经年迈了,年迈的武者,气血衰败,哪怕年轻时,他也曾是军中好手,但到了这个年纪,气血已经很难再调动起来去拼杀了。
他拄着战旗,
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
邓家的家丁们也在一个个地倒下。
而此时,自己的年迈,却成为了邓九如最为憋屈之事。
一军主将,不需要都像田无镜那般,是高品武者,类似镇北侯那般,也依旧可以谈笑间指挥大军攻城拔寨。
但邓九如多希望自己能年轻一些,若是自己还在年轻时,若是自己的气血没衰败至斯,自己也能再斩杀几个野人当垫背!
“嗖!”
一根箭矢射中了邓九如的胸膛,
邓九如拄着将旗单膝跪了下来,右手抓着旗杆,左手攥着刺入胸口的箭矢,口中,鲜血不断地溢出。
一道黑色的身影顷刻间毙杀数名邓家家丁,出现在了邓九如的面前,正是野人王麾下亲军主将,桑虎。
此时的桑虎,身上也满是伤痕,有些地方,深可见骨,但他笑到了最后,胜局,已定!
他抢先一步,来到了燕人主将面前,像是一个祭祀那般,开口吟诵道:
“星辰在上,若你愿意归降,将赐予你温暖的光芒。”
这是劝降,
一种高高在上的劝降,
一种将胜利者姿态诠释得淋漓尽致地劝降,
与其说在劝降,
不如说是趁着这个机会,满足着自己的精神需求。
看吧,
高高在上的燕人将领,
他正跪伏在我的脚下,
他将祈求我的怜悯,他将哀求我的宽恕!
邓九如咧开嘴,
此时的他,
用尽身体的力气,
开口道:
“终有一日,我大燕铁骑,将横扫雪原………”
桑虎的目光,沉了下来。
“野人,必灭族!”
最后三个字,邓九如是吼出来的,
与此同时,
未等桑虎出手,
邓九如直接攥着胸口的箭矢向体内更深处扎去。
“噗!”
桑虎刚刚抬起的手掌,还没来得及落下,这个老将就已经自尽于自己面前。
哪怕是死了,其尸体也依旧借着将旗跪伏不倒。
“呵呵。”
“砰!”
桑虎一脚踹翻了老将的尸体。
他蹲了下来,把嘴巴凑到老将尸体的耳边,轻声道:
“雪原上,只有被灭族的部落,才会在绝望之际,发出这种苍白且无用的诅咒。”
说完,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补充道:
“圣族,必大兴。”
眼下,
江上,
楚人的歌声随风飘荡;
江面,
燕人的尸身顺流而下。
魔临
第一百一十六章 悲伤
青鸾军的军阵,极为齐整,大楚重步兵,一来楚国面临着和乾国一样的问题,缺马,同时,自己的对手往往才是决定自己发展思路的关键。
数百年来燕人需要面对的是荒漠上的蛮族,所以必须得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铁骑才能和蛮族进行抗衡。
楚人则需要在穷山恶水间,和那些山越人进行厮杀,虽说山越人的辉煌时代早已经过去,但他们的反抗也依旧是此起彼伏,山河险恶之地,骑兵的用处很少,也就催生出了楚国的重装步卒以及水师。
眼下,
刚刚杀过江的数千燕军,基本都没有战马,大皇子的军事冒险,本身应该是成功了的,只是没料到,玉盘城里,居然一直藏着一支楚国的精锐。
这么一想,司徒毅所建立的新朝还真就和痰盂一样,被各方势力用完就倒,毫不怜惜。
“屈某在城里备下水酒,还请燕国大皇子赏脸。”
楚国是贵族联合执政,各大贵族都有着自己的封地,极为讲究血统和传承。
姚子詹年轻时喜欢针砭事端,曾言:乾礼重繁琐,而楚礼重复古。
意思就是乾人对礼仪的追求,是怎么繁琐怎么来,怎么形式化怎么来,怎么复杂化怎么来。
而楚人则是不停地追求着先祖的传统,一切都讲究向先祖靠齐,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在楚国,依旧有巫医这种极为古老的职业存在,楚国皇宫中也有巫医监,他们专门潜心寻找和发现上古先贤时的治病手段。
同时,在楚国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国内但有叛乱或者兵戎之争,那么士卒可以死,但双方的贵族将领如果被俘虏了或者投降了,一定要礼遇,同时还得送还回去,至多,附带点赎金。
所以,此时屈天南请大皇子入城,说是备下水酒,还真不是说假话。
大皇子攥着手心里的刀,笑了笑,
“青史可查,姬家有战死的皇帝,却从无战场投敌的子孙!”
屈天南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大家文化观念不同,所以在思维模式上也不同,在屈天南看来,燕人的皇子如此不珍惜自己高贵的血统,实在是有些自贱了。
屈天南手指向前一挥,
青鸾军开始压上。
李豹深吸一口气,大吼道:
“镇北军上下都有!”
“虎!”
“虎!”
“虎!”
所有燕军士卒都攥着自己的马刀,弓箭手也重新张弓搭箭。
李豹回头看向大皇子,道:“请殿下后撤,吾等为殿下断后。”
“你没听见孤刚刚说了什么?”
“死,很容易,活着,其实更难,战后,总得有人担责,面对陛下,面对臣民的怒火,还请殿下,活下去,去承担责任吧。
战场之际,可婆婆妈妈不得。
再说了,您的脑袋比较珍贵,末将不想楚人将您的脑袋挂在旗杆上,耀武扬威。”
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突袭玉盘城的谋算,在楚国青鸾军出现时,就已经宣告失败。
东征军的望江战役,将以损失惨重而告终。
眼下,战死,似乎才是不错的归宿,因为百年来,燕人还未曾经历过这等失败,尤其是这几年伴随着镇北侯靖南侯两位侯爷取得的一连串大捷,使得燕人的心气儿,一下子高了,从朝堂到军队,再到民间,似乎都觉得黑龙旗下,所向披靡,这才是大燕本该有的姿态。
“殿下,李富胜是个什么性子,您也清楚,让他去收拾残局,万一发起病来,他敢将颖都上下都屠戮一空。
还得您回去,收整兵马,咱们过不去这江,但也不能让楚人和野人轻易地再打过来。”
大皇子的面色有些抽搐,李豹说出了他心中所想,身为皇子,而且还是自小被父皇当作大将来培养的领兵皇子,遭此打败,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对日后的责难。
甭管有再多再多的理由,败军之将,就是无能!
“亲卫营,护送殿下过江!”
李豹对亲卫营下达了命令,
随即,
他没有对麾下有丝毫的隐瞒,
大吼道:
“镇北军所有,随我为殿下断后,咱们只管战死当英雄,大皇子活下去给咱们擦屁股喽!”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全军哄笑,倒是没有身为断后军的悲凉,有的,只是豪迈。
大皇子咬破了嘴唇,这一刻,他想到的居然是田无镜,那个男人在决定自灭满门时,是否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已经决定做好去应对青史和天下的非议?
但无论如何,他是主帅,李豹说得对,死,很容易,战死的皇子,也会很悲壮,至少,能赚取父皇些许眼泪。
人战死了,再大的过错,也就不用再追究了,世人对死去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但江对岸,还有大军在等待着自己,他得收整好局面,否则一旦崩盘……
不用亲卫架着,大皇子开始自己奔跑,回去,回去,回去………
而在大皇子身后,
面对不断逼近的青鸾军,
李豹独臂举起刀:
“陷阵之志!”
周围数千镇北军甲士齐声高呼:
“有死无生!”
………
花船已经靠近了水闸城门口,少年郎有些唏嘘地感慨道:
“没记错的话,对方的中军,就是所谓的镇北军吧?”
造剑师点点头,道:
“是燕人用蛮人磨砺出来的一把尖刀。”
“唉,可惜的是,这一次燕人折损的,只是左路军,若折损的是镇北军,该多好。”
这样子的精锐,既然是他国的,自然是死越多越好。
造剑师毫不客气地道:
“若是镇北军,咱们敢放他们像其左路军那般过江么?”
“也是,不过我大楚,也得趁着这次机会,向野人购买马匹,组建自己的骑兵了,据说很费钱?”
“相当费钱。”
“那您多辛苦点儿,多造点儿剑,卖一卖。”
“造多了,就不值钱了。”
“唉呀,啧啧。”
少年郎走到船边,
很没形象地解开裤带子,
过岸时,被吓尿了一次,现在,是第三次。
此时,从上游漂浮下来的燕人尸体,有一部分已经汇入了支流,河水,也随之开始泛红。
少年郎没有打赌赢了的快感,
看着河面上的尸身,
似乎连原本愉快地小解也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了。
………
另一边,没出什么意外,李豹率军成功拦截住了青鸾军,大皇子得以渡江回到西岸。
青鸾军事先一直藏在城内,所以自然无法提前做出包抄动作,怕被事先发现,也不可能布置下所谓的天罗地网。
最重要的是,这数千镇北军士卒迸发出了极为强悍的战斗意念。
山越人,经常悍不畏死,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大概就是那种反正贱命一条无所谓的感觉。
青鸾军常年和山越作战,对此应该早就习惯了。
但眼前的这帮燕人,不仅仅是悍不畏死,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