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4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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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野人王正在剥栗子,糖炒栗子,很入味,很好吃。
野人王不光自己吃,还会特意剥几个放在剑圣面前。
剑圣也不客气,
欣赏着景色吹着湖风,时不时地拿起一个剥好的栗子放入嘴里缓缓咀嚼着。
“第一天出城时,看见你也在队伍里,说实话,我还真被吓了一跳。”
“怕我一剑杀了你?”
“是啊。”
“要杀你,在雪海关时就早杀了。”
在雪海关时,剑圣甚至不用自己动手,只需要他向郑伯爷表示一下,郑伯爷定然会将野人王的脑袋取过来放在剑圣面前。
都说范正文会做生意,但在人情往来的这种生意上,郑伯爷还从未亏过本。
“不一样的。”野人王摇摇头,继续闷头剥着栗子,“在雪海关和在外面,是不同的。”
“是不一样。”剑圣点点头。
“我说得对吧。”
“嗯,在城内,你是囚,在城外,你是囚徒工,一年多前被俘的两万多野人,现在活下来,还剩下多少?”
雪海关的基建和复苏,甚至包括上个冬天之所以能在吸纳了这么多人口之后还能保持稳定,那数万野人俘虏,可谓是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他们做最累的工,他们吃最差的饭,他们住最冷的窝,一批又一批地野人奴工就这般死在了工地上。
现在,只剩下数千人还能继续做苦役,其余的,不是死了,就是残废后失去劳动力而被处理了。
在这一点上,平野伯府可谓是极其冷酷。
当然,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当初他们打入山海关烧杀抢掠那么痛快,痛快后,就得赎罪了。
郑伯爷一直没有从那批野人奴工中收编部队,因为没这个必要。
首先,雪海关一直走精兵路线,这是传统,得继续保持。
其次,雪海关虽然吸纳了很多蛮族人,但底层的百姓,依旧是晋人占据了绝大多数,这些百姓大多是受到过野人荼毒的,对这批野人奴工的惩戒,可以收揽他们的人心。
竖立一个野人这个共同仇恨的靶子,有这个外部矛盾在,那么燕晋两地百姓以及平野伯身为燕人的这一层身份所可能带来的矛盾就能被尽可能地模糊掉了。
野人王想了想,道:
“还真是这个意思,但我还想过好日子,你知道么,我现在不怕平野伯,因为平野伯和我是一样的人,能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
但你不同,我不确定,你是否愿意看见我过上好日子。”
剑圣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反感郑凡将野人王拉出来一起入京,因为他可以看出来,郑凡对这次入京受赏之事,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野人王也没再追问下去,而是拍了拍手,
道:
“这里是明池是吧,曾是司徒家驱逐我圣族大捷后立碑之地。”
晋地很多地名古迹,其实都和当年晋人驱逐野人有关。
昔日,司徒家某位家主率军于此击溃野人一部,将战线推过望江,进一步压缩了野人在晋地的战略转圜空间,同时也为最终彻底驱逐野人出晋地奠定了基调。
那位司徒家家主曾命雕工在此立碑,纪念这场大战。
岁月流逝,太多事物都雨打风吹去,明池的美景已经淹没掉了这里曾是古战场的事实,成为了晋人游玩之处,花草圣地。
早年间,湖面上曾遍布花坊,不仅仅是以皮肉生意为生的红帐子,还有很多自发和主动特意来这里天为被地为床的良家子和良家女。
搁在另一个世界,就是一个以主打“艳、、遇”为主题的旅游景区。
但眼下,
花坊不见,
附近甚至连人烟都不见多少。
昔日的鲜花浪漫,只剩鲜花不得浪漫了。
“碑文呢?”剑圣开口问道。
“当初我叫人挖出来,砸了。”野人王说道。
剑圣点点头。
野人王也叹了口气,眼里,露出了一抹追思。
良久,
剑圣开口道:“糟蹋东西。”
“呵呵。”野人王笑了笑。
其实,他很想说,八百年前,三晋之地曾遍布野人圣族的神庙、碑刻、壁画,但现在呢,还能看见么?
但他懒得争辩,因为他清楚,诸夏人一直有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情节,自己的东西,是东西,自己的乐章,是天籁,自己的宗祠,是神圣,而其他族群,无论野人还是蛮族亦或者是山越,都不值一提,甚至多看一眼都会觉得脏眼睛。
这时,
张远山走到郑伯爷身边,缓缓地跪坐下来,道:
“伯爷,这里真的是好山好水好风光。”
郑伯爷没做声。
张远山却没有已经当了苍蝇的自觉,反而继续道:“伯爷,你说,要是想彻底平定晋地这一块,还需要多少兵力?”
郑伯爷睁开眼,看了一眼张远山,笑了笑。
张远山也笑了笑。
然后,
郑伯爷又闭上了眼。
“………”张远山。
“伯爷是觉得,和下臣讲这些,很无趣?”
郑伯爷点点头。
张远上抿了抿嘴唇,道:“但下臣还是有一问,望伯爷可以为下臣解惑,这,也是六殿下所思虑之事。
那就是,郑伯爷觉得,下一步我大燕,是先取楚还是先取乾?”
其实,
郑凡对张远山的态度变得这般生冷,也是因为在队伍出发后,自己终于收到了小六子来的信。
小六子的信使先是和郑伯爷这边错开去了雪海关,然后再由雪海关派出三名骑士快马加鞭追上了队伍将信交给了郑伯爷。
信中,小六子先是得意了一把自己生了儿子。
然后说了说最近他的一些事,包括最近的心情琐碎,嗯,还写了两首诗。
其实,郑伯爷和小六子更像是一对笔友。
闲话在上头,下面才是正儿八经的话。
在信的尾端,小六子着重提了三件事。
一件是永平三年上半年对雪海关的钱粮输入筹划。
一件是其父皇宣郑伯爷进京他的一些看法,看法很含蓄。
而这含蓄,则意味着一种“暗示”,因为这本该是很风光的一件事,你为何要含蓄?
第三件,则是说冯观是宫内近期得宠的年轻太监,功利心很重。然后对张远山的形容是:
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人?
聪明人说话,会很简单;
聪明人写信,也很简单。
一句“孤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人”,其实就已经包容了很多内容了。
小六子都看不透他,郑伯爷就懒得去看他了。
只不过,
面对张远山的这个问题,
郑伯爷直接开口回答道:
“先取楚。”
二人聊这个话题时,一点都不顾忌在身侧坐着的大楚公主。
“为何?”张远山作洗耳恭听状。
郑伯爷瞥了张远山一眼,
理所当然道:
“因为打乾国没我什么事儿啊。”
“……”张远山。
瞎子在这时走了过来,
对张远山道:
“张兄,此美景湖色,可有诗意?”
很显然,是瞎子过来帮郑伯爷接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
张远山很想脱口来一句,
这里的景色和你这位盲者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忍住了,只能陪着瞎子吟诗作赋。
待得这里重新安静下来后,
公主小声道:
“我不喜欢那个人。”
“我也不喜欢。”
“嗯。”公主点点头,似乎对自己和丈夫有共同讨厌的人,感到很开心。
随即,
公主试探性地问道:
“相公,可不可以在路上,给他………”
郑伯爷看着公主,笑着道:“怎么胆子这么大,他好歹是钦差。”
公主看着家里皇袍都几套款式的郑伯爷,
咬了咬嘴唇。
郑伯爷见状,觉得挺可爱的,伸手摸了摸公主下颚,
道:
“对不喜欢的人,没必要都解决掉的,你也不可能都解决掉,当作不存在当作一只苍蝇就行了。”
……
在明池的休息,算是队伍的一次小安逸,之后两日,队伍都是快速行进,没做什么耽搁。
在郑凡的指示下,队伍稍微向北,避开了玉盘城,从上游过的望江。
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了,平时需要她出来帮自己撑场子那是“生活所迫”,但也没必要刻意地让她去触景伤情。
“玉盘城”这个地方,应该是现在绝大部分楚人的伤心地。
过了望江后,队伍没做休息,在深夜,入了颖都。
颖都是一座大城,且是整个原成国范围内,最大的中心城市。
因靖南侯率军进驻了奉新城,所以它不算是军事中心,但其他中心,它是一个都没落下。
但无论是冯观的钦差身份,还是郑伯爷的身份,深夜喊开个城门,问题都不大。
就这样,
队伍进入了颖都城,下榻了城内的驿站。
由于队伍行进很快,所以未曾提前派出信使入城通知,外加是深夜入城,所以哪怕惊动了颖都内的很多权贵,却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选择星夜拜访。
所以,
驿站内,
显得很安静。
而在驿站的院子内,
刚刚布置好内外警戒的高毅看见了向自己走来的瞎子。
“北先生,有何事?”
瞎子束手去身前,
道:
“传伯爷令!”
高毅和其身边两个副将当即跪下,
“末将在!”
“末将在!”
瞎子舒了口气,
缓缓道:
“磨刀。”
————
下一章是个大章,所以在这里先停一下,大家还是明天起来看吧。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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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鸡犬不留
颖都的驿站是由原本大成国相国寺改来的,占地宽敞。
院子正屋内,
郑伯爷斜靠在椅子上,目光微垂。
在下面,坐着两个人。
一边,是瞎子;
一边,是野人王。
先前原本还有一个来自雪海关的教员,刚刚问完了话,现在已经退下去了。
颖都城内很多权贵都知道平野伯今夜入了城,入城后就进了驿站休息,他们在等着翌日去投上名帖再行拜访。
知道肯定会得召见的,已然在备着礼了;
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被召见的,则在心里怀着些许忐忑之情在期待着明天。
眼下,只要眼睛不瞎的,都清楚这位伯爷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有人一介白身,却自以怀才不遇,想着能靠这种方式入得平野伯法眼,以图一展心中宏图;
有人身有官职,却不愿意继续在这颖都浑浑噩噩,想逃脱这樊笼,得以鱼入江河。
在他们看来,郑伯爷是黔首出身,快速崛起必然意味着底蕴不足,没有充分的宗族亲戚去充实左右,自然给了他们这些人机会。
当然了,
如果他们看见眼前这一幕,
兴许就不会那么想了。
可能对于瞎子这位一直隐藏于郑凡身后的“北先生”,除了雪海关的人,没多少外人知道,但还有一个野人王,此时也是以幕僚的身份坐在下方,这就真的是足以吓死人了。
郑伯爷手里把玩着两个核桃,
开口道:
“说说。”
瞎子开口道:“主上,想来,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不仅仅是我雪海关前来参加乡试的读书人,还有颖都外其他地方赶来参与的读书人,他们都没能拿到进考院的资格。
这次乡试,中者可为官,就算是落榜时,也大概率能为吏,近乎就是只要一只脚能迈入考院,那出来时一个皇粮饭碗就基本没跑了。
财帛动人心,但这皇粮饭碗,可丝毫不比财帛差;
一桶水和一个可以不断冒水的泉眼儿,哪怕那个泉眼儿很小很小,但后者的价值,依旧比前者大,大部分人,还是能算得懂这个道理的。”
治理地方以及行政体系的开展,需要官吏的填充,以前在大燕,是门阀和天子共治天下,天下泰半官吏出自于门阀,剩下的那部分里,还有很多也依旧是和门阀眉来眼去的。
所以燕皇以两位侯爷强兵入京,直接用铁骑马踏门阀,并不是他天生喜欢去赌,而是因为这样做的胜率,反而最大,若是想以自上而下的方式进行改革以温和地方式进行集权,真当那些动辄百年以上的门阀全都是傻子么?
但马踏门阀之后大燕也出现了一个问题,比如现在雪海关内的一镇游击将军左继迁这种的,他这种门阀子弟,当初就被直接撸成了阶下囚,像类似这样的,还有很多很多,很多门阀子弟在前几年的战争中直接被打入了刑徒兵,送到前线去当辅兵或者去消耗。
而且,就算是他们后来能够靠自己的拼搏重新崛起,但这种家族出身和政治上的避讳,很容易在接下来遭受来自上方的打压。
所以,燕国一度出现了官慌,虽然燕皇早些年做了一些储备,但依旧不够,在马踏门阀之后甚至一度用“吏”转“官”去填补空缺,等到门阀清理之后,再以科举的方式以寒门填充朝野。
晋地也是相类似的情况,
原本赫连家、闻人家、司徒家,他们三家分晋,其实各自都有一套风格不同却运转了好几代人的官僚体系,但战争爆发后,赫连家、闻人家直接被灭族,所受牵连者,更是不计其数。
司徒家那边司徒雷在的时候本打算向大燕称属国,这样一来,整个晋东应该得以保全,但谁晓得司徒毅司徒炯二兄弟另立朝廷,外加野人入关,双方打了个热火朝天,而后燕国两次东征,成国也被打了个稀巴烂。
同时,如果原本是属国的话,那么多少要给足够的体面,允许其保留自家兵马和自家的官僚体系,但现在既然是燕军驱逐的野人,占领了成国,再傻乎乎地保全它的体系,那就是燕人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所以,现在大燕和晋地,都出现了用“官”慌,科举制的迅速铺排,就是为了将这一块给赶紧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