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5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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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衣人持刃逼迫而来,被戴立挡下,双方硬拼了几记,另一个黑衣人则不见了。
戴立清楚,另一个人必然已经绕到其身后,但他的功夫,实在是太寻常,根本就无法顾忌背后了。
当下,戴立也发了狠,刀挥舞得更加刚烈,试图和眼前这个黑衣人来个同归于尽好拉个垫背的,而对方很显然也清楚戴立的意图,所以马上开始后退。
“噗!”
这是兵刃入肉的声音。
戴立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
“噗通!”
在戴立背后,一名黑衣人的尸体栽倒在地。
戴立忙回头看去,发现一个身穿老旧长衫的持剑男子出现在他身后。
老戴是不认识剑圣的,
剑圣之于雪海关,就像是薛定谔的猫。
很多人都知道剑圣可能在雪海关,但他到底在哪里,没多少人知道,外人想要确认的话,得自己来闯闯。
再者,
一袭白衣的剑圣,很好辨认;
一身喂鸡时穿着的便服,就不是那么好认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是很长时间以来的道理,并且,不是是个人都有水平从剑气上就能认出使用者身份的。
剑圣走过戴立身侧,向着黑衣人走去,同时问道:
“要活口?”
戴立到底是薛三带出来的人,马上道:“对,他牙齿里会有毒药!”
剑圣点头,
黑衣人转身欲跑,
但人跑得哪里有剑快,龙渊呼啸而出,直接刺中了对方的小腿,将其钉在了地上。
剑圣快速上前,在对方咬破毒嚢前,一记掌剑劈在其下颚位置,将其对方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戴立马上屁颠屁颠地过来,将对方牙齿里藏着的毒囊取出。
剑圣开口道;
“问。”
“好嘞,您放心,这是我最拿手的,对了,那个,您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位………”
剑圣扫了一眼戴立,戴立马上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说什么废话,开始审问起黑衣人。
视死如归的探子,是有不少的。
但视死如归同时还功夫好的探子,其实是不多的。
任何事儿,只要多加一个限定条件,概率就降低了很多。
这是薛三对戴立他们曾说过的话,戴立虽然一开始没能搞懂限定条件和概率的意思,但还是觉得自己听懂了。
很凑巧,
这位黑衣人,是一个视死如归的好汉;
所以,他用说出自己所知道的讯息来换取自己一个死得痛快。
………
一座破败的荒村小院里,
一面容姣好的村妇打扮女人正坐在井口边,她手里挎着一个篮子,正在将花瓣送入口中咀嚼。
在其面前,跪着一个男子,刚刚汇报完情况的他,看着面前村妇的赤足,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欲念,但马上就强行按压了下去。
眼前的这个女人,太让人着迷,却又不敢去亵渎。
因为她是大楚惜念庄的掌门人,秦月月。
曾经,东方四大国,最为强力的番子衙门,就是大乾的银甲卫,不仅仅是对内监视厉害,对外渗透,也是一绝。
燕国的密谍司、大楚的凤巢这两家和银甲卫比起来,必然失色;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大乾的士大夫阶层的壮大固然导致了武将地位的下降,但一定程度上,大乾维持着一种相对意义上的“大一统”;
曾经的钟家依靠着西军,羁縻西南地区,但依旧算不得藩镇,因为士大夫们死死地盯着他们。
这也使得,银甲卫在乾国,是一个统一的衙门,而不像是曾经的燕国以及现在的楚国,一个是因为门阀,一个是因为大贵族的封地,导致隶属于朝廷隶属于皇帝的特务衙门其生长发展的水土环境,一直很逼仄。
惜念庄,暗地里,确实是有着凤巢的背景,但明面上,它其实是一个江湖门派,平日里,也会接一些江湖的活计,享有较大的自主权。
但在国战的背景下,惜念庄站在了朝廷的一边。
同时,外界还一直传闻,秦月月和摄政王之间,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因太后不同意,所以秦月月才没能入宫。
曾经,大皇子起事时,联络过惜念庄,惜念庄答应为其奔走,待得四皇子出兵对付大皇子时,惜念庄反手将大皇子给卖了,导致诸皇子之中除了四皇子之外势力最大的大皇子,根本就没什么发挥,直接就被年尧大将军直捣黄龙擒拿归京。
“唉,也是怪了,这几日,每天都折掉一支小队,不应该啊。”
秦月月一边吃着花一边思索着。
一支小队,其实也没几个人,但这次惜念庄是由她亲自领队带来的,也都是庄子内的精锐,其中,不乏好手。
虽说这里是燕人的主场,雪海关的大军就在那里,但如果派出大批兵马的话,那些训练有素的探子肯定能提前察觉从而进行躲避;
如果是小股探子之间的交锋,他们也应该能做到进退自如才是。
不大可能一折就折一整个小队。
“传令给其他几个小队,让他们往后退退,既然已经知道了李富胜的那一部以及那一支晋营兵入了雪海关,想来应该是奉靖南王的命令在开战之前去扫平雪原野人的。”
“庄主,这时候燕人还敢分兵去扫雪原,是否意味着这次燕人………”
“糊涂。”
“属下………”
“燕人这么做,不是不拿伐楚当回事,而是想要将存在的隐患都暂时抹去,好一门心思地对我大楚用兵。
此次,燕人,是下血本了,你速速将这一消息传递回去,就说燕人这次,是真的要起国战。”
“是,庄主。”
待得这位手下离开后,
秦月月又在井口边坐了会儿。
井里头,有一具燕人传信兵的尸体,她昨夜才审讯完。
其实,她清楚自己这次带人入晋的任务是什么,对于各路兵马动向的打探,其实并不是他们的主职,当然,有的话,更好,没有打探到的话,也没什么影响。
因为燕人除非真的疯了,否则不可能从蒙山那里进兵的,小股兵马渗透还行,但大军从那里过,不说燕人得被蒙山的崎岖蜿蜒的山路耗死后勤,只要大楚择一支偏师守住蒙山出口,燕人就进退不得。
况且,就是那里,由屈氏出面组织,专门盯着,以确保万无一失,还有梁国一线,也专门有军队盯着,梁国可以暂时不灭,但燕人休想再玩当初借道于乾开晋的故计。
所以,甭管再高超的兵马调动,到最后,都得在镇南关前落子。
燕楚两国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守住镇南关,则大楚国境无忧,镇南关若是被破,则楚国将沦为乾国之余燕国银浪郡那般被燕人铁骑一马平川,况且,楚人可没有经营百年的三边可做依托。
秦月月想起了当初自己在诸皇子之乱中对他说的话,她愿意帮他将大楚贵族的力量给再削下一层。
因为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尤其是在得知燕皇马踏门阀之后,他喝了一夜的酒;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和大贵族进行和谈,举行了大仪,以换得国内的快速安稳,同时,屈天南这位柱国则令青鸾军北上。
现在想想,秦月月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他总是能比其他人看得更远。
如果那时大楚没能顺势拿下镇南关,等到燕人击溃了野人,拿下镇南关的话,大楚的北方门户,将彻底向燕人敞开。
大楚步卒就算天下无双,但燕人的骑兵更是来去如风。
一想到他,秦月月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笑容。
她一生冷冽,嗜食人血染红的花瓣,唯独对他,笑靥如花。
秦月月离开了这座小荒村,接下来,她要去颖都,她要去亲眼看看,燕国对于这次伐楚所下的血本到底有多厚重。
她清楚,颖都是燕国对这场战事的后勤重镇。
然而,
她还没走多远,在她的前方,就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身着老旧的长衫,手里握着一把剑。
男子握剑的姿势,像是拿着一根烧火棍,形象,过分朴实和木讷。
但秦月月的眼睛,却眯了起来,她感受到了威胁,一种来自死亡的威胁。
当上惜念庄庄主后,她就再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感觉明明白白地告诉她,
她可能马上会死。
秦月月的目光,落在了对方手中的剑上。
去燕京的路上,郑伯爷曾和剑圣共坐一马车,一向富有诗名却鲜去作诗的郑伯爷为剑圣亲吟一首: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天下谁人不识君,确实是对剑圣最好的形容。
不认识他的人,一剑下去,也就认识了。
而秦月月这种层次的高手,这种地位的人,她不用等对方出剑,就能猜出其身份。
让自己感受到清晰的死亡威胁,
用剑的,
且在这里;
不是那位传说中伴平野伯左右的昔日晋地剑圣,又是谁?
其实,秦月月也是个高手,昔日江畔摄政王对垒五皇子熊廷山,秦月月也是为摄政王站过台子的。
但这世上高手虽不是过江之鲫那般繁多,但东方四大国,朝堂上站着的,江湖里游着的,乡野里藏着的,掐指算算,也要数上好久;
但真没多少人,敢独自面对剑圣而不打颤的。
虽说昔日剑圣曾败走在田无镜手中,但彼时燕军大军压境,一个剑圣,又怎能挽天倾?
雪海关下,一人于千骑纵横,斩杀敌将,此等壮举,让人惊叹的同时,真正的武道之境的人,也都品出了一些味道;
那就是:
那位,可能已经窥探到三品巅峰之上的层次了。
千军万马中,所谓的强者,无非是大一点的蚂蚁,这是共识;
但眼下是荒郊野外,一条小径,前端站着他,后端站着她。
慌,是真的,但秦月月还是捂嘴笑道:
“怎么着,昔日的晋地剑圣大人,这是要向小女子亲自出剑了?”
一时间,秦月月心里有了个猜测,那就是自己已经完全失去联络的三个小队,不会是眼前这位出手的吧?
他,
怎么会?
他,
怎么能?
似剑圣这般强者,就是君王,都得以礼相待,比如百里剑为太子武师,入上京城时,乾皇于白玉桥上亲迎。
高傲如他,会愿意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来做这等鹰犬探子之事?
剑圣叹了口气,
道:
“明明是我的剑,明明剑在我手中,但像是随便碰到哪个人,都能来指点我剑该怎么用一样。”
当他出现在郑凡身边时,
对面的人,都会发出惊呼或者不屑:你这位晋地剑圣竟然为燕人走狗!
一开始,
剑圣会有些神伤,
慢慢的,
次数多了,
剑圣就有些烦了,
非亲非故的,我的剑,也不是你们教的,昔日自己和弟弟在晋国京畿孤苦度日时,也未曾吃过你们施舍的半碗粥;
却偏偏等到自己剑术大成后,各个在自己面前“好为人师”。
“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燕人侵入三晋之地,毁掉你虞氏江山,迁京畿太庙入燕京,就这,你剑圣却居然还能为燕人效力。”
剑圣摇摇头,道:
“我非朝堂中人。”
他未曾食君之禄。
再者,
君在燕京城的晋王府内,听郑伯爷说,还过得挺好,太后保养得也很好。
秦月月抓起一枚花瓣,送入自己嘴里,一边吃着一边道:
“那晋民呢?燕人于这三晋之地,是为人上人,你晋民,晋兵,皆为下等人,此等事,剑圣大人,您能忍?”
剑圣点点头,道:
“确实不能忍。”
秦月月微微皱眉。
剑圣又道: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一起算算,玉盘城下,屈天南将我晋民当作两脚羊充作粮食,这事,能忍?”
一个是下等人,
一个是两脚羊,
哪个更严重?
剑圣扬声道:
“八百年前,西有蛮族,北有野人,东有山越百族,与我诸夏不同文不同种,年年犯边,掳掠我诸夏子民以作口粮,称之为两脚羊;
故而,才有大夏天子下天子令,三侯持节开边,驱逐蛮夷。
你楚人入山越之地久矣,许是已然将自己当作蛮夷了。”
秦月月眉毛一挑,
道:
“想不到,剑圣大人的话,和大人的剑,一样锋锐。”
剑圣摇摇头,道:“我本不欲说这些。”
“那又为何要白费口舌呢?”
“因为你们喜欢拿这个说事。”
“是么?”
“而且我慢慢也发现了,杀人之前,说一些大道理,确实能让我心里,舒服很多。”
剑圣抽出了龙渊,目光微凝;
杀机,
无比清晰。
话说完了,
该杀人了。
秦月月也当机立断,将手中的花篮直接向前一抛,刹那间,落英缤纷,同时,花瓣中的毒粉开始弥漫。
若是此时剑圣冲过来,就算不吸入毒粉,其身躯,也必然会被腐蚀。
然则,
剑圣一剑斩来,强横的剑气直接将前方的花瓣给搅碎,尘归尘土归土,只在一瞬间。
但正是这一剑的功夫,给秦月月找到了空档,她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下。
是的,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和剑圣对决,虽然,她也是三品高手,但她只是初入三品,且就算是同境界的三品,彼此所修不同,实战上的差距,也是无比巨大的。
更何况,
她所面对的是万法之中最擅捉对厮杀的剑客!
她的身法很快,
剑圣,是没她快的,但剑圣的存在,根基在于一把剑。
这把由大楚造剑师亲自锻造出来的龙渊,已经疾驰而出,直指大楚惜念庄庄主秦月月。
秦月月现在可以赌,
赌她的身形比龙渊还快,这样一来,她就能逃出生天;
她也可以不赌,那就必须回头应对,而一旦回头应对,就再无拉开距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