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96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旗的面料很好,也是他从战场上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滕一汉对着这面旗看了许久,琢磨着拿来做些什么。
这时,屋子里传来碗摔碎的声音。
滕一汉走了进去,发现装着咸菜的碗摔碎了,咸菜洒了一地。
“坏了。”
女人说道。
咸菜坏了,臭了。
滕一汉弯腰,将地上的咸菜用手刮起来,又将碎碗片捡起留作刮芋头时用。
“没坏,就这个味儿。”
女人摇摇头,道:“就是坏了。”
滕一汉叹了口气,道;“吃馍。”
“干。”
滕一汉去倒了水送进来。
女人就着水,吃馍。
滕一汉就蹲在一旁,看着。
女人看了一眼,道;“他们来做什么?”
“又要打仗哩,衙门征召了。”
显然,滕家村的这些年轻人,这次想跟着滕一汉一起去,一起捡挂落,一起发财。
女人看着滕一汉,问道:
“你还要去?”
显然,女人被买下来后,知道了滕一汉的所有过去。
滕一汉点点头,道:“去一趟,抵得上在地里刨食儿五年。”
而且,这五年可以不吃不用。
“蠢。”
女人直接吐出这一个字。
滕一汉点点头,道:
“不蠢怎么会买你。”
他承认自己脑子不好,打小就承认。
在从三山关回来途中,本来他打算买一头牛的,结果碰上了牙行的人,她就被绑着手,站在一群女人中间。
她喊他:
“你,买我。”
滕一汉听到了,就将本打算买牛的钱,拿来买了她。
同行的人笑他蠢,
这女人脸上有疤,可怕得要死,你要买就买吧,竟然没还价,牙行的人得笑死!
女人将剩下的半个馍馍丢到了滕一汉面前的地上,
滕一汉捡起来,拍了拍上头的土,掰着送入嘴里。
女人开始洗手,
道:
“燕人又要打来了。”
滕一汉点点头,道:“应该是,又要打仗了。”
“你不能去。”女人继续道,“去了就死。”
滕一汉笑了,道:
“燕人也是人,中了箭,挨了刀,也会流血也会死。”
其实,滕一汉故意说得简单了一些,因为他见过厮杀结束后的战场,简直如同修罗地狱。
但他见证过燕人败亡过,故而,心里的畏惧感,没那么强烈了。
老是听说燕人多厉害多厉害,嘿,也是会输的不是。
再说了,他是民夫,又不会上战场。
女人见滕一汉这个神情,将湿毛巾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滕一汉的脸被打红了一条印子,
他还是没生气,只是默默地将帕子又放了回去。
他爹说过,最没用的男人才会在家里对女人生气。
滕一汉觉得自己蠢,但并非没用。
女人皱了皱眉,似乎这个几棍都打不出一个屁的男人,让她很是抑郁,但她还是开口道:
“我的话,你听不听!”
“听。”
从她叫自己买下她开始,一路上到回到家,她就一直听她的话。
买牛的钱,买了她;
买地的钱,买了骡;
因为她说脚累,不想走道。
“燕人第一次败了,按照燕人的脾气,应该会请他们的平西王爷出山,这一次领军的,应该就是平西王。”
“哦,听说过,很厉害的。”
“所以,别去了,你要是死了,谁来伺候我?”
“好嘞。”
“不去了?”
“不去了。”
“乖。”
女人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容。
但随你,她的笑容,凝固了,因为她看见面前盆里的水,正荡起一层层的波纹。
地面,似乎也在轻微地震颤。
滕一汉见状,起身,作势要出去看看。
女人直接尖叫起来:
“把门关上,别出去!”
滕一汉不懂为什么,虽然他很想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来了什么人,但他还是听话的,爹说过,你这么笨,以后得好好听婆姨的话,因为你婆姨跟了你,已经很委屈了。
这位赵地汉子将屋门关上,转回头,却看见女人很熟练地打开了他爹留下的一口老箱子,据说是他老娘当年的嫁妆。
女人将里头的冬日的被褥丢出来,整个人钻了进去;
随即,
她看向站在外头的滕一汉。
滕一汉裂开嘴,笑了笑,拿起搁在墙角的锄头,站着。
“待会儿要是有人进来了,不准动手,听到没有!”
女人吩咐着。
滕一汉点点头。
“人进来了,要什么就让他们拿什么,不准拦着,懂不懂?”
“懂。”
“就算是要我,也不准拦着,懂不懂?”
滕一汉没回答。
女人严肃道:“我丑,不亏!”
滕一汉摇摇头:
“俏着嘞。”
女人直接被气笑了。
此时,外面的马蹄声好,一阵接着一阵,宛若惊涛一般,绵延不绝。
同时,惨叫声,此起彼伏。
“燕人,是燕人!”
外头,有人喊了一声,然后,就是一声惨叫。
箱子里的女人脸色开始泛白,真的是……燕人。
紧接着,
她开始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会来得这么快,怎么可能会来得这么快,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们不可能……除非……”
女人马上盯着滕一汉,喊道:
“快,把你买回来的粮食拿出来,放院子里去!”
滕一汉走过去,将两袋粮食扛起来,打开了屋门,将粮食放在了院子里,然后,又走了回来,闭合上了屋门。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先前那群村里的年轻后生,没随手帮忙关个门。
当然了,这种小土墙,门关不关,没什么区别。
滕一汉背靠着屋门,看着依旧躲藏在箱子里的女人,咧开嘴,道:
“我还藏了一小袋白面儿留给你吃。”
女人懒得理会,
缩回脑袋,盖子落下。
箱子里,蜷曲着一个人,箱子外,站着一个人。
外头的惨叫声,先稀疏,再密集,先远,再近;
终于,在隔壁屋子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后,女人抬起了箱子;
她确定了,
燕人,在下狠手!
女人骂道:
“该死的赵国国主,该死的赵国国主!”
梁地之战,魏国齐国只是封闭了城关,唯有赵国,主动出击,选择了加入。
因为,乾国的一位郡主,将下嫁给赵国国主。
眼下,燕人的怒火,则开始向赵地宣泄。
……
“噗!”
陈仙霸一刀将面前拿着柴刀的老者给砍翻,郑蛮则将刀从其儿子胸膛里抽出。
刘大虎也拿着刀,神情有些许的挣扎。
后方,有甲士冲进来,将屋里的粮食进行搬运。
陈仙霸将刀归鞘,走到刘大虎面前,瞪着他,低吼道:
“你要是敢说我们杀的不是当兵的而是百姓所以你于心不忍了,我现在就把你腿打折,让你变成伤兵撤下去!
你爹的面子,在我这里,可不管用!”
刘大虎看着陈仙霸,摇头,道:
“我杀她么!”
刘大虎的刀,指着墙角里瑟瑟发抖的老妪。
“呵呵。”
陈仙霸笑了,道:“这倒不必,王爷有令,只对敢阻碍我军征粮的人杀无赦。”
刘大虎也瞪了一眼陈仙霸,他感觉到,自己先前被眼前这个威武少年给蔑视了。
郑蛮咧着嘴,走过来,伸手捶了刘大虎胸膛一记,笑道:“大虎心善。”
陈仙霸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道:
“呵,我听说,早年你母亲是带着你和阿奶逃难到的盛乐城,得到了王爷的庇护,既然小时候遭过难,就应该清楚……”
刘大虎忽然开口道;“所以,我才觉得他们可怜……”
“砰!”
陈仙霸一脚将刘大虎踹翻。
郑蛮的身手很不错,刘大虎自幼有剑圣调理体魄传授吐纳之法,身手也很好;
但和这个来自燕地渔村的捕鱼娃比起来,俩人都不够看。
他们还在学舍里时,这个捕鱼娃就已经斩下楚国柱国的首级了。
陈仙霸的靴子踩在了刘大虎的胸膛上,
刀鞘戳着地面,
低头,
看着脚下的人,
道;
“我是亲兵营校尉官,要么回家去哭,要么,就听我的令!
可怜?可怜?
你可怜这些赵人,
谁去可怜虎威伯和那些战死在梁地的大燕将士?
你可知这次大军南下,辎重粮草到底有多紧缺,要是断了粮,大家还怎么打仗?
要是这一仗打败了,
你且看着,
乾楚联军攻入南门关后,会不会对你们晋人心怀什么仁慈!”
刘大虎看着陈仙霸,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怜,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也知道,我该出刀!”
“老子不准你觉得!
珍惜吧,
现在是你的刀,落在他们身上;
而不是他们的刀,落在你娘你阿奶她们身上。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这个世道的模样!
大声告诉我,
你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很好,下次,连你的眼神都不准给我露出一丁点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感觉,懂么!”
“懂!”
陈仙霸收回脚,他是个很骄傲的人,这份骄傲,在他来到晋东,穿上甲胄,在镇南关金术可总兵麾下上过战场后,就越发不可收拾。
对上王爷,他自然恭顺无比,因为他打心眼儿里崇敬爱戴王爷。
但对下,他又极为霸道。
“走,下一家!”
刘大虎起身,顾不得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土,马上跟了上去。
等到众人来到下一户人家前面时,
陈仙霸却忽然看着院墙上挂着的黑龙旗愣住了,
随即笑道:
“他娘的,这么识趣儿的么,连咱们的旗都给挂上了。”
土墙不高,站在土墙边,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两袋粮食。
陈仙霸一脚踹开院门,走进去,对郑蛮和刘大虎使了个眼色,身后二人上前,一人一袋粮食扛起。
“走!”
陈仙霸没去踹屋门,而是挥手转身离开。
屋子里,滕一汉透过窗户缝儿盯着外头,见燕军士卒离开了,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
而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一身玄甲的郑凡站在那儿,身边,站着的是剑圣。
“怎么,儿子被打了,心疼了?”
剑圣摇摇头,道:“我觉得那小子的话,说得很不错。”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都已经忘了以前我到底是什么风格了,再者,这又是你的风格么?”
“我这人在家里,可能还有一些调调,啃完了猪蹄也会念叨一声爱惜飞蛾纸罩灯;
但只要在战场上,我就不会允许自己留有一丝一毫的矫情。”
“听陈大侠说过,他当初曾追杀过你。”
“那是一个误会。”
陈大侠当年游历时,路过三边的一个小村落,村子里人,招待了他一碗素面;
再回来,村子被杀戮干净了;
实则,是乾人自家的某个小将领杀良冒功,以百姓人头充燕人首级,而陈大侠却误以为是郑凡所为,特意去了燕地在尹城外的客栈里,刺杀郑凡。
“那,眼下呢?”剑圣问道。
“你终究还是介意了,你介意你儿子被我的亲兵头子踹了一脚。”
“我没有。”
“不,你就是有。”
“呵。”
“想杀我的人,不会因为我手上罪孽轻了一点,就不想杀我,甚至,哪怕我是一个圣人,道德层面伦理层面,洁白无瑕,我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依旧会有很多人想我死。
与其去想,有哪些人想杀我;
倒不如去想,如何让他们不敢来,也不能来。”
平西王爷弯腰,
伸手在龙渊剑鞘上轻轻拍了拍,
道:
“可惜我不是田无镜,没那个本事让整个诸夏的刺客都避退;
但我也不差多少,
是吧?”
剑圣则道:“都到这会儿了,就不用再说这些话了吧?”
“平时我香烧得虽然也够,但我依旧喜欢临时再多抱抱佛脚。”
说完,
郑凡抬起手,身后的传令司马马上上前听候吩咐:
“传令,命前军向赵国都城挺进,中军今日就在此驻扎,后军散出去,收集四下粮草军需。”
“喏!”
“要去赵国都城?”剑圣看着郑凡问道。
郑凡摇摇头,道:“我倒是想去见见赵王,但奈何没这个闲工夫,想必他已经知道,我已经到他国境里来做客了;
先给他虚晃一枪,让他将三山关的驻军调回国都去,给咱们让个道。”
“和你出来打仗次数也不少了,以前都是火急火燎的,这次,倒是显得拖沓了许多。”
“没办法,收集粮草太慢了。”
“不,不是这么简单。”
“哟,瞧出来了?”
“你想说就可以说,不想说,我也可以不听。”
郑凡笑了笑,道:
“事儿其实很简单,就跟下棋一样,我落子了,得看对面,想下到哪里,得给他们留个缓儿嘛。”
郑凡和剑圣这边正说着话,前头,陈仙霸又领着郑凡的义子和剑圣的继子,外加一群甲士回来了。
在陈仙霸的命令下,
弓弩手已经就绪,围住了三面土墙,盾牌手在前列阵,其余甲士压后。
这是军队里对付真正三品高手的阵仗。
显然,
黑龙旗外加早早地放在院子里的两袋粮食,并未让陈仙霸真正的觉得屋子里的人,很识趣儿,故而放过了。
实则,在陈仙霸看来,这屋子里,大概是那种“世外高人”,故而,先放下,而后马上调集了人马严阵以待。
很快,
陈仙霸亲持盾牌,领一众甲士破门而入,但预想中的气血纵横并未出现。
平西王爷也翘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