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第9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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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
那位平西王可以在军中说一不二,
他不行,
他是李寻道,他不是官家。
而且,
他只是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基于自己的灵犀一闪,想到的一个可能,一个自己都觉得,对方不可能这般去想也不可能这般去做的可能。
这个可能,
远远比姚子詹先前所说的,直接冲金吾龙纛所在之大军更为疯狂!
齿间,刺入了唇瓣,有鲜血开始溢出。
李寻道感到自己的脑子里,一切都很乱,但在这乱纷复杂之中,他还是果断地选择走向了官家的行辕。
但在走到那里时,他不由得又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自己先前的那一道灵光闪现,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现在都已经失去了去阻止和改变的能力。
“李相公,是否需要奴才去通传官家,官家眼下正在和姚师下棋呢。”
“不必了,我只是来看看官家休息得如何。”
“是。”
李寻道走出了行辕,回到了自己的帅帐。
不时有将领进来对其汇报军情,他都一一做了批复回应。
等到天快亮时,
姚师走了进来。
“累了,累了,老夫要睡一会儿了。”
“官家也睡了?”李寻道问道。
“官家也安歇了,呵呵,官家说,本以为今夜燕人会袭营,还想着与老夫一边对弈时一边听着对面的喊杀声,好为这盘棋多注入一些风味,也能传为一段佳话。
只可惜,燕人没能给这个面子。”
李寻道笑着点点头。
“寻道啊,你还是得注意休息,这一路兵马以及官家的安危,泰半可都是寄于你身上呐。”
“再等等。”
“天都快亮了,还等等?”
“等燕人。”
“晚上燕人不来打,想着白天堂堂正正地冲么?”
“不,等燕人的请降书。”
“请降书?谁请降?难不成是那位?”
姚子詹被这番话给打了一个激灵,马上继续道;
“他燕人连困兽之斗都不做了,直接请降?”
“我不清楚,是否真的会请降,但说句心里话,我不希望燕人待会儿将请降书送来,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就意味着,咱们算计了半天,到头来,却反被算计了。”
“眼下局面,他又能算计到何处?无论是三边还是梁地,都牵扯了燕人大批兵马,燕人国内的其他兵马,也根本来不及在此时出现在西山郡内,他平西王就算是再会打仗,难不成还能变出兵马来?”
“不,姚师,我先前刚刚翻看了韩相公前些日子送来的这些折子,从他们会晤到彼此之间的其他互动。
再看一遍后,我陡然发现,这一封封军情上,写的不是字,也不是事,
而是,
满满的刻意。
那位平西王就像是一个丑角儿,在台上蹦跶来蹦跶去,
一遍遍高喊着,
他在这里,
他人在这里,
他就是在这里,
可偏偏,呵呵,这可能就是大巧若拙吧,他越是这般大张旗鼓地喊出来,咱们,就越是在哄堂大笑于他。”
就在这时,
帅帐外传来一阵欢呼,
紧接着,
是传信兵的高喊:
“报!!!!!!!燕虏平西王送来请降书!”
“砰!”
李寻道的拳头,落在了帅桌上,
苦笑道:
“完了……”
…
“王爷,请降书已经送过去了。”
陈仙霸禀报道。
郑凡点点头,同时检查着自己身上的甲胄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同时,摸了摸护心镜所在的位置,那是魔丸待的地方。
“大虎。”
“在!”
“把本王貔貅身上的银甲,再检查检查。”
“喏!”
“请降书不是刚送过去么,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慌张了?”剑圣有些好奇地问道。
郑凡摇摇头,
道;
“本来,这请降书我是不打算派的,担心画蛇添足喽,后来想想,反正再差也不差了,干脆还是送一下吧,万一真能再拖延个一阵子呢不是?
只是,咱这里也得做好个准备,不能把乾人当傻子,说不定乾人里面有人,已经起疑了,这请降书一看,就几乎笃定了。
增灶,立旗,马匹扯尘,军寨内的剩余主力当哨骑全数放出;
这种种假象,在没戳之前,是会很唬人,在戳了后,立马会现原形。”
“所以……”
“所以我怕了呀,之前的淡定,都是装的,现在,我开始慌了。”
“你做这个决定之前,没慌过?”
“大难临头时,才真正能感受到那种恐惧,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身边就一万兵马,乾军有二十多万,就算百年前的初代镇北侯曾打出了三万破五十万的战绩,但咱们现在的兵力悬殊比当年初代镇北侯还要夸张。
仙霸,通传下去,全军做好准备,听候本王的军令!”
“喏!”
…
“阿叔,北面有消息了不?”
“还没呢,还没呢。”
“怪让人心里担心的。”
“你这崽儿,瞎担心个什么,好好地补你的渔网。”
“我是怕燕狗又打过来嘞!”
“咋可能嘛,咋可能嘛,燕狗不是以前的燕狗啦,没听说么,燕狗的两位最能打的王爷,都不在了。
现在,也就靠一个小辈儿顶着。”
“阿叔,那小辈儿也不简单哩。”
“咱也不是以前的大乾了,以前你可曾想到,官家居然会御驾亲征,官家都向北去了,那些丘八,不一个个激动地拼命呐。
燕人,燕人又咋滴啦,还不都是一双肩膀顶一个脑壳?
在梁地,咱不就打赢了一场嘛,说是梁地那儿有一座大湖,燕狗的尸首把整个湖都给填埋了哩。”
“阿叔,上次官服调民夫,你咋不让我也去?我爹娘可是被燕狗给杀了咧,我做梦都想杀燕狗给爹娘报仇。”
当年李富胜部打到了上京城下,面对近乎不可能攻破的上京城,李富胜命部下抓来京畿之地的百姓强行让他们攻城,导致百姓死伤惨重。
“好好活着咧,人活着,才有奔头,你爹娘不在了,叔拉扯着你长大也不容易,为了你,叔也没娶婆姨,你可不能出啥子事儿,你得为你叔养老送终呢。”
“叔,你都说能打赢的,你还说官家也去了,为啥……”
“你咕噜话咋这多咧,来,把鱼卸下来,等前头大捷的消息传回来,这城内鱼啊肉啊,必然得涨价哩。”
叔侄俩一起将刚打上来的鱼从舟上卸下来,
这才刚上在汴河南岸下来,
当即就感知到地面传来了一阵恐怖的震颤。
叔侄俩都有些茫然地看向西边,自那里,有一片黑色的云海以一种磅礴之势倾轧而来!
兵,
好多的兵,
好多的马兵!
“哈……哈哈………哈……直娘贼……应该是咱前面大捷了……官家班师回朝了……哈……哈哈……”
“不,叔,黑甲,黑甲马兵,是燕人,是燕人,燕人打来了,燕人又打来了!!!”
…
这是一支风尘仆仆的大军,骑士很累,战马也很累。
他们趁着前些日子的大雨,于泥泞中行军掩藏,自西边走,趁着北羌骑兵还未至之前,进行了一场大迂回。
此时,不少士卒的嘴唇是干裂结痂的,战马在奔跑时,也开始吐起了沫子;
一场竭尽全力的奔驰,也不晓得多少战马,在这一次之后,得丢到后方去当驮马来用,无法再承担战马的职责。
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们成功了。
在他们的前方,
矗立着的,是诸夏最为富饶最为壮丽人口最多的一座城池………上京城!
陈阳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对在其跟前,完全是撒开腿丫子奔跑的樊力喊道:
“樊将军,我们到了,我们到了,快拿出王爷给你的锦囊,快拿出来看看王爷的吩咐!”
王爷以自身为诱饵,圈住了韩亗那一部,同时,吸引着乾军向其靠拢包围。
其目的,就是为陈阳所率的这支主力,创造出足够多的机会和可能。
临行前,
平西王爷当着陈阳的面,将一道锦囊,送到了樊力手中,嘱咐他们,在看见上京城的城墙时,打开锦囊。
“对咧!”
樊力似乎完全忘记了锦囊这件事,毕竟和其他人对平西王爷的无限推崇不同,樊力哪怕在魔王这个群体里,也是对主上“敬畏”感最少的一个。
玩什么锦囊妙计的戏码,事儿逼!
但奈何陈阳的目光灼热,
樊力只能摸了摸,终于掏出了那个锦囊,
打开,
里面是一张纸,
樊力嗫嚅了一下嘴唇,一边继续奔跑一边不停地拉扯着纸张,终于,看清楚了上头的字,就俩字,他极为熟悉的俩字。
嘿嘿!
樊力笑了,
举起了双斧,
高呼道:
“乌拉!”
第六百六十章 帝都陷落(中)
不是早上睡眼朦胧,万物复苏于晨;
也不是正午艳阳高照,暑气正盛,焦灼着人的脚板同时烘晒着头皮;
而是在黄昏。
似乎突袭,更适合早晨的画风,但这个世上,却很难有绝对完美的事儿。
潜行、绕后、渡江,再策马奔腾,撇开薛三、陈雄早早调出去相思山当幌子的一部分,再撇开留在王爷身边的那一万,原本,陈阳和樊力这边,少说也应该有个三万五之数的。
挑选入乾的,本就是肃山大营的老卒加上挑选出来的他部精锐,且无论是兰阳城还是滁州城的攻破,都并未给燕人造成太大的伤损;
可真到了上京城下时,陈阳部,也就剩下将将三万之数了。
这意味着,至少有五千部下,在这场短时间内的恐怖大迂回中,要么累死,要么掉队,要么干脆就是迷了路。
对于普通的军队而言,这种情况,实属正常,这也是为何,兵马越多,行军越慢的原因所在,但对于曾经靖南王本人的中军精锐而言,造成这般大的非战斗性的损耗,足以说明燕军为了这场“出其不意”,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不过,
在看见上京城的城墙后,
自上而下,
无论是将领还是最底层的骑士,
哪怕呼口气,都能感受到喉咙深处的血腥味,
在此时,都觉得值了!
上京城,
就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座巍峨的国都,这同时也是一座极为虚弱的国都,它就在那里,它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婉约,
它,
在等着自己的临幸!
陈阳清楚,这是平西王爷以自身为诱饵所换来的机会。
他更清楚,只要自己能够冲入这座都城,那么当初在肃山大营的罪责,也终于可以被抹除了。
陈阳已经没有脑子再去思考其他了,哪怕刚接到命令时,他曾思考过,不是思考平西王爷这近乎“人来疯”一般的军事抉择到底能否成功,
而是思考的是,这场军事大冒险成功后,对于自己这支兵马和对于平西王爷本人而言,能否在欢愉和大捷之后,获得浮出水面再度呼气的机会。
因为这次,他们没有援兵,孤军深入后的再分兵,只会让自己的局面,越来越陷入被动。
平西王爷本人现在还被乾国各路大军包围着,
自己就算打下了上京城,接下来又该如何接应?
甚至,到底能否在乾人疯狂地复仇反扑之下不被闷死,这一切,都是悬数。
但,这也是乾人没有提前预判到这一点的原因所在吧,你可以去推演去预判你对手的绝大部分的动机和行为,但往往,不会去判断他可能去“送死”!
陈阳想到了那一晚,王爷对全军所做的训话,来听讲的校尉被要求按照晋东的传统,回去要复述给自己的士卒听;
王爷那一晚说,他要带着大家伙,去追求一种东西,不是财货,不是女人,不是土地,而是……荣耀。
这,
就是王爷想要的荣耀么?
事到如今,陈阳已经不想去思考之后的得失了,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去品尝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美味佳肴!
樊力打开的锦囊里,就是“乌拉”两个字。
王爷又一次“事儿逼”了,但樊力却很满意。
此情此景之下,
唯有这两个字,能够让他整个人都酥麻起来。
曾将人当作柴来砍下做收集,累积白骨铸宫殿的樵夫,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场面的杀戮;
在这种氛围下,
樊力的皮肤,都开始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
他的甲胄,早就丢在了路上,但此时,他却嗷嗷叫地冲在了最前方,如同一尊野兽,扑向了他的羊圈。
陈阳低吼:“传我军令,冲城!”
传令司马开始咆哮着传达着这一命令,他们的嗓子,也早就哑了,但无所谓,中军看见前军一往无前开始冲锋后,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后军也是如此。
这是一支疲惫之师,但诱人的上京城,足以让他们在此时再榨出新的一份精气。
毕竟这座上京城,可比梅子要让人“解渴”得多。
当年,上京城曾被李富胜攻打过,虽然只是发泄之举,但也着实经历过战火的痕迹。
但彼时上京城内,有官家,有早早地就被收纳进去的守军,虽然乾军不敢出来野战,但据城而守是完全没问题的。
按理说,因为当年李富胜的缘故,乾国应该更为关注上京城的防务问题。
比如城墙的修建比如城墙外民屋的清理以及卫星城堡的修建,乾人在土木上面,本就极有心得,但在这里,却失了效。
因为上京城是整个乾国的心脏位置,牵扯了太多太多的利益,想要将其向军事重镇方面去进行转型,就得弱化掉其他方向的职能,可问题是,原本的上京城早就不堪重负地在运转了,这座大城镇容纳着诸夏乃至当今世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