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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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像是如此。
但宁奕与太子对视。
太子的眼神里,漫不经心的目光下。
藏着一把刀。
他揖了一礼,轻柔称赞道:“宁奕先生刚刚那一剑,当真气势磅礴,不输当年徐藏前辈。”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太子白蛟
“太子殿下”
郁欢挣扎着双手扶动轮椅把手,缓慢行来。
扎着丸子头的年轻男人,将灯笼交放至身旁女子“红露”的手上,轻轻走了过去,扶起老人作势就要跪下的身子,托住双臂,眼神坚定,声音轻柔道:“郁大人受苦了,与今日之事有关之人,本殿绝不会放过!”
郁欢一只手捂住嘴唇,指缝里伸出鲜血,经此一战,身心俱疲,估计寿元都要折损不少,此时此刻,老人双腿枯干如柴,不断打颤,捆绑小腿腿骨的雪白纱布绷带已是一片猩红淋漓,惨不忍睹。
郁欢缓慢坐回轮椅上,身子骨都轻了三分。
看见老人的憔悴神色,太子的眼神凌厉三分,他瞥向嵌入石壁的“庞山”,缓慢深吸一口气,合拢眼帘,再睁开时,眼里的怒意被极好的掩藏下来。
太子的身材其实很是高大,肩头披着长袍的缘故,灯火里摇曳不断,他的身形有些瘦削,看起来空有骨架,弱不禁风。
郁欢乃是大隋有功之臣,早就想要隐退,若不是自己的授意,老人也不会坐在执法司少司首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十多年,如今的天都风云聚变,少司首的位子人人觊觎,他一把年龄坐在此职,其实不妥。
太子轻声道:“郁大人今日之后,就在我莲花楼里修身养息,做些以前想做,却无法去做的事情吧。”
郁欢摇头道:“殿下,微臣赴汤蹈火,再所”
“当不得,当不得。”太子面色凝重,摆了摆手,示意老人不要再说,眼神扫过,两位婢女连忙蹲下身子,替郁大人细细清理伤口,包扎伤势。
做完这些,太子转过身子,先是瞥了一眼门外,确认了那张符?尚存,春风茶舍外的人物如今越聚越多,只不过有那张“屏气”符在,外面人也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太子拎了一张椅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坐在了宁奕对面。
倒是没有丝毫架子。
他揉了揉脸,换上一副笑脸,轻声说道:“我从松山狩猎而回,听闻茶舍有变,赶来之时,已经晚了,若不是宁奕先生出手,恐怕今日白蛟要留下终生遗憾。”
宁奕摇头说道:“郁欢大人始终不肯自报家门,宁某非是不愿出手,而是不敢出手。”
“宁奕先生得罪了东西二境,事事谨慎,是这么个道理,此事无论如何也怪不得你。”太子李白蛟苦笑一声,道:“但郁老先生就是这个性格,这座茶舍的建立之初,本殿并不想暴露自己东家身份,便叮嘱了一番,今日生死大难,这等小事如何能看得比生死更重?”
说到这里,太子的眼神有三分黯淡。
宁奕神情平静。
“郁老先生,在本殿年轻时候,曾经出手搭救,付出了两条腿的代价,从此之后不能走路,无法下地,修为境界一跌再跌。”李白蛟神情黯然,柔声道:“今日更是险些丧去了性命,本殿对他不住。”
“这几年来,茶舍由郁欢执手,本以为天都执法司第一少司首的名头,能让这座茶舍免受算计,没想到”太子摇了摇头,再不言语。
宁奕笑了笑,直言道:“殿下恐怕想不到,正是因为天都执法司第一少司首的名头,才让这座茶舍遭了祸事吧?”
在他心中,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善茬。
越是看起来温良无害,越是深藏不露,这偌大天都里,哪一个是大善人?
太子流连花坊?沉溺酒色?
在府邸门前亲眼见过了袁淳先生紫莲花分身的宁奕,可不相信太子是这么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老先生的手段,连曹燃这等北境猛人都被“感化”落泪,还无法教好一国太子吗?
坠地便是天都皇太子的李白蛟,就算是块顽石,耳濡目染数十年,再是愚钝,也能被“点石成金”。
藏拙。
毫无疑问的藏拙。
这座茶舍里来往的都是三司文官,雅间内的气氛极好,交接情报,应当是天都数一数二的情报交接所,贯通了执法司和情报司两大司属,这位太子看起来“纯良温和”,口中说着不要别人为他卖命,郁欢刚刚“死到临头”,也不愿泄露丝毫机密,可见其笼罩人心的手段。
一座茶舍,一间酒楼,若是不出意外,这两座消遣地,都暗藏玄机。
此人不容小觑。
心思转念闪过之后,宁奕端起茶盏,轻声道:“太子殿下,春风茶舍的事情,外面恐怕不好解决吧?”
徐清焰脸色微红。
先生于不经意间,拿起了自己的茶盏。
会喝吗?
宁奕抿了一口,察觉到淡淡的甜味之后,立马明白自己又拿顺手了装作无事的拈着茶盏杯底,苦茶不苦,别有三分风味。
“茶舍会暂闭一段时间,至于后续,其他事情,宁奕先生大可放心。”太子呵呵笑道:“只要先生不自己说出来,那么东境便不会查到先生头上。”
宁奕无所谓笑道:“没什么好怕的,东境不找我,我还要找东境的。”
太子意味深长说道:“若是宁先生何时想喝酒,可以来莲花楼找我。”
这是在抛橄榄枝了。
宁奕顺势放下茶盏,微微拱手,哈哈笑道:“记下了,有空一定叨扰。”
太子笑着说道:“这位是?”
看到宁奕真的喝了自己的茶水的徐清焰,面色通红,心思飞出云霄之外,此刻怔怔出神,忽然回过魂来。
她声音极轻极小道:“东厢徐清焰。”
太子恍然大悟,他听说过这位“徐姑娘”的复杂故事,春风茶舍内不仅仅有执法司和情报司两司的文官出入,其实还汇聚三教九流,数之不清的复杂人等,情报之交互,庞大而又有序,他的手中,握着整座天都最核心的情报。
其中分为两类,一类是已然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另外一类,则是将要崭露头角的年轻人。
西境的三皇子李白麟,麾下先生“徐清客”,在青山府邸大雨夜之中站了出来,涌入了太子的眼里视线,这位徐清客先生的出身相当诡异,查不到父母和祖籍,是一丝一毫都没有联系的那种,但是他唯独有一个妹妹。
如今的东厢徐清焰。
徐清焰被篆养在西境的金丝笼里,据说生得国色天香,莲花阁内有“好事之人”,把天下绝色列了一个排名:自己的婢女红露,就排在前十之中,位列第六。
至于能够列入前五的,无一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跟随袁淳先生学习卦象之术的“好事者”,曾经告诉自己,那位徐清客先生的妹妹,若是在天都众人面前展露面容,将会毫无悬念的在榜上排在榜首之位。
李白蛟眯起双眼,他向来对莲花阁的占卜之术不做怀疑,可如今他倒真的生出了三分好奇,眼前那嫩的出水的帷帽女子,摘下那层面纱,真的比自己的贴身婢女更好看?
他忽然向后仰了仰身子,端详着宁奕和徐清焰。
一个是曹燃离开星辰榜后,目前没有争议的年轻一辈第一人。
另外一个则是“好事者”口中,未来的天下第一美人。
听起来很般配。
但李白蛟越看越觉得,他们俩不般配。
东厢徐清焰,如今住在宫内,跟随崤山居士修行
他的情报里没有提到,徐清焰与宁奕何时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他倒是知道这位“徐姑娘”曾经在蜀山山下感业寺暂住过一段时间,但宁奕生在西岭,想来也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
李白蛟若有所思,这位徐姑娘在狩猎日,红山兽潮爆发,被自己的父皇带回宫内,离开了西境的束缚,念及至此,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笼中雀喜欢一个人,是很简单很单纯的。
谁带她离开笼子,她就会喜欢谁。
外面的世界很大,她第一眼看到的,就会是她最为依赖的。
太子笑了笑,故作无意道:“今日茶舍生变,扰了二位雅兴,实在抱歉。宁先生,这位徐姑娘是你的?”
这句话暗藏玄机。
先前松山一见,这个“徐姑娘”明显是个纯直之人,口中藏不住话,字里行间对那位“先生”的喜欢,几乎满溢而出。
他倒是想看看真相如何。
站在李白蛟身后的红露,眼神里有轻微叹息神色,知晓殿下是按照惯性,对徐姑娘起了一些“好奇心思”。
最怕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太子问出这一句话后。
宁奕没来得及开口。
徐清焰双手捧着茶盏,满脸通红,憋着一口气说道:“徐姑娘就是徐姑娘,宁先生就是宁先生,什么你的我的,非礼勿问,非礼勿问!”
宁奕忍俊不禁。
太子心底无奈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子,不动声色道:“徐姑娘,宁先生,此地诸事繁多,本殿就不打扰了,好心提醒,从茶舍后门离开,被有心人看到了,难免满城风雨。”
第二百六十四章 喜欢二字缠缠绕绕
两人离开茶舍,绕开人流,宁奕为求保险,动用了一张藏匿气机的符?,好在一切倒是十分顺利,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喝茶雅兴被打搅了,宁奕问了一下徐清焰的意思。
他的本意是天色不早,送对方回宫,今日便算是了结了。
但这位徐姑娘看起来并不想早些回宫,提出要去自在湖走一圈。
宁奕有些无奈,怎么这几位都喜欢去自在湖?
绕湖走了两圈,倒是出奇的安静。
两人一言未发。
宁奕其实心底知道,这位徐姑娘对自己,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的。
他又不是木头。
徐清焰在感业寺见到了自己,见到了阳光。
其实他与李白蛟想的一样。
笼中雀,不见光,自己是开笼之人。
但开笼之人又如何?他与徐姑娘,始终不是一个世界,昨日不是,今日不是,明日也不会是,这种疏离感,宁奕并不知道从何而来。
或许是因为对方生得太过美丽?美丽的不像是人间凡俗。
更像是不可亵渎的神灵。
“宁奕先生,觉得我生得好看吗?”
走着走着,徐清焰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她没有摘下帷帽,便是因为怕引起轰动。
宁奕想也没有想,不假思索道:“好看。”
这是无可置疑的答案。
宁奕顿了顿,道:“为什么会问这个?”
徐清焰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跟宁奕走在一起,她总是太在乎对方的想法,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冷了场,就怨自己说错了话,提到了不应该提的事情。
可是在春风茶舍里,太子的那个问题,总是萦绕在耳畔。
徐姑娘是宁先生的什么人?
她也想知道答案。
话已出口,徐清焰其实有些后悔,但时至如今,只能继续说下去。
她幽幽道:“其实我并不喜欢这张脸蛋。”
宁奕哭笑不得,无奈道:“人间祸水,不外如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前些时候,我跟着居士修行,居士告诉我,世间一草一木,尽皆有灵。”徐清焰看着宁奕,帷帽下的皂纱,被风轻轻吹动,她认真说道:“有灵之物,都会喜欢上我这张脸,于是我蹲下身子,草叶摇曳,拥簇欢呼,这是一种喜欢,我伸出手来,兽灵温驯,贴掌亲吻,这也是一种喜欢。如果真的是这样,其实我也会很喜欢我自己。”
说着说着,那股藏在心底的念头,便一股脑涌了上来。
有时候,人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动物。
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喜欢就是其中的一样。
说到这里,徐清焰顿了顿。
她直视着宁奕,脑海里满是从红山回来那一日的画面宁奕昏迷,她在院子里等候许久,就要奉令回宫,却没有得到宁奕醒来。
她曾经鼓起勇气,想对宁奕说出那几个字来。
我喜欢你。
如果说,不想离开,不想别离,就意味着喜欢。
那么这就是喜欢。
徐清焰咬了咬牙,一鼓作气道:“生成这副模样,若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那么其他的喜欢,又有何意义呢?”
这一句话,已是她能够说出口的极限了。
没想到。
宁奕只是轻描淡写道:“男女之间的喜欢,与另外一人长得什么样,并无太大关联。”
徐清焰怔了怔。
宁奕瞥了一眼女孩帷帽面纱,平静说道:“况且徐姑娘如此好看,只论容貌,没有人会不喜欢。”
徐清焰欲言又止。
“宁某一心修行,只愿在大道上早日登顶。”宁奕拢了拢袖,声音极轻道:“一心修行剑道,并无其他念头。”
徐清焰笑颜灿烂问道:“先生练剑为何?”
宁奕沉默片刻,道:“恩怨太多,世事难了,放不下,唯有剑器够快,才能斩断。”
徐清焰继续笑着问道:“难道一点动心也无?”
这句话来得突然。
却没有得到回答。
“徐姑娘,时候不早了。”
宁奕叹气道:“我送你回去。”
帷帽女孩仍然保持着笑容,只是再也不说话,皂纱垂落,她的脸上,笑意一点一点敛去,两行清泪徐徐落下,被风吹干。
她眼里满是恍惚。
浑浑噩噩。
一路走到皇宫宫内,灵山两位苦修者拎着灯笼站在东厢府邸门口,徐清焰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先生,送到这里,就可以啦”
徐清焰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宁奕,挤出了笑容,可是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今天很开心
今天跟宁奕先生一起喝茶,还去湖边走了一圈。
她应该很开心的,她盼着这一天很久了。
可是,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女孩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不再去想。
徐清焰学着宁奕的姿态,揖了一礼。
江湖上的分别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