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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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抖了抖袖袍,眉眼轻柔道:“师兄,你的徒弟在哪里?”
柳十笑了。
他的袖袍里,第二道讯令传递出去。
剑湖宫圣山上,黑袍踏前一步,柳十同样踏前一步,整座洪来湖,磅礴水柱冲霄而起。
第二道讯令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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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善人宁奕
柳十一彻夜未眠。
传讯令没有第三次发来消息。
一丝一毫的消息都没有。
他盘膝坐在剑行侯府邸的树下,一直坐到天明,日出东方,鸡鸣天都,白衣少年的面容有些苍白,一半是因为伤势的缘故,一半是因为心境不太平。
宁奕按照惯例推开屋门修行,看到柳十一仍然像是一块磐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运转千手师姐的炼体法门,不疾不徐打了一套拳。
再去看。
柳十一还是像块石头。
吐纳,呼吸,修行。
参悟剑心。
做完这些,已经有了一个时辰。
柳十一终于开口了,他望着宁奕,认真道:“我要离开天都,回剑湖宫。”
“说得很好听。”宁奕睁开双眼,微笑道:“你身负重伤,怎么回?”
柳十一的伤,并没有完全愈合。
罗刹城杀死泰山王之后,东境表面上没有反应,但是内地里已经开始了清算好在宁奕的小诛仙阵从来没有暴露在世人面前,一时半会无从追查,查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但是平等王的死,被东境认为与柳十一有所牵连。
如今柳十一没有在天都露面。
他躲在宁奕的院子里,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如果柳十一贸然露面,那么东境的力量便会倾泻到这位七境无敌的头上,“七境无敌”的头衔有什么用?甘露先生的麾下,多得是悍不畏死的十境修士。
宁奕向来信奉的道理是做坏事不留名。
他当然可以护送柳十一。
但他可不想离开天都的时候,带上柳十一这么一个“伤病人士”,被东境一路追撵。
丫头推开屋门,宁奕走过去,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她蹙眉看着柳十一,道:“待在这里好好养伤,如果剑伤不愈,再遭遇重创,很可能会限制修为境界的上限。换而言之你会止步十境,柳十一,你不会想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吧?”
柳十一沉默很久,认真道:“我担心师父出事。”
宁奕叹了口气,“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柳十是为数不多,以星君修为踏入长陵的大修行者,就算剑湖宫有变,他又能出什么事?”
院子里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
“我生在剑湖宫,长在剑湖宫,离开剑湖宫下山修行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三样东西。”
柳十一轻声说道:“一件白衣,一把长剑,一块玉瓷。都是师父给我的。”
宁奕看着柳十一,这厮的身上,还穿着染血的白衫他倒是没看出来,柳十一还是个如此念旧的人。
“白衣脏了,可以再换。”柳十一缓慢抬起头来,他直视着宁奕,道:“燕归巢被你打碎了,也没什么。”
说话之间,白衣少年缓慢拎起那块玉瓷。
宁奕这才注意到,那枚十孔玉瓷,此刻竟然从内里龟裂开来。
“这块玉瓷,不仅可以传讯,更是我师父的‘命牌’。”柳十一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近乎没有感情,可是他拎着玉瓷的那只手,却在轻轻颤抖。
他眼神黯然道:“剑湖宫有变,我的师父可能遭遇了不幸。”
宁奕无奈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你师父一共传了七个字,敢情你就看见前面五个?最后的‘勿回’当耳边风了?”
柳十一木然如石,只是低眉在心中默默盘算。
“宁奕。”
柳十一忽然开口,“我是不是被东境盯上了?你是在担心罗刹城的事情?”
宁奕眯起双眼。
“我只需要推开这扇府门,站在天都所有人的面前,他们就会明白。”柳十一看着宁奕,认真说道:“以我如今的伤势,能够勉强杀死平等王,已是不易。杀死泰山王的那个人,不可能是我。”
自然是这扇府门后的宁奕。
宁奕不在乎东境的仇怨,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到柳十一这句话,他情不自禁气笑了。
宁奕笑意不减,夸赞道:“柳十一啊柳十一,你这木头脑袋什么时候开窍的?现在都学会威胁别人了?”
柳十一望向宁奕,“抱歉”
他顿了顿,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柳十一在心底估算了自己的伤势,裴姑娘说的不错,自己因为伤势原因,近几日最好静养,至于想要独自离开天都,回到剑湖宫,就是一个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道:“送我离开中州,抵达西境边缘,剩下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
宁奕冷哼一声,怀抱双臂。
他转过头来,望着丫头,道:“我们剩下的符?,能平安离开中州吗?”
“最重要的小子母阵,现在送到了素华宫娘娘的手里。”丫头耸了耸肩,“重新刻画需要一段时间,现在出发的话如果是三个人,消耗的符?之力会大大增加,不出意外,那离开中州应该没问题,只不过需要大量的‘源力’。”
柳十一皱眉道:“‘源力’是什么星辉吗?”
宁奕没好气道:“星辉?你自己想想中州地域有多大,换成星辉,催动符?,不断破碎空间,把我们仨送出中州地界的星辉,能榨干一位星君修行者。”
中州地界,三十六城,即便是跨越最近的直线,也的确需要这么多的星辉做支撑。
更何况,哪里有人出行全靠符?的?
柳十一听说,大隋皇族里有一种传送玉牌,捏碎之后可以定点传送,在两处空间内完成交互但是可惜的是,“小子母阵”才被送出去,而且小子母阵的挪移空间有限,更多的是注重对强大空间束缚的撕裂,持有小子母阵,意味着近乎绝对的自由。
除非是天都皇城里,消耗庞大星辉源力的传送大阵,可以隔着一座北境,将修行者送到倒悬海那头。
否则长途跋涉,都只能靠着源力一点一点进行“挪移”。
按宁奕所说,榨干一位星君修行者的星辉断然是拿不出来的。
柳十一听到宁奕开口,道:“有一种源力,比星辉要强大,强大很多。”
听到这里,他讶然抬起头来。
宁奕站起身子,把那柄“长气”掷出,柳十一只能接住。
“其实你就算不‘威胁’我,我也会带你离开天都。”宁奕看着柳十一,道:“教宗就在回天都的路上,要不了几天,道宗马车就会入城,西岭巨头的名号谁都惹不起,我搭着顺风车来,搭着顺风车走,东境也好,地府也罢,离开天都以后,谁都找不到我。”
柳十一端详“长气”,神情犹豫。
这是羌山名剑,品秩极高,比他的燕归巢要高出不知道多少,如今他身上没有一样可以拿得出手的物事,能有如此剑器,便已算是极大的幸事了。
“怪不了你,是我自己造的孽。”宁奕轻叹一声,道:“如果在长陵,能重来一次,我绝不会打碎你的那柄破剑,让你背着燕归巢,哪凉快待哪去,不欠你人情,今天也不会来的那么多破事,对不对?”
柳十一吐出一口气来。
他将“长气”栓在自己背后,随后长身而起,深深一礼。
“谢!”
“离开天都,宜早不宜迟。”宁奕感慨道:“有剑七境无敌,没剑寸步难行。柳十一,现在你有剑了,但是没我,你还是寸步难行啊。”
柳十一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宁奕笑骂道:“就当我做了一回大善人,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送你一程咯。”
太清阁。
小院子里,摆着一张棋盘,苏牧单手撑着面颊,棋盘上的棋子未曾动过,膝上搁着一张摊开的棋谱古籍,随风哗啦啦翻动书页。
那一日与情报司大司首云洵交手之后,苏牧开始潜心研究棋道。
他喃喃自语道:“前些日子就听说教宗大人要来一趟天都,也不知道确切时候是何时。”
话语落地
“嗒嗒嗒,嗒嗒嗒。”
庭院外,传来麻袍道者的急切敲门声音。
万事不急,万事太平,他平时便告诫那些麻袍道者,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在太清阁内做事,都要气定神闲,不要因为慌乱而丢了道宗的颜面。
为何如今的敲门声音,仍是带着三分慌乱?
“进。”
苏牧微微皱眉,语调平静。
麻袍道者推开木门,声音便传来。
“苏牧大人,前不久的罗刹城,泰山王和平等王身死”
“此事我知道。”未等麻袍道者说完,苏牧便开口,面色仍然漫不经心,他一只手按住随风来回翻动的书页,淡然道:“泰山王是东境三灾四劫的接班人,甘露把账记在了柳十一身上。”
麻袍道者躬身,道:“是”
苏牧平静道:“这等事情,何必大惊小怪?”
麻袍道者低下头来,“东境地底,下发了一条追杀令。”
“追杀柳十一和宁奕先生。”
“宁奕?”苏牧合上棋谱,站起身子,皱眉道:“宁奕竟与此事有关”
他记得,宁奕住在教宗大人的府邸里。
“宁奕何在?”
“这正是卑职要说的宁奕先生此时已离开了天都,只留下了这封信。”麻袍道者双手奉上一封信,道:“这封信,宁奕要交给教宗大人!”
第二百六十七章 破空
柳十一没有想到,几句话说完之后,宁奕和裴烦,就真的准备动身了。
并没有什么太多收拾的物事。
宁奕和裴烦来到天都,除了那盆万年青,并没有带“身外之物”。
二人在西岭的时候就没有“积蓄”一说,去哪到哪,也都是说走就走。
在宁奕和裴烦的“二人世界”里,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已不需要言语,唯有默契二字可以形容,譬如近日要离开天都,就是一件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送柳十一去中州边界,也只是顺势而为。
临行之前,宁奕给白鹿洞书院和太清阁各自留了一封信,算作告别,除此以外,并无其他挂牵。
做完这些。
丫头从袖袍里取出了一张朱红色的褶皱符?,交付给宁奕。
柳十一眼神有一丝讶异。
他知道,二人之中,精通符?之道的,不是宁奕,而是裴烦裴姑娘,按理来说,催动符?的,也应该是裴姑娘才对。
“这张符?名为‘破空符’,皇城内部,不好施展,动静比较大,等到出城之后,我便会催动。”宁奕掷了一顶斗笠,一身叠好的崭新白衣,没好气道:“如果不想光天化日穿着一身血衣,还没出城就被东境人马盯上,最好换上这套衣物,衣襟内有‘藏气符’,可以隐匿修为境界,这顶斗笠不是什么稀罕物事,比不了曹燃头上的那个,但是可以遮掩面容和剑气,中州太大,平日都不要摘,以免惹是生非。”
宁奕并没有向柳十一解释,此行不骑马的缘故。
柳十一戴上斗笠,皱眉道:“你早就准备好了?”
宁奕木然道:“说出来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实我是一个大善人,最喜欢雪中送炭。”
柳十一一阵沉默。
半柱香后。
三人离开皇城。
三人的装束有些奇怪,柳十一戴着一顶竹笠,雪白霜竹做胎骨,附上一层层银白葵丝编制而成,看起来价格不菲,再加上一身轻飘飘的白衣,简直就是贵族翩翩公子,背后拴着那柄“长气”,长气特地换了一身古旧的大黑布包裹,仍然点缀出三分仙气。
丫头则是穿着一身青衣,没什么讲究,将“天下剑行”厚格剑系在背后,怀中抱着青叶,步伐飞快。
宁奕腰间油纸伞被布条拴起来,细雪盛名的缘故,天都许多剑客都喜欢在腰间别一把纸伞,伞骨藏剑,所以也不算多么引人瞩目。
三人都带着笠帽,行走起来风尘仆仆,等到了皇城城外的树林里,柳十一才明白,宁奕口中“破空符”施展起来,那所谓的“动静比较大”,是什么意思。
三人站定,丫头先谨慎在四周贴了几张静音符。
她解释道:“小子母阵可以悄无声息离开,是交换了空间,包裹着两处空间,进行斗转星移,破空符不太一样,则是暴力撕开空间,推动前进,这道符?需要巨大的星辉力量做支撑,一般用于炼体者进行挪移。”
说话之间,宁奕张开双臂,丫头则是抱着那盆青叶,贴靠在宁奕怀里。
柳十一眼里有些惘然。
静音符已经布下。
宁奕掌心捏着“破空符”,一只手放在丫头的后心之处,确保护住了裴烦。
深吸一口气,运转白骨平原,掌心瞬间凝聚风雷。
神性滚滚而出。
柳十一瞳孔收缩。
下一刹那,林中轰的一声炸响,静音符?的遮掩下,最为猛烈的第一声爆响,听起来只是沉闷的一声闷雷,围绕三人周遭的七八颗老树,瞬间向外拔地而出,疾射四散,木屑纷纷扬扬坠地,静音符?被撕开
冲击的余波在老林里回荡,冲刷。
眼前是一片漆黑,庞大的冲击力砸在柳十一的身躯上,他从来没有进行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挪移”,一柄重锤砸中后背,砸得他踉跄飞出,再跌出之时,眼前昏天黑地,已经换了一副景象。
柳十一面色苍白,这种极度的异样感,让他无法适应。
再睁开双眼,已是一处小坡,尘土飞扬。
他终于明白,这张“破空符?”,为什么只有炼体者可以使用了。
太暴力了。
这等冲击力,恐怕也只有炼体者可以安然无事的承受。
掌心捏符,首当其冲承受大部分冲击的宁奕,面色只是稍微苍白些许,眼里竟然连一丝痛苦神情也没有浮现。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