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第4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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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太宗皇帝一纸诏令,将朱候打入红拂河。
应天府书院便跌至谷底。
红拂河是围绕天都皇城的那条小河,谁也不知道这条古河存在了多久,据说在光明皇帝开辟疆域,建立皇城的时候,这条小河便已经存在……历代以来,维护皇权的力量在中州散布,越向中心靠拢,这股力量便越是强大,这条红色护城河,从穹顶俯瞰来看,就像是一条抹额,栓系在大隋天下的额首,护住最重要的“神海”。
除却“铁律”,“真龙皇座”,天都的执掌者,还有着诸多的力量,来维护自身……哪怕他的修为不是天下最强的那个。
像太宗这般,将自身武力攀升到极致的人,大隋开国以来,就只有凤毛麟角屈指可数的一两个而已。
做不了天下第一。
仍然是天下第一。
这就是光明皇帝留下来的,最珍贵的东西。
它就是“皇权”。
整座天都皇城,在某种意义上,就可以视为初代留下来的遗藏,这座皇城若在,那么坐在皇城最高处的那个人,便握住了“皇权”,山河破碎,天都不朽。
皇权在三尺之外,万里之内。
……
……
四年。
四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那位在青山府邸事变之后,被打入红拂河的府主朱候,这四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因为没有人知道,在太宗皇帝口中的“红拂河”到底意味着什么,太子,李白鲸,李白麟,这三位皇子,这些年来都受着红拂河的庇护,护道者无处不在,却又像光一样无声无形。
那究竟是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修行之地。
还是一座漆黑无声的炼狱牢笼。
或者……兼有之?
背负大隋皇族血脉的修行者,心甘情愿入红拂河,养老,庇荫后代子孙。
犯了大忌的罪人,在罪不至死的情况下,也会被打入红拂河内,为大隋皇族鞍前马后,偿还罪孽。
在登上那个位子之前,没有人知道……这是只有皇帝知道的秘密。
太子,李白鲸,李白麟,虽然受到庇护,但他们却不知晓其中真正的秘密。
毕竟,他们的“皇权”,都是太宗分出来的,馈赠的,而不是他们自己手中掌握的。
这座天下只有一个主人。
从来就只能有一个主人。
……
……
朱候的眼神之中,并没有太多主观的色彩,看不出灰暗,失落,愤怒,痛苦,悲伤。
也没有喜悦,兴奋,激动。
一片木然之中,他勒马而停,走下车厢,替车厢内的那位揭开车帘。
北境城头,此刻悬聚了诸多目光,车帘拉开,走下了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
一阵疾风很不巧的掠过,掀动她的帷帽皂纱。
这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再挪开,不论是男还是女,都将后续的眼神放在了她的身上……即便是朱候,木然的瞳孔之中,也有一些闪烁,连忙低下头。
所有人都知道她。
整座大隋天下,都知道她。
曾经在莲花道场,观摩扶摇与周游决战的那些皇族,回去之后,念念不忘,早已把那一日黑纱女子登场的景象,作成了画,纵然一掷千金,找来的画师手法极其高明,也只能画出三分神韵……即便如此,这位名叫“徐清焰”的女子,还是一日之间,就传遍了整座皇城。
眉眼惊艳,盖压大隋。
有人说这是全天下最美的女子。
有人说这是大隋千年来最好看的人。
诸多流言蜚语,越传越多,而这位名叫“徐清焰”的女子,身世,经历,也随之被扒开,她是西境幕僚徐清客的亲妹妹,是被三皇子送到太宗宫内的礼物,是一个徒有美色的弱女子,也是一只纤细羸弱的金丝雀。
但她与宁奕有关。
这一点,便足以让人留意,谁也不知道“徐清焰”和宁奕是从何时认识,那位蜀山小师叔刚刚抵达天都的时候,两人似乎就有了交集……而且,似乎有谣传。
徐清焰和宁奕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在天都政变之后,太子“收留”了徐清焰,这位徐姑娘久居东厢,几乎无人能见到其容貌,除了阅书,就是去珞珈山跟随扶摇修行。
这是一个极其神秘的人。
在见到“徐清焰”真面目之前,许多人都会觉得,关于她的传言是假的,本尊定然好看,但绝不至于千年罕见,此间唯独一人……
但今日见了,才知道。
名不虚传。
风声渐小。
披着黑纱衣袍,戴着帷帽的女子,连绵把帽檐压低。
她轻声对朱候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理了理衣袍,缓步向前走去。
徐清焰望向北境城头,那些如临大敌的将军府门客,高声道:“诸位,我来自天都皇城!”
大风之中,女子的声音飘散荡开。
然而这句话,却让那些警惕的人更加紧张。
北境的铁血军律,让这些将士更加警惕,他们是游走在生死之间的甲士,看着这女子,虽然生得绝美,但口中的那句“我来自天都皇城”,便让他们生起一股抵触。
北境最不喜欢的,就是来自天都的皇权。
便在此时,车厢内下来了第二道身影。
那是一个披着蓝色道袍,衣袍洗得有些发旧,甚至发白的年轻道士,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疲倦,憔悴,但瞳孔之内却毫无倦意,如碧水洗过的蓝天,熠熠生辉。
城头一片哗然。
他是一个比徐清焰知名度只高不低的人。
在很久之前,大隋的四境之内,乃至四境之外,都知道……在教宗的选择上,西岭道宗起了很大的争执。
最终三清阁选了一位极其年轻的少年。
陈懿站在徐清焰身旁,他看着那些困惑,警惕尽皆有之的将领,轻柔道。
“诸位……别担心。”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衍山界
命字卷有着极强的推演之力。
徐清焰不是命字卷的主人。
但她的哥哥曾经是。
命字卷两任主人,都间接的与她有着联系,这股联系相当密切,而且最关键的一点。
她有“神性”。
足以催动执剑者古卷的,神性。
来到北境长城,是她自己的主意,没有任何人要求,太子自然也不会如此要求……事实上,李白蛟更愿意让这位徐姑娘老老实实呆在天都皇城的东厢内,哪也不要去。
但是事关“宁奕”,这件事情的选择,便没有什么悬念。
她一定要来。
她一定会来。
北境城头,风声缭绕,掀动黑纱女子的裙摆。
飞剑悬停,诸多剑修准备掠入灰之地界,去接应沉渊君的铁骑,同时迎战妖族的兽潮。
千钧一发之际,那辆马车来了。
徐清焰看着城头的那些熟悉面孔,宁奕师门的长辈,那位在感业寺时常给自己送药的瞎子前辈,还有身旁披着黑白大氅的小山主。
一张张面孔。
他们都是来找宁奕的。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能找到……他在哪里。”
……
……
谷小雨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
他以前觉得,裴姐姐就是最好看的那一类了,后面下山几趟,在大隋人间走了好几座城池,也见过所谓的“漂亮”姑娘,但跟裴姐姐比起来,都差了一些意思。
开玩笑。
裴?f大将军的女儿。
容貌抛开不论,那股清冷剑气,便秒杀这尘世间的庸俗脂粉。
于是对裴姐姐容貌气质五体投地的谷小雨,时常在想,外界说宁奕小师叔摇摆不定,似乎陷在两段“感情”之中……他真的想不明白,这还有什么摇摆不定的?
还有人能比裴姐姐好看???
还真的……能。
谷小雨的神情万分古怪,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徐姑娘的容貌,实在好看地有些过分,她应该归为天上仙人那一类,五官没有一丝一毫的缺陷……但真要鸡蛋里挑骨头,也能说出缺点。
缺点就是太过完美。
因为太过完美,所以让人觉得,少了一些什么。
比如……人性?
或许是少年郎见过的东西不够多,他拽着脑袋头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原因,总觉得这位徐姑娘身上带着一股超然的气息,不像是凡俗间的人,双脚不沾地了。
但徐清焰一开口,他就知道,自己又错了。
“诸位想必就是宁奕的师门长辈了。”徐清焰登上北境长城,径直向这里走来,她认真施了一礼,毫无矫揉做作之意,诚恳道:“灰之地界纵横绵延,数千里之广,纵然千手前辈神通广大,踏入此地,也如大海捞针。”
“我有一术,能为诸位指引方向。”
千手眼神一亮。
这正是她所需要的。
这位蜀山小山主,虽然在宁奕下山之后,便很少有所交集,但她心中却一直记挂着这位师弟,对于宁奕所经历的一些事情,她也有所耳闻……丫头在她看来,是一个极好极好的良人。
至于徐清焰。
早些时候在感业寺,她也见过,生得极美,但为人如何,并不了解。
但千手的修行,与感知有关,只要见面,看人便是极准。
她看着黑纱帷帽女孩,眼里已经流淌出一抹欣赏,喜爱……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她欣赏的小姑娘,这副容貌生来如此,无法抉择,生在逆境,却从未放弃。
她看着徐清焰,像是看着一团风中摇曳,艰难燃烧的火焰。
能够遇见这样的女孩,也是宁奕的福气。
如此……若一定要二选其一,便很难选。
难。
千手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自作主张的替宁奕设想,得此佳人倾心,的确不可辜负,若是如此,便只能……
这些年来,大隋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只不过自己的这位傻师弟啊,似乎心中有太多修行的执念,反而把自身置之物外。
徐藏的死,对宁奕的打击太大了。
千手摇了摇头,把念头甩开。
她望向女孩,道:“若是能找到‘宁奕’位置,便是最好。”
“稍等片刻。”
徐清焰抿起嘴唇,她轻轻伸出一只手,握住栓系在自己脖颈的那半片骨笛叶子……其实不需要动用“命字卷”,她已经能够感应到那个模糊的位置了,就在北边。
北方。
宁奕就在北方灰之地界的某一处。
她的喉咙里发出极轻的闷哼。
动用命字卷,神魂便如遭受雷击。
这是需要“代价”的术法。
黑纱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神性如白蛇一般,在魂海里缭绕,命字卷的推演如抽丝剥茧,在偌大的迷雾之中掠行。
女孩白皙的额首,缓慢渗出汗珠。
她的神魂里,线条拼接,扭曲,破碎,然后重组。
在几人的等待之中,徐清焰气弱沙哑的声音响起。
“宁奕现在,在……小衍山界。”
小衍山界?
千手眯起双眼,望向齐锈,再望向温韬,自己的两位师弟都摇了摇头,在他们记忆里,灰之地界的图卷之中,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小衍山界”。
徐清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搭在千手的掌心。
千手眼前一亮,她望向帷帽女孩,看到了皂纱下那坚定温和的眼神,命字卷的魂念摇曳穿梭,在千手的脑海里拓印,整片灰之地界的迷雾被命字卷拨散,一片不知名的地界,在这里显现。
小衍山界。
当初裴?f突破北境之时,曾在这里战斗,将其夷为平地……但事实上,则是施加了禁制,将这座地界封禁起来。
“原来如此……”千手喃喃开口。
……
……
泉水啷当,瀑布作响。
山洞内,春光旖旎,热雾缭绕,丝丝缕缕的水汽,缠绕在两人的肩头。
那头血色凤凰,在生字卷的绞杀之下,彻底湮灭,执剑者的神性在丫头体内运转,这股暖流并未就此消散,而是被宁奕留在了其血液之中。
宁奕闭着双眼,专注的感受着唇前的温软香甜。
丫头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明,当她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她的面色陡然升起绯红。
感觉到了异样。
宁奕猛地睁开双眼,他松开那只手掌,神念扫荡,确认那只血凤凰已经彻底被消灭,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向后仰首,准备分开,那双雪白的粉臂却没有松开。
裴灵素箍紧双臂,轻声呢喃道:“宁奕。”
这一声呢喃,像是石粒坠入春水,溅起万丈涟漪。
丫头闭上双眼。
甘之若饴。
瀑布水流潺潺,一切都恢复到之前那般。
良久之后,唇分。
两人对视,眼中只有彼此,已不需要说一个字,一句话。
坦诚相见。
裴灵素的眼中一片澄澈,眼眶却还有些湿润,她忽然低眉笑了笑,把下颌靠在宁奕的肩头。
“有些话,很久之前,就想对你说了。”
宁奕轻轻搂抱着丫头,他一只手抚着温顺的秀发,还有光滑白皙的后背,紫袍脱落之后,两人便不再有什么间隔,距离。
宁奕轻轻以额首贴靠在对方额首,轻声道:“我知道,我也是。”
他知道。
当然知道。
什么都知道。
知道这一切,却不知道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天都皇殿的生死之别那一刻起,还是莲花道场的以命相护,一幕幕往前推,不老山的相见,平顶山上的流萤,大漠黄沙,剑行侯府,两人在一起走过了十年的风雨飘摇。
或许在一开始,在那场雪夜。
就注定了,他们不能再分开。
在皇陵赴死的那一刻,宁奕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的画面。
他回想自己的一生。
是否有遗憾……答案是没有……答案是,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
他有太多的遗憾了。
他完成了对丫头的承诺,却没有带丫头好好看过天都的风景,他活在复仇和修行的压力之中,从未有一刻真正的洒脱。
他一路上看见了很多人,很多事。
在神性枯萎,化为冰雕的那一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