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第6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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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无量山的气运,这几年来突飞猛涨,按理来说,应不至于才是,怎会连个抗衡宁奕之人都没有出现?
念及至此,朱密神情掠现一抹烦躁,道:“再议。”
杀宁奕之事,他心中早有了想法……能从妖族白帝手中活着回来,宁奕也是背负大气运之人。
按他往年行事风格,绝不会如此急躁,在蜀山周围埋伏。
束薪君咬了咬牙,道:“师祖,咱们这么行事……是不是有所不妥?若是未成,按照铁律,小无量山恐怕会受到责罚。”
朱密幽幽道:“你在教我做事?”
一股威压,在大殿内荡开。
“晚辈不敢!”束薪君连忙低头行礼,面色苍白。
朱密眯起双眼,看着这位在外代行自己意志的小山主,思忖片刻,还是放宽了声音,柔和道:“束薪……做事要看得长远。你可知,大隋天下,有多少人想看宁奕死?”
束薪君怔住了。
他看着自己的师祖,那双漆如深渊的眼瞳里,带着戏谑和嘲讽的意味。
“您的意思是……”
“小无量山做这些事情,是有底气的。再仔细想想,红拂河使者出现的时机,以及我们如今的境况。”朱密意味深长的提点了这么一句。
束薪君瞳孔猛然收缩。
之前两次,小无量山几乎快打上蜀山山门。
红拂河使者毫无动静。
第三次,圣坟被炸,小无量山中了连环之计,再次奔赴蜀山山门,快要吃亏之时……红拂河的酒泉子,就这么出现了,虽然说的都是向着蜀山的话,但真正来看,小无量山根本就没有吃亏!
至于本该受到的铁律责罚,更是毫无动静——
“师祖……这……”束薪君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目光惘然,望向大殿剑王座上的老人,听到了朱密低沉的回应。
“想看宁奕死的那个人,握着太大的权力。”
“那位给我传话了,说若能杀了宁奕,无需担心铁律。”朱密直接把话说白,轻声问道:“至于那位是谁,还需要我再说吗?”
束薪君恍恍惚惚,喃喃道:“竟是如此么。”
他这才清醒,明白了师祖此前所有行为的用意。
“嗯。”
朱密笑了笑,轻声道:“最近圣坟有些变动……你带一些天赋优异的外门弟子,下去看一趟,事情要做得干净。”
束薪君闻言之后怔了怔,神情复杂,恭敬道:“是。”
朱密摆了摆手。
束薪君就要离去,远方大殿,有一道剑光掠来,一位弟子神情苍白,捧着卷轴,道:“师祖……小无量山的地界外,有一队轻骑,自北方无视戒律闯过来了。”
束薪君和朱密神情都是一愣。
那位弟子连忙开口,道:“那队骑兵举着北境将军府大旗!”
朱密面色一变,冷冷道:“速呈通天珠。”
那位弟子抖开卷轴,七八颗珠子抖开,悬浮在大殿四方,呈现出山界外的画面,大雪纷飞,红骑如血,领头的那人披着大氅,额首覆紫貂尾抹额,神情淡然自若。
“沉渊君!”
朱密心头一沉。
殿下的弟子,束薪君,听到这三个字,神情都白了三分……那位北境新主,如今威势滔天,天海楼战役,先斩杀妖族妖圣,随后单骑踏破凤鸣山,再战灞都火凤,最终击退白帝。
此战之胜果,五百年内唯有裴旻能媲美。
完美继承了裴旻衣钵的沉渊君,在北境会议出手,横扫诸位涅槃,而朱密……就是险些遭劫的那一个。
朱密至今还记得,自己被迫跟沉渊君论道的画面……那个年轻的涅槃小子,强大的有些过分了,即便是放在五百年前的陆圣时代,也会成为一介大材!
“按照铁律,军队不得轻易踏足境内……阵部弟子已经给予警告,但对方置若罔闻。”弟子嘴唇颤抖,道:“他们无视戒律,无视规矩……是一帮疯子。”
朱密两根手指压着眉心,道:“只有一队轻骑……这般自负,之前在北境城头坐轮椅,果然是在演戏么?沉渊君真有这么强么,即便迎战白帝,也不曾受到重伤?”
他实在想不通,沉渊君凭什么敢如此招摇过境。
入西境就罢了。
还偏偏要从小无量山的山界内走过来。
这是明摆了要打自己的脸?
朱密神情阴沉,大概明白此事的前因后果了……自己与蜀山的恩怨,梁子早就结下了,但拔阵干预裴灵素渡劫的事情,事关将军府,想必是这几日传到了沉渊君的耳中。
他沉吟片刻,冷笑一声,也不动怒,出奇平静地问道:“你们动手了么?”
那位弟子苦着脸,摇头,道:“阵部的兄弟们不曾鲁莽出手……那队轻骑看起来非常不好惹,他们越过边境,放缓速度前进,似乎就在等我们出手。”
朱密点了点头,道:“你们做得对,不要出手……北方那帮兵蛮子,蛮横惯了,目无王法,等此事过了,我亲自去天都告沉渊君一状。”
说完之后,朱密便带着弟子,离开大殿,亲自去往小无量山山顶的瞭望台,通过通天珠,来观看山界边境的状况。
……
……
大雪纷飞。
沉渊君神情淡然,他的身旁,骑马与他慢行的千殇,面容隐在灰袍之下,拿着只有两人可以听闻的声音,忧声问道:“师兄……朱密会不会起疑?”
沉渊君笑了笑,“朱密老狐狸,生性多疑。所以他得知消息后,一定会起疑心,现在不知道躲在何处,偷偷看着我们。”
千殇君叹了口气,道:“师兄,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真的好么?万一朱密前来交
手,看出你体内的端倪,怎么办?”
沉渊君单手握着缰绳,神情极其放松。
他微笑道:“不会有这种情况。”
“朱密怕死,而且太怕死,所以再怎么怀疑,也不敢靠近,他怕靠近了,会被我一拳打死。”沉渊君悠悠道:“我是无视铁律的人,已经破例来小无量山界了,就一定要找他的麻烦。”
千殇君皱眉道:“好歹也是一位涅槃,就能这么忍气吞声?”
沉渊君摇头,正色道:“朱密从不忍气吞声。”
千殇君一怔。
“你还是年轻了些。”行军至此,沉渊君的神色未见丝毫疲惫,重新归甲之后,他的一身气机被符箓锁死在皮囊内,此刻的形象,与北境那尊野火缠身的神灵法相差得很远,但眉心的那股锋锐,却从未消散。
“朱密的忍,是一种大局之忍,他可以不要颜面,不要风骨,但丢掉这些……一定要换回某些东西。”
“北境会议,他在一众涅槃前丢了尊严,但既得到了太子的抬爱,也避免了瑶池辜伊人的局面……”
千殇君神情恍惚,想到了那位生性取直的辜圣主,被太子架在台面上,最终挨了师兄一剑,如今还在闭关疗伤。
朱密丢了脸,但却没有受伤。
“他能对裴丫头做出那种事……就说明他不忌惮将军府的报仇。”沉渊君淡淡道:“他在忍我,因为打不过我。但是他不会忍其他人,一有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对你,对宁奕,对丫头,直接下杀手。”
千殇君陷入了沉思。
“所以今日的‘招摇过境’……还不够。”沉渊君轻声道:“如果我无视铁律,就这么来了小无量山,一声招呼也不打,那么离开山界,他就会杀上来……只有病弱的老虎,才会选择谅解。”
灰袍师弟神情一颤。
沉渊君目光微微一抬,望向了大雪上空的某个方向。
小无量山瞭望台。
朱密神情阴沉,观看着通天珠,画面内的那个男人,似乎有着心灵感应,缓缓抬头,隔空与自己对望……朱密神情猛然苍白,因为坐在神骏上的沉渊君,缓缓抬起两根手指,遥隔十数里,做了一个弹指的动作!
“这……怎么可能?!”
下一刹那,炽热的圣火,席卷了瞭望台,将朱密整个人都吞没,漫天火焰之中似乎凝聚出一个披着大氅的男人身影。
“砰”的一声。
远方小无量山的山头,一蓬炽热的火光炸开,整座山顶都被这股巨大的伟力掀翻,大雪纷飞,雪潮滚落,形成雪崩。
而隔着十数里来看,更像是一场白日的烟火。
北境南下的铁骑,沉默地观看着这一幕。
神迹么?
不。
这就是新任大将军的力量。
这场大火,是北境铁骑无视铁律,赠予小无量山的一个警告。
通天珠破碎,瞭望台已无法监视沉渊君的影像……这位坐在神骏上的北境新主,神情仍然平静,柔声招呼自己的麾下。
“走了。”
铁骑恢复了前进,只不过这次速度快了很多,向着蜀山快速掠去。
马背上,沉渊君伸出一只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唇,压下了涌上胸口的腥味。
无人看见大将军的异样。
更无人看见,在他翻飞的大氅之下,一张张金灿符箓,于肌肤间涌动,榨取着这位北境新主为数不多的生机。
第二百四十一章 火之意志
“宁师叔,明天就要走了吗?”
谷小雨蹲在炉火旁边,哈着暖气,他看着屋外的大雪,轻声道:“我什么时候能再看到裴姐姐?”
小家伙非常聪明。
上次大劫之后,宁师叔入后山住了一个多月。
然后自己的师尊也入了一趟后山。
从这两位的神情来看,裴姐姐的命劫应该是渡过去了,但似乎是因为某种限制,目前只能待在后山。
宁奕简单收拾了屋子里的一些行李,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带走的,本就是常年在外,平时带着一座剑气洞天便足够……只不过谷小雨从抽屉里取出的那些书信,被宁奕装入洞天。
他还没有拆开。
这是他唯一从小霜楼带走的东西了。
“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裴姐姐了。”宁奕笑着说道:“等大婚之日,你来替我捧花。”
谷小雨眼神一亮,满脸欢喜,伸出一只手,道:“宁先生,可说好了!拉钩上吊!”
宁奕伸出一只手与小家伙拉钩,顺势把他也拉了起来。
“送我一段路吧。”
他拍了拍谷小雨肩头,替少年把白狐裘捋齐。
推开门。
宁奕怔住了。
“师叔——”
门外不知何时,已经汇聚了好些暗宗子弟,这些人肩头披着风雪,来的悄无声息,静静候在小霜山顶外,没有打扰小霜楼的清净。
大劫之后,这是第一次见面。
蜀山的这些年轻剑修,几乎每一个人,都腰佩长剑,站在空地外,他们等在这里,不为什么,就为了见宁奕一面,送宁奕一程。
宁奕时常觉得,自己就是一片落叶,飘来飘去,居无定所。
但蜀山是根。
推开门,宁奕切实的感受到了一股温暖。
这里是家。
是他要守护的地方……
轻轻吸了一口气,宁奕心底涌起感动,抱拳揖了一礼,温和笑道:“谢过诸位了……此行不必担心,我去一趟天都,扬蜀山剑名。”
他和谷小雨向前走去。
人群让开,一条整齐的道路。
这些弟子们,看着宁奕从自己面前走过,神情激动,但欲言又止……他们想说很多话,却又无从说起。
蜀山的弟子素来低调,他们大多是默默修剑的那一类人。
有人默默将自己腰间的三尺剑举起,举过头顶,发出清脆的金铁交撞声音。
珰的一声——
第二个人也效仿。
两边过道,不断有人举剑过头顶。
宁奕走到蜀山山门,回过头,看到身后是人山人海。
亦是剑海。
他卸下细雪,缓慢而又有力地握紧剑柄,将细雪剑举起。
无需多言。
大音希声。
记忆中恍惚地出现了一个故人,一个古老的声音。
剑器近说的话,在宁奕心湖中荡漾开来。
“剑气……依然在。”
这是一种无言的意志,从很久之前就开始传递,上一个接过细雪的是徐藏,再上一位是师父东岩子……在千年之前,蜀山风雨飘摇,这股无声的剑气便不曾倾倒,历久弥新,劫难越多,便越坚定。
山门处,温韬,瞎子,还有师姐,三人早已等候。
“真是一副波澜壮阔的画面啊。”
温韬看着剑海摇曳的画面,他以胳膊肘抵了抵齐锈,心生感慨道:“老二,看得见吗?”
齐锈沉默地握住剑鞘,缓慢将铁剑也举过头顶,他喃喃道:“废话……我又不瞎……”
顿了顿。
瞎子认真把头颅转向温韬,问道:“你这贱人怎么就没在圣坟被朱密打断腿?”
千手牵着两匹黑马,拍了拍宁奕肩头,道:“小师弟,小无量山恐有埋伏……天都路远,我送你一程。”
宁奕笑着刚想要开口。
远方风雪,传来风声呜咽的呼啸,瑟瑟寒风之中,撞出一个稍显臃肿的身影,三二七号踩着神行符,从大雪的那一端跑来,看到蜀山人山人海夹道相送的这一幕,整个人神情怔住。
苏福的表情异常精彩。
他来到了山门之处,看到牵着两匹骏马的千手,心中不由感叹,自己来得太及时了。
“最新的消息,小无量山的山头被炸了……”苏福伸出一只手,低声开口,满脸的幸灾乐祸,道:“朱密那厮受伤不轻。”
千手挑起眉头。
“动手的是……北境沉渊君!”
苏福没卖关子,一本正经道:“宁先生,那位北境大将军特地南下,似乎是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
蜀山的山界,地面便是一阵震颤。
轻骑马蹄踏破大雪。
大旗飘摇,裹着霜寒,在凛冽的北风之中展开,猩红而又冷厉的大字铺展开来——
将军府!
……
……
关于沉渊君。
宁奕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天都书库,他真正去了解将军府灭门惨案,调查卷宗。
发现执行抄斩将军府邸的人,不是外人,正是当初裴旻的大弟子。
沉渊。
而这位北境三君子,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