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骨-第9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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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张君令才真正忽然明白,先前顾谦所说,教宗赐予“何野”重新来过的权力,究竟意味着什么……他来到天都,不再是教宗近内的死士,也就意味着,他和清雀不再一样。
从何野的眼神中能看出,他对清雀的……那份微妙感情。
只是,作为教宗死士的清雀,已经舍弃了一切。
这是张君令第一次驾驭铁律力量,来“照看”天都生灵。
她看着何野,清雀。
一人独坐屋檐下。
一人蜷缩铁厢内。
相隔数丈,犹如天堑。
这是一对有缘而无分的年轻男女,终其一生,注定无法行至一起。
“还要继续监察下去么?”张君令问道。
“不需要了。”顾谦摇了摇头。
看来……是查错人了?
当张君令心中刚刚出现这么一个念头——
“看样子,他们不会有更多的交流了。这次监察所获取的信息,应该已经足够了。”顾谦取出讯令,低声道:“所有人在昆海楼集合,以最短的时间,破译道宗的秘纹。”
秘纹?
张君令怔住了,什么秘纹?
顾谦摊开双手,撑在沙盘左右两侧,在他面前,重新浮现出一段影像——
那是三清阁寂静无声的那半炷香。
此时此刻,有几幅画面被重新截取,不断重演。
何野敲击门扉。
清雀取瓢遮面饮水。
第一百六十五章 脱逃者
南疆,石山。
“对不起”
“你没有查看这些案卷的权限。”
楚沛神情复杂,看着眼前的黑袍女子。
这是他第三次拒绝对方的要求。
而与先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小昭没有与眼前这位执法司少司首争辩,她攥着袖口,默默低首,面容隐于袍内。
沉默片刻后。
她开口了,声音很轻。
“摆在石山内阁的一百三十二摞书,是我整理的。”
楚沛哑口无言。
是的他当然知道。
这石山本来只有两人,一步一步发展到如今地步,这里的每一卷书撰写,修改,整理,都出自于这位姑娘的手笔按理来说,她有权力查看这里的每一宗案卷,至少在数周之前,是这样的。
但,如今则不一样了。
“抱歉。”楚沛叹了口气,道:“这是上面的意思,我奉丁隐大人之令行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知晓丁隐名字对小昭并没有任何约束之力。
“这也是宁山主,徐特使的命令。”
楚沛称呼徐清焰为“徐特使”,而不是先前打招呼闲聊之时的徐姑娘,此一时彼一时,那位徐姑娘创立石山光明教后,受太子敕令去往天都如今中州沸乱,不得脱身,光明教便交付于南疆执法司手上。
拢共就没有立下几条规矩。
而讽刺的是,对小昭的卸权就是其中一条。
楚沛一句话,提到了三个人,而小昭根本不在意前两个。
“徐特使”
女子声音很低地喃喃开口,嗓子已经嘶哑。
直至今日,她仍想在石山修补案卷档案为的是谁?
不就是那位徐特使!
她随徐清焰颠沛流离,从天都到南疆,历尽苦难折磨。
只不过一张字条,便对自己生出如此间隙
自那日分别之后,小昭便被剥离所有权力,她既无法查看石山的任何一份案卷,也无法插手这里的每一件大小琐事。
平日里,与执法司修行者见面,对方仍然恭恭敬敬对自己行礼,但目光中却多了三分古怪。
也是。
任谁来看,徐特使的命令意味都已明确。
小昭,虽未宣罪,但已是有罪之人。
她无法离开石山一步,被轮流巡守的执法司持令使者死死盯住,不分昼夜只有躲在石山半山腰的那间屋阁内,才能得以片刻的安宁。
“小昭姑娘,请回吧。”
楚沛轻声道:“等徐特使回来,一切误会便会解开了。”
小昭不再倔强,也不再开口她默默离开这里,回到了自己的禁闭屋阁之中,回归了软禁的状态。
日落月升。
众声凋零。
她躺在床榻上,无法合目,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离别那日的记忆。
小姐与自己对视的最后一眼
在石山阶道尽头。
隔着一层皂纱。
回想万遍,她依旧猜不透皂纱下的目光,究竟是何意味。
自那天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与小姐见过,被关押在这里,软禁在阁内,天都太子崩殂的消息传遍四境石山自然也听闻了,而小姐去往皇城之后,南疆再无音讯。
没有向自己传过一条讯
令。
更没有给自己一个指示。
或许,这里真的有一个误会,一个天大的误会。
小昭相信,小姐绝不会冤枉自己,委屈自己。
可是按楚沛说的要等小姐回到石山,需要等到什么时候?
是等下去?
还是自己离开?
不知不觉间,小昭站起身子,来到阁前,她抬起手,却没有推门,如一尊石雕般站立凝固。
一瞬间,脑海里思绪杂乱如麻
头顶有飞剑呼啸的声音。
执法司的修士,半炷香会在石山上空亲自巡守一圈,而其他时候,则是以监察阵纹为主这座石山阵纹,乃是当初小姐亲自画下,自己采集材料所布置。
在与小姐分别的那一日,小昭心头便隐约浮现了最坏的结果她可能会被软禁在这里。
而在这个念头浮现的那一刻,她便在勾勒逃离石山的计划。
其实,逃离石山并不难。
只需要抓准执法司修士的巡守时间,以及躲避阵纹的缺漏即可。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
念头落定。
小昭睁开双眼。
“砰”的一声,木门被狠狠推开!
一道黑袍窈窕身影陡然冲出!
小昭知道,在这一刻,监察阵纹便会捕捉到自己离开屋阁的异动最多十息,便会有飞剑赶到此处
而她,不需要十息。
不出所料,在石山不远处,十数人正平静直视着阵纹沙盘。
一位持令使者声音激动,道:“她动了!”
等待了很久。
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小昭挣扎痛苦的每一个日夜,南疆执法司的巡守者,也在苦苦等候。
楚沛平静道:“遣剑。”
石山远方小溪,掠出一抹抹剑光,划破长夜,掀动轰鸣。
“目标开始逃离”
那位盯住沙盘的使者,刚刚说了一句,声音便陡然怪异起来,“目标没有向山下逃离,目标没有向山下逃离”
肃杀夜色中,一袭黑袍被掷出,逆着大风,高高扬起,像是一片从大树上剥落的扭曲残叶
小昭离开木屋,向着山顶开始奔跑,她的双腿泛起漆黑的光华,贴绑在小腿的符箓燃烧着炽烈的神性,将血肉灼烧翻开!
而奔跑中的女子连一声闷哼也没有发出,俏脸煞白,以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压制住痛苦,宛如一头矫健的豹,掠至石山山顶。
“她的速度好快”
盯着沙盘的使者忍不住惊叹。
在执法司案卷中,这位跟随徐特使颠沛流离的贴身婢女,本身并没有什么修行什么功法,至于自身实力境界,看样子,最多是抵达中境的不入流修行者。
而这一刻,她所展露的速度,爆发力,已经媲美命星。
“轰”的一声!
监察阵纹被冲破。
这道迅猛如疾电的身影,从山顶纵身跃下,撞入滚滚云海之中。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一柄柄飞剑赶到石山,执法司剑修则是满脸惘然不到十息,他们便失去了目标的捕捉踪影。
而这鬼斧神工如一线天的狭窄地形,注定了山顶背面,是深不可测的幽暗
深渊。
投身落下,与寻死无异。
这次行动,如果从带回“逃脱者”的角度来看,无异是失败的。
而且失败到了极点。
宁山主那一日回到石山,给楚沛大人私下交代了几句。
从那天之后,便有了这么一只特派小组,在南来城牢狱中耐力最好的几位持令使者,进入小组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来到沙盘之前,日夜轮流盯梢,只盯一个人。
小昭。
这实在是没有什么效率的一件事这么一个没有修为,境界低微的女子,在执法司地盘,就算逃跑,又能跑到哪里?
其实这些盯梢的持令使者,心底是不屑的。
他们不能理解上级这道命令的真正意义更不明白,这么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而这一刻。
这些盯着沙盘,好几夜都没有合眼的使者们,纷纷傻了眼,正是他们心底不屑,所瞧不起的“弱女子”,在层层监察之下,以最简单的方式,突破防线,逃脱了石山。
使者们噤若寒蝉。
无一敢开口,更无人敢直视楚沛大人的双眼。
一片寂静中。
楚沛开口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愠怒,只是轻声吩咐道:“让兄弟们回来吧,不必再找了。”
一位使者怔了怔。
他注意到楚沛大人神情平静,似乎对小昭逃离之事,并不意外,甚至还略微释然。
“大人这位是徐特使钦定要扣押石山的罪人”
他小心翼翼开口,“就这么放跑了,不太好吧?”
石室又陷入死寂的安静中。
“徐特使钦定”
楚沛声音不大,语调拉长,缓缓重复了方才那句话中的几个字。
说话之时,他慢慢挪首,面无表情望向这位下属,单单是那压迫感极强的眼神,便让下属打了个寒颤。
“徐特使为小昭姑娘定罪了么?”
“定的又是什么罪?”
“退一万步谁说我们将她放跑了?是她自己离开的木屋,自己去往的山顶,自己选择的坠崖。”
眼神虽冷。
但话里的点拨意味,却是十足。
那位下属眼神一亮,被这么一点,陡然开悟,于是瞬间便沉默下来,不再多言。
楚沛背负双手,轻声道:“执法司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一切山崖那面是万丈深渊跳下山崖,便与死人无异。”
“记住,徐特使没有为小昭姑娘定罪,无罪之人,更谈不上逃跑,她只是闲暇之余漫步山阶,无意跌落。至于我们自然是搜寻未果。”
此言一出,便是盖棺定论了。
十几人尽数沉默,心中各有想法。
另外一位使者长叹一声,声音苦涩,问道:“大人,我们这几日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演这么一出戏么?”
“演戏?”
楚沛声音尚未落地,那位开悟的使者便接过话题,道:“什么演戏?这是一场意外。”
“嗯”
楚沛望向开悟那人,眼中流露出赞赏之意。
“他说的不错,记住,方才只是一场意外。”
楚沛对小昭逃离的结局颇为满意,轻轻点了点头,道:“诸位,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向未来驶去
石山上空游掠的飞剑,象征性兜转了几圈,便匆匆散开。
黑鸦鸣叫几声,也就此作罢。
长夜重归寂静,几双睁开的眼眸重新合拢。
云深之处,不见人影。
所有的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过
“哗啦啦”
溪水潺潺,冲刷血迹。
一位瘦弱女子,面色苍白,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溪水中,行走地有些缓慢。
黑袍的下摆被溪水冲洗地很干净,看不出有污渍。
但女子小腿,仍然不断渗出猩红之色仔细一看,原来在小腿一圈,还捆绑着汲血的枯败符箓。
这些符箓,在神性催动下,已经燃烧殆尽,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力可以催动,而燃烧之后的高温,则使符纸嵌入肌肉之中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痛苦。
小昭的脸上,则看不出喜怒哀乐。
她麻木地涉水而行,虽然走得很慢,但一步也没有停,保持着匀速地前进。
她朝着北方走去。
准确地说是中州,天都。
按照这个速度走下去,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走得到天都。
但她并没有走太久。
只过去了两个时辰小昭的面前,便出现了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停在溪水尽头,长夜尚未迎来破晓,黎明将至未至,黑暗雾气笼罩在车厢尽头,看不清这辆马车的一切。
马车上的马夫,声音沙哑,也听不出男女。
“要去天都?”
他如是问道。
小昭只是瞥了一眼马车,没有理会,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可以送你。”
马车车夫再次开口,良久停顿后,“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这一次,小昭停住身子,她缓缓挪首,用力端详着这辆马车,她努力想要看清马夫的面容,但雾气太浓郁,她什么都看不见。
但却又隐约看见了什么。
她隐约看见,马车上的那人,在对自己笑。
“你瞧瞧自己现在的模样”
马夫轻声笑问:“像不像是一条狗?”
小昭缓缓低头,看着溪水折射出的影像,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一片麻木,眼瞳中有什么东西已经死去了。
“那个抛弃你的人就在天都。”马夫继续道:“凭借你这双腿,走到中州,需要多久?半年,一年?你能活到那个时候吗?”
因为和马夫的对话,小昭下意识停下了迈步的动作。
而一停下。
刺骨的灼烧和痛疼,便钻心而来她皱起眉头,继续前行,速度更快了一些,只可惜甩不掉那辆岸上缓缓而驶的马车。
甩不掉的,其实是她心中的无数杂念。
那位不知名的马车车夫,每一句话,都好似钻入心中。
“你逃出石山,没想过活着离开吧?”
“其实是想就此死去但没想到自己活了下来”
小昭低头走得飞快,努力把这些声音都抛在脑后。
“啪嗒”一声,抬脚那一刻,磕到溪底一块尖锐的粝石,一股钻心疼痛涌起。
她重重摔了出去,撞入水中。
与此同时胸中忽然涌现巨大的绝望和无力。
撑起双手,这一次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