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宋天下-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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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青荷,正在把沾上灰尘的金锞子吹得干干净净,而后眼色不善地看着有些得意的绿眉。
听到“嗵、嗵、嗵”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转身一看,只见陈耀一手夹着郭筠,一手塞在她嘴里,正快步而下。
郭侃牙齿紧紧咬着陈耀的手掌,但他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两个丫鬟正想上去阻挠,陈耀一声怒哼,冷冷地看了她们俩一眼。这两人心里便涌出一股寒意,只能看着陈耀夹着挣扎不停的郭筠扬长而去。
前院中,一群妇人依然一边喋喋不休地争论一边用锐利的眼光在院子中四处逡巡。
陈耀身子刚一出现,几个东真兵齐齐一声喝彩,上前便护在陈耀左右。
“你……你把妹子怎么了?”还被众多礼品圈着的郭夫人紧张地问道。
“没事,她正忙着咬我呢!”陈耀哈哈一笑,说道:“失礼之处,明日陈耀再向郭夫人赔罪!”
一声呼哨,小马哥颠颠跑来。两个东真兵一起发力,将夹着郭筠的陈耀送上马,一起离开院子。
五十骑蒙古人又大呼小叫地冲过来,挤开了正准备上前阻挠的稿城兵,围住陈耀,一顿狠夸。
有的夸陈耀的勇猛,更多人在夸小娘子的美丽。甚至有人凑着爪子,想上前感受一下。
陈耀低下头,对着泪流满面的郭筠说道:“你先松下口,我得揍那些人一下,我可不允许其他人碰到你!”
郭筠下意识地张开了嘴,陈耀一手依然紧紧夹住她的身子,腾出另一手提起鞭子就往一个探至身前的粗爪上抽去,嘴里恶狠狠地骂道:“再敢动手,酒没了,赏赐也没有!这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能碰!”
那些蒙古人也不在意,依然嘻嘻哈哈地围在陈耀边上。
陈耀放下鞭子,把已经见血的手掌塞回郭筠嘴里,两腿一紧,小马哥便驮着他们俩往王府而去。
整座王府,已经被布置着富丽堂皇,每个角落都充溢着喜气。
陈耀下马,大声吼道:“今天,酒管够,诸位,尽情狂欢吧!”
在一片冲天的欢叫声中,陈耀把自己跟郭筠塞进厢房,关上了房门。
这一个夜晚,整座王府无人入眠。
院内,是狂欢的蒙古人,有酒喝,还是免费的好酒,蒙古人便能让人感受到极致的快乐。
厢房门口,蒋郁山的两眼早已不再赤红,而是一脸惊惧地看着满是诧异之色的大岩桓。
屋内的惨叫声,一整个晚上都未停止过,让人听着,全身数万根寒毛直立。
天之知道,屋内的人正在忍受着什么样的酷刑。
可是,这惨叫声,全是陈耀的……
“别打脸……”
“我屁股肉厚……你可以尽管下手”
“要不,你歇会再打?”
“啊……“
“真的别打脸啊……要不然,你以后会后悔的!”
“饿了没,我让人给你弄些吃的,养会体力?”
“啊……痛!”
大岩桓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在布置新房时,陈耀特地交代他,把房间内所有的硬件全部搬空,留下的只有抡不动的桌椅与枕被。
第二天,日上三竿,一直守在厢房门口,早已疲惫不堪的蒋郁山与大岩桓终于看到了可怕的陈耀。
一身轻裘早已破败不堪,脸上挂满血丝,前胸、后背全是黑色与红色的疤痕,走路一瘸一拐。
那张表面残破的肥脸上却荡漾着幸福的笑容。
陈耀对着蒋郁山便是一个大礼,说道:“感谢老蒋,当年要不是你坚持不懈地揍我,我昨晚上可能会熬不过去的……”
蒋郁山的脸皮不断抽动,指着陈耀却说不出话来。
大岩桓努力地掩饰着心里的笑意,问道:“郭小娘子呢?你把她……怎么了?”
“她只是累了,打我打累了,我没碰她!”
蒋郁山眼神复杂地看着满不在乎的陈耀,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陈耀甘受如此委屈,起码有一小半,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陈耀已经做到这份上,自己再出手阻挠,恐怕连最后的一点情面都保不住了。
而且,也毫无道理可言。
陈耀就这样地全身狼狈模样,出了王府,一路上坦然地接受蒙古人与稿城兵的哈哈大笑,到郭家宅院,求见郭夫人。
三天后,一百骑稿城兵,于晨雾之中离开稿城北上。
全身沾满露水的蒋郁山,满脸萧瑟地在道上走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身边出现了大岩桓,默默地陪他前行。
“你说,郭将军到了和林,能得到王爷的器重吗?”良久,蒋郁山终于开口了。
“蒙哥王爷是个重才之人,只是现今无势;贵由不久必将为蒙古国汗王,但我感觉此人很难信任汉将。情况我也已经如实向郭将军说明,至于其他,我也无能为力……”
“你们南京府,真要立国了吗?”
“如果贵由王爷能信守承诺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不过权总管的意思与我父亲一样,对此并不强求。”
“嗐……”
“蒋兄,不想去和林?”
“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忍受得了蒙古人的霸道与欺凌,我怕我这坏脾气,总有一天会坏了郭将军的事。”
“那……?”
“我希望,郭侃将军能允许我老死真定,我便已经知足了。”
“权总管有交代,在真定准备建个石忽酒楼,有你一份股权。”
“呵呵,他要敢不给,我会冲到南京府,把他揍扁!”
“权总管另有交代,让我不得劝你去南京府,怕委屈了你……”
“他是怕被我揍,脸面会不好看!”
“此事……?”
“不谈此事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絮叨,蒋郁山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
又过了三天,在蒋郁山的目送之中,又有一行数十骑兵大呼小叫着离开稿城北上。
这中间,有蒙古兵,有东真兵,还有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
马车之中,始终就没有停止过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我哪都不想去!”
“你不想看看辽阔的草原?看看壮丽的山林?看看无垠的大海?”
“我最不想的,是看到你这只肥猪!”
“不要这样骂我,会让别人误会你是猪婆……”
“你给我死远点!”
“娘子……”
“把你的脏手拿开!”
“我财礼都给了……”
“不够!”
“我在真定准备开一个石忽酒楼,你占一半股份。”
“还不够!”
“那,我在燕京再开一个酒楼,都归你?”
“你吹牛,就你这破身子,哪来那么多钱?”
“呵呵,我现在穷得只剩下钱了!”
“有钱,了不起啊?是不是已经有很多女人了?”
“我陈耀发誓,这辈子只娶你一个!”
“赵权没来给我道歉,我一辈子都不会嫁给你!”
“可是,我不敢让他见你。”
“什么意思?”
“我怕他把你给抢走了!”
“你给我滚出去!……别碰我!……你,立刻滚出去!”
马车一阵晃动,一个肥胖的身子滚了出来,对着侧耳偷听的小马哥脸上就是一巴掌,然后翻身上去。闻着手指头上淡淡香味,脸上露出银银笑容。
天空好蓝啊!
权宋天下
第五百六十八章 泌阳城外
方脸浓眉的刘整在这片并不算太茂密的荆棘丛中,已经趴了整整一天了。
他用最大的毅力克制着自己想要蠕动的欲望。
倒不是害怕被五里之外,泌阳县城的守军发现,而是稍微大点的动弹,全身就会被身边的荆棘刺烂。
在这个火热的七月里,身上一旦有了些密密的小伤口,自己将会被蚊虫、蚂蚁之类的小畜牲围殴而死。
这个泌阳县城,虽然目前处于蒙古军队的控制之下。但刘整对这个县城,几乎算是了如指掌。
当年为了躲避南下蒙古人的袭扰,刘整祖父带着他的父亲,从祖居的关中之地南迁到邓州穰城。
当年,刘整参加的第一支军队,便是泌阳的城防军。
泌阳离穰城不远,原是唐州的州治所在地,因为离宋国的襄阳府更为接近,南来北往客商的聚集,使泌阳成为河南一个相当繁华的城市。
金国灭亡之时,河南已经被打烂,包括泌阳与穰城在内,所有的城池都化成残墙断垣。
端平元年,蔡州一战之后,金国彻底灭亡。与许多北地汉军一样,刘整也投奔了宋国,被孟珙编入北军。
从那时起,刘整便开始为宋而战,对手是灭了自己国家的蒙古人,以及自己曾经的同胞——北地汉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在刚成为宋国北军的那几年,刘整经常会搞不清,到底谁是自己的友军?哪个又是自己的敌人。
就像父亲死后的兄弟俩,各为其主,打着打着就会琢磨:为什么自家的兄弟不能联合起来,对付其他的人?为什么兄弟都在,可是家园却不能重建?为什么自己还要帮助别人,把已经烂掉的老家,打得再烂一些?
有这样感觉的北兵,刘整相信绝对不止是自己。
虽然为宋国作战,却被视为“归化人”,以区别于南军。这些北兵,在战场上作战能力更强,所立的战功也更多,但在升迁机会与待遇上,却往往不如宋国人。
这些种种的难堪与不平,让许许多多的北兵,总是在彻底降宋与反复叛宋之间纠结。
重新叛宋的人,到了蒙古人那,未必就会受到重用。重新降宋的人,回到宋国,却只能受到更严重的歧视。
刘整的心思在身边无数北兵的动荡之中,也算渐渐麻木了下来。虽说至依然未曾把自己完全等同于一个宋人,但毕竟始终在坚持着为宋国而战。
好在,这些年的日子似乎正在慢慢好转。
自乔行简离世,李宗勉死于任上之后,朝廷之中那些坚持反对北兵的声音已经逐渐消失。北军的编制已经被取消,像刘整这样的人,全被编入正式的禁军队伍之中。
北兵的威胁,似乎就以这种方式,被彻底消除了。
刘整有时候真的会不太理解这些宋朝大官们的想法,没有了北军的编制,就一定能保证北方汉人的忠心吗?
不过,就凭着蒙古军队现在的水平,刘整还是相信,留在宋国一定会比去蒙古国更有前途。
这些年,跟蒙古军队打仗,让刘整觉得很好有趣。
大概是因为蒙古人怕热,他们总是在秋后发动南侵,第二年夏季前一定会退兵。
蒙古军每一次的南侵,气势都很足,当然就得避其锋芒,作节节败退状。等到来年春后,只要跟在撤退的蒙古人后面,就能不断地收复失地。
这样便可以轻松而愉快地捞到大量的军功与赏赐。
来来回回打了这么多年,在刘整看来,宋国损失的无非是一些被掳走的人丁,起码至今为止依然保持着国土未失的大好局面。
这一切,当然得感谢孟珙。
当然,还得有史相史嵩之,要不是他的支持,孟帅也不会有如此的成就。
可惜啊,好不容易登上相位的史嵩之,竟然因为父亲去世,不肯丁忧,而惹了众怒,终于被迫离开中枢。
可惜啊,如今已是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江陵的孟珙,失去了史嵩之的支持,从此之后别说进入中枢,要想保住这个位置都不太可能了。
当然了,最可惜的还是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抱上了孟珙这条看似粗壮的大腿,如今却依赖不上了。
也不知道,如果孟珙失势之后,会是谁来接京湖这个大摊子。
是战功赫赫的杜杲?现在是沿江制置大使,还兼知建康府,但年龄实在太大了,七十二岁的人,即使不会老死在任上,也该再次引退了。
以太府卿身份兼任淮西与淮东制置使的李曾伯?
还是最近势头极旺,以宝章阁直学士,从户部侍郎调任沿江制置副使,还兼任江南西路安抚使的贾似道?
这两个人似乎都有可能,下一步自己又该投注到哪一方?
这两年李曾伯虽然在两淮战场,都有上佳表现,但贾似道毕竟还是有贾妃背景的支持。而且此人前几年在总领湖广财赋任上,因为成功地收换了湖广会子,使京湖路的物价,成为整个宋国最为稳定的区域。
连刘整这种不太看得起宋国文官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此人的飞速晋升,毕竟是因为其卓绝的才能。
只是贾似道出生勋贵之家,并非自己可以轻易攀交的对象。而且,此人年纪似乎太轻了些,今年才三十三岁,比自己还小一岁。去巴结他,万一不成,恐留笑柄。
也许,李曾伯可能会更好打交道一些。
在宋淳佑六年、蒙古国贵由汗登位第一年,公元1246年七月这个最为炎热的日子里,宋国京湖安抚制置大使孟珙麾下,襄阳军指挥使刘整,正与他的四百多个手下一起,苦苦地等待着破城之机。
思绪乱飞之中,刘整倒也借此打发了近十个时辰的难耐时光。
蒙军的游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从不远处疾驰而过,但没一个士兵过来关注这片人迹罕至的矮林。
刘整甚至还抽空,趴在那睡了好几个觉。
阳光渐渐的弱去。泌阳城前的荒野中,终于有了些动静。
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正缓缓地向泌阳城推进。视线之内,泌阳城的守军开始出现了慌乱。
权宋天下
第五百六十九章 泌阳城之战(1)
这两年,蒙古军队的对宋整体战略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端平初年蒙古国与宋国正式开战之初,一些原金国的汉世侯军队,如张柔、史天泽之流,还想着在出现势力真空的河南圈划势力,便一边南下一边安排就地屯田。
然而,河南接连数年的旱灾与蝗灾,让这些屯田的军队损失惨重。
而后数年,蒙古军队基本秉持着蒙古人最传统的作战风格:打仗的目的,就是为了抢劫,抢完就走,绝不停留。
整个河南南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