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宋天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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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算是比较顺利,郭侃对辛邦杰他们的收成大为夸奖,近两百亩田收了四百多石,比军屯的收成还略多了些。郭侃特别嘱咐秦子绪不得征收他们的粮食,全部留给他们自己处理。又跟施玉田商量之后,郭侃决定把明年的屯田事宜全部交给梁申打理,并向他保证,如果因为天气原因导致欠收,不会追究他任何的责任。唯一的要求是,不得动用蒋郁山手下的任何一个骑兵。
这个决定让秦子绪的脸彻底的阴如锅底。
秋收结束的时候,郭侃终于得到了出兵的军令。与他一样兴奋的是,一群嗷嗷直叫的兵卒,尤其是蒋郁山及其手下的骑兵。
接任军中文书职务的梁申,多少知道了此次出兵意图与方向。
蔡州之战结束后,宋江陵府副都统孟珙借灭金之势,收罗了许多金国降兵降将,在京湖制置司之下创立镇北军,孟珙自任镇北军都统制。
其麾下兵力大约有一万五千多人,分别屯驻于汉水之北的樊城、新野、唐州、邓州等地。后来又陆陆续续地召到了四五千人的北军。
这些历经战乱厮杀而存活的金国兵将,其战斗力尤其是野战能力,绝非南宋军队可以比肩的。他们南附之后,很自然地就看不起根本不敢出外野战的南宋士兵。
对于如何使用这些人,南宋朝廷意见分化剧烈。
有些人想依靠这些北兵打造出一支能战之军,有些人则担心无法控制这些桀骜之众,会成为南宋军中的一个巨大隐患。
离开舟船、没有城寨庇护,南宋军队很难在野战上与北兵抗衡。当年的岳家军之所以能获得赫赫战功,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其兵源大多来自于淮河之北。
为此,孟珙等人只能将这些归附的北军,全部安置在汉水以北区域。以避免其给南宋的防线带来可能的伤害。
但是同样是宋军编制,北军的待遇远远比不上南宋其他部队,北军的将领屡遭排挤,很难得到晋升机会。不满与憋屈,自北军成立的那一天起,就成为了军中的隐患。
三月初,驻于黄州的克敌军在范青率领下发动叛乱,随即被平息。
六月,唐州的郭胜叛乱,并直接派人向蒙古大帅塔察儿请援。塔察儿以此为由,领兵南下,占了唐州。此时大概正向枣阳进军。均州的信效左军统制赵祥已经投降了蒙古。黄州克敌军在陈温等人率领下于德安府再度叛乱。南宋京湖防线目前处于完全的混乱之中。
第五十一章 留守长临
战机已经出现,各部蒙古军队全部动起来了,开始从三线向南宋发动进攻。皇子阔端说降了金国旧将汪世显,自凤州南下,与蒙古将领塔海进攻四川;另一个皇子阔出,率蒙将穆尔岱、汉将张柔自唐、邓两州直指襄阳;宗王口温不花取代了塔斯,率汉将史天泽准备进军江淮。
虽然此次三路南征部队,都是以汉军为主,但即便是张柔与史天泽,也只是一个辅助领军的角色。而郭侃这小支部队,接到的军令,就是准备跟随史天泽南下。
一接到出兵命令,蒋郁山立即派出一支十人队骑兵先行出发。秦子绪开始忙着准备行军的粮草、辎重与武器。
丁武被留在了长临,继续防备有可能从长临渡口潜上北岸的宋军。与他一起留下的,还有他的九个手下。
五个小娃娃以“渐丁队”的名义划归丁武统管,使丁武这个“队正”十夫长的手下终于超过了十个人。
一同留下的还有梁申,他现在身份有些复杂。作为军中文书,他要负责长临村留守小队与郭侃军中的文书往来;作为“权理正”须代行村长职务,协助丁武管理好长临村的剩余人口,也就是剩下的三户居民;同时还要兼管留守小队的后勤事务,并负责明年开春之后的屯田。
辛邦杰走时,紧紧拽着梁申的胳膊,虎目含泪,哆嗦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倒是边上的赵权扯着他,偷偷地跟他说:“我看郭侃此行出征,未必会捞到什么战可打,他手下没几个兵,史天泽也不会让他去送死。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等着你回来!”
辛邦杰这才放手离去,但依然步履沉重。
“小子!”已经骑在马上的蒋郁山对他在吼道:“记着给我弄些好酒来,要不然等我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丁武、赵权、梁申等人,站在村口目送军卒离去,滚滚黄土落定之后,再不见人影。
村子一下子就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边上的小马哥,因为不能跟他新认识的伙伴们一同前去,而不满地嘶了半天。
丁武给九个手下排了个班序,交代他们轮流巡逻,以淮水边的渡口为重点。
而后背着手,踱着步,向赵宅行去,嘴角带着“嘿嘿”的阴笑。
推开虚掩的院门,丁武抬头一看,脸上的阴笑就僵住了。
院子中,梁申正坐在桌子边上,赵权笼着手笑嘻嘻地站在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壶酒,三个小杯子,还有三碟小菜。酒显然是刚温过,一丝香柔的酒气漂漂扬扬地灌入丁武的鼻孔。让他笑僵了的脸庞顿时又活络了起来。
他顺手摁住准备站起来的梁申。直接拎起酒壶,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这才斜着眼说道:“算你这小子有眼色,否则别等老蒋回来,我先扒了你的皮!”
他拔开壶塞,给自己面前的小杯子里倒上了半杯,端起来滋溜溜地吸了一口,又闭上眼长叹一口气,“真他娘的舒爽啊!”这才招着手让赵权坐下,给他和梁申面前的酒杯满上。问道:“我还以为你这酒准备一直藏着生仔呢!”
赵权带着些许的苦笑回答道:“我本来就没想瞒你,主要是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你的鼻子啊!”说着接过丁武手中的酒壶,又给他的酒杯满上,“这次是真的没了,就剩这一壶,那几个老哥如狼似虎,真拿出去了你也喝不上几口,还不如留着。”
“哈哈哈,你倒有个好借口!”丁武说着,抓了几颗豆子,扔在嘴里咬得嘎嘣嘣的响。
“哪能呢!你放心,今天陪你喝酒,就是让你喝个痛快。”赵权端起酒杯,“当然,得提前感谢下丁大哥,接下去要管着我们了!”
“还有吗?”
“没了!”
“真的没了!我就不信你们这几个小奸商,没有别的要求?”
“我保证没了!不过……”
“啥?”
“就是丁大哥你千万别喝太多了,万一你醉倒,我们几个老弱病残的,可真没法把你抬回去。”
“你他娘的,是不是皮痒了?”丁武随手就把一颗豆子向赵权砸过去。被赵权笑嘻嘻避开。
虽然表面上很愤怒,但丁武还是暗暗地提醒了自己:这一壶酒虽然只是半斤的量,但这酒易醉,别一不小心被这娃娃放倒,以后在酒桌上可抬不起头了。
酒过三巡,三个人的话也渐渐放开了,但是梁申已经开始处于晕晕欲倒的状态。
蒋郁山与丁武,是赵权在真定军中最欣赏的两个人。蒋郁山外表粗鲁无礼,但其实是个耿直之人,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就算得罪过他,他眨眼间便置之于脑后。而且作为郭侃军中的骑兵队正,他也的确是个有本事之人,最关键的是他教赵权他们的时候,只要小孩子们愿意学,他是绝不会藏私的。
而丁武,赵权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深浅,只知道这家伙鼻子贼灵,每次他一进家里来,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着藏酒的角落,赵权便知道这一壶酒肯定是跑不掉的。
今天摆开结交的架式,为了日后的相处,这只是一个方面。
丁武这人对谁都低眉顺眼,表面上不吭不哈的,但赵权知道他其实是个很热心的人,尤其是对长临村的这些小孩子,平日里总是默不吭声地就给照顾了。因此,即便是赵权不摆出姿态,他也相信丁武绝不会故意去为难他们的。
能在郭侃手下,与施玉田、蒋郁山并列为队正,丁武一定有他的本事。
更主要的还是赵权真的想在这个世上,可以用相对纯粹的态度来结交一两个朋友。而酒,无疑是结交朋友最好的媒介。
“丁大哥,说说你的鼻子吧,怎么会这么灵?是你对酒特别敏感,还是说对所有的气味都很敏感?”
“呵呵,想学吗?”
赵权很诚恳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可教不你!”丁武看着赵权的脸色一垮,哈哈地大笑一声,随即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这算是天生,也算是后来熬出来的吧。”
第五十二章 太行山上
不知觉中,丁武已经灌下了五六杯的酒。
“当年,我在太行山的时候……嗯”丁武略微犹豫了下,还是接着说:“那时我还小,父亲刚去世,我跟母亲两个人,一方面要躲避仇家,另一方面还得想办法活下去。一到冬天,太行山哪有吃的啊,我便努力地靠着我的鼻子,到处找吃的,藏在山窝里的野鸡、树洞里的松籽、冬眠的蛇……
最好找的是狗獾子,那玩意呆过的地方,四五天后还有味道,跟着它留下的味道去找,一定能找得到,运气好的话还能找一窝出来。
其实狗熊的味道也很好找,不过那货我可轻易不敢惹,一屁股就可以轻松把我给坐死了。
还好亏了我这鼻子,要不然我跟我娘早就饿死在太行山里了。”丁武说着说着又叹了口长气。
“后来呢?”赵权适时地问道,又往丁武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后来啊,史将军找到了我们娘俩,把我们接去真定。”丁武话头突然一转,“鼻子我是教不了你了,不过你可别小看我,我的本事多着呢,过两天带你们去山里转转。嘿嘿,到了山里头你才会知道什么是最好玩的!”
“丁大哥,咱们也来一个好玩的游戏,输的喝一杯酒,嗯,一次半杯就好了!”
“什么好玩的?数数吗?”
“呃……哦……不数数”
“咱们玩棒子棒子鸡,就是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咬棒子。”
“来,咱们先试两遍……要拿筷子敲出节奏。”
“棒子……棒子……”
夜色渐深,梁申早就抗不住,先去睡了。其他几个人也在李毅中的督促中,枕着一片“棒子”声渐渐入眠。
院子中两个人棒子棒子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哈哈,丁大哥你又输了,这次一杯得喝完了!”
“妈的!怎么又是你赢!你有没耍赖?”
“哪能呢!”
“再来,再来!我就不信了!”
“我说哥哥啊,你能不能不要老喊棒子棒子棒子了?”
“啊,有吗?我就说,肯定是你又挖了个坑让我跳!”
棒子声终于消停下来了,两个人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天南地北地扯一些有营养或是没营养的东西。
絮絮叨叨之中,赵权把丁武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得个一清二楚。
丁武的祖上就是辽国时居住在燕云的汉人,他父亲原为史天泽兄长史天倪部下,长期驻守在太行山的井陉。当时,史天倪为河北西路兵马都元帅,他的副手武仙兼任同知真定府。十年前,武仙趁着蒙古派驻中原的统帅孛鲁去西域朝见成吉思汗的时候,起兵反叛并杀死史天倪,重新降回金国。丁武的父亲也在这场叛乱中被杀,其母带着他与刚出生不久的弟弟躲入山中,艰难求活,颠簸流离之中,还是没能保住幼弟的性命。
靠着父亲原来私下结交的一些山中“豪强”,丁武学得了一身“鸡鸣狗盗”的本事。后来,史天泽派人找到了他,把他们母子接去真定府,自此投效史家。
去年,又被史天泽派给郭侃作亲卫。史天泽知道他一身本事,希望他可以贴身保护郭侃。不过也许不太熟的缘故,郭侃跟他之间还不算很亲近。
丁武对此也不太在乎,在他看来,在这世上,让老母亲下半辈子无忧过活,这是第一件大事,第二就是自己有好酒喝,第三能舒舒服服结交一些好兄弟。除此之外,没什么是他会去在乎的。
酒壶终于空了,丁武把壶口舔了好几遍,这才歪着身子站起身来,一把摁住想起身相送的赵权,踉踉跄跄地往外而去。
一边走一边拖拖拉拉地哼着刚从赵权那刚学会的一个小曲:
人说太行好风光
地肥水美五谷香
左手一指太行山
右手一指是吕梁
站在那高处
望上一望
你看那绵河的水呀
哗啦啦流过我的小村旁
…………
天上无数繁星闪烁,却找不着月亮的影子。
赵权有点算不清了,不知道十一月底的时候,月亮应该在哪个位置呆着。
他静静地趴在泥滩上,身子完全埋进一篷低矮而枯黄的芦苇草之中,全身裹满了黑泥。
透骨的寒风从淮水上掠过,把赵权赤裸的身子刮得一阵阵的哆嗦。他只好悄悄地扭了扭腰,希望可以把身子再往泥滩里埋一点。他紧咬着自己嘴唇,努力地控制着牙齿,使它们不发出“咯、咯”的对敲声。
已经在这趴了小半个时辰了,赵权感到自己的四肢正在发麻,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得到明天的太阳。他有些焦急地略略抬头,望了望趴在前边的丁武。
黑夜中,前方那堆如烂泥般的东西依然一动不动地窝在那。赵权越来越佩服丁武了,这厮的野外生存能力实在是太强了,要不是一直跟在他后头,自己就是从那堆烂泥前经过,也根本发现不了他。
边上扭得比自己还厉害的是王铠,自己后面的李毅中正时不时地吐出一两口沉闷而悠长的浊气。
此次南渡淮水,丁武就带了他们仨过来。
自上次大水过后,陈耀就对淮水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再不肯下水了。李勇诚也偷了懒,留在村子里陪陈耀。赵权此时倒有些羡慕他们了。
还好原来五六里宽的淮水,现在也就不到三里,游过来并没费太多劲。
只是被湍急的水流一冲,现在根本不知道是在南岸的哪个位置。
前面的那堆烂泥终于稍微动弹了一下,先趴起身以四肢着地,抬着头四处张望下,如只准备随时逃窜的黑猫。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