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宋天下-第3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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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梦鼎眉角微微一抽,终于有人提到权国了。他本身对权国倒是没有太多嫌恶,只是深知权国与贾似道勾结已久,与权国的和谈,唯有贾似道才能胜任。
这便意味着贾似道将会重归朝堂,这是叶梦鼎最不能接受的事。
“与元国的和谈一直在进行,但是目前并无任何进展。”有人出声反对,“而权国,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他们与现在的元军,又有什么区别?”
“别指望别人的,速速整军,击溃来敌,方为上上之策!”
“如今前线军队,深受贾似道荼毒,可战之师,早已损失殆尽,拿什么去阻挡来敌?”
“是,所有过错,皆因贾似道一人!”
“臣请斩贾似道……”
“斩了贾似道,忽必烈就会退兵吗?”有人阴阴说道。
“起码,可以防止贾似道与忽必烈勾结,出卖宋国而求荣。”
朝堂上许多人听到这话,心里不禁都涌出奇怪的念头。据忽必烈所说,贾似道一心与其求和,但此事真假难辩。可是通过与元议和真正得到荣华富贵的,却是叶梦鼎。
“宋国前线,还有近万艘战船、十数万水兵,为何不派他们出去御敌?”有人赶紧转移了话题。
“元军前锋已至和州,建康水军必须严守长江防线。”
“沿海制置司的水军呢?他们的战船一样可以纵横于长江之中。”
“沿海水军绝不能动!一旦海防空虚,权国水军来袭,以何抵御?”
权国水军理论上确实是个威胁,但是自宋元大战爆发之后,所有权国船只都已消失不见。防备是必须的,不过更重要的是,一旦临安危急,沿海水军还得承担着临安皇室以及这些朝堂重臣撤出临安的重任。
这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的差错!
所以,沿海水军不能动;沿江水军不能动;荆南、广南守军不能动;四川重庆守军不能动。
那该如何是好?
众人又一次看向叶梦鼎,他依然无动于衷。
宋国不是没有兵,而是缺乏一个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进入战争角色的统领。
这才是叶梦鼎一直无法做出决断的主要原因。
前线诸将,吕文德与李庭芝都是贾似道的嫡系。而且这两人,一个被围困于襄樊,一个被牵扯在淮东,已经无法跳出泥潭统领全局。
而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高达,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失守鄂州。
不能从战场上提拔统帅,只有从朝堂之上派重臣过去。
本来,这种事非马廷鸾莫属,可是他却偏丁忧在身。而且,还拒绝了自己夺情起复的要求!
自己去前线统领防线,也未尝不可。
若从能力上来说,叶梦鼎自信朝中无人能与自己比肩。
只是皇帝年幼不经事,中枢只余自己一人,一旦离开,朝堂必乱!
大战之时,无法保障一个绝对安稳而且运行有效的大后方,前方将士再如何拼命,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再等等?
或许战场上会出现转机。
叶梦鼎不相信忽必烈此战存着灭宋的决心,也许他只是因为中原天灾不断,想南下劫掠一些财货,同时期望通过战争以消耗一些老弱人口来缓解粮食的危机。
草原上的蒙古人,不是一向都是如此吗?但凡遭遇天灾,必定是他们南下劫掠之时。
而且,哪怕元国已经有了水军,已经突破了淮水防线,叶梦鼎也觉得他们根本不可能还有余力再破长江防线。
以不变应万变,将元兵拖入无休无止的攻防战之中,也许三个月也许半年之后,事不可为,忽必烈自然只能选择退兵。
到时自己再上前线,率百万将士,予以坚决的反击并顺势收复失地,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到时,朝堂之上,那些对自己心生不满的臣僚,应该就无话可说了吧。
“陛下——”朝堂上,那个语气阴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皇座之上的赵禥,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他知道,这些正在吵架的大臣们,口称陛下,其实没人在乎自己听了没,也没人期望自己会做出一些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赵禥的心思也从未在朝堂之上做过多的停留。
叶梦鼎却有些警惕地看着这位年近七十的老臣。
江万里,是现在朝堂之上,年纪最大的一个大臣。虽然他师承朱熹门下,太学出身,却是理学一派中与贾似道最为亲近之人。
“微臣以为,元军悍然入侵宋国,其根源是在于贾似道,若非他当年主动与忽必烈求和,也不会惹出如此恶果。既然如此,何不诏示贾似道,令其即刻奔赴前线,无论与元和谈也好,击退元军也罢,全由贾似道负责。若是未能建功,数罪并罚,当斩贾似道!”
叶梦鼎轻皱眉头。
这江万里,是在为贾似道复出铺路,还是准备给贾似道挖个大坑?
自己不能离开朝堂,前线阃帅不能用,贾似道可以吗?
他会不会凭着掌控的军权,倒逼自己让出朝政大权?他能否抵挡得住裹胁百万平民百姓的元兵?他会不会再度勾结权国,而给宋国带来灭顶之祸?
叶梦鼎一时有些犹豫,但是终于没有出声反对江万里的提议。
如果贾似道可以接受“戴罪立功”的条件,倒是可以接受他重掌前线军权。
虽然从来没有人给他定过任何的罪责,但只要他敢复出到前线领兵,就自然可以坐实他的“戴罪”之身。
权宋天下
第1016章 流民安置
幽蓝的海面上,天高云阔。
一只海鸟,低空滑翔,偶尔会突然折身,如离弦之箭扎入海面,而后叼起一只小鱼,仰着头冲向天空。它很兴奋地拍着双翅,扭着头展示着今日的战利品,却见一只海东青正缓缓从自己头顶掠过。
海鸟一惊,梗着脖子吞下小鱼,迅速地贴下海面,猛力地拍着双翅而去。
高空中的海东青只是微侧脑袋,留下一丝睥睨,继续北去。留下寂静无波的海洋,一直荡漾到天际。
五月的渤海,分外迷人。如温润的新妇,令人忍不住想要俯身而握。
然而,一具漂浮而来的尸体,打破了眼前所有的美丽。
尸体早已面目全非,泡得泛白的尸身边上,一群小鱼正翻腾追逐。
倚在船舷边上的赵权,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张渔网自船上撒入海中,兜住尸首,打捞而起。几个带着口罩的士卒,扯开一块油布,连着渔网与其中的尸首一起裹紧,放入船尾的一个大瓮中。又有士卒往瓮中放入一些松木枝,洒入一些火油,再扔进一根燃着的火把。
船尾便飘出一股黑烟与浓浓的臭味。
烧烬凉却之后,瓮中余灰被掏出放入另一个小罐之内,密封置于底舱。
底舱之内,整整齐齐地摆着百多个这样的小罐。这些小罐在船只靠岸后,将择地集中埋葬。
船只缓缓地靠在登州之外,庙岛的简易码头之上。
庙岛虽然在半年多前,被元军驱赶的百姓催毁。但是岛上建筑大多是一坚固的水泥建筑,稍微修整之后,依然能用。有些被当作救护室,有些是存放物资的仓库。
这里已经成为了登州流民向辽东、萁国迁移的中转站。
密密的帐篷,错落有致。
几万人的营地这内,没有腥臭之味,也没有喧嚣吵闹。只有浓重的生石灰味道与低低的抽泣声。
所有人都瘦骨嶙峋,也许来一场台风,就会被刮得不知所踪。
无论是衣不蔽体的老人孩子、或是遍身褴褛的妇人,眼中都看不到一丝的光亮。生命对这些人来说,似乎只剩下了茫然的惯性。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去了哪,他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他们更不知道明天的自己,还有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
赵权慢慢地在帐篷之间穿行,一言未发。胸中如有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营房之中,奔出一个老者,清癯而修长的脸上,布满疲惫之色。宽松的右衽薄衫,让他的身材显得格外削瘦。
此人急行至赵权眼前立下,整好衣裳,双膝跪地,躬身大礼而拜:“属下,见过国主!”
“起来吧。”赵权淡然说道。
虽然他屡屡强调,在大权国内部,所有人对自己都不用行跪拜之礼,但是总有人愿意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忠诚之心。
久而久之,赵权似乎也有些习惯了。
只是,印象之中,这位忽必烈的前首席幕僚、如今的萁国国相刘秉忠,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刘秉忠缓缓地撑起身子,看着赵权,微红的眼眶之中,泪光隐现。
“刘先生,出什么事了?”赵权有些诧异地问道。
刘秉忠摇了摇头,并未答话。
赵权也没放在心下,拍了拍刘秉忠的肩膀,说道:“刘先生操劳多日,还是要多加休息,你若是倒下了,影响的可不止是数百上千的百姓!”
“是!多谢国主挂念!”刘秉忠躬身应道。
赵权有些奇怪地看着刘秉忠,多日未见,这位先生似乎变得有礼貌了许多。
自刘秉忠出任萁国国相后,理论上他只需要向侍其轴与梁申两位负责,因此与赵权之间并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赵权也放任他,给了他最大的权限去打造一个全新的萁国。
李璮起兵之后,刘秉忠自山东迁移了数十万的百姓去萁国,让萁国在短短的数年时间里就重新焕发出生机,堪称治国有方。这使刘秉忠拥有了相当超然的地位。
此次因忽必烈惨绝人寰的举动,令中原百姓遭受了巨大的灾难,大权国上下被迫出动所有可用的人力,尽可能的挽救这些被抛弃的老弱妇孺。刘秉忠也自愿承接山东百姓的安置事宜,已经在庙岛驻守了近半年的时间。
看到刘秉忠大礼参拜,营地中的百姓终于有了动容之色。但是,眼光中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畏惧。
赵权在营地中逡巡而走,两眼不停地向帐篷中探视。刘秉忠错开半个身子,与大嘟嘟紧紧跟随。
一个老妪,盘坐在帐篷之前,双腿之间,窝着一个如猫般的瘦小丫头。
老妪左手端着一个木碗,碗中粥可映人。右手往碗里探出一根手指头,颤微微地捞了一会,指尖粘出一颗米粒,小心翼翼地抹在丫头的唇上。半闭着眼睛的丫头,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将这颗米粒舔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着。
老妪眼中,泛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随即又将手指头探入粥中,继续捞着。
赵权涌出无数心酸,不忍再看,别过头继续前行。
“粮食,还能撑多久?”赵权轻声问道。
“不知道。”刘秉忠的声音,有些缥缈,“我不知道登州、益都,还有整个山东,到底还有多少百姓需要救助。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熬到我们有能力去救助他们的那一刻……”
粮食……
大权国如今辖下国土,早已超过中原,但是人口依然远远不如。北高丽本非产粮之地,萁国生产刚刚恢复不久,以东北一地的粮食生产,保障大权国百多万民与军队所需,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突然多出的两百多万张嘴,却让大权国粮食储备彻底见空。
此时若是忽必烈突然反攻中原,大权国军队甚至连出征的粮食都很难充足供应。
“臣下无能,只能给这些百姓最少的粮食配给,尽可能吊着他们的命。”
赵权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是你无能,是我无能。是我没有做好储粮的准备,是我没能预料到忽必烈会歹毒如斯。我其实早该不顾一切的代价,杀了他才是!”
“不过,杀他还在其次,如今,到底哪里还能找得到粮食,来解救这些百姓呢?”赵权喃喃而语。
权宋天下
第1017章 解惑
“马——”大嘟嘟突然说道。
“什么马?”赵权一怔。
“肉马,海参崴那,还有三万多匹的肉马。不过……”
“对啊!”赵权扶额而叹。
梁申十多前,培殖出来的肉马,奔跑能力不行,根本不堪在战场上使用,却一直被骑兵当作移动的粮仓。
不过,这些肉马归军部所有,一旦耗尽,军部可真的连最后的存粮都没了。
“先调一万匹肉马来山东再说。”赵权咬着牙说道:“马上给辛邦杰去信,就说是我的意见。”
“这,合适吗?”刘秉忠看着赵权的眼神,期盼之中带着纠结。
“一匹马的肉,一天之内起码可以吊住数百人性命,比那些稀粥好得多了。不管如何,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饿死!”
刘秉忠呆呆地看着赵权,眼泪缓缓流淌而下。
赵权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刘秉忠再次跪伏在地,以头抢地,哽咽而言:“国主,臣错了!”
赵权弯下腰,想把他扯起,却没扯动。只好蹲在刘秉忠身边,说道:“刘先生,你这……”
刘秉忠直起上身,泪水和着黑泥,糊满了半张的老脸。
“自年幼时,臣便立下宏志,当为这乱世寻找一位明君,以平息北地数百年来动荡不息的战乱,为中原百姓谋得一个太平盛世。
可是,臣万万未曾料到,臣寄予毕生希望之人,忽必烈,竟然会是一个如此残毒暴君!中原百姓在他眼中,草芥不如!
臣瞎了双眼,才会去辅佐一个如此歹毒的蛮夷之徒!
中原数百万百姓,遭其荼毒、流离失所、赤地千里,臣罪不可恕!”
赵权默然不语。
刘秉忠投靠自己,其实一直心有不甘,因此宁愿去经营一个完全破败的萁国也不愿入职权国中枢。他心里大概也一直在赌气,觉得大权国未必就能击败忽必烈,到那时再出山主持大权国军政,便能彰显出他的能力。
不过刘秉忠虽然有些小心思,赵权倒是相信,他的确一直在为中原、为北地汉人谋求出路。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忽必烈作为君王的底线。
所谓虎毒不食子,一个君王再如何残暴,也应当善待自己的子民。
被忽必烈驱离元国中枢,刘秉忠心里有所怨怼,但其实很理解忽必烈的行为。可是这一次,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