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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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城皇宫内,一处院子里,蔡全正安慰着姑姑蔡氏和表弟萧勤:“台城城墙高大,叛军急切之间攻不进来,姑姑请放心。”
“此次入台城,随行带着许多粮食,而太子殿下也命有司送来粮食,据说入城避难的宗室都有。”
蔡氏见外甥安排得妥当,心中稍定,而萧勤却在担心李笠和张铤:“他们真的有安排了?外面兵荒马乱的。”
“郎君放心,李笠已经有了去出,他到吴兴投奔友人,可避开叛军,等到朝廷平叛,就能回来了。”
萧勤再次“确认”李笠有了安全去处,便放心许多,随后想到时局,气愤不已:“朝廷一定要狠狠严惩这些乱臣贼子!”
当然气愤,萧勤年初就读国子学,在张铤的帮助下,学业突飞猛进,十月初,顺利通过策试。
眼见着就要授官入仕,虽然并不需要他真的处理事务,但有了官职,就能有佐官。
萧勤决定要让李笠给他当佐官,还有,文采出众的张铤,也得给他做佐官,这样才好。
结果,因为逆贼兵临建康,把事情都搞乱了,萧勤有了切身之痛,才愤愤不已。
至于叛这帮逆贼能否得逞,萧勤认为肯定不能,朝廷有那么多兵马,只要勤王大军一到,逆贼就灰飞烟灭了。
蔡全见姑姑和表弟都已经心定,自己放心许多,鄱阳王及世子在合肥,大部分家眷也在合肥,所以,建康城里王府家眷较少。
还好,他留在建康,现在可以照应姑姑和表弟,省得被人欺负,毕竟大王有很多侍妾和儿子,而姑姑和表弟,其实待遇一般。
见萧勤和蔡氏在说话,蔡全坐在一旁,想着李笠的安危。
那日他去东冶接李笠,李笠没有跟他走,说有了安排,临分别时,对方忽然建议,说不要光带粮食入台城,还得多带些柴禾。
当时蔡全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煮饭要生火,没柴禾来生火,有再多的粮食也煮不熟。
蔡全不认为叛军能攻下台城,但台城若被围,可能急切间解不了围,所以,在城中避祸的人们,每日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以及柴禾。
得李笠提醒的蔡全,让王府侍卫运了许多柴禾进城,至少王府家眷日常煮饭菜所需是够了,能用三个多月。
而进台城避难的官宦、宗室人家,基本上都没谁带柴禾,库房里的柴禾似乎不够,若时间一长,恐怕要拆房取木料来烧了。
现在想想,蔡全只觉李笠心思缜密,对方既然说准备投奔吴兴友人,那就一定有了准备,能够避开这场兵祸。
正琢磨间,听得外面几个侍卫在窃窃私语,蔡全转出去一问,这几个侍卫说的是近日听来的各种传闻,以及琐事。
琐事之一,是有人的亲友在太常寺乘黄厩为吏,就在不久前,经历了一件怪事。
侯景叛军接近建康,城内一片惊恐,就在这时,有太常寺官员带着士兵到乘黄厩,要凭借手中公文办事,把厩马转移到京口。
说是太常寺为防万一,防止叛军攻破建康外廓后,将乘黄厩饲养的厩马良驹抢走,所以要提前将厩马转移。
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且乘黄厩归太常寺管,但来人面生,不过公文没有问题,于是乘黄厩的官员便办了手续,然后对方将数百匹良驹带走。
结果这帮人上午刚走,下午就有太常寺派来的官员,带着人来转移厩马。
一番核对后发现,上午那拨人是骗子,把乘黄厩精心饲养的良驹都赚走了。
乘黄厩饲养的厩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有牝公牡母马,可以繁殖后代,可以作为御马,甚至作为战马都是一流。
此事本来会是大案,但后来叛军攻入外廓,又围了台城,什么事与之相比都是小事。
而且对于台城守军来说,这些良驹的去向,已无关紧要:守城用不着马,除非杀了吃肉。
更别说现在到处一片混乱,太常寺没心思、没能力追查此事。
蔡全听了之后,只觉奇怪:“怎么回事?哪来的贼人,如此大胆?”
侍卫回答:“不知道,不过这些贼人如此大胆,恐怕是哪家权贵指使的,否则,光说公文,哪里是那么容易伪造的?”
“再说,弄了那么多匹马,他们能藏到何处?必然是某家权贵的几处庄园,才能将这么多马分散饲养。”
这话说得是,蔡全没再关注乘黄厩马匹被骗走一事,想着如今叛军围城、城内人员混杂,他吩咐侍卫们:
“从今日起,好好守着诸位王眷,带来的财物、粮食、柴禾,都得仔细看好了!”
。。。。。。
秦淮河畔,被人特意点燃的东冶,此时火势已被控制,但东冶许多建筑已经化为废墟,带人前来接收物资的夏侯譒,看着眼前的残垣断壁,只觉有些遗憾。
看来朝廷的动作很快,一把火将东冶烧了,省得留下各类物资“资敌”。
但是,各种铁制品是烧不毁的!
想到这里,夏侯譒真想笑:尚方钱署,也被一把火烧了,但是大量铸造完毕、来不及转移的铜钱,没有烧毁。
这些钱,就是侯王侯景的部下都称侯景为侯王用来犒赏勇士的资金。
如今侯王已经下令,释放建康城中奴婢,只要来投军,就有官做,立了军功,还能升迁,于是有大量奴婢投军。
此时正是花钱买人心的时候,尚方钱署的新铸铜钱正好派上用场。
回头看看已经被大军包围的台城,夏侯譒觉得己方破城是迟早的事,东冶里有大量铁料,足以打造许多攻城器械,只要破城,泼天富贵唾手可得。
到时候,夏侯氏的门楣,可就由他再次光大了。
夏侯譒在派人灭火的同时,又派人去搜索各处被火烧过的库房,要把铁料收集起来,他看着面目全非的东冶,忽然想到了惨死在东冶牢狱的长兄夏侯洪。
当年,身为勋臣之子的夏侯洪,在建康与其他贵游子弟结交,因为行事无所顾忌,连同宗室萧正德、萧正则以及勋臣之子董暹,被称为“四凶”。
后来,萧正则被流放岭表,因为试图谋逆而死,董暹因为与某王妃私通被杀,而夏侯洪,被自己父亲夏侯夔大义灭亲,押送官府。
然后被关在东冶牢狱,不久后暴毙。
对于这件事,夏侯譒难以接受,他认为建康城里,比他兄长“玩”得更疯的宗室、勋臣、高门子弟比比皆是,凭什么他兄长就要死,其他人依旧逍遥快活?
所谓“四凶”,最嚣张的那个萧正德,之后不一直好好活了许多年,直到前两年才去世?
夏侯譒认为道理很简单,像他祖父这样的开国元从武勋家族,等皇帝坐稳位置后,就是被提防的对象。
所以,他伯父、父亲只能低调行事。
两人兄终弟及,长年镇守寿阳,说得好听些是得信任,说得难听些,就是被调离建康,远离权力中枢。
所以,夏侯家在建康没有多少可靠人脉,夏侯洪出事,帮说话的权贵没几个,以至于夏侯洪被关入东冶牢狱,得了个暴毙的结局。
对此,夏侯譒一百个不服,皇帝老儿处事不公,如此偏袒自家儿孙,那好,他自谋出路,也无不可。
如今,夏侯譒觉得算是赌对了,侯王起兵,很快便兵临台城下,兵力从一开始的数千,变成了现在的数万。
接下来,还会更多,因为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如今的大梁朝廷,是多么的无能,多么的虚弱。
等到大军破城,把皇帝老儿、太子以及一众权贵抓住,这天,可就要变了。
正得意间,他派去搜查铁料的人纷纷跑回来,带来坏消息:东冶库房里的许多铁制品所剩无几,似乎大部分都被转移入台城了。
不仅如此,那些半成品的刀、甲叶、箭镞等铁制军器,也只剩下少量。
看样子,大部分都被运入台城。
夏侯譒不相信,因为之前他就暗地派人入建康,联系、收买几个少府寺官员,以台城内武库库存充足为由,拖延东冶所制兵器、铁料转移入台城一事。
对方收钱办事,成功拖延时间,所以东冶官员并未能及时将各种兵器、铁料转移入台城。
但话不能明说,于是夏侯譒质疑:“不可能!我派出的细作探得明白,东冶根本来不及把这么多铁料、兵器运入台城!”
“是不是埋在地下了,再去搜!”
部下赶紧辩解:“君侯!我等已经仔细搜过,确实找不到,又找来一些东冶吏员,仔细问过,他们说、说”
“他们说什么?”
“说数日前,东冶库房里的许多物资,譬如钢料、铠甲、弓箭材料等等,似乎就已经按着公文要求出库、装船,经秦淮河入江,调往外地去了!”
“什么?”夏侯譒只觉难以置信,他们兵临建康,那么少府寺应该把东冶的重要物资调往台城,然后一把火烧掉东冶,以免为他们所用。
结果,火是放了,那么之前调走的物资,怎么不是入台城,而是被调往外地?
这是怎么回事?
第十五章 借腹生子
鄱阳,白石,河畔作场东,某山谷,草地上许多高头大马正在吃草,这些马和周围那些歪瓜裂枣的马比起来,宛若神骏。
无论是体型、毛色以及神态,这些高头大马相对其他歪瓜裂枣,就是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旁边树下,梁森看着这些骏马,宛若看见下凡仙女在面前洗澡,两眼直勾勾,口水不住流,仿佛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他是这般,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那些出身阙南的“高手”,稍微好些,因为这样的好马,在魏国不算罕见。
然而,来到梁国鄱阳七八年,所见的马匹都是残次品。
眼前这批马在他们眼中,才算得上真正的好马,是国色天香的美人,而在南昌驴马市买来的马,全都是丑妇,还畸形身材。
旁边,黄则不住傻笑。
赚了,赚大了!
叛军逼近建康,城中人心惶惶,黄按着妹夫李笠的安排,乔装打扮,拿着张铤精 心伪造的公文、信物,把太常寺乘黄厩饲养的好马赚走。
然后和李笠安排的数百手下一起,扮做官军,带着这些好马,拿着张铤伪造的公文、身份凭证,借道会稽、东阳,走陆路经由信安峤道,返回鄱阳。
整个过程刺激无比,只要稍有疏忽,就会被人识破,然后功败垂成。
在乘黄厩欺骗官员,带着马匹出城时和守门官吏周旋,出了建康后往东走,打着官军的旗号,沿途投宿驿站。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入鄱阳郡地界,然后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偷偷把马带回白石,带到这处充作牧场的山谷里。
前后近一月的冒险旅程大获成功,黄现在回想,依旧激动不已,看着眼前这些良驹,越看兴奋。
这种感觉,可比多纳几个美妾好得多。
马蹄声起,数骑向众人靠近,速度渐渐放慢,随后缓缓停下,梁森赶紧上前,拉住一匹马:“嫂子慢些。”
一身男子打扮的黄姈,挽着男子发髻,看上去英姿飒爽,下马后,看看这匹被梁森拉着的红鬃马,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是好马,我平生第一次骑如此好马。”
部曲们见主母满意,赶紧表态:“既如此,请主母选马。”
黄姈摇摇头:“不,按之前说好的来,抽签选马,带马回来的人,第一组抽,其他人,第二组抽。”
“谁抽在前面,谁先选,不过,要先留下繁殖所用牝牡马。”
她看着众人:“你们驰骋沙场,需有好马为伴,我不上战场,要来何用?李郎费劲千辛万苦才弄来的马,就该伴随各位,在战场上杀敌。”
“主母说得是。”
众人回答,黄姈吩咐张轱辘安排抽签选马事宜,她今年七月为李笠生下女儿,如今已从产后恢复过来。
见着黄还在傻笑,黄姈上前问:“你离家大半年,都不多在家待几日?不和妻妾多过几晚?”
“阿妹,我有好马陪伴就好了,在家做什么哟”
黄抹了抹嘴角,笑眯眯的说:“抽签时看我手气,若老天保佑,我就选那红鬃马,给阿妹当坐骑。”
“代步用不着这么好的马,你给自己选吧。”黄姈摇摇头,“你一去建康大半年,耶娘思念不以,得多陪他们聊聊,家里那几位,可不得陪着说说话。”
“知道了,选完马我就回去,不然晚上睡不着啊”
黄说着话,眼睛却看着这些好马,看着看着,对妹夫愈发佩服起来。
去年寒山之战后,黄还琢磨着凑钱买好一些的马,结果妹夫更狠,直接打起御马的主意。
乘黄厩的御马,可都是梁国最好的马,无论是平日里充场面,还是拿来赐给武将当坐骑,天子的御马,肯定都是最好的。
这样的马,有多少钱都买不到,更别说可以拿来繁殖后代,简直是无价之宝。
结果,却被妹夫浑水摸鱼,把这些好马都弄到手,不枉大伙在建康蹲了大半年,而他还专门学了建康话。
期间各种开支虽然不小,可和这些好马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黄总觉得自己胆大,没什么事不敢做,现在和妹夫比起来,感觉自己还是胆子太小,眼界也小。
他想着想着,笑意渐浓,不过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回到鄱阳后,口风很紧,也没和耶娘以及兄长提起此事。
和妻妾折腾了几晚,惦记着良驹的黄赶紧来白石村,生怕马儿都飞走了。
兄妹俩正交谈着,黄看到贾成等人拿来几件玩意给一匹马穿上,他和梁森等人一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李笠的胆子确实很大,浑水摸鱼的对象,不仅限于乘黄厩的好马,还盯上了东冶的库存。
黄一行人是骑马走陆路回鄱阳,贾成带人从东冶“拿”的物资,则是走水路,用船运回鄱阳,这些物资当中,就有马铠。
在战场上,人有铠甲,马也有铠甲。
东冶制作的马铠,一套有六件:护脸的铁面面帘,护脖的“鸡颈”,护胸的“当胸”,护身的身甲,护着后腿、臀部的“搭后”,还有作为装饰、竖在后背的“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