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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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年长的农民回答:“府君,堰里的水,若一直不下雨,至少能撑上一个月。”
“一个月?那还是不下雨呢?”
“唉,真要是那样,那就只能认命了。”老农一脸认命的表情,其他人也都默默点头。
李笠又问:“那么,你们年初借的钱,万一年底还不上,如何是好?”
“府君,我们借钱时,借契写清楚了,若因为歉收,还不完本、息,可以等到来年秋天,一并还了,不利滚利。”
“若如此,来年春耕,你们借钱,利息莫不是要增加?”
“不,利息一样,毕竟不在官府那里写借契,就是不算数的,如今我们这里,放债的只有两家,定好了利息,是不能变的。”
这就是所谓的“专营”,一个地区,只有一到数家商号可以放债,李笠想了解的就是这些商号,到底有没有按规定的低息放债。
他巡察了很多地方,和当地农民交谈,所听到的说法,都是各地专营的商号遵守规定放债。
如此一来,农民的抗灾能力,勉强上升了一点。
自古以来,放高利贷都是土地兼并的最佳手段,上至权贵,下至各地土财主,放高利贷的目的除了敛财,就是兼并田产。
每到灾年,就是土地兼并的大好时节,无数看天吃饭的农民因为粮食歉收、绝收,无以为继,只能借钱粮度日。
有了债务,就如同脖子上套了吊索,迟早要利滚利,倾家荡产。
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肯定有人会质疑:你借钱的时候,怎么不嫌利息高?要还钱的时候,就有脸喊不公平?
公平,很公平,农民向大户借高利贷是没得选,现在李三郎拿刀顶着大户胸膛,建议大户低息放债,大户也没得选。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很公平嘛!
李笠能打仗,有兵,有狐朋狗友捧场,所以现在鄱阳郡的债务专营实行得不错。
那些不听话的,已经全家整整齐齐了。
李笠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几位淳朴的农民,听对方絮絮叨叨说着家长里短,脸上时不时洋溢着笑容。
他可以听得出,这一年来的变化,让这几位对未来生活充满信心。
百姓对改善生活有了信心,李笠作为地方官,也有了信心。
待得农民离去,李笠不急着走,召见在这地区贩盐的某商号掌柜。
黄家商号的掌柜。
开赌档的黄大车及儿子们,如今已转行,办商号做专营,其中之一就是贩盐。
自古以来,贩盐就是暴利,李笠让妻家捧这饭碗,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此刻,面对李笠的询问,掌柜毕恭毕敬回答:“府君,鄙号今年的销量,比起去年同期增加了六成。”
李笠问:“这些买盐的人,有没有私下里转卖?”
“不可能的,周边地区都划好范围,别家专营,哪里容许他们私下贩卖。”
“也就是说,这里的人口,比去年增加了将近六成?”
“小人以为,差不多。”
“可是官府那里,编户数没增加多少。”李笠此问,有质疑地方官吏统计人口户籍不到位的意思。
这年头,人口统计很难做到准确,但从盐的销量上,大概可以估算出一个粗略的数字,毕竟这玩意不能当饭吃,却又必不可少。
“府君,增加的人,也许是雇来开荒的青壮,秋后是要回去的,来年开春再来,所以入不得户籍,算不得隐瞒。”
这是暗中帮地方官吏开脱,李笠闻言瞥了一眼对方:“你倒是会体谅人呐。”
掌柜干笑着,丝毫不惊慌。
李府君是什么人?毕竟是黄家女婿嘛,怎么会为难自家人呢?
买卖人,八面玲珑是必备技能,李笠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又说:“盐,我方才从一户人家里拿了些,尝了尝,没什么泥沙。”
“这不错,就不知道,往后会不会还这么好。”
“府君放心,鄙号的盐,绝不会掺泥沙。”
“其他商号呢?有没有听说,以次充好?”
“没有,小的未曾听说。”
听没听说,实话不该在这场合说,李笠不过是例行公事。
毕竟黄家商号的食盐销量,以及掌柜、伙计在各地听到的消息,李笠都是知道的。
也就是说,他的耳目很多,所以鄱阳郡内各地的民情,大概能探得大概。
简而言之,形势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他亲自带兵出击,三两下化解江州危局,让许多人对鄱阳明天会更好的信心大涨,坚定了在鄱阳郡“投资、置业”的决心。
因为战乱被中断将近两个月的商路,通畅后,立刻迎来了报复性消费,各地商贾云集鄱阳,要把被耽搁了两个月的买卖补回来。
所以,即便烈日当空,久旱未雨,李笠目前也只是担心,不至于惊慌失措。
大伙对他有信心,这样就够了,若旱情真的严重,他可以调集更多的人力物力抗旱救灾。
但别处就未必能做到。
李笠看着四周一片烈日暴晒,又有担心涌上心头。
去年,三吴地区雨水少,所以旱情初现,粮食产量明显下降。
今年,江州这边也明显雨水少,恐怕三吴地区的旱情会更严重。
历年,江州、湘州粮食大量输入人口密集的三吴之地,如今,江州、湘州因为各种原因,粮食减产已成定局。
三吴地区因为旱情,粮食缺口增大,朝廷又要大规模用兵,得保证军队的粮食供应。
恐怕到了秋天,天子要为粮食问题焦头烂额了。
两个强邻虎视眈眈,其中一个已经动手趁火打劫,万一另一个也动手,朝廷应对不当,那就麻烦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消息
建康,新平侯第,前厅,草席上摆着弓、矢、纸、笔及瓜果、服玩,有一名幼儿坐在不远处,好奇的看着这四件物品。
然后望望身边。
旁边,黄姈坐着,对儿子报以鼓励的微笑,杜氏和外孙女李平安坐在另一边,看小家伙会选什么物品。
风俗,婴孩满周岁时,要沐浴,着新衣,然后摆出弓矢纸笔男,刀尺针缕女,又放各种饮食及珍宝服玩,由婴孩自己选。
根据所拿之物,来看看小家伙的秉性如何,名为试儿。
黄姈看着儿子若有所思,颇为期待,按说李笠应该在场,但李笠没法来建康,于是只能在信里告诉李笠,儿子今日选了什么。
片刻,小家伙伸出手,毫不犹豫抓了一张纸,不停的甩。
“是纸啊”
黄姈说完,抱起儿子,见儿子拿着纸在她面前舞来舞去,笑起来:“是要读书么?”
小家伙咿咿呀呀说着,口齿不清,大概想说“是”,姊姊李平安过来,拿起小竹弓,伸到弟弟面前:“这个好玩。”
小家伙依旧摇着手中的纸,看上去对纸更感兴趣。
黄姈见了,觉得好笑:李笠一直在琢磨怎么造纸,如今儿子选纸,大概是父子心意相通。
见女儿拿着小弓不住的逗弟弟,黄姈又有些无奈:女儿当初拿的是一把刀。
果然性格随娘么?
杜氏让婢女收拾器具,和女儿交谈起来:“烽火连天,唉,你良人在鄱阳做官都不安生,还得带兵打仗。”
黄姈一边给儿子折纸,一边说:“娘,朝廷那么多能打仗的将领,不至于总是让李郎出征。”
“可他能打胜仗呀,总是能打胜仗。”
“那也是在江州附近,没道理让他出远门。”黄姈说完,也折好了一只纸马,小家伙拿在手里玩,笑得很开心。
李平安见了,激动起来:“娘,我也要纸马!”
“好好好,娘折给你。”
黄姈接过杜氏递来的纸,继续折纸马,然后说:“蜀地沦陷,朝廷哪里有余力去夺回来?江陵还在顽抗,我看,悬了。”
“那唉,怎么仗越打越多,丢的地方,越来越多?”杜氏只是不住叹息,黄姈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久前,有消息传到建康:魏军攻入蜀地,益州成都、梁州汉中相继沦陷。
怎么丢的?
众说纷纭,什么说法都有,不过黄姈知道,益州刺史、武陵王萧纪,之前率军顺而留下进攻江陵,结果被荆州军堵在长江峡口,双方相持不下。
想来是被魏军趁虚而入,腹背受敌,应对失当,以至于丢了益州。
益州丢了,孤立无援的梁州自然也守不住,因为其东面的雍州,据说已经被魏国占了。
至于武陵王是死是活,同样众说纷纭,黄姈不关心,也无法打听到内幕消息。
好消息倒也有,江夏王萧大款派兵收复郢州夏口,江北司州依旧在朝廷手中。
“依我看,官军暂时无力进攻,魏国和邵陵王也无力进攻,大概会对峙。”
黄姈做出了判断,理由是江南去年和今年大旱,粮食歉收,朝廷拿不出那么多粮草供应大军收复失地,只能先稳住。
说到大旱,杜氏忧心忡忡:“如今建康粮价一直在涨,我们还好,不缺粮食,可寻常百姓的日子就难过了。”
“娘,这也是没办法,江南旱情严重,湘州因为战乱,江州也遭了兵灾加上差点闹旱灾,两地运往建康的粮食肯定比往年要少,建康的粮价不就飞涨了?”
看着玩纸马玩得高兴的儿女,黄姈眉头紧锁:“内忧外患,西边的虎扑上来了,东边的虎,怕是也会躁动不安。”
杜氏问:“四娘,齐国也会趁火打劫么”
“谁知道呢?朝廷表现如此稀烂,人家不起心思才怪。”
黄姈说着说着,无奈的摇摇头:“坐拥金山银山的大户,护院们都是一群饭桶,任谁知道了,不起邪念?”
见杜氏忧心忡忡,黄姈又说:“这些事,是皇帝该操心的,娘何必多想,反正家里不会短了吃穿。”
“你在这里却如同坐牢。”杜氏是心疼女儿,女儿在建康,几乎是足不出户。
毕竟李笠不在建康,黄姈不好经常外出,也不好频繁到别家登门做客,否则容易招闲话。
况且李笠在建康没什么亲友,新平侯府邸平日里大门紧闭,冷冷清清。
母女正说话间,僮仆来报,说有客到。
。。。。。。
客厅,黄姈与来客、王琳之妻蔡氏交谈,蔡氏是新平侯府邸为数不多的常客之一,时常登门与黄姈闲谈。
因为前几日已经递了名刺,所以蔡氏此来并未突然到访。
李、王两家关系不错,因为李笠和王琳早有交情,又合伙做买卖,往来自然密切。
“我听说,武陵王是急着回援成都,结果半路中了埋伏,兵败身亡,唉,陛下得了噩耗,废朝三日。”
蔡氏向黄姈说起时事,有关益州沦陷的内幕消息,黄姈知道这实际上是说给李笠听的,便问:
“那朝廷接下来,打算如何应对?”
“还在议论,但荆、襄二州尚未收复,又如何去收复益、梁?”蔡氏说到这里,问:“江州那边,造反的南川逆贼,现状如何?”
“还在打,不过这些逆贼无法与官军正面抗衡,便钻入山林,妄图负隅顽抗。”
“哎呀,如此一来,恐怕棘手得很,亏得新平侯有帮手,不然,又得带兵出征了。”
“谁说不是呢,郡里事务繁忙,他若还要带兵出征,可分身乏术”
梁森得天子诏令,率军入江州南部临川、庐陵二郡这片地区又称南川平乱,黄姈之兄黄、妹夫彭均随军出征,所以有相关话题。
蔡氏时常到访,和黄姈聊天,当然不是闲得无聊。
双方算是互通消息,而蔡氏用闲聊的方式,向黄姈介绍起建康城里的人和事,以便让她知道各种人情世故、家族秘闻。
以及各种内幕消息。
虽然李笠接连立下大功,凭军功封侯,但在权贵、高门甲族看来,李笠这种出身微寒的武人,什么也不是。
李笠被人看不起,黄姈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更不会被贵妇们放在眼里。
于是,黄姈在建康融不入贵妇们的圈子,加上自己也不去凑热闹,无论是哪家王、公、侯、官宦的女眷聚会、郊游,她都收不到邀请或者引荐。
当然,也有李家在建康没有什么亲朋故旧的缘故,王侯官宦之家,自然不会和新平侯府有什么往来。
但王琳例外。
王琳为兵家子,出身微寒,是因为姊妹成了湘东王的宠妾,一家人才鸡犬升天,加上和李笠私交不错,所以两家常有往来。
王琳如今在京,但李笠不在,平日蔡氏就常来新平侯府作客,嘘寒问暖。
加上王家的产业,多和鄱阳这边有关,王琳不仅和李笠交往甚密,和彭均、梁森也称得上朋友,故而蔡氏常来黄姈这里,也是为了说一些产业上的事情。
顺便打听一下鄱阳的情况,也好给友人们说个一二。
黄姈说道:“新平和乐安,一切如常,到了年底,瓷器和铜的产量,至少要增加三成。”
这个消息很重要,蔡氏记在心里,黄姈不等对方问,主动提起一件事:
“今年入夏,鄱阳雨水少,不过亏得去年兴修水利,蓄了不少水,所以勉强熬过去了,我听说,收成影响不大。”
“哎呀,那可真是万幸,多少人在鄱阳屯田呢,就怕粮食歉收,商号放出去的债,收不回来。”
蔡氏感慨着,毕竟家里向鄱阳的大商号借出一大笔钱,虽然利息不算高,但总是稳稳的收入,若今年能如期本息返还
到明年,要拿出更多的钱,借给鄱阳商号,用钱生更多的钱。
王琳朋友很多,平日里迎来送往花销很大,却没精力管产业,所以负责持家的蔡氏,为此劳心不已。
王家还是有湘东王府做靠山,才能把产业经营起来,更多的寻常官吏人家,以及军中普通裨将,无力经营像样产业。
放债倒是可以,但许多人放不出债,靠田地产出,撑起开销颇为吃力。
如果,鄱阳的商号们,真能稳稳的钱生钱,那对于这些人家而言,借钱给鄱阳商号在建康的掌柜,就是不错的生财门路。
蔡氏要为良人分忧,王琳结交那么多朋友,其家眷和蔡氏多有往来,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