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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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嗣又问:“那叔叔认为,他们做得对?”
萧绎回答:“不,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所以必须先弄清楚,他们对你父亲的指控是对是错,才能再做处置。”
“如此,才能让朝野内外,心服口服。”
萧嗣继续问:“如果这指控不成立呢?亦或是,现在出首应榜的那些人,所说不实呢?”
“若指控不成立,建平王、绥建王必须授首,方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萧绎沉着应对,既不想刺激萧嗣,也要撇清自己在这件事中的关系。
好歹多争取一些时日,自己也来个绝境求生。
毕竟,他的“故吏”王僧辩坐镇沔北,萧嗣肯定不好立刻动他。
萧绎接着说:“至于诬告,朝廷张榜悬赏时已经说了,如果出首之人所言及所呈物证,经查实为假,夷三族。”
萧嗣再问:“真真假假,谁说了算?若有人不依不饶,说我父子就是有错,如之奈何?”
萧绎觉得头疼:你都控制了皇帝、太后以及辅政大臣,诏令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还要我表态?
但话不能明说,他决定虚与委蛇:“当然是几位宰辅斟酌之后由太后决断。”
“叔叔,若还是有人不服,嚷嚷着这是颠倒黑白,如何是好?”
“谁敢不服,可与我理论,行了吧?”
萧绎被迫表态,但心中极度不快,这种被人威逼的感觉,很不好受,他决定日后加倍奉还。
萧嗣听到这里,转身面向太后,躬身行礼:“太后,臣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请太后处置。”
太后愣愣坐着,仿佛没听见萧嗣的话,两眼看着萧大临。
萧绎看着呆若木鸡的太后,觉得无奈:这里能有几个人,还演什么演!
他觉得太后和东宫佐官们都是废物,太后用东宫将佐接管禁卫,守卫皇宫,居然还会被乘船赶回来的萧嗣给翻了盘。
早知如此
想到这里,萧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太后,臣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萧嗣再次说道,声音大了些,“请太后处置。”
太后被再次提醒,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仿佛上课打瞌睡的学生,被先生点名,手足无措。
萧大临见了,只觉悲哀:就你这样,还想保住儿子的御座?
防我们如同防贼,却被奸贼轻易控制宫禁,连同儿子,成了傀儡。
“来人,请诸位宰辅入殿。”太后吩咐,身后长着胡子的内侍应诺,对着殿门大喊:“请诸位宰辅入殿!”
话音刚落,脚步声起,包括王褒在内的几位辅政大臣,几乎是“瞬间”出现在殿门,然后入殿。
萧绎回头看着,心中不安增加:好像,这几位方才就在殿外听着?这什么意思?
此次王褒等人进来,身边没有跟着旁人,而站在太后身边的那个内侍,随后也离开。
又有几人入内,却是平日里常跟随太后的那几个内侍,以及几名侍卫,站在阶前。
萧绎见着如此动静,愈发觉得情况不对:看样子,莫非太后没被挟持?
“鄱阳世子,昨夜忽然求见。”太后缓缓说着,语气有些发颤,仿佛情绪有些激动。
“他求我做主,为鄱阳王主持公道,只求有一个机会,能和太尉以及南海王说一些话。”
太后说到这里,看着王褒等几位辅政大臣,又看看萧绎,最后看着萧大临,眼眶忽然有些发红。
下意识抬手捂了一下嘴,隐约抽泣了一下,随后收起手,看向王褒:“方才,殿内对话,诸位宰辅都听到了。”
王褒等人点点头,方才他们被太后安排在殿外“旁听”。
太后又看向萧绎:“太尉,鄱阳世子昨晚是独自入宫的,他若真的一直图谋不轨,想来不敢如此行事吧?”
话音刚落,萧绎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炸开,而萧大临被这个“孤身入宫”的说法惊得目瞪口呆。
孤孤身入宫?
我,我被耍了!!
再想想方才自己指着太后破口大骂,萧大临只觉天旋地转:我、我、我方才做了什么啊!
第四十六章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萧大临知道自己方才一通骂,大嫂太后心中必然扎了刺,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
首要之务,是要把突然回来的萧嗣给“按下去”,让鄱阳王一系再无翻盘的可能。
他既然已经把话挑开了说,那么现在,他就是指控鄱阳王一方图目不轨的“原告”,鄱阳世子萧嗣就是“被告”。
太后和诸位辅政大臣作为“主审”,太尉、湘东王萧绎,事前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于是转到一旁。
阶下,就剩“原告”萧大临、“被告”萧嗣这两个堂兄弟,相互指责、辩解。
萧大临不认为萧嗣能如何,朝廷已经张榜悬赏,站出来指认鄱阳王父子意图不轨的人,也有不少了,萧嗣还能如何辩解?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萧嗣淡淡的说,他要主动出击、直击要害,直接把对手掀翻,而不是为自己和父亲辩解。
他向太后请求,允许自己将关于萧大临意图不轨的一项证据,当众展示。
太后点头,不一会,两名内侍抬着个小香炉入殿,放在阶前。
众人看着这造型和装饰、图案一股异域风的小香炉,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证据?
萧大临指控鄱阳王父子图谋不轨,萧嗣反告萧大临图谋不轨,那么,萧嗣拿出来的物证,应该是书信之类留有字迹的东西。
或者,只有皇帝才能穿戴的服饰之类器具。
这么一个香炉,看上去应该是海外舶来之物,能顶什么用?
旁边,刚被耍了一通的萧绎,独眼盯着香炉,若有所思:莫不是投毒之物?焚烧毒香,让人昏迷、死亡?
可这一个器具,又能证明什么?
难不成上面写着“南海王所用杀人之物”?
萧嗣问萧大临:“你可认得此物?”
称呼变了,不过既然双方都撕破脸,称呼这种小细节就不会在意,萧大临认真看了看香炉,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香炉的外观有明显的异域风格,所以他大概有印象,但这印象并不是来自很久以前,仿佛最近几日就见过。
萧大临决定稳妥起见,摇摇头:“不认得。”
“此香炉,为你宠妾弟弟何瑗之物。”
萧嗣点出来源,接着说:“按你方才所说,之前就谋划对付我父子,想来,宠妾之弟何瑗,也参与其中?”
萧嗣这么一说,萧大临想起来了:确实,昨日上午他到妾弟何瑗那里谈事情时,坐榻旁就放着这个小香炉。
“是,他也参与了。”萧大临没有否认,毕竟这是他自己承认要对,至于何瑗有无参与谋划,瞒是瞒不住的,现在也没必要隐瞒。
萧嗣向太后几位辅政介绍:“此为何瑗房中之物,能证明南海王,处心积虑、图谋不轨。”
众人将信将疑,萧嗣又说:“家父托梦于我,哭诉冤情家父遇害,魂魄在城内游荡,凄凄惨惨,得一道光芒指引,来到建康城中一处私第,为何瑗府邸。”
“却见南海王与何瑗交谈。”
听到这里,大臣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在说志怪故事?鄱阳王的魂魄,飘到何瑗私第?
王褒尤其觉得难以置信:他妻兄萧范确实死得惨,可要说魂魄盘旋不去,在建康城中四处游荡,这也太
鬼神之说,不可不信,可王褒难以想象萧范的魂魄到处飘,一下子在建康,一下子又跑去岭表找儿子。
“家父托梦于我,说已将南海王与妾弟的对话片段,记在这香炉之上。”
萧嗣说完,咬破右手食指,将手指头上的血,抹在香炉顶上:“现在,就请香炉说话,把南海王与妾弟何瑗的对话,说出来。”
话音刚落,沙沙声从香炉里传出,仿佛有人在摩挲纸张。
所有人都看着这香炉,侧耳倾听,想听听香炉是否真的能说话。
忽然,香炉里传出一个说话声:“大王,数百年来,从未有幼帝能坐稳江山。”
这一下,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香炉说话了!香炉说话了!!
王褒惊悚的看着萧嗣,而独眼的萧绎死死瞪着那说话的香炉。
香炉不可能会说话,可香炉真的说话了,那么,鄱阳王的魂魄,果然
这是真的么?
萧绎不知道,但鬼神之说,不可不信。
萧大临看着眼前这会说话的香炉,目瞪口呆:怎么回事,香炉会说话!
有人藏在里面?但香炉这么小,藏不下呀!
而且,说话的人,正是他妾弟何瑗。
确切地说,从这说话声音可以听出来,说话的人,确实是何瑗。
“是啊,奈何,木已成舟,米已成炊。”
另一个声音响起,萧大临听不出这声音为谁所说,因为听上去很陌生,对他而言,是个陌生人的声音。
何瑗的声音接上:“大王,我何瑗苦惯了,无所谓,大王呢?能寄人篱下?”
“寻阳王软弱无能,至于三皇子比得上大王?他们两个之一若取而代之,不会放过大王的。”
陌生人回答:“他们不说也罢。”
“大王,除掉了鄱阳王,还有湘东王呀。”何瑗“又说”。
陌生人回答:“好说,好说”
“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湘东王了。”何瑗“再说”。
陌生人笑起来:“呵呵呵”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香炉里再无动静。
不仅如此,殿内十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萧大临身上。
因为他们都听出来,这是两个人的对话,其中一人的声音,就是萧大临的声音。
另一个人,既然提起“我何瑗”,想来就是萧大临妾弟何瑗。
而萧大临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做什么?
他听不出与何瑗对话的人是谁,这声音很陌生,他不记得自己曾听过。
萧大临一脸懵懂,萧绎看着这个侄儿,心中燃起怒火,香炉里的对话,回荡在他耳边。
尤其萧大临在何瑗说“接下来,就轮到湘东王了”之后,那笑声,让他听得汗毛倒竖。
轮到我了?好,好得很!
萧绎心中怒骂,独眼闪烁着火光,王褒则愣愣的看着萧大临,只觉后背发凉:原来,原来你才是黄雀啊!
香炉里冒出来的对话内容不算多,但听得出来,萧大临“还要”对付湘东王。
王褒想着想着,心中震惊:你把这两个有资历最高、最有资格辅政的藩王弄掉了,接下来,想干什么?
寥寥几句对话,让现场的人们都听出来萧大临接下来要“轮到湘东王了”。
端坐上首的太后,看着萧大临,不发一言,其他人也齐刷刷盯着萧大临。
这让萧大临愈发觉得莫名其妙:你们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说话声!
“南海王。”萧嗣发问,“声音之一,是不是何瑗的?”
“是。”萧大临点点头,虽然他被“香炉会说话”这个现象所震撼,但理智尚在。
萧嗣又问:“那,你对这段对话内容,有何解释?”
萧大临觉得可笑:“笑话,这是何瑗与别人的谈话,与我何干!”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才是笑话:我们都听得清清楚楚,是你,和“我何瑗”在交谈!
此人说“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湘东王了”,而你,呵呵笑起来!
萧大临见大伙都一脸怀疑的看着自己,觉得奇怪,因为他看出来,其他人都认为这段对话之中,有他的声音。
然而并没有啊!
“太后,这是妖术,这是妖术!!”萧大临向太后叫冤,“这是鄱阳世子使的妖术!”
“臣想起来了!臣只见过一次这香炉,是昨日,是昨日上午!”
“昨日臣到何瑗家吃酒,闲谈,这香炉就放在旁边,所以,所以”
“当时,臣确实和他交谈,可是,可是,可是这香炉传出声音之中,并无臣的声音!!”
萧大临辩解着,不住喊冤,萧嗣看着对手的徒劳之举,心中大定。
这香炉,据说来自极西之地波斯国的宝物,名为“留声机”,可以将人的声音“留下”,事后再“放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宝物,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说话声音,是如此的“尖锐”,而不是自己一直以为的“深厚”。
也就是说,人说话时,自己听到的说话声,和别人听到的说话声,音调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有了“留声机”,人才能真正“听到”自己的声音。
若不是这宝物,他真不相信自己说话的声音是如此的“尖锐”。
所以,萧大临不会认为香炉留声机里传出的对话声音中,自己是其中一个交谈的人。
越是争辩,越会让人怀疑其为装疯卖傻。
“够了!!!”
太后一声喝骂,打断了萧大临的辩解,她听得很清楚,香炉里传出的对话声音,其中一个,就是萧大临的说话声。
现在,萧大临居然还敢狡辩,看来,还真是看不起她,把她当傻子。
再回想方才,被其指着骂的情景,太后只觉怒火中烧,看向诸位辅政大臣,又看向太尉、湘东王萧绎。
“太尉,你怎么看?”
萧绎似乎走神,他其实听到了太后的话,但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处于爆发的边缘,就怕马上开口,说出来一些不堪入耳的词汇。
怎么看?你问我怎么看?
他看着萧大临,心中怒吼起来:萧大临,你居然敢算计我!!而且还是让我自己挖坑往里跳!
让我先挖坑埋了鄱阳王这帮人,然后,再把我推进坑里,你们兄弟最后在上面铲土把坑埋了,对吧!
方才,他被萧嗣耍了一次,憋了满肚子火。
现在,惊觉自己已经被另一个侄儿萧大临耍了,而且后果极其严重。
火上加火的萧绎,几乎要丧失理智,决定亡羊补牢。
听得太后再问一次,他压下怒火,干咳一声。
“臣有罪!臣先前不察,考虑不周,为奸贼利用!”萧绎躬身行礼告罪,“朝廷张榜悬赏,只会让奸贼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