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3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片喧嚣中,王僧辩看向东面龟背山,他的女婿杜龛现在守着那里,并将观察到的战场情况,用各种旗号传到中军。
因为距离有些远,所以中军这边得用千里镜,才能看清龟背山上发来的“旗语”。
齐军一直进攻龟背山,所以昨日一整天,龟背山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
他再看向西面,那里是左翼,为豫州军坚守,豫州刺史陈霸先为久经沙场的宿将,麾下将士骁勇善战,当能确保左翼无忧。
再看身后,为己方辎重营,也是临时营栅,若今日决不出胜负,双方鸣金收兵,要在各自营栅过一夜,来日再战。
可一旦夜战不止,那就得看谁先熬不下去。
忽然,有一股齐军骑兵靠近右翼后侧,数量众多,梁军骑兵拦截不住。
但敌骑只是略微接近,便擦边而过,因为那里已经打下一排排木桩,以其为“骨”布设了数道铁丝网,护住了军阵侧翼。
铁丝网很坚韧,只要打好间隔木桩,甚至以扒钉钉在地上,就能构成有效的屏障,等于是铁制绊马索加上拒马,有双重功效。
拉上几道铁丝网,即便是具装甲骑强行冲撞,也不可能冲破。
而且铁丝网上带着密密麻麻的铁刺,步兵徒步突破,也很容易被挂住、缠住,动弹不得。
这可都是做过“实验”的,所以王僧辩对铁丝网有充分的信心。
再说了,徐州军就是靠铁丝网在旷野里和齐军骑兵对抗并获胜,铁丝网是经过实战检验过的好东西。
有铁丝网护住侧翼,步阵就不用为了提防来回转圈的敌骑,而不停的分兵变阵。
两军交战之后,只要把后撤的弓弩手分到侧翼的铁丝网后防御,就能有效击退敌军冲击,让对方无法破坏铁丝网。
王僧辩把注意力转到正面,看着对面似乎无边无际的敌军大阵,又看看东升的旭日,依旧默不作声。
。。。。。。
烈日当空,两军激战正酣,梁军大阵左翼,豫州刺史陈霸先正在调兵遣将,在稳住战线的同时,以持续的进攻,迫使对面敌阵出现破绽,然后便可率先打开局面。
背着小旗的传令兵来来往往,随军出征的陈昌见了,觉得头疼:指挥上万兵力的军队,果然很麻烦。
他是陈霸先的儿子,听父亲说过,兵力过万,无边无际。
现在身处军阵之中,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人,所以陈昌实在想不出,作为主将,要如何把这么多人指挥得如臂使指。
陈霸先讲解着:“带兵打仗,就是安排人做事,这得靠多历练,就像射箭,练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打仗如做事,用兵就是用将,而用将,就是用人。”
“用人,得识人,还得会与人打交道,这些,光说没有用,还是得靠多历练。”
前方杀声震天,陈霸先却在指挥作战的同时,教儿子如何用人,可谓用心良苦。
他有很多儿子,但都已夭折,只剩下陈昌这根独苗。
陈昌才二十出头,尚需历练,所以陈霸先为此费了不少心思,但儿子成不成才,也得靠自己。
他教再多,若儿子学不进去,也没用。
陈昌见己方军队分成许多批,不断轮换上前、后撤,但也有部分军队一直在后休息,不知所为何故。
陈霸先解释:“兵卒的体力是有限的,列阵和敌兵交战一段时间后,体力下降很快,所以若战事胶着,就必须及时轮换,让兵卒们能够轮流休息、恢复体力。”
“但是如何轮替有讲究,要提防对方趁机猛攻,亦或是因为轮替,未能抓住对方破绽,错失战机。”
“至于有的人一直在休息,那是要在紧急关头堵军阵缺口用的,以及到了下午、傍晚,双方兵卒大多精疲力尽之后,决胜之用。”
陈昌看看天,见此时还是中午,只觉难以置信:打仗能打这么久的?
陈霸先看出了儿子的疑惑,他年少时,也以为打仗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这倒也没错,千百人规模的战斗,很快就能分出胜负,然而交战双方投入数万人的战斗,经常要打上一天。
对方若实力相近、又没有什么破绽被对方抓住,或者抓住对方的破绽,甚至还要打上几天。
期间,可能都不能吃上像样的饭菜,没法好好睡觉,对方也是如此。
双方都在熬,熬到对手顶不住,己方抓住机会就能决胜。
所以,军中精锐必须膀大腰圆,有肚腩,这样才熬得住,有时候一场大战打下来,人轻个几斤是很正常的。
若碰到难缠的对手,连续作战数月,吃不好睡不好,人瘦一大圈,也不奇怪。
陈霸先年轻时地位卑微,是任人驱使的小吏,受尽人间冷暖,吃尽苦头,历经不少磨难才有今天的成就,但儿子却不同。
陈昌出生之后,家中生活颇为宽松,没有经历过苦日子。
所以,有时陈霸先说的经验教训,儿子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匪夷所思。
譬如,儿子总以为别人对自己客客气气就是应该的,所以为人处世有些“愣”。
鼓声大作,前方厮杀声愈发喧嚣,陈霸先仔细看了看,没见前方督将挥舞旗号告急,便把注意力转回儿子。
见儿子在看阵外那些游荡的敌骑,他问:“你看得出,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在在撩拨我军骑兵出击?”陈昌有些不确定的说,陈霸先点点头:“对,他们想仗着马多,消耗我军骑兵马力。”
陈昌有些不信,不过父亲打了几十年的仗,想来不会判断错。
“道理,和消耗兵卒的力气也是一样的。”陈霸先语气平静,但心中不平静,他隐约觉得,己方的作战节奏开始乱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用千里镜仔细观察过中军和右翼军阵的旗号变换,也仔细听了鼓声、号角声,发现友军各批次军队调动的次数渐渐频繁,且命令变换也较多。
作战节奏加快,而且是被动加快,那么接下来,就会乱。
王僧辩是沙场宿将,麾下将领也都是久经战阵,所以不至于指挥失灵。
唯一的可能,就是齐军把进攻重点放在己方的中军和右翼,持续不断的进攻和各种袭扰,让北荆州军觉得吃力了。
现在还是中午,这么耗下去,到了傍晚,恐怕北荆州军将士们会很疲劳。
这是陈霸先的判断,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根据多年征战的经验,做出了初步判断。
他立刻下令本阵将士加强攻势,挤压齐军右翼,缓解己方右翼和中军的负担,而不是等中军下令,他这边才有动作。
虽然北荆州军的将士,对出身岭表的兵卒多有嘲讽,陈霸先对此也很不爽,但紧要关头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陈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两军对阵打了半天,步阵还是“挤来挤去”,骑兵则不断相互追逐、游荡,搞不好今天都分不出胜负,只觉无趣得很。
在他印象里,打仗应该是这样:一员猛将率领精锐骑兵撞入敌阵、势不可挡,导致敌阵很快溃散,于是己方将士掩杀过去,战斗一个时辰内就结束。
正琢磨间,见父亲用千里镜看着东面梁军大阵右翼,一动不动,面色凝重,他也拿起千里镜,看过去。
却见东面尘土大作,似乎有不少敌军骑兵绕过龟背山,要对己方右翼的侧面有所动作。
陈昌觉得纳闷:都试探了一个上午了,你们还能干什么?那里,可有许多道铁丝网护着,你们冲不动的!
第五十六章 九头蛇
呼啸而来的齐军骑兵,没有遇到多少对手,因为他们的对手梁军骑兵,仗着有铁丝网护住军阵,便有些懈怠。
但即便出来也没用,因为齐军骑兵的数量很多,宛若一大群狼围了过来,梁军骑兵就像势单力薄的猎狗,还能如何?
对此,斛律光很满意。
他率军绕过争夺了一日都没打下来的龟背山,往梁军右翼后背而去。
那里,拉起许多道铁丝网,这种奇异的铁制障碍物,骑兵确实无法冲破,所以,梁军才有恃无恐。
然而,羊就是羊,以为躲在牢固的羊圈里,就能变成狼?
笑话!
按照战前拟定的战术,齐军骑兵袭扰梁军布阵,不断地在铁丝网前退却,为的就是让羊圈里的羊,以为围栏很牢固。
龟背山,是齐军故意攻不下来,却又不停进攻的地方,吸引了梁军的兵力。
当龟背山以及梁军右翼不断承受攻势、开始应接不暇后,基于对“围栏”牢固程度的绝对信任,会导致其“围栏”附近的防御变得松懈。
有骑兵不顾箭矢,依次接近铁丝网,在二十余步距离上,与铁丝平行奔跑,以骑射对铁丝网后的梁军弓弩手放箭。
又有其他骑兵,以单纵队接近铁丝网,保持平行,在数步距离上放慢马速。
然后奋力抛出名为“九头蛇”的索具,将铁丝网扒住。
这种索具,为一根粗硕的主绳上分数根子绳一般是九根,子绳末端为大铁钩,铁钩内侧薄利如刀刃,看上去像是九头一体的怪蛇,故而得名。
“九头蛇”的主绳末端系在马鞍后侧,扒住铁丝网后,随着战马的前进、拖曳,很快绷直。
其扒钩着铁丝网的铁钩,很快便将一根根细细的铁丝网割断。
这就是齐军针对梁军铁丝网专门制作的克制工具,事前经过大量演练,对付模拟铁丝网的绳网很有效,也能切断专门打造、拼接出来的铁线。
不断有齐军骑兵被射得人仰马翻,亦或是战马拖曳铁丝网时,自己被扯倒。
但装备着“九头蛇”索具的骑兵,依旧源源不断接近铁丝网。
他们按照事前演练多次的战法,用不断的拖曳,来快速切割梁军铁丝网,又有身着两重甲的骑兵下马,以步弓和铁丝网另一头的梁兵对射。
齐军采用的破网战术十分有效,很快,大段铁丝网防线变“薄”,变得“疏松”,就在不远处督战的斛律光,见“火候”差不多,下令甲骑撞阵。
只有面帘、当胸、鸡颈装具的战马,在骑兵的驾驭下,向已经薄得岌岌可危的铁丝网防线撞去。
他们在被铁丝网绊倒、缠住的同时,也把铁丝网给弄断。
于是,曾经坚韧、不可摧毁的铁丝网防线,出现了一截空档。
羊圈,出现缺口了。
窥探已久的狼群,嚎叫着向缺口扑去,不顾一切向前挤,突入围栏,进入羊圈。
梁军兵卒没想到牢固的铁丝网防线,在齐军诡异工具面前不堪一击,面对呼啸而来的齐军铁骑,选择迎战。
在铁丝网后布防的梁兵,因为多为弓弩手和刀盾兵,面对奋力冲锋的敌骑,仓促间组织起来的防线,很快就被冲垮。
他们被马撞翻、践踏,又有不少长矛兵挺矛来救,虽然也奋力捅翻一些骑兵,但更多的人被已经冲起来的骑兵撞倒,刺死。
梁军右翼出现破绽,无法立刻组织有效防御,斛律光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率领蜂拥而来的骑兵,经由缺口,“挤”入梁军军阵“腰腹”。
曾经厚实、看起来无法撼动的军阵,渐渐开始松动。
龟背山上,观察四周战况的梁军哨兵,看着己方右翼被突破,而大量齐军骑兵如潮一般绕过龟背山,往那破口而去,面色变得惨白。
主将杜龛见状心急如焚,声嘶力竭的喊起来:“快,快示警,快示警啊!!”
。。。。。。。
傍晚,残阳如血,梁军军阵勉强撑了一个下午,还是没撑过去,在齐军骑兵的不断冲锋下,右翼发生的崩溃,扩散到中军。
右翼和中军溃败,左翼的豫州军苦苦支撑了一下,也支持不住,溃败。
战线崩溃的梁军,既挡不住侧翼冲来的骑兵,也挡不住正面拼杀的步兵,全线崩溃之际,已然兵败如山倒。
溃散的军阵,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梁军步兵,但也有悍勇之士,奋力组织起防线,试图阻挡突入阵中的敌骑。
然而他们面对的敌人,是已经冲来的具装甲骑。
人马俱甲的具装甲骑,宛若一个个移动的大铁钟,无论是人还是马,全身上下都是铁甲,只露出双眼。
长长的马槊,刺入梁兵的身躯,强壮的坐骑,仗着铠甲防护直接撞倒血肉之躯。
被鲜血染红的马蹄,践踏着一具具年轻的身体,而策马冲锋的年轻人,怀着初阵的喜悦和激动,率领精锐的百保鲜卑,杀透人群。
十八岁的高长恭,第一次参加大战,也是第一次策马踏阵,他的左右,都是精锐的百保鲜卑,人马俱甲,所向披靡。
高长恭由中军出击,从正面突入崩溃的梁军军阵,驰骋在腥风血雨之中,在人群里踏出一条血路。
血路不断延伸,其尽头,就是敌军中军大旗所在。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高长恭希望自己能够杀敌军主帅,那么梁军不但此次攻势被粉碎,接下来也会因为没了主心骨,导致后续防御不利。
届时,不要说豫州,就连沔北州郡,也不是不能收复。
如此一来,国家便能确保河南安全。
他自幼习武,熟读兵书,弓马娴熟,擅使马槊,常听人讲起先辈南征北战的赫赫战功,身为高家子孙,自豪之余,立下志向。
希望如古来名将那般,驰骋沙场,平定天下。
梁军中军外围的防御极其森严,看得出守卫中军的都是精锐,但却挡不住高长恭的百保鲜卑,在具装甲骑的冲击下,这“硬壳”被穿透。
但又一层“硬壳”出现在眼前,高长恭定睛一看,却见这是一层网,如同灌木般,缠绕在一根根木桩之间,将中军围住。
想来这就是铁丝网,高长恭知道不能硬冲,便转了个弯,擦边而过,冲散人群,速度不减。
羊圈围栏再坚固,也是个羊的牢笼,羊躲在里面,跑不掉的。
所以,高长恭要先把周围的杂兵清理掉,这孤零零的中军,己方步兵围住即可。
躲过一次骑兵冲击的梁军中军,留守将士们却没有多大喜悦,兵败如山倒,他们应该撤了,但主帅不肯撤。
大旗下,王僧辩手持节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