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3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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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霸先是吴兴人,最初在家乡是个里司,后来到了京城,当油库吏。
后来,给吴兴郡守、新喻侯萧映当传令吏。
那时,陈霸先应该是三十多岁,依旧是不起眼的小吏,没有前途可言。
但是金子就会发光,萧映很快就发现陈霸先有才干,便予以任用。
萧映转任广州刺史,到岭表上任,陈霸先随行,得提拔为郡守,屡次平定叛乱。
后来交州爆发叛乱,并影响了岭表局势,陈霸先为焦头烂额的萧映排忧解难,名声大振。
这时,陈霸先四十出头。
李笠回忆当时自己的“状态”,当他从世叔刘德才口中知道交州叛乱消息时,“刚来不久”,还是个为了生计而苦苦挣扎的鱼梁吏。
萧映在任上去世,深受萧映恩遇的陈霸先,护送萧映灵柩返回建康。
走到大庾岭时,被朝廷任命为交州司马,随后返回广州做准备,率军入交州平叛。
陈霸先以平定交州叛乱大功,得皇帝赞赏,并得以在平叛过程中,招揽不少强兵悍将。
他人到中年,还是小吏,却抓住机会,用十余年时间,蜕变为方镇大员。
看起来轻松,但实际上很不容易。
李笠自己,起点也是小吏,也是花了十几年时间,抓住一次次机会,才有了现在的成就。
同样作为一个从底层奋斗出来的奋斗者,李笠对于陈霸先当然有种“共鸣”的感觉。
看着灵堂内摆着的灵柩,李笠想起一句话:盖棺定论。
陈霸先去世,盖棺定论,可称梁国的忠臣。
李笠想到自己:那么,当我去世时,会是什么人呢?
是梁国的忠臣?还是乱臣贼子?
或者,明明是忠臣,却被皇帝或权臣“先下手为强”,随便安个罪名干掉,许多年以后,才恢复名誉?
李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人要在活着时努力奋斗,死后的事情,管不了那么多。
他看着灵堂内的各色人等,注意到一些面色凝重的人。
这些人是陈霸先的部下、属下,当中几位,他之前见过。
那是李笠救援“老王”、“老陈”之后,在官军大营里,看到的豫州军诸将。
这些将领之中,有的是陈霸先同乡,既是多年好友,也是多年战友。
一如梁森、武祥和李笠的关系。
但更多的将领是出身岭表的“岭表人”,跟着陈霸先四处征战,打了十几年的仗,是老部下。
这些人,是“带头大哥”陈霸先的“兄弟”和“小弟”,如果历史的轨迹没有变动,就该是陈国的开国元勋。
然而历史轨迹变了,“带头大哥”去世时的身份,是梁国的臣子,不是“先帝”。
那么这些跟着陈霸先拼搏的“故人”,本身作为梁国官员,不可避免要寻找新的靠山,而不是奉陈霸先之子陈昌为“新君”。
而且,这些将领,也不是陈昌能庇护的。
因为许多人来自岭表,进入“中原”后,深受歧视。
这歧视既来自于根深蒂固的士族对武人之歧视,也包括三吴对外地人的地域歧视。
甚至他们的部下,还会受到别人在样貌上的歧视:许多岭表士兵身材矮小,样貌有些“特色”,所以被讥讽为“猴”。
除此之外,若无靠山,这些将领还要面对官场上的歧视。
陈霸先这个“带头大哥”在时,可以“罩”着部下,而陈昌明显不行。
陈昌自己官位就不怎么样,也不可能父死子继,继任豫州刺史一职。
现在陈霸先去世了,他的老部下们,在朝中根本无人脉,仕途前景一片昏暗,需要寻找新的“带头大哥”,或者寻找靠山。
在李笠看来,这几位,就像后世某大公司破产后急着找新东家任职的高管,高不成低不就,对前途颇为迷茫,一脸凝重。
不过不要紧,这些擅长打仗的将领,一定会有人拉拢。
说实话,李笠也想拉拢,但他出不起价。
“价”,不是钱财,而是前途。
因为李笠手中没有人事任命权,在中枢没有人脉,所以无法帮这些“公司破产的高管”安排一个体面的新职位。
而录尚书事、执掌朝政的湘东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招揽人才、收买人心的绝佳机会。
只要把将领招入麾下,将领们带着的百战老兵,当然也就跟着效命了。
吸纳了“岭表军团”的湘东王,本就有王僧辩的“荆襄军团”效命,军事实力大增。
小皇帝的几位皇叔相比起来,真就是弱鸡。
强军如利器,正所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五十出头的湘东王,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保不齐哪天就要“受命于天”,人生轨迹忽然来个“急转弯”。
吊唁完毕,李笠打道回府,坐在牛车上,想着接下来怎么办。
和王琳做儿女亲家,等同站队湘东王,坐看宫里那对孤儿寡母自生自灭。
湘东王有“三大军团”效忠,就要“为苍生计”了。
将来受禅让称帝,但年纪也不小了,或许过不得几年,就要驾鹤西去。
皇太子即位,当然要任用自己人来控制局面,那么王琳这个亲舅舅必然有重用,肯定风光无比。
家翁一家荣耀,身为王家嫡长子妇的李平安,自然也跟着风光
李笠有了这么个好亲家,自家当然也有保障,因为王琳什么都不讲,就讲义气,一定会为他在新君那里时常说好话,避免各种误会和猜忌。
他就能安安心心当官,或者镇守地方,或者在京为官。
儿子们的仕途之路,也不愁不好走。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过下去,几十年后,我寿终正寝,静静躺在灵柩里,外面哭灵的儿孙有上百人,把灵堂都挤满’
李笠挠了挠头。
有这种想法的人,在官斗剧里,怕是活不过一集哦。
第八十四章 犹豫就会败北!
阳春三月,燕归来,在屋檐下衔泥筑巢,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李笠抬头看着屋檐下忙碌的燕子,对萧勤笑道:“还记得当年,你问我,燕子回来,如何认得旧巢。”
萧勤点点头:“你说,首先得确定,这燕子,果真是去年筑巢的燕子?”
两人随后笑起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那年,卑微的鱼梁吏说完之后,被尊贵的十一郎君追打。
十几年过去,昔日的鱼梁吏,已经成了开府仪同三司的重号将军,而十一郎,依旧是十一郎。
通常来说,一个人发迹之后,不会喜欢别人提起自己卑微的过去。
这种忌讳,会随着这个人的地位的升高而变得越来越明显,要是有哪个“故人”不识好歹,故意揭伤疤,会招来这个人的忌恨。
萧勤知道这一点,所以当李笠提起过去时,他十分小心,不敢多说什么,以防惹得李笠不快。
他不清楚李笠提起旧事,到底有何用意,就只能见招拆招,附和着说。
李笠并没有什么用意,存粹是故人相见,叙叙旧而已,想起当年事情,随口提了一下。
此时,他们位于蒋山上的一座寺庙院子里,之所以会在这,是因为各自与家人出游,到蒋山登高望远,刚好在寺庙附近碰上了。
李笠和侄儿李昕一家,还有梁淼一家出游,萧勤则与长兄鄱阳王萧嗣以及几个兄弟一起携家眷出游,队伍更为庞大。
李笠和李昕、及梁淼到萧嗣那边交谈了一会,萧勤先送李笠出来,顺便叙叙旧。
寺外,有人在空地上放风筝,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那是他们各自的儿女在嬉戏。
所以,话不好多说,两人很快“各奔东西”,去陪伴自己的家人。
李笠缓缓走在廊下,回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如今是三月初一,一眨眼,三个多月就过去了。
豫州刺史陈霸先在任上去世,其旧部们,过完年后便有了着落,各自得了任命。
这些人,已经得了辅政湘东王的妥善安排,不好说就此投效,但至少,别人短时间内不好拉拢。
而去年冬天开始实行的土断,现在也有了结果。
新增黄籍户数万户,收拾了一群藏匿隐户的豪强大户,朝廷借此立了威,而湘东王,也立了威。
那些被收拾的人当中,不乏与几位当朝皇叔关系密切者,被湘东王借着土断之名整了一番,几位皇叔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毫无疑问,湘东王正在坚定不移的布局,这个局如同一个渔网,已经慢慢撒开,而水里的大鱼小鱼,还在犹豫。
几位皇叔知道叔父在“修理”他们,但却一直犹豫,觉得或许只要自己老实点,就不会有事。
鄱阳王萧嗣依旧在京任职,面对湘东王不断出招,应对乏力,总是被挖墙脚,却一直没有什么反击的举措。
李笠仔细观察了一年,发现萧嗣没有什么重整旗鼓的实质行为,似乎也没打算把乐安的大铜矿拿来“运作”一番。
看得出萧嗣在犹豫,如同进入中年危机的老员工,被房贷、车贷、子女读书问题压得喘不过气,面对上级的不断压榨,只能忍,而不敢掀桌。
与此同时,似乎还有人在犹豫,那就是太后。
年初,齐国使节抵达建康,带来媾和请求的同时,也正式向梁国君臣告知:齐国国内的皇位更迭。
“新出炉”的叔夺侄位,太后已经知道了。
而湘东王的一系列动作,李笠认为不可能没有人向太后分析背后深意,而太后依旧当做没事人那样,日子照过,好像也没什么具体的反制措施。
曾经若有若无的“彭城公女入宫为后”说法,太后那边也没了动静。
至于其他几位辅政大臣,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身处权力斗争旋涡核心的几方势力,只有湘东王在坚定不移的布局,其他几方都在虚度光阴,这是怎么回事?
李笠觉得,这几方势力大概都在等着别人出头,自己看情况再采取应对措施。
皇叔们等着鄱阳王和湘东王斗起来,太后担心自己的举动过于明显,引来湘东王反击,便盼着小叔子们和鄱阳王掣肘湘东王。
至于回京任职的他,或许太后信不过,所以当初提的那些话,恐怕也就是打打擦边球而已。
鄱阳王不想为太后、当朝皇叔们火中取栗,而自家叔叔、弟弟们难当大任,或许觉得自己把乐安铜矿拿出来,好处又会被湘东王拿走,便决定“苟”。
大伙都在犹豫,而湘东王可不犹豫,以土断立威,又行事职权,给陈霸先的旧部安排好去处,拉拢人心
依旧让王僧辩坐镇沔北,明显就是要盯着长江中游北岸的荆、襄、司州,震慑出镇的几位当朝皇叔。
一旦京城有事,这些出镇藩王,顾忌后背的王僧辩,恐怕就只能对京城的事情装聋作哑,无法从容起兵,顺流而下冲向建康。
若以湘东王别有用心为前提来判断,最近这一年多的布局,确实能证明湘东王所图非小,李笠觉得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别人没道理看不出来。
但都在犹豫,在浪费时间。
甚至连他自己,也在犹豫,想要随机应变。
然而干等了三四个月,除了湘东王有了明显进展,其他各方都在“苟”。
湘东王已经撒网了,网即将入水,但水里的大鱼小鱼们还想再观望一下,觉得自己或许还能有机可乘。
李笠不想等下去,因为他必然是那些鱼之中的一条。
一旦被网住,接下来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环节,到那时候再奋起反击,不是不能赢,但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走出寺庙,李笠看见外边空地上,儿女们正在放风筝,一个个玩得兴高采烈。
作为一家之主,一家老小都指着李笠遮风挡雨,所以他不能出错。
单身时,自己可以“浪”,如今有了妻妾、子女,就不能拿家人的性命来开玩笑。
李笠抬起头,看着天上高飞的风筝。
风筝为燕子形状,不停飞翔着,仿佛正真的燕子一般。
然而,一旦风筝线断了,风筝就会坠落地面,现出原形。
李笠觉得,既然已经反复确认烂摊子无可救药,那还有必要观望么?
还在犹豫什么?
生死关头,不能犹豫,因为,犹豫就会败北!
。。。。。。
三月初三,上巳节,蒋山畔,成了郊游的热闹场所。
按习俗,上巳节人们要郊游,在水边沐浴,祭祀宴饮、曲水流觞。
曲水流觞,需要有流水,所以位于建康郊外的蒋山,有流水的地方都聚集了许多人。
蒋山一隅,一处溪流旁,大片空地上拉起步障,外围有僮仆、侍卫环绕。
走近的人们一问,得知是湘东王携家人在此郊游,赶紧绕开。
步障内,已经布置好筵席,湘东王萧绎端坐上首,和世子萧方诸以及几个儿子交谈着。
王氏姊妹,以及其她几个妾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儿子们和萧绎其乐融融,只觉幸福非常。
不知何故,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布障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
却是湘东王妃徐昭佩,带着守寡大儿妇,以及孙儿萧庄来了。
徐昭佩衣着得体,穿金戴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她的出现,让现场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王氏姊妹等几个妾收起笑容,端正坐姿,来了个“不苟言笑”,省得王妃一会找茬。
萧方诸和弟弟们见嫡母板着脸过来,只觉后背发凉,极其不自在,下意识的微微低头,心中提防,以免待会被嫡母找茬。
徐昭佩入座,坐在萧绎右边,萧庄恭敬的向祖父行礼问安,正要跟着母亲走到旁边入座,却被徐昭佩拉着坐在身边。
这下,许多人都觉得尴尬。
萧方诸和弟弟们,向嫡母请安,而萧庄坐在祖母身边,等同于叔叔们,在向他请安。
萧绎的独眼微颤,但随后深吸一口气,没说什么。
面对庶子们的问候,徐昭佩只是微微点头,不多说什么。
萧庄见叔叔们在面前行礼,想站起来,被祖母拽着,动弹不了。
现场气氛愈发尴尬,本来应该欢声笑语的阖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