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4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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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笠再次用千里镜观看起来,却见李昕和随从离开队伍,与走在外围的部分骑兵汇合,然后往西北方向而去。
战争开始了,李笠御驾亲征,侄儿李昕从江沔返回行在,随军出征,皇太子李昉留在淮阴监国。
李家成年男子只有三个,如今各自承担着自己的责任。
李昕率领一支骑兵,在河南各地游弋,随时与河南驻军联手,拦截踏冰渡河而来的齐军主力。
而李笠虽然是御驾亲征,却不需要亲自冲锋在前。
他任命了三个行军总督,统辖十几个行军都督,以三路大军,对齐国发动全面进攻。
前军(中路前军)已经提前出发,由滑台河段过河,进攻北岸要地黎阳,李笠带着兵马作为中军,安居中路,调度诸军。
如果前军在黎阳决战败北,李笠就要亲自对付反扑的齐军。
不过,他不认为对方有这种机会:在大决战中败北的,只能是齐军。
所以,李笠希望齐军集结兵力,然后他用几次大规模决战的胜利,直接歼灭齐军主力,将齐国的腰给打断。
于是,战前特地发檄文,遣使到邺城,向齐国宣战,以便让对方有时间集结兵力。
而且,他选择的北伐时间极其特别,是在寒冷的冬天。
自晋以来,南朝北伐一般选择在春夏时开始,因为此时雨水渐多,淮北、河南各河流水位上涨,方便船只航行。
如此一来,北伐军便可以用船只运载粮草、辎重、兵卒,相对省时省力的实施北伐。
可到了冬天,河水水位下降,许多河道无法通航,此时北伐,后勤难度变大,需要投入更多的人力以及畜力实施陆地运输。
与此同时,因为黄河结冰,天堑变通途,河南河北连成一片。
骑兵众多的北军可以从容渡河南下,大量兵马不必拘泥于在某个渡口处渡河,行军速度提升。
所以,冬天北伐,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狂人。
李笠收好千里镜走下土丘,骑上马,沿着队伍向前走。
特意选在冬天发动进攻,自然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目的,是等黄河河面冻结,那么,他的军队,就能避开黄河各要津的束缚,从容渡河。
没有了各要津的束缚,渡河后的楚军,可以根据计划,在预定的战场,和敌军决战。
寒风凛冽,吹得脸都麻了,可李笠心中炽热非常,因为历史的车轮,已经转到了关键时刻。
多少个日夜,他梦到天下统一,将近三百年的战乱,终于结束了。
百姓安居乐业,中原各地一片祥和,不再有战火,不再有列国纷争。
但要结束乱世,必须通过军事手段,所以李笠的梦里,总是会梦到旌旗招展,长矛如林。
一如南宋诗人辛弃疾的诗所言:铁马冰河入梦来。
他辛辛苦苦准备多年,终于等到挥师北伐的时刻,却有些紧张。
苦读多少年的高考考生,走入考场后,坐在座位上,看着考试试卷放在自己面前时的心情,大概就是他此时的心情。
那么,这一次,能考出什么分数呢?
第五十九章 对垒
黎阳西南,黎阳山,依山扎营的齐军,将黎阳山绕了一圈,然后在营垒外围挖了许多壕沟,并立大量障碍,和渡河北上的楚军对垒。
齐军主帅、兰陵王高长恭站在南面山坡上,用千里镜观察数里外楚军营垒。
因为左眼戴着眼罩,所以英俊的面庞显得有些狰狞。
他在数年前与梁军交战,率骑兵冲锋时被奇怪兵器袭击,左眼失明。
现在,右眼透过千里镜,观看敌情,看了许久,未见楚军有发动进攻的迹象。
抬头看天,天空乌云密布,北风吹拂,大概临近中午。
今天,又打不起来么?
高长恭放下千里镜,然后看着这奇特的器具,轻轻摩挲。
这具千里镜,是从战场上阵亡敌军斥候手中缴获的,可以让人看清楚数里之外的事物。
高长恭对千里镜爱不释手,但他知道,自己用千里镜观察敌营,敌将一定也在用千里镜观察这边。
楚军渡河,要攻黎阳,却因为黎阳山齐军和黎阳守军互为犄角,无法从容攻城,所以分兵来拒。
但对方不急着进攻,必然有阴谋。
兵卒在四周拉起步障挡风,又点起篝火,高长恭坐在火堆边烤火,看着眼前楚军营垒,思索起来。
楚军有威力巨大的兵器,所以,若以堂堂之阵正面对攻,很容易吃大亏。
数年前的那场仗,就证明了这一点,高长恭用失去一只眼睛的代价,记住了这教训。
所以,当楚军大规模北犯,直奔黎阳而来时,齐军一味地守,那是肯定守不住的。
对方的野战能力,已经不是能够用“很强”来形容,对方的进攻,一旦用上那种大威力兵器,根本就没有哪支军队可以正面扛下来。
所以,用正常的打法,根本就打不过楚军。
必须将骑兵活用到极致,才能将对方解决。
高长恭很快便想到了己方的战前布置。
太傅斛律光,亲率大量骑兵渡河南下,进入河南地区,在不断地移动之中,寻找敌军破绽,然后猛然发力。
所以,高长恭麾下大军,要在黎阳地区,凭借壕沟、营垒,顶住楚军主力,拖延时间。
现在,楚军不急着攻,正合高长恭之意,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愈发担心起来。
对方一定会猜到他们的布置,那么,眼前楚军如此不紧不慢,肯定有对应之策。
考虑到楚国国主、那大名鼎鼎的李笠亲自带兵出征,高长恭可不敢掉以轻心。
这头凶猛的老虎,当年还是梁将时,就已经无人可制。
高长恭是高澄之子,他知道二叔高洋当年御驾亲征,就在李笠面前无功而返,从那以后,齐军在李笠面前总是打不了胜仗。
甚至连邺城,也被此人率军攻入并短暂逗留,以至于太庙被烧毁。
后来,李笠改朝换代,成了皇帝,沉默五年。
现在突然大举北犯,还提前“通知”齐国,这种行为在高长恭看来,不是李笠狂妄自大,是因为有绝对的信心:
楚军有把握灭掉齐国,即便齐国提前得了消息、做好迎战准备,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虽然高长恭不清楚对方的信心具体来自什么,但是,他认为国家真的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作为国朝宗室,高家子孙,高长恭绝不会坐以待毙。
有人登山,慢慢走来,高长恭仔细一看,却是一名宦者。
今日是年三十,皇帝派中使押送来大量物资,犒劳黎阳的将士们。
中使抵达后,当然要来见主帅。
一番寒暄,那人问:“大王,不知何时与楚军决战?”
高长恭一听,心中咯噔一声:皇帝怎么坐不住了?
不是说得好好的,不求速战,一定要和楚军周旋,待其露出破绽,再全力一击。
虽然皇帝过问前线军务很正常,但高长恭从中使的传话中,听出不正常:
不对,一定是和士开那小人又在多事!
高长恭心中不快,但面上不动声色,回答:“请回复陛下,一切,如战前布置,绝不能急,否则极易为南贼所趁。”
“既如此,某便向陛下回复。”宦者姿态放得很低,和高长恭又说了一会,下山休息。
高长恭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不安。
皇帝年少,太后又不顾大局,所以朝政为佞幸把持,此次楚军北犯,和士开等人一开始竟然说“无需过虑”。
亏得国丈斛律光当机立断,极力劝谏,使得皇帝下令调集军队,向邺城集结,并且召集文武大臣议事,做出一系列布置。
否则,国家危矣。
现在,斛律光带兵在外,和士开等人却日夜围在皇帝身边,三言两语,就能让皇帝有朝令夕改的念头,这样下去
高长恭想到了赵郡王高睿。
年初,高睿等人,极力要求太后和皇帝将和士开等佞臣贬出京城,结果被和士开反咬一口,高睿入宫后遇害。
自那以后,和士开气焰愈发嚣张,朝堂之上,一片乌烟瘴气。
现在,大敌当前,和士开等人待在后方邺城却不消停,时不时对前线军务指手画脚。
自己干不了正事,却总是添乱!
。。。。。。
黎阳山南数里,楚军营垒,主帅王琳正在巡营,他走在昨日刚堆起来的土墙上,时不时用脚跺一跺。
昨日刚垒起来的土墙,浇水之后,一夜之间就冻成了“冰墙”,王琳检查了多段土墙,没发现什么不稳。
再看前方黎阳山齐军营垒,只见营前沟壑纵横,又夹杂着不少鹿角、木栅,可想而知己方若要强攻,光是克服这些障碍,就要付出不少代价。
所以真要打起来,不能正面攻,得从旁边绕过去。
然而,这种攻势若以步兵来实施,效果很差,因为步兵移动慢。
黎阳山和黎阳城守军东西呼应,不可能看着楚军迂回而无动于衷。
楚军步兵若从黎阳山西侧绕行,随时会被出击的齐军拦腰截断,使得首尾无法呼应。
若以骑兵绕行,掩护己方步兵迂回、筑垒,对方的骑兵就会围上来。
而这恐怕就是齐军想要的战斗:骑兵先战,吃掉楚军骑兵后,黎阳郊外的楚军步兵,想撤都撤不了。
所以,面对准备周全的齐军,渡河而来的楚军现在就只能选择对峙。
这也是战前就已经预料到的局面。
自从李笠十几年前到邺城“逗留片刻”后,齐国对于南面门户黎阳就重视起来,此次楚军渡河北上,对方必然在黎阳驻扎重兵加强防御。
所以,北伐中路军在这里对峙,随着时间流逝,齐军的增援会越来越多,并且会源源不断调集物资,确保黎阳守军能将楚军挡在南侧。
等到开春,黄河解冻,北岸的楚军,后勤转运就麻烦起来。
王琳对着白雪皑皑的大地,默默站了一会,走下土墙。
他麾下兵马作为前军,是最先出击的军队,此时,或许皇帝的御营,还没出徐州地界,而新年,就要到了。
看着营内忙碌的兵卒们,再看看开始飘雪的天空,吩咐左右:
“今天是除夕,要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守岁时才有力气。”
第六十章 寒光照铁衣
除夕,风雪大作,星月无光,临近子时,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这个时候,应该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守岁的温馨时刻,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家中。
一片漆黑的旷野里,骑马代步的上千楚军步兵,一路跌跌撞撞,终于迂回到黎阳山西北侧。
正常来说,要走这段路,得到天亮才能抵达,因为步行走得慢,且冬天天亮得早。
但因为楚军拼凑了大量的骡马,给身着重甲的将士骑乘,才能尽可能快的实现迂回。
下马后的步兵,冒着风雪聚集起来,顾不得一路颠簸,按照计划,留下一小部分人看守马匹,其他人摸黑向近在咫尺的黎阳山西北麓发动进攻。
临战,不忘掏出随身小酒壶,痛饮烈酒,壮胆驱寒。
今天是除夕,齐军将士大概都已经酒饱饭足,在营地里呼呼大睡,所以楚军此刻从其后背发动夜袭,可以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摸黑前进的楚兵,越过一道道散发着臭味的壕沟,慢慢向前方灯火恍惚的齐军营地摸去。
后队,率军夜袭的行军都督吴明彻,动作有些僵硬的跨过一道壕沟,这是因为身上穿着龟壳状的新式铠甲,弯腰不便,所以不太习惯。
过了壕沟,却忽然停下脚步。
他挺着腰蹲下,想看壕沟里的情形,却因为“龟壳”的影响,只能再次站起,“折腰”探头,看着脚下那散发着恶臭的壕沟。
壕沟里有积雪,又有黑乎乎的物体,看不清是什么。
吴明彻想了想,让人用木棒插下去,然后挑起。
仔细闻了闻木棒上的粘着物,除了闻到马粪的臭味,还有一种特别的气味。
“灯油是灯油!”吴明彻低声喊起来,“壕沟里有灯油,他们为了遮掩气味,特地将马粪倒进来!”
左右听了,暗道不妙:这就意味着,对方往壕沟里倾倒了大量灯油火油,
“传令下去,注意”吴明彻话还没说完,却听得前方号角声接连响起,破空之声大作。
无数箭矢飞来,如同雨点,落在夜袭的楚兵人群中,随后,齐军营地外围亮起火光,不一会,有无数火光飞起。
那是大量火矢,如同夏夜的萤火虫般飞上半空,然后向着地面落下,扑向不速之客以及提前倾倒了灯油的壕沟。
火光大作,一道道火墙在壕沟里升起,然后向前后蔓延,仿佛一条条火蛇,将来袭的楚兵缠绕、分割。
火光之中,楚兵的身影清晰可见,营栅后面,早就准备好的齐军弩手,登上附近土丘,纷纷对准营地外被火光照亮的活靶子,居高临下,扣动机括。
奇特的风声骤起,仿佛朔风呼啸,强弩射出的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
为箭雨覆盖的人群,如同狂风中的小草,不断摇曳。
黎阳山北麓山坡,高长恭用千里镜看着营前的动静,看着夜袭的楚兵,陷入他们的包围之中。
明暗不定的火光映在他英俊的面庞上,泛起冰冷的寒光。
今晚是除夕,所以高长恭判断,之前按兵不动的楚军,必然发动夜袭。
对方有很多骡马,所以完全可以骑马迂回,摸黑跑到黎阳山北面,从意想不到的位置,对齐军营垒进行突击。
所以,高长恭做了布置,提前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夜里等着给不速之客一个惊喜。
他估计楚兵必然身着重甲,于是调来数千弩手,以强弩破甲,给对方一个惊喜。
算是新年的问候。
就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命看到新年的第一缕阳光!
高长恭如是想,忽然,表情僵住了。
视野里,火光中,那些被包围的物,身上闪烁着寒光。
是楚兵所着铁甲反光,高长恭看不清楚细节,只觉得这些铁甲有些奇怪,仿佛很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