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5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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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突厥那边无暇报仇,也没心思卷土重来,去年楚军攻齐,草原方向就静悄悄的。
于豆不知道现在的突厥国内,是否已有了新可汗,也不知若有了新可汗,其人能否服众。
但可以确定,之前那次大战之后,突厥一方接连惨败的结果,让对方吃了疼,轻易不敢大举进犯。
所以,朝廷趁着对方不敢进犯,重建各处边城,开始向草原推进。
这就少不了他们这些爪牙冲锋陷阵,所以,朝廷连铠甲、轰天雷都卖了,这机会若是不抓住,将来肯定后悔。
走着走着,先前那个心有顾虑的随从问:“头儿,朝廷这么卖铠甲,迟早会大量流入民间,这不要紧么?”
“当然要紧。”于豆回答,看着对方:“自古以来,官府都不许民间有铠甲。”
随从不解:“那朝廷还”
于豆笑起来:“道理很简单,禁铠甲的目的是防止有人造反、叛乱,如今的官军,有神兵利器,不怕这个,所以在边地开放铠禁。”
“那些地头蛇要是敢造反、闹事,就算人人有铠甲又如何?官军一来,他们根本挡不住,必然死全家。”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好买卖
恒州州治大同,郊外一座崭新的庄园里,几名男子正穿戴铠甲,试一试这“新衣服”合不合身。
铠甲为裲裆铠样式,只需稍作调整,就能适应不同穿戴者的身材。
旁边,一名年轻人坐在树下,打量着手中铠甲,观察其上甲叶。
这些甲叶,尺寸和寻常铠甲甲叶并无太大区别,上面开着几个洞,为的是方便编缀。
旁边有一件已经拆解的铠甲,年轻人拿起其中几枚胸甲位置的甲叶,叠起来,对光看去,只见这些甲叶的开孔对得很整齐,所以能“透光”。
再仔细看看每一枚甲叶的边缘,也很整齐,厚度一致,可见这种“机制甲叶”,真不是工匠一枚枚锻打出来的。
“你说说,这一枚机制甲叶的成本,能有多少?”年轻人忽然发话,站在旁边的青衣僮仆闻言,想了想,摇摇头:“小的估不出来。”
年轻人自顾自的继续说:“机制甲叶,据说是水力锻锤大批量锻打,不用多少人工,成本,要比人工一枚枚锻打低得多。”
“这一领铠甲,近千甲叶,以售价平摊下来,每枚甲叶值几,若卖铠甲的在一枚甲叶上能赚四钱,一领铠甲,就能赚四贯钱。”
说着说着,他笑起来:“哈哈,真是好买卖,这南边的朝廷,到底是缺钱呢?还是觉得铠甲大量流入民间无所谓呢?”
僮仆陪着笑:“或许都有吧”
虽然脸上笑着,但实际上却有些胆战心惊。
二郎君马奇,平日里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却心狠手辣,可以在笑眯眯的同时,一刀抹人脖子。
奴婢和僮仆们若是一不留神,惹得二郎君不高兴,动辄被鞭挞、吊打,很容易就死了。
这不,几个倒霉鬼被二郎君选中,现在要当活箭靶。
旁边,几个穿戴好铠甲的男子,抖抖索索的站着,二郎君马奇,拿起二石弓,在三十步距离,亲自试射。
要看看这刚买回来的铠甲,到底有多坚固。
他轻松拉满二石弓,对活箭靶连续放箭,每一箭都射中胸膛,却都射不进。
马奇示意“活箭靶”向前走,走到十五步距离。
这几个倒霉的僮仆,心中害怕,却不得不向前走:十五步距离,铠甲或许会被箭射穿,他们或许会死,可若是不走,惹怒了二郎君,那是肯定会死。
他们艰难的走到十五步距离,停下,闭上眼睛,等着“天意”。
马奇连射数箭,专射“活箭靶”的胸膛,结果还是射不进。
旁边的人看了,感慨不已:“这铠甲,真是牢固啊!!”
马奇把弓扔给旁人,吩咐:“换弩来。”
话音刚落,其他人面色一变:这么近的距离,铠甲哪里挡得住弩箭?
几个“活箭靶”吓得面如白纸,两脚发颤,宛若风中小草,摇曳着。
很快,一张自制弩被人捧上前,马奇看着那捧弩的人,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那人一个激灵,赶紧张弩。
因为此弩为臂张弩,张弩倒也快,他上弦后放好箭矢,毕恭毕敬的捧到二郎君面前。
马奇拿起弩,对准几个“活箭靶”,目光在这几位脸上扫来扫去。
随意选了一个,瞄准胸膛,扣动机括。
“嘭、嘭”两声过后,一个“活箭靶”忽然后退一步,随即弯腰,似乎胸膛受了一击。
马奇看着这人,喊话让其站直。
却见胸膛处插着弩箭,面色惨白,但没倒地,依旧站着。
马齐让对方走过来,仔细一看,弩箭射中一枚甲叶,甲叶明显变形,但是
脱下铠甲一看,弩箭虽然射穿了甲叶,但箭头也只是透出一些,刺伤着甲之人的胸膛。
但也只是造成一个小伤口,连带着伤口周边红肿。
“这铠甲真是牢固啊!”众人赞叹起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亲眼看到这铠甲是如何挡住弓弩近距离射击的,对铠甲的牢固程度有了最直观的了解。
马奇把弩扔给旁人,对这几个“活箭靶”说:“行了,脱了铠甲,干活去!”
“谢、谢郎君、谢二郎君!”
那几个人几乎是喜极而泣,脱了铠甲,逃也似的离开。
马奇看着那领被弩箭射过的铠甲,很满意,毕竟这些铠甲可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若是不堪一击的废品,钱就白花了。
能防弓箭,臂张弩近距离能射破,但也只能造成皮肉之伤,真不错。
如此一来,商队护卫面对贼人,打赢的把握更大,能保得人、货周全。
将来一旦时局有变,组织甲士攻打县城、州城,胜算也更大些。
想到这里,马奇喜上眉梢,吩咐手下收拾收拾,自己转去后院。
就要院门,却见兄长马榆迎面走来。
马奇见左右无人,便问兄长那破解轰天雷配方的事情进展如何:“兄长,这轰天雷的秘密”
马榆先看看左右,见无第三者,摇摇头:“好不容易弄开几个,里面的黑粉,成分似乎很杂,看不出来。”
“兄长,那几位闻气味也闻不出么?不是说鼻子很灵?”
“能确定有木炭粉,但是气味混杂,其他成分弄不清楚。”马榆说完,叹了口气:“果然,官府既然敢拿出来卖,肯定在成分上动了手脚。”
“动手脚?兄长,莫非这些黑粉里掺了别的什么玩意?”
“应该是,而且带着不同的气味,防的就是被人琢磨出真正的配方,看来,想要仿制轰天雷是不行了。”
马榆说到这里,问弟弟那些铠甲的试射情况。
“很牢固,我们自己做的臂张弩,在十五步距离也只是勉强射破,着甲者不过是受了小伤。”
马奇大概说了一下方才的试射情况,紧接着问:“兄长,这铠甲,可得尽可能弄多些,有备无患。”
“当然,想办法多囤一些,或许哪一天,用得上。”马榆说完笑起来。
“兄长,你说这南方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铠甲历来都是禁品,他们竟然公开售卖,也不怕有人趁机囤积,然后”
“然后什么?”马榆看着弟弟,“造反的话,你以为大同城外那些护门堡垒,是那么好攻的?上面肯定有克虏伯!”
“官军坚守晋阳,那么多甲士、精锐,也当不住南军,我们就算了,别做白日梦。”
“新官府既然敢卖铠甲,无非是仗着有克虏伯守城,不怕人围攻。”
马榆所说“官军”,当然是齐军,虽然如今齐国已经灭亡,但不代表北地百姓就认可南方朝廷。
马榆、马奇兄弟出身微寒,家族上一辈靠着玩命才拼出些许家底,让马氏成了一方豪强。
现在,既然新官府在边地鼓励边贸,他们就摇身一变,办商号,参与边贸做买卖,拉起队伍入草原发财。
这样的经商行为,少不了武力,而官府“有限开放”铠甲的限制,再合适不过:商队成员有铠甲护身,可以少死人。
所以马榆决定尽可能多买铠甲,然后囤积起来。
等到将来,时局有变,他兄弟带着队伍乘势而起,谋个刺史做做,也不是不行。
那么,什么是“时局有变”呢?
“秦国统一天下,二世而亡,前后不到二十年,接着是群雄逐鹿,楚汉相争。”马榆说起历史,马奇默默听着。
“到了后汉末年,天下大乱,司马氏的晋国统一天下,从灭吴到八王之乱爆发,也就二十来年,都是天下大乱、新的朝廷统一天下,你发现了什么?”
马奇想了想,说:“呃莫非莫非大乱后,首先统一天下的国家,国祚都不长,二三十年时间,就会再次大乱?”
马榆点点头:“对,如今这楚国,就算能统一天下,其国祚能有多长,尚未可知。”
马奇仔细一想,想明白兄长的意思了。
既然新官府卖铠甲,那么他们就敢买,尽可能的买,各种手段都用上,争取多弄些铠甲,然后存起来。
若之后世道太平,他们就一直经商、做边贸,当个富家翁。
造反就算了,楚军的兵器“克虏伯”、“忠勇伯”,那些着甲的血肉之躯是打不过的。
若将来时局又乱了,他们靠着用这些铠甲武装起来的军队,不敢说逐鹿天下,自保是肯定没问题的,说不得还能博取一场富贵。
这买卖,怎么做都不亏,再好不过。
“眼下,先赚钱,有钱,什么都好说。”马榆问起正事,“兵器铠甲,准备好了,货物也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这一次入草原做买卖,必然能比上次赚得多!”马奇满是信心的回答,“等入了草原,把货卖光,再顺便打劫突厥部落,又捞一把!”
“多抓些俘虏,特别是成年男丁。”马榆一边向外走,一边向弟弟交代:“如今那几座煤矿,急着用奴工,好几位矿头,已经放出消息。”
“矿上要买奴工,价钱好说,有多少,要多少,昨日还找到我,问我们今年,大概能卖多少奴工给他们”
“兄长是如何说的?定价钱了么?”
“定?定什么定!含糊过去就行,这价钱,可是一直在涨,现在就定价,那我们不是平白无故少赚许多?买卖不是这么做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职责
临近午时,晋阳城外,汾水畔小城内,转运司及钦天监的官吏聚集在几座高大的设备旁。
他们各自观看这些设备的运转,并就一些“技术问题”进行讨论。
设备之一,水钟。
水钟有六座,分两组。
其中一组三座水钟,其时间和“建康时间”相同;另一组三座水钟,其时间是晋阳当地时间。
晋阳当地时间,是钦天监在晋阳测日影而得来。
建康时间,则需要钦天监定期派人携带计时钟来晋阳“校时”,这计时钟不止一个在出发前,于建康“对时”。
现在问题来了:昨日刚到晋阳的计时钟,和晋阳已经在运行的一组水钟走的是建康时间对时,时间对不上,平均差了大概五分钟。
晋阳的钦天监“驻守”官员,对水钟的走时很有信心,认为这几座如同三楼房大小的水钟,运行误差很小。
这水钟从去年年底开始运行,到现在未满一年,距离上一次校时校对建康时间,也未满一年,所以其走时误差,不至于大到五分钟这个地步。
言下之意,是长途跋涉的计时钟出了问题。
时钟的驱动,以及齿轮传动结构,在长途跋涉的不断颠簸下,很容易受影响,出现不该有的误差。
携带计时钟到晋阳的官员却不认可这种说法,他们半路上停留邺城,在那里对邺城的“建康时间”水钟进行“授时”,两者的走时误差很小。
晋阳官员认为,可能是一行人在接下来翻越太行山时,因为山路颠簸,导致计时钟的走时受影响,于是到了晋阳后,对时就出了问题。
然而携计时钟到晋阳的官员,认为计时钟全程都放在防颠簸的“水平盒”内,不会受什么影响。
要知道,这“水平盒”内放时钟以确保时钟走时精准的做法,已经在江船和海船上进行过实验,效果是不错的。
但晋阳这边的官员认为,山路陆路的颠簸,比起水面海面的颠簸,有所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两拨人争论起来,谁都觉得自己有理。
旁边,转运司的官吏们见了,只觉无奈。
并州转运副使陈顼也在场,他听不懂钦天监内部人员的争论,毕竟涉及到的内容太“专业”,“外人”根本就没有插嘴的余地。
但是,这不妨碍他观赏一旁那规模庞大的浑天仪。
浑天仪,是根据“浑天说”所制作的大型仪器,为浑象和浑仪的总称,汉时就出现了。
汉时著名的学者张衡,就制作出了浑天仪,陈顼读书时,曾经看过相关内容。
现在,他面前的高台上,有一套硕大的浑天仪在运转,仪器以水力驱动,所以建在河边。
浑天仪主体,是几层均可独自运转的圆圈,大圈套中圈,中圈套小圈。
各圈分别刻着内、外规,南、北极、黄、赤道,二十四节气,二十八列宿。
还有“中”、“外”星辰和日、月、五纬等等天象。
这种巨大的天仪器,激起陈顼巨大的兴趣,小时候他很喜欢看夜空中的星星,只觉满天星辰是那么的神秘。
如果能够根据星象来判断“天意”,是不是能让人逢凶化吉、一辈子平平安安?
陈顼看着眼前的浑天仪,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浑天仪的情景。
那是在建康,秦淮河畔,楚国的第一套浑天仪建成后,定期对外开放,允许百姓参观。
于是,他抽空带着儿子陈叔宁,去了一趟。
不仅陈顼被那只在书中看到过的浑天仪所震撼,儿子陈叔宁更是激动不已,围着浑天仪转了许多圈,怎么也看不够。
还问了许多问题。
陈顼不知道如何回答儿子的疑问,幸好有吏员在现场作讲解,他才过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