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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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起亲事,李笠在一旁听得无聊,他可没想着这么快成亲,毕竟,时间在他这边。
更别说侯景之乱可能快要开始了,他要集中精力、抓紧时间做准备,没时间想什么女人。
正走神,忽然有里吏赶来,说郡廨来人,要找李笠。
“找我?找我有何事?”李笠觉得奇怪。
那里吏喘着气,回答:“我听说,是鄱阳王府那边,指名道姓让你去饷家”
李笠听了,觉得不妙:“什么?我都不是吏家子了,还让我饷家?”
对方回答:“具体缘由,我也不清楚,得问郡廨的人。”
吴氏听了面色一变,因为儿子去年牵扯的两件大案,都和鄱阳王府有关,如今那边又要李笠入府,这不就是羊入虎口么?
一想到儿子此去凶多吉少,吴氏只觉悲从心中来,李笠稳住心神,安慰母亲:“娘莫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至于会不会有事,由不得李笠,不过他不怕,去就去。
一而再、再而三,你们烦不烦,怎么老是和我一个草民过不去?
第十八章 惹祸精
鄱阳城东,东湖东畔,鄱阳王府水榭,双眼通红的萧十一郎,此刻一手拿着鞭子,一手挥舞环首刀,追砍着几个僮仆。
“废物,废物!”
萧十一郎咆哮着,左右都噤若寒蝉,想要上前劝,却被那寒光闪闪的环首刀所慑,没人敢靠近,生怕被砍死。
旁边回廊,李笠在侍卫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他看着附近熟悉的场景,想起了去年在这里,把詹良送上西天的情景。
然而,看着水榭前那更加熟悉的背影,看着对方手中的环首刀,李笠的心也沉到了底。
果然如郡廨的人所说,是这个熊孩子叫我入府的。
熊孩子很可恶,而手里拿着一把刀疯狂挥舞、砍死人却不会偿命的熊孩子,不是可恶而是可怕。
一旁的管事,见着侍卫领着李笠来了,赶紧和萧十一郎说:“郎君,李笠来了。”
萧十一郎闻言转头,看到果然是李笠来了,面色稍微好看了些,把刀和鞭子往地上一扔,吩咐左右:“你们把他几个抓来打!”
李笠见着那几个面无血色的僮仆,又看看一脸怒容的熊孩子,不顾危险,赶紧上前:“一年不见,郎君可好?”
萧十一郎看着李笠,似笑非笑:“你说呢?”
“呃”李笠沉吟着,决定转移话题:“莫非郎君在吃一种美食,先把人砍伤,然后用药,等伤口结痂,就吃那痂?”
此言一出,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侧目:这么恶心的事情你也说得出口!
很显然,李笠的回答出乎萧十一郎的意料之外,他愣了愣,面露恶心的表情,但随后不怀好意的看着李笠:
“嗯,是的,你身上有痂么?”
“没有,不过一会若郎君抽鞭子,小人过几日就有痂了。”
“是么”萧十一郎看向地上的皮鞭,一名正要捡起皮鞭的侍卫,见状有些为难。
“不过,想来郎君传小人入王府,不是为了这件事吧。”李笠笑起来,直接上前,弯腰把皮鞭捡起来,交给那侍卫。
刘宋时,有藩王喜食伤口结痂,但不常有,就鞭挞吏员,使其不断受伤、伤口结痂,然后就有充足的“食物供应”。
如今,这位看样子不是变态,李笠接着说:“郎君不开心?不如小人来想办法,让郎君开心开心?”
李笠这一说,让萧十一郎想起来自己叫对方入王府是为了什么,面色好转,问:“你有何好耍的?”
“小人当然有,不过”李笠说完,看向着那几个僮仆,“请郎君大发慈悲,莫要鞭挞这几位吧?”
僮仆闻言,看向李笠的目光满是感激之色。
萧十一郎闻言眼睛一瞪:“怎么,你敢提要求?”
“是啊,小人在建康街头卖艺时,就先把话说清楚才开始表演的。”
萧十一郎的注意力瞬间又被李笠转移过去:“你还真去建康街头卖艺了?”
“嗯啊,此事说来话长”李笠故意留个悬念,不管熊孩子如何决定,让那几个僮仆赶紧道谢。
这几位赶紧行礼:“谢郎君不罚之恩”
“行了行了,去做事情吧!”萧十一郎不耐烦的摆摆手,然后问李笠:“你果真是去建康街头卖艺了?”
李笠眼神一暗,摆摆手:“这件事真不想说,丢人啊”
小孩子的心性就是喜怒无常,见李笠丢人,兴趣愈发浓郁,竟然就扯着李笠往一旁水榭里走:“说,你必须说!”
左右见着这终于消停了,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当中,一名身着戎服、看上去有些官威的中年人,见萧十一郎总算安静下来,面色为之一松。
。。。。。。
“这么说,你因为被人骗了盘缠,刚到建康就差点沿街讨饭了?”
“唉,那不是差点讨饭么?没钱住店、吃饭,又没有亲朋好友投靠,也亏得有船回江州,我才跟着回来啊”
水榭里,萧十一郎一边吃着零食,一边听李笠诉苦。
当然,萧十一郎是坐着,李笠是站着,李笠虽然已不是吏家子,但作为草民,哪里有资格与贵人并坐。
李笠现编了一个故事,说去年秋冬,詹良命案结束后,他按奈不住发财的冲动,孤身一人前往建康,要在街头表演油锅捞钱等杂耍,以此赚大钱。
结果刚上岸,就被人骗走盘缠,差点沦为建康街头众多乞丐之中的一员。
来来去去就几日时间,却让他吃尽苦头。
对此,萧十一郎表示同情:“我说过了,建康不是你可以随便去的,还不信。”
李笠只是叫苦:“唉哟,小人那段日子走霉运,回来后,得上官看重,说小人钓鱼钓得好,让小人入湘东王府,陪世子钓鱼。”
“结果等了半年,今年夏天,湘东王见了小人,说小人粗鄙,于是就给赶回来了。”
李笠说完,后悔道:“早知如此,小人还不如跟着郎君去襄阳”
萧十一郎听完,一副活该的表情。
去年他离开鄱阳时,王府出了命案,李笠被关起来,闹出很大的事情,不过后来无罪释放。
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没有人跟萧十一郎细说,所以他没在意,也不知道阿耶因为这件案子,发了多大的火。
如今听得李笠在建康街头卖艺赚钱未遂,倒是觉得很有趣。
随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苦,沉默不语。
这位为何如此,李笠入王府前,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
他家已经销了吏籍,他却被鄱阳王府指名道姓要求饷家,一开始是担心王府里有人搞鬼,想要把他弄进王府,然后出意外。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鄱阳王的十一郎君前不久闯了祸,在家宴上和兄弟吵架、斗殴,还误伤了嫡母、鄱阳王妃。
当时就激得鄱阳王暴跳如雷,差点就要当场手刃这个逆子。
如今萧十一郎被鄱阳王命人送赶到鄱阳,今年元日搞不好得在鄱阳待着,和生母在这冷清的鄱阳城王府里闭门思过。
懵懂少年闯了大祸,得了如此下场,当然是不会认错的,憋了一肚子火,时刻都要找人发泄,折腾得王府中人苦不堪言。
随后又想起了李笠,便让他来饷家。
这种无妄之灾,李笠躲不过,只能入王府,尽量逢凶化吉。
如今见着熊孩子找茬打人,虽然被自己化解过去,但他知道熊孩子心中那股邪火不散的话,自己迟早倒霉。
眼下,熊孩子被他提到襄阳故意的,大概是想到伤心事,故而黯然神伤,李笠决定主动出击,早日超度这个惹祸精。
“郎君郁郁寡欢,不如小人给郎君讲个故事,解解闷吧?”
第十九章 原因
夜,鄱阳王府一隅,院子内一房间里传出些许哭声,这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怨气、恨意,又有委屈,让人听了之觉可怜又可怕。
加上夜色的渲染,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值夜的侍卫,因为是在院外,所以听不太清楚哭声,而院内值夜的仆人,一个个低头不语,只当没听见寝室里传出的动静。
寝室内,萧十一郎嚎啕大哭,向李笠诉说着心中苦闷,房里又有一人,坐在旁边不发一言,却是那个身着戎服的长脸中年人。
李笠不知道这个中年人的身份,琢磨着此人在一旁倾听,大概是怕熊孩子忽然撒泼打人,也好当场阻止。
他只当此人不存在,而萧十一郎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他并未不是只听不说,化身心理医生,为这个忧郁少年排解心理障碍。
当然有心理障碍,试想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被暴跳如雷的亲生父亲拿刀指着,差点就被对方大义灭亲,这种刺激难道不会让少年产生心理障碍?
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口中套话,对于李笠而言不费吹灰之力,现在,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楚了。
前不久,时任雍州刺史的鄱阳王,在雍州襄阳的王府里设家宴,和家人一起共叙天伦。
席间,鄱阳王的儿子们纷纷表演节目,萧十一郎也准备了节目,并亲自向耶娘、阿姨们、兄弟们表演。
结果演砸了,当众出丑,被兄弟们嘲笑。
当众出丑,对于一个十来岁的顽皮少年来说就是一种耻辱,而让萧十一郎恼火的是,他表演的道具明显被人动了手脚,才导致表演失败。
下场后,他追问左右,发现几个可疑人物,正是平日里和自己不对付的几个兄弟,也是表演搞砸时,嘲笑自己最起劲的那几个人。
萧十一郎精心准备了许久的表演,就是为了得耶娘夸奖,要在兄弟面前给自己和阿姨生母长脸。
结果被人恶意破坏,还大失颜面,他当然不甘心。
当时他就气的脑袋发胀,直接在席间闹起来,扯着那几个人,要阿耶主持公道。
然而,这种事情口说无凭,萧十一郎并无真凭实据,来证明自己的表演是被这几个兄弟搞了破坏,鄱阳王自然没当一回事,认为是小家伙迁怒于人。
不仅如此,那几个兄弟见萧十一郎没有证据,冷嘲热讽起来,脑子一根筋的萧十一郎被激得失去理智,当场和兄弟们撕打。
他这么一闹,即便本来有理,也变得无理。
家宴,讲的就是一团和气,夫妇相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姒娣同夫诸妾相善。
鄱阳王有十几个儿子,即便兄弟们实际关系不好,各自生母之间明争暗斗,也要维持一种兄友弟恭、姒娣相善的氛围。
结果熊孩子打破了这种氛围,让做阿耶的鄱阳王十分恼火。
更要命的是,萧十一郎和兄弟在席间斗殴时,失手将嫡母、鄱阳王妃砸伤了。
庶子打伤嫡母,这还得了!
一错再错的萧十一郎,激得鄱阳王暴跳如雷、情绪失控,当场就拔了侍卫的佩刀,要砍逆子。
萧十一郎被阿耶用刀指着,口口声声骂着逆子,而生母哭喊着挡在面前,自然是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
也亏得世子和侍卫拼命抱住鄱阳王,帮忙求情,才没有让鄱阳王真的挥刀砍向儿子。
好好的家宴,被萧十一郎搅黄了,他和兄弟斗殴、误伤嫡母,可谓罪大恶极。
所以萧十一郎被阿耶送赶回鄱阳,闭门思过。
但他一直觉得委屈,心里有火,愈发暴戾,如同疯子一般,成日里打砸、打人,李笠现在一步步诱导对方,让这个熊孩子自己把心中委屈说出来。
说着说着就哭起来。
萧十一郎当然觉得委屈,而李笠很快便总结出来对方委屈的几个原因:
第一,他辛辛苦苦准备节目,吃了不少苦,还受过伤,本来是要在家宴上表演后,让耶娘和兄弟们高兴。
结果因为几个兄弟暗中搞破坏,表演搞砸了不说,还在耶娘和兄弟们面前丢脸。
第二,明明是有人使绊子陷害他,阿耶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地怪罪他。
第三,他打架是不对,但对方几个打、骂他一个,阿耶不呵斥别人,呵斥他。
第四,他不是故意砸阿娘,阿耶却拔刀要砍他。
向来不把下人当人看的萧十一郎,之所以今日和李笠说了这么多,完全是那日以后,有许多话无人倾诉。
如今李笠稍微引导,便如开闸洪水一般喷涌出来。
还边说边哭,那长脸中年人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李笠等萧十一郎哭够了,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开导起来。
“郎君,且听小人剖析一二”
“郎君和大王,一辈子都是父子,所以,郎君无需担心从今往后,再见不到大王”
小孩子的耐心有限,理解能力有限,注意力集中的时间也无法持久,李笠开门见山,直击要害:
“但是,小人以为,郎君以表演杂耍来寻求耶娘、兄弟认可的办法,简直可笑。”
被人嘲讽“可笑”的萧十一郎,忘记愤怒,认真的看着李笠,想要听李笠给他指点迷津。
李笠缓缓说着:“郎君想要得耶娘、兄弟认可,所做事情好与不好,总有个尺度评判,那么,表演一个节目,其评判尺度是什么?”
“郎君表演的节目,好看与否,因人而异,甚至完全在兄弟们的一念之间,他们若嫉妒郎君的才华,那么即便节目再好看,也不会说个好字。”
“郎君绞尽脑汁准备节目,还要日夜排练,为此吃了不少苦,受过伤,但郎君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果,对方轻飘飘几句话就否定了,郎君觉得,这公平么?”
萧十一郎听得入神,不住点头,听到后面李笠问“这公平么?”,他深有感触,握紧拳头:“这不公平!”
李笠继续说:“所以,小人才说郎君此举简直可笑,根本就是给对方递去一把刀,让对方拿着刀,任其随意往自己身上戳。”
“郎君被人戳得鲜血淋漓,痛苦不堪,可在大王眼中,这算什么?郎君可是自己把刀递给人家的,大王还以为郎君是和兄弟们闹着玩。”
听到这里,萧十一郎愣住了,李笠的比喻很贴切,但没人跟他这么分析。
“那么,对于大王而言,郎君在家宴上忽然发作,那就是莫名其妙,更别说郎君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