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人之美-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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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时,自然没忘了抓住柳凝,一只手箍着她的腕,力道很大,像是防着她再跑了一样。
直到上了马车,锦缎车帘将外面的世界隔绝,景溯才松开她的手。
都捏红了。
柳凝揉了揉微微发红的手腕,抬头,对上景溯的视线。
马车晃晃悠悠,景溯冰冷的视线定在她身上,半晌轻笑一声。
“还跑么?”
柳凝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这个,摇摇头:“殿下误会了,我没有逃跑,是被人掳走的。”
景溯:“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那只是替琼玉公主解围而已。”柳凝说,“我不愿看到殿下与公主为了我,起了嫌隙。”
“你觉得孤会信么?”
“殿下信与不信,事实都是如此。”柳凝叹道,“当时人群拥挤,与殿下分开后,我便被人迷晕……醒来后,就在公主的院子里了。”
她的神情并不似作伪,景溯虽然不打算再相信她,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偏信了她的解释。
他从上至下打量了柳凝一番:“在琼玉那里……受伤了么?”
“没有,公主未曾伤我。”柳凝垂下双眸,“她只是拜托我去见……卫临修。”
她轻轻吐出“卫临修”三个字,看了景溯一眼,他神色未变,半分惊讶的意思也没有。
这让柳凝有些意外,她以为卫临修被琼玉带走,景溯应该是不知情的。
但显然他不仅知道卫临修还活着,甚至连他的去向,也甚是清楚。
“殿下……知道这件事?”
“卫临修么?”景溯瞥了她一眼,“知道,是孤把他从黑牢里带出来的。”
柳凝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是殿下救了他?为什么?”
“他活着不好么?”景溯说,“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孤想杀就杀,想留,当然也可以留下他一条命来。”
他没让卫临修受剐刑而死,自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
景溯一直不确定柳凝对于卫临修,究竟怀着怎样一种情感;若她心里有卫临修的影子,卫临修死了,无疑于成全了他们。
活人哪里能争得过一个死人?
何况琼玉后来也求到了他面前,他便放了卫临修,做了个顺水人情给她。
“孤把卫临修送给了琼玉,很快琼玉会带着他回宫。”景溯说,“当然,他已受了宫刑。”
柳凝一怔。
难怪适才见到卫临修,他的脸色那么憔悴,说起话来总是欲言又止……她以为他是因为卫穆和卫临齐受刑之事悲恸过度,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由在里头。
也难怪景溯没杀他——这样活着,未必比死去更好。
景溯见柳凝沉默不语:“心疼了?”
“怎会。”柳凝靠上榻边的软枕,“我是什么样的人,对卫家人怀着什么样的想法……殿下不知道么?”
她看上去的确不像是心疼的样子,指尖闲闲玩弄着手腕上的金镯镂空花纹,神容沉静,双目波澜未起。
景溯平时最恨她这无动于衷的模样,此时却觉得,她这般模样,也是能瞧着顺眼的。
她不属于他,也不会属于其他人。
马车驶回了朝暮居,两人回了雪霁院的双层楼阁,景溯没待多久便要离开,柳凝却叫住了他。
“殿下。”她将双手伸到他面前,“可以帮我把这副镯子拆下来么?”
景溯不语,似乎也没有要替她解开的动作。
“殿下派人对朝暮居严加把守,又派素茵和岚芷跟着我,还不放心么?”柳凝慢慢道,“我不会逃走的……我会安安分分地留在这里,随时等待着殿下的到来。”
她声音柔和,景溯却知道不能轻易信了她,眼前这女子,最擅长以温柔羸弱的姿态作伪,说些糊弄人的话。
可是她轻轻揉捏着手腕,似乎腕上的镯子对她来说负累不堪……景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袖袋里取出一枚小巧的钥匙,替她拆下了这副镣铐。
他将金镯随意地塞进胸前衣袋里,转身欲离开,衣角却再次被轻轻拉住。
“还有事?”
景溯转身,冷淡地看着她,心里却隐隐生出一丝期待。
难得她主动挽留。
柳凝:“殿下……我可以见一见阿嫣么?”
景溯愣了愣,原本生出的期待感瞬间消失,一股恼火的情绪取而代之。他隐而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她手里的衣角抽出来,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殿下——”
柳凝提着裙子朝前疾走了两步,景溯站在门边,停下脚步,回头。
“见什么?”他说,“她死了。”
柳凝怔在原地:“你说什么?”
“卫嫣死了。”景溯一字一顿,“孤把她杀了。”
“……不可能。”柳凝脸色有些苍白,“你不会这样做,阿嫣是你的表妹……你们之间,是有亲缘关系的。”
“那又如何?”景溯微微挑起眉,“在皇族,你以为亲缘是多珍贵的东西么?父子反目、兄弟阋墙……阿嫣虽然与孤母族有亲,但终究姓卫,孤依照大陈律令处置一个卫家余孽,有什么问题么?”
柳凝表情怔怔的,双唇微启,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她鲜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唯有此时,瞧着才像个寻常人,有着七情六欲、喜怒嗔痴。
可惜这真情,却并不是为了他而流露。
景溯望着柳凝好一会儿,最后拂袖而去,而柳凝略有些虚弱地坐在榻边,静默了一会儿,才将脑袋里的空白缓了过去。
她不知景溯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她希望是假的,然而她却也清楚景溯的行事作风,那是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狠戾独断、肆意妄为,他之前对她所说的话,仔细想想,并不是不可能的。
柳凝揪紧了手里的丝帕,又松开,沈月容留下的丝帕,被她揉出了褶皱。
她在小楼里枯坐了一下午,直到日薄西山,晚霞浸染天边,门忽然被推开了。
粉妆玉砌的小姑娘跑进来,见到柳凝,欢叫一声,像小鸟一样扑进她怀里。
“婶婶——”
是阿嫣。
柳凝一愣,随后忽然拥住怀里的小姑娘:“你没事。”
她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想起景溯,也生出一丝复杂的情感。
阿嫣身上穿的着一件藕粉色的锦缎小袄,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用宫绦扎上蝴蝶结,缀着葫芦样的琉璃铃铛。
她看起来被照顾得很好,瞧着还胖了些,愈发玉雪可爱。
柳凝低头看着阿嫣,她不知道这孩子清不清楚卫府发生的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孩子是否能明白这些……最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阿嫣从袖袋里拿出一只孔明锁,兴冲冲地拿给柳凝看。
“这是表哥送给我的。”
阿嫣提起景溯,语气里是自然流露出的亲近与孺慕。
他们似乎关系很好。
柳凝搂着阿嫣,听她絮絮叨叨讲着在东宫的见闻。
小孩子说话时常东一句西一句漫天乱跑,阿嫣刚讲完东宫里的松鹤亭和九曲桥,忽然停下来,仰头看着柳凝:“婶婶,表哥今天好像生气了。”
柳凝顿了顿:“是么。”
“嗯,就在刚刚,他叫人把我送过来,脸色看上去好吓人。”阿嫣往柳凝的怀里缩了缩,悄悄说,“太子表哥生气了……是因为阿嫣么?”
柳凝无奈地摸摸她的头:“怎么会?”
“以前也是这样,明明玩得好好的,我一提起婶婶的事,他就好像不高兴。”阿嫣糯糯地叹了口气,“表哥还说,我不该叫婶婶,这称呼迟早要改过来……可是阿嫣不知道要叫婶婶什么,叫别的,总感觉怪怪的。”
她说了一连串,柳凝哭笑不得:“阿嫣喜欢怎么称呼我、怎么顺口,就叫什么。”
阿嫣笑盈盈:“那还是‘婶婶’最好。”
“那就继续这么叫。”柳凝点头,将怀里的小姑娘搂紧。
她与卫家有仇,可这孩子却是故人唯一的血脉,沈月容临终前将阿嫣托付于她,柳凝不会辜负她的遗愿。
还有卫穆曾经提过的幕后之人。
她既然如今活了下来,自然也要弄明白那话的真伪,将十五年前的真相,彻彻底底地调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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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虽然还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但柳凝没办法出去。
朝暮居被卫兵团团把守,连一丝溜出去的空隙都没有,柳凝被困在这里,连迈出大门都不被允许。
她成了囿于华美牢笼的雀鸟; 不过把她拘在这里的人; 却几乎不来看她。
景溯不来; 她也出不去; 便只好整日待在雪霁院里; 同阿嫣在一起。
阿嫣已经六岁了; 正是需开蒙读书的年纪; 柳凝隔三差五便从藏书阁里取本书来,亲自教她读书写字。
前些日子教了广韵,今日她则取来了一本旧诗册。
瞧着像是颇为珍贵的孤本。
柳凝和阿嫣一起坐在桌案前; 将诗册翻开,本是想挑一首寓意简单的小诗,适合小孩子理解; 然而翻开书页,却自动跳到了中间。
一枚红叶映入眼帘。
是枫叶,似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保存; 除了略有些褪色; 模样几乎完好无损; 此时被当做书签夹在这诗册里。
柳凝拈起红枫叶的叶茎; 轻轻转动起来,来回看着; 觉得有些眼熟。
“婶婶,这是什么叶子?”
“红枫叶。”柳凝回答,“秋山摘的。”
她说完; 不由得愣了愣,垂下眼,有些诧异自己竟能一眼看出这叶子的来源。
秋山与皇陵遥遥相对,常作为皇家狩猎与祭祀的地方,柳凝只去过一次。
当时半山腰上偶遇景溯,被他带着进了一片红叶林,她当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取了一把弹弓,击落了一片红叶,落在手心里后,鬼使神差地送给了他。
她以为这叶子不是被扔了,就是慢慢枯黄死去,哪成想却被那人保存了下来,夹在了一本诗册里。
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柳凝低头去看诗册,夹着红叶的两页,拼凑起来是诗经里的一首旧诗。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阿嫣指着这几句,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柳凝说,“就是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起弹琴鼓瑟,到老了一辈子。”
她说完,忍不住笑了一下。
本是隽永含蓄的诗句,竟被她解读得毫无风情,一点美感也没有。
柳凝打算将这页翻过,哪知阿嫣似乎对刚才那首诗念念不忘:“要在一起一辈子?那一定得很喜欢才行……就像阿嫣和婶婶那样。”
“这个……”柳凝失笑,“以后,阿嫣应该会遇到更喜欢的人。”
“才不会。”阿嫣仰起小脸,“我最喜欢婶婶,永远永远都会是这样。”
柳凝哭笑不得地摸摸她头上的两只丸子,这孩子还弄不清楚什么是男女之情,待再过几年,想来便能明白过来了。
但究竟什么是喜欢,她自己到现在,也未能全然索解。
这些年来,她凡事皆将自己束缚起来,只念着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而她究竟喜欢什么,却早就忘到了脑后,同幼年的自己一道埋葬在了萧府的断壁颓垣里。
她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对那个人,究竟怀揣着怎么样的一种情感。
柳凝把红叶小心地放回原处,瞧了半晌,然后翻页。
情诗不适合讲给小孩子听,她在后面挑了几首,慢慢吟诵,而后解释给阿嫣听。
柳凝的语气温柔而平缓,与平日无异……只有她自己清楚,心底适才泛起的微澜,迟迟未能散去。
午后风轻轻拂过,小楼檐角的垂铃叮咚作响。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下午。
天色暗下来以后,雪霁院掌起了灯,阿嫣被婢女领着回了自己的房里,而柳凝用晚膳后,仍旧待在楼里。
被囚禁的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乏味。
不过柳凝心静,该吃的时候吃,该走动的时候走动,闲来无事的时候,也能将空着的时间安排妥当,写字画画绣花,断不会让自己陷入有失沉稳的境地。
然而今夜与往常不同。
景溯踏着月色走进屋里时,柳凝正坐在塌边绣花。
她有些吃惊,将手里的针线搁到一旁的小几上,站起身:“殿下今日怎么来了?”
“这里是孤的私宅。”景溯说,“孤想来,还需要什么理由么。”
“……不敢,殿下恕罪。”
柳凝施了一礼,低声道。
自从拘进这朝暮居后,景溯对她的态度一直是这样,冷若冰霜,讲话带刺。
她倒不至于为此伤怀,也没什么难堪,只是不明白明明憎恶于她,又何必不辞劳烦地从东宫趁夜赶来。
难道就为了用话刺上她两句?
柳凝与景溯寒暄了几句,然而见他阴寒着一张脸,兴致缺缺,往往说三句只答一句,便也不再强行交流,重新坐回了塌边,拿起尚未完成的绣品,继续绣了起来。
景溯在她身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卷卷宗,展开来细细地看。
两人明明坐得很近,却毫无言语,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灯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柳凝余光瞥见烛芯边结了一圈灯花,并蒂双蕊状,不由得微微一怔。
她曾记得小时候,母亲将她抱在怀里,与父亲在灯边闲话,那时烛灯也曾结出这样的形状来。
那是冬日,雪夜,窗外细雪静静落下,屋子里灯火通明,母亲说灯花结出是喜兆,尤其是这并蕊双花,极是难得,兴冲冲地拿起银剪子要将灯花剪下来,父亲则在一旁微笑瞧着,柔声调侃……两人相视间是说不尽的情浓与默契。
她的父母,是一对极恩爱的夫妻,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