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人之美-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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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冰雪消融,全城缉捕的风头渐渐过去。
也到了顾曦返回北梁之时。
拜别了南陈皇帝,车辆人马的队伍沿着御街缓缓而行,顾曦骑马走在前头,而柳凝和阿嫣则坐在后面的青帐车里。
车轮缓缓转过,随后忽然停了下来,柳凝透过车帘缝隙,看到顾曦面前,停着一匹青骢宝驹。
玉鞍上是年轻俊朗的太子殿下。
她只瞧了一眼,便没有再看,却已让能在青帐车里,听见他的声音。
“顾兄。”景溯语气平和,“此去北梁,万望珍重,也莫忘了代孤向北梁圣上问好。”
“这个自然,”顾曦说,“也望殿下保重玉体,福寿安康。”
两人客气疏离地客套了几句,随后安静了一会儿,柳凝听到景溯问:“这青车帐里是……?”
“是臣在南陈的家眷。”顾曦说,“此行返梁,便将她们也一同带上。”
“哦?”
“殿下对车帐内的人感兴趣?”顾曦笑道,“可要掀开帘子,一瞧究竟。”
一阵沉默,车帘外,传来景溯一声轻笑。
“在顾兄眼里,孤就是这等孟浪之人?”景溯声音淡淡,“罢了,东宫尚有要务,孤不便相送,便遥祝顾兄北上平安,一路顺遂罢。”
顾曦谢恩,然后马蹄声嗒嗒扬起,青骢驹从车帐边经过,带起一阵风,掀开了车帘的一角。
“是表——”
阿嫣刚想叫表哥,柳凝的手掌覆在了她的唇上。
“别出声。”她附在阿嫣耳边,“我们……不能让太子殿下看见。”
阿嫣眼睛里满是疑惑,但还是很乖顺地点了点头,柳凝松了手,垂落在膝头,余光往车帘外瞥了一眼。
景溯骑着马,与她擦身而过。
他像是忽有所感,回过头。
只是先前被掀起的帘已平稳落下,遮挡住了车帐内的女子,车驾越驶越远,最后消失在汴京城的拐角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慌,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82、第 82 章
御书房里的地面由玉砖铺就; 两边的立着半人高的狻猊兽金炉,静静吞吐着龙涎香。
“太子。”皇帝合上奏折,淡淡道,“如此大费周章; 为的是什么人?”
景溯沉默片刻; 弯唇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只是儿臣宫内的一名逃妾。”
“女人?”皇帝皱了皱眉,“你何时竟也被女色所惑……简直胡闹。”
皇帝话里带着轻斥的意味; 但双眼却审视着立在面前的太子; 似乎在辨别他话里的真伪。
“难得遇见一个中意的; 不过……罢了; 是儿臣一时鲁莽,叫陛下忧心了。”
景溯轻轻一哂; 躬身请罪; 皇帝瞧了他半晌; 挥了挥手。
“也罢,你知道错了便好。”皇帝说; “朕不降罚; 只待你回了东宫,好生反省便是。”
书案上的奏折堆积如山,里头有不少皆是弹劾太子耽于美色、在城中大肆搜捕的折子,不过皇帝却并未提起,也未施以什么惩戒; 似乎对太子颇为纵容。
这自然不是出于什么父子亲情……景溯心里清楚得很。
明面上是优待; 实为“捧杀”。
这天下还是皇帝的天下; 然而鲜有人知,内宫和朝政的大半势力,实则悄悄掌握在太子景溯的手里。
内监恭恭敬敬地将景溯送出御书房; 此人亦是他所安插在皇帝身边的暗桩之一,内监将袖中的纸条悄悄递交给景溯后,便躬身离去。
景溯表面上也是毫无异样,只是绕道往宫里的西北面去,立在春池边,将手里的字条匆匆一览,随后撕碎,如雪般纷纷扬扬地洒落进水里。
皇帝竟是与北梁暗中定协,借由北梁的势力,来对付太子与外戚沈家。
有趣。
他心中冷冷,然而脸上却仍挂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
有宫婢抱着梅花枝经过,见到景溯急忙弯身施礼,景溯和气地抬了抬手,免去她们的礼节,两名宫婢皆脸色微红,走远了可以听见细细碎碎的讨论声,似乎是对偶遇太子而兴奋。
杏袍青冠,正当绮年玉貌,举手投足间又是那般的温柔谦和、高贵风雅,很难不让女子心折。
不过无人能窥见他心底的冰冷与躁郁。
景溯看着两名宫婢往宫池对面的小楼走去,眸色微微泛凉,那里是摘星楼,宸贵妃所居的地方。
宸贵妃宠冠六宫十数年,她最喜爱的梅花也因此遍布宫墙内各个角落,如今正是二月初,正是冰雪初融、梅花盛放的景象,暗香疏影横斜交错,清凌凌地开放于枝头,尤其以摘星楼的四周为盛。
景溯不喜梅花,这花开得再好,也只是乱纷纷惹他不虞。
他漫不经心地扫过,忽见角落里有几株杏树,枝头上没开花,只有新叶里夹杂着几枚花骨朵,粉嫩嫩的,尚未开放。
景溯凝眸瞧着,神色有些怔忡。
杏花开得如此遮掩,十多年前却不是这样……那是他母后最喜爱的花。
沈皇后还在时,每逢初春,阖宫上下便满是粉白色的杏花,蘸水而开,杏花虽无香气,但枝条花叶映入水中,却也能勾勒出一番别样的温柔意味。
后来皇后崩,十余年来宫中亭台草木几经整改,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旧影不再,人人只知道摘星楼里的贵妃,却少有人还记得昔年那位温婉端庄、笑意盈盈的皇后。
景溯当然还记得,他低下头,水里映出自己的倒影——他容貌肖母,尤其是一双眼睛。
他在宫池边静静立了一会儿,随后离开了宫廷,却没回东宫,而是乘着车驾往隐香寺去。
隐香寺是沈皇后在时捐资所建,寺内的香火菩萨与皇后眉眼颇有相似之处,住持亦是沈家旧交。景溯穿过烟火缭绕的前院,登上了后山,那里有一间竹禅房,是他的私人居处。
房内供台上,摆着一尊玉像,是以沈皇后的容貌所刻,云鬓素挽,低眉慈目,双手托着一只净瓶,瓶中所插却不是寻常的观音柳,而是一枝芙蓉玉雕成的杏花。
景溯点了三支清香,插在玉像跟前的香坛中,拜了拜。
祭奠完母后的玉像,他从后门出去,禅房后院立着木碑,是沈皇后的衣冠冢。
景溯立于冢前,他已有一段时间没来此处祭拜。
先前本是要等出了元月,带上那女子同来祭拜,让母后也看一看他瞧中的人——但她走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为什么要离开?
景溯想不通,但好像又隐隐有一些明白。
但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她已经离开的事实。
景溯抬起眼,望向不远处的一片杏花林,他所在的这个地方隐蔽,被山石遮挡,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花林里发生的一切,而别人无法看到他在这里。
约摸一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候,他来隐香寺小住一段时日,某日在花林中,无意听见女子的谈话声。
循声看过去,本以为只是恶奴欺主的戏码,谁知那柔柔弱弱的女子却伸出手,将刁钻害主的婢女推下了山崖。
那女子即便是披着厚厚的斗篷,也难掩病态,纤弱得就像是初春岸边的柳枝条儿。她杀了人,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一双杏眼里无辜而温良,时不时低低地咳两声……景溯几乎要以为,适才所看到的,只是他的错觉。
但她还是不小心遗落下了一枚玉佩,上刻寒梅雪月,一瞧便不是凡品。
那似乎是她很重要的东西,不一会儿又见她匆匆上山来找寻,这回,她的表情丰富了不少。
景溯隐在花林里,一边摩挲着刚捡来的玉佩,一边欣赏着女子,她找寻了半天,最终却一无所获,温柔镇定的脸上出现了挫败、焦虑的情绪。
他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弯唇,心里隐隐起了些兴奋,与其说是一见钟情,倒更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迫不及待地想到拿在手里把玩。
待那女子走后,他便也下了山,向寺中僧人打听了一圈,得知了她的身份。
是忠毅侯次子卫临修的夫人柳氏,闺名为“凝”,柳凝。
是已婚妇人,不过他并不介意,左右只是当个解闷的玩意儿,待满足了兴致,他自然会放手。
这是景溯第一次见到柳凝。
那个时候,他并未想到,此后,她会慢慢地走进他的心里。
毕竟他向往的,是像他母后那样温婉良善的女子,而柳凝徒有一张温柔清丽的脸,心却又狠又冷,与良善压根儿沾不上边。
他只是抱着玩乐的心情开始,用捡到的玉佩,像逗弄猫儿一般,如愿以偿将她一步步诱到自己身边。
春日微雨,她撑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来赴第一次邀约。他站在二楼楼阁边,瞧见她抱起一只淋湿的野猫放在屋檐下,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微微动了动。
像她这样的人,竟也有怜弱之心。
原本只是想玩一玩便作罢,此时却忽然脱不开手……那日景溯向她开诚布公,将她掌控在手心里,也未曾给过她拒绝的权利。
此后便是种种纠缠,从汴京到江州,他与柳凝纠葛愈深,对她的怜惜也就愈盛。
他心冷,从未怜惜爱护过什么人,唯独对她时,心肠总是免不了柔软几分——尤其是知晓她的身世后,她一切的漠然与决绝,也就都有了解释。
他不知不觉地就陷了进去,开始做一些从前想也不会想的事情:他忧心她的病情,为她延请名医、叮嘱她用药忌酒;他一掷千金包下画舫,弹琵琶只为博她一笑;他与她共赏夏夜萤火、秋山红叶;他们一同分享着喜乐忧痛,互相对彼此许下承诺……
后来,他想着要把她从卫家带出来,便精心建造了一座宅邸,命名为朝暮,取的自是朝暮共处之意。
但她住进来后,他们之间的相处却并不多——她为了陷害卫家,对他安排了一场刺杀,本意虽不是要置他于死地,但却还是实打实地伤到了他。
他将她囚在朝暮居,想要借此折磨于她,却更像是在折磨自己。就算下定了决心,在面对她的时候,却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破防,无法抑制住被她吸引,无法控制心里深深的怜惜。
爱意入骨,终究还是无法自拔。
最后他们还是和了好,他放下了过去,决定重新开始。
可她却又在此时离开。
景溯收回神思,回了禅房内,在竹桌边坐下。
桌上有一张画像,画中人是她,一身雪青色衣裙,青丝如瀑垂下,一双眉眼如水波,氲着柔软的笑意,看向画纸外,仿佛正在瞧着他。
景溯抚摸着画中人的轮廓……她总会这样温柔地注视着他,但他却不清楚,她这样的温柔里,究竟有没有过一点真心。
若是有,又怎会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
画纸边是一面旧铜镜,静静地立在桌上,那是沈皇后遗留下来的旧物。
景溯能从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脸,但很快,这张脸就幻化成柳凝的,眉目如画,眼波柔和。
景溯微微挑眉,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了。
他们都擅长作伪蛰伏,都喜欢将心事深藏,都不习惯退让……他们是那样的相似,以至于他看着镜子,里面就能浮现出她的倒影来。
他们内在的尖锐是那样相似。
以至于他们无法对彼妥协,却又深深地相互吸引着。
作者有话要说: 放一章番外作为过渡,主要讲讲男主喜欢上女主的过程~
番外好像有点点虐?
不过本文结局绝对是HE!HE!小景和阿凝会有一个很圆满的结局的~
83、第 83 章
柳凝恍恍惚惚地从梦里醒来时; 天已经亮了。
她起身坐起,透过窗格,可以看到外头庭院里的锦簇繁花。
日光微微有些晃眼,她眼睛轻轻眯了眯; 适才做过的梦; 还尚有些留在记忆里。
黑漆漆的一片江水,水上浮着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 舫中红绸横斜、金杯坠地; 男子一身杏衣; 轻慢慢地拨弄出一曲琵琶调。
她坐在一旁安静听着; 却不知何时乐声戛然而止,他执着一盏葡萄酿; 递到她的唇边; 半强迫地让她喝下去。
酒液顺着她唇角往下淌; 划至颈边,男人随即笑着倾身; 一口咬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柳凝就是在这时候惊醒; 残余的梦境萦绕在脑海里,似真似幻,她指尖顺着下颌抚过颈侧,那里一片光滑。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起身; 将寝衣换下; 从柜中取出一件裙身换上。
穿衣脱衣这些小事; 柳凝从不假手婢女,一是不喜,二来她心口处纹有一只蓝蝶; 若是被他人瞧见了,反倒徒生是非。
这是她的秘密。
柳凝换上了一件浅紫色的纱裙,裙边绣着西番莲纹样,纱是烟罗纱,样式轻薄,是适合夏日穿的裙装。
如今已是六月末,距离她离开南陈,已经过了将近半年。
她从朝暮居离开,在顾曦的庇护下顺利来到北梁燕京,住在顾府,以顾曦义妹的身份,结识北梁的一众勋贵们。
柳凝梳好妆后,便穿过垂花廊到了前厅,顾曦正坐在桌边,用着一碗糖蒸酥酪,见到她过来,面具下的唇扬一扬:“阿凝。”
“哥哥。”柳凝微笑着坐在他身边,“等下可是要去上朝?”
“今日是大朝会。”顾曦说,“燕京的文武百官均需参加朝会,而且今日尤其不同,还有……”
他顿了顿,忽然收了声,没再说下去。
柳凝略微好奇地看着顾曦,然而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匆匆将面前的糖蒸酥酪饮罢,便起身离开,与柳凝道别。
顾曦形容有异,她自是注意到了,不过也没多问,她从不追问别人不愿意吐露的事。
尤其是顾曦,他们是彼此相依为命的亲人,柳凝信任着他,他不说,或许自有他的理由。
碗里的酥酪柳凝只用了一半,这是燕京名产,她却觉得过于甜了些,有些吃不惯。
柳凝慢吞吞地搅动着银勺,忽然想起那人嗜甜的口味,若是他在,这样的美食定会称了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