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人之美-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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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偏偏对着面前的老妇,不知为何; 她却起不了猜忌之心。
明明林夫人说的话有些唐突,柳凝却还是觉得; 她是真心实意为自己好的。
“谢夫人美意,只是; 我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柳凝弯了弯唇; 声音轻柔,“终究是人生大事,怎能如此草率便做了决定,况且……我也实在是有我的苦衷。”
她何尝不想放过自己,做一个太平无忧的姑娘家; 什么也不用想,就可以欢欢喜喜地嫁给自己心仪的郎君。
但她不能。
有些事情早已与她的一生相缠绕,或许能一时放下,却永远不能彻底摆脱——唯有一了百了,方能心安。
“唉,你这孩子。”林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声,“罢了,也是我唐突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就是。”
她语气略有些遗憾,却也不是温柔关怀,柳凝听得心弦微动,犹豫了一下,开口:“夫人,可以问一个问题么?”
“你问便是。”
“恕阿凝冒昧……夫人为何对我这么好?”柳凝轻声问,“当真的只因为‘有缘’这两个字么?”
林夫人静静看着柳凝,没有立刻回答,唇微微启了一下,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确实只因‘有缘’。”她缓缓道,“看见你,便总让我不禁想起从前一些事。”
她神情微微复杂,悲喜难辨,柳凝则有些好奇,自己与这位夫人的过去究竟能有什么联系,毕竟,她印象中,似是从未见过这位夫人。
但林夫人最后只是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反将话题岔到了别处。
柳凝自也心领神会,不再提这一茬,继续捣药。
如此又过了几日,景溯终于好得差不多了。
算算日子,他们在这春山居也待了十日左右,这山中居所固然宁静安好,却也不能无休止地待下去。
这日上午,柳凝要与景溯商量离开的事宜,便到了他房里去。
然而景溯却并不在房里,她去的时候,他正站在屋后檐下,一身青衫斜斜靠在墙壁,怀里正抱着一只猫咪,轻轻逗弄着。
猫一身姜黄色的皮毛,在日光下呈现出油光水滑的波纹,眼睛轻眯,尾巴慢吞吞摇着,似乎对景溯的怀抱颇为享受。
景溯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见是柳凝,情不自禁地一笑:“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殿……你恢复得怎么样。”柳凝说,“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你可打算好了?”
“这么急做什么。”景溯神态悠然,看上去一点也不急着走,“我觉得这里挺不错的,再待上几日也无妨。”
“但再这么耽搁下去,你在北梁失踪的消息传回去……”
“这也正合我意。”他说,“南陈可有人巴不得我死在这儿,消息先传回去,之后我们再回去,岂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
他说这话时,唇边微微带着促狭的笑意,柳凝却觉得心里有些复杂。
有人要他的命……亏他还开得出这样的玩笑。
“再说,我也想把身体养好些,再做离开的打算。”景溯接着说,“我之后也没什么要紧的安排,与其回南陈,倒不如在此待着,届时好好酬谢两位老人家便是。”
“……好吧。”柳凝点了点头。
她对此倒也没什么异议的,毕竟这里的一切都甚合心意,如果可以,她也并不想那么快离开。
景溯见她点了头,眉头舒了舒。
其实他的身体已无大碍,若是要走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些天,柳凝在这山居里住得很好,不仅旧疾得以调养,身心似也颇为放松——她好像在这里过得很愉快,他也便希望她能多待一段时日。
忽然听见“喵”的一声,柳凝视线垂下,落在景溯怀里。
“想不到你竟然喜欢猫。”她瞧着他怀里的胖猫,眉头挑了挑,“从前倒是没发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
“你不是也喜欢?”
“谁说的?”柳凝怔了一下,“我对这些小东西,没什么偏好的……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
“口不对心。”景溯微微摇头。
“我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时,有一回叫你到如意楼来找我。”他慢慢回忆着,“当时正下着雨,你撑着纸伞赶来,途中遇到一只淋湿的猫,还特意抱起,将它放在屋檐下,将衣裙都沾湿了。”
“我都看到了……那时,我正站在二层楼阁上看着你。”
柳凝微怔,没想到还曾有这样的事,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毕竟最开始和他相处那会儿,她总是敷衍了事,从不走心的……也是到了后来,才将他的一言一行,渐渐置于心上。
景溯凝眸瞧着她,轻声问:“阿凝,你真的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吗?”
柳凝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放在那只胖猫身上。
它的皮毛温暖、柔软,摸上去让人觉得莫名心安……她想,大概真像他所说的那样,她对于自己的喜好方面,总是有些迟钝的。
“万一我不知道怎么办?”她抚摸着胖嘟嘟的猫,忽然开口。
“那我就帮你留意着,然后慢慢教你便是。”景溯说,“反正呢,我有的是耐心。”
柳凝抚着猫咪的手一顿,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情绪,似酸似甜。
她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瞧了瞧日头:“待在这屋檐下也太闷了些,天气不错,不如到外头走走?”
明明这屋檐下一点不闷。
不过景溯还是顺了她的意思,将怀里的胖橘猫放到地上,与柳凝一同出了屋,去了前院。
他们绕着春山居,并肩而行。
不得不说两位老人家很会挑地方,竹篱茅舍远处是隐隐青山,近边则有清溪环绕,叮咚作响,水底可见狡猾灵活的游鱼,岸边则盛放着黄澄澄的一片野菊,肆意生长,不拘一格。
柳凝与景溯慢悠悠沿溪流走着,绕到了春山居的东南角。
前面的路被山石阻住,不太好走,正打算原路返回,柳凝却忽然看见了一个清瘦老态的背影。
是林老爷。
他手里拿着一把镰刀,蹲在地上割着野草,面前则是一块不怎么显眼的石碑。
瞧着像是个墓碑,走近些却发现这碑颇有些古怪——碑上无字,却又不像是天然的石块,做工精整,边角也有被精心修补过的痕迹。
这空白的石碑像是在此屹立多年,碑上爬着不规则的青苔,且被野蒿子掩盖了一部分,林老爷所清理的,正是这些东西。
鞋底踩在草叶上发出“沙沙”声,声音细微,但还是惊动了老人,他回身,见是柳凝与景溯,放下了手里的镰刀。
“你们怎么在这里?”林老爷微微皱眉。
“无意中逛至此处,看到了老爷,便上前瞧了瞧。”柳凝温声说着,看向他面前的碑,“冒昧问一句,这碑……”
“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林老爷站起身,身形挡住了石碑,淡淡道,“这里也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吧。”
他脸色有些沉,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
柳凝知道这老爷子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却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因此虽被他的话堵了回去,倒也不觉得冒犯,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拉着景溯的衣袖原路返回。
“这林老先生的脾性,也真叫人捉摸不透。”景溯摇头,“听说他隐居前曾在朝为官,想来也是清流之辈。朝堂水深湍急,多是结党营私之辈,孤臣直臣难为——也不知他辞官归隐,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也可能他实在不想让人发现那座石碑?”柳凝若有所思,“不知那无字碑是做什么用的……若是用来祭奠故人,又为何不在那上面写上姓名氏族?”
碑前空荡荡,不像是有香火供奉的样子;可林老爷却又不辞辛劳地除去荒草,像是对此碑颇为在意的样子。
怎么看都有些矛盾,而柳凝也暂时想不出能解释的理由。
“我记得曾在书册中看过,立无字碑大抵有两种原因。”景溯忖了忖,说,“其一,墓主人功过集于一身,其生平是非难以用寥寥数语蔽之,碑文不好撰写,便干脆空着,任由后世评价——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便是提前预留了碑文的空当。”他说,“碑上无字,自然是因为还不到盖棺定论的时候——比如,这墓碑的主人还活着。”
110、第 110 章
柳凝微微愣住; 但回过神来后,又很快提出质疑。
“这不合常理。”她说,“为什么不能等死后……在人还活着的时候就立碑; 不是很不吉利?”
“确实; 所以无字碑本也不常见,这其中我也觉得有些古怪。”景溯沉吟道; “不过也不能只局限于我说的那两种情况,据说按某些地方旧俗; 在特定方位立下石碑; 也有镇宅安居之效……说不定,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些。”
“再说; 这事本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他又道; “何必为此劳心费神?”
“……也是。”
柳凝虽认同了景溯的话; 心里却还是会不自觉想起那块诡异的石碑。她本不是好奇多事之人; 却也不知为何,偏偏对这无字碑里藏着的秘密有些兴趣。
但林老爷绝不可能替她解惑。
后来她与林夫人闲聊,无意间提起屋后的无字碑; 林夫人却也是面色一变,没有作答; 只是匆匆将话题转了过去。
这晚,夜色如水。
已经过了亥时; 柳凝却没有回房安歇; 而是坐在屋后的石阶上。
她手肘置于膝上,双手撑着下颌,仰头,静静望着天上繁星如斗。
她看得出神,以至于连景溯来到她身边; 也没发现。
“这么晚还不睡,”他在她身上披了一件外衫,坐在她身畔,“还在想之前那块无字碑?”
“没有,我早就不想了。”柳凝摇头,随后指了指夜空,“你不觉得,今天晚上的星星很好看么?”
今日是初一,朔月日,空中无月,星辰却也因没了争辉的对象,愈发璀璨起来,林间夜雾轻轻飘起,更染出一分清丽脱俗的光晕来。
“确实很美。”景溯仰头瞧了一会儿,侧过头来微笑,“我帮你记着了,你喜欢看星星。”
柳凝轻怔,随后想起他先前说过要替她记着喜好的话,不由得失笑,心间也蓦地一暖。
“其实呢,我也谈不上多喜欢看星星。”她轻轻道,“只是幼时母亲总爱抱着我一起观览星辰,给我讲这些星宿之间的传说故事……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楚,我究竟是想看星星,还是只想借此怀想母亲。”
“喜欢就是喜欢,为什么要分得那么清楚?”景溯说,“人的喜欢本就复杂,顺其自然便好。”
人的情感本就掺杂着许多要素,有时甚至连道理都不讲。
他的目光从柳凝脸上移开,又望向夜空,笑道:“你说小时候总听你母亲讲这些星宿的故事,都有哪些,也给我讲讲?”
“早就不记得了。”柳凝摇摇头,随后却又忽然弯了弯唇,“不过呢,我下午从林老先生的书房里,借了些有趣的东西出来,倒是可一起研究研究。”
景溯凑过去看,是一沓星象图,几本零零散散的书册,还有一支竹筒制成的千里镜。
这千里镜做得颇为精巧,两节粗细不一的竹筒套叠,可伸缩,镜片则是由磨得薄薄的石英组成。
他将开口略小些的竹筒贴在一只眼上,漫天星星点点,瞬间在眼前放大。
“林老先生倒也是个奇人,竟做出了这样的东西。”景溯看了一会儿,放下千里镜,归还到柳凝手里,“不过你潜到书房里,不告而取,就不怕人家教训你?”
“我可是经过林夫人同意的,就算林老先生知道了,也说不了什么。”柳凝说,“那书房里有趣的东西很多,除了星象图,还有许多珍奇书册……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在这里,再留得久一些。”
她说的是如果可以。
“其实再多留几日,也没什么关系。”景溯看着她,“不过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打算离开了。”
柳凝嗯了一声:“我们明天就离开吧。”
“怎么这么突然?”
“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大半个月了,也该到了启程的时候。”柳凝说,“我知道你特意在此耽搁,是为了我……但再拖下去,到了冬天大雪封山,要回南陈就更麻烦了,左右也是要走,不如趁早。”
“好。”景溯点了点头,“不过,你真的舍得这里么?”
“有什么舍不舍得,我们本就不属于这里。”柳凝说。
“但你很喜欢这里。”
柳凝听他这样讲,愣了一下,随后慢慢说:“有这么明显么?”
“你自己觉得呢?”他问
“这里的生活很轻松,什么都不用想,林老先生和林夫人……”柳凝顿了顿,“他们也都是很好的人,我喜欢也无可厚非——但这终究不是我们的全部,你有你的身份,我有我的责任,我们注定只能路过这里,不是么?”
柳凝说完,静静望着景溯,她想,他应该和她一样,都很清楚这个道理。
景溯抚了抚她被夜风吹乱的头发,眼里盛着星光,他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你说得很对,但……我也有我的私心。”
他的私心是她。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她能忘掉所谓的责任,偶尔自私一回,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子。
可惜这样的事,永远也不会发生在柳凝身上。
春山居岁月静好,如果离开这里,她还会像现在这样么?
不过景溯并没有把他的忧虑说出,正如柳凝所说的那样,离开是必然的选择,他和她一样,也有着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们对视了一眼,最后,彼此露出默契的微笑。
既然事实无法改变,那么剩下的时间,好好享受便是。
柳凝将一盏灯笼放在两人中间,夜寒露重,灯笼却散着暖暖的光,他们低头看着一张张星象图,喁喁低语,时而抬头望向夜空,去找天上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