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人之美-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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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你其实还有一个想见的人,朕带你去见他,如何?”
话是征询的语气,可动作却不容置喙,皇帝一把揪起柳凝的衣领,拉着她跌跌撞撞往前,来到了窗边。
夜色依旧沉沉,但各处宫殿楼阁却全部亮着灯火,恍若白昼,兵士们手中的火把随着步伐而动,远远看去,仿佛一簇簇流星划过。
战甲与寒刃折射着出泠泠的光,将摘星楼一圈圈围住,连只鸟也飞不出去。
兵士们整齐地让出一条路来,男人缓缓走到兵列最前方,身上的银甲灿若月华,上面溅上了点点血迹,好似雪中怒放的红梅。
柳凝在窗边,低头,怔怔望着他。
他们只是低头与抬头的距离,却好像又隔得很远,她被皇帝禁锢着,只能在这里看着她,无法动弹一步,到他身边去。
“看到了么,这就是朕的好儿子。”皇帝轻哂一声,只用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他也算有些本事,将朕逼得节节败退,好在,朕手里还有你这个筹码。”
“你说皇位和你,他会选哪个?”
柳凝没说话,神色也毫无波动,只是定定看着楼下。
景溯的发丝被寒风带起一缕,他仰头望着摘星楼上的两人,目光先在柳凝身上停顿了一下,察觉到她无恙,眉头略略一松,随后又将视线移到了皇帝身上。
“放了她。”他寒声道,“你已经走投无路。”
“三郎,你又何尝不是?”皇帝轻笑道,“你弑君夺位,名不正言不顺,朝堂人心可服?日后史册又当如何评价你这乱臣贼子?”
“朝堂上我自有平定的办法;至于史册上如何记载,与我何干?”景溯道,“我不在乎后世如何评价,我想要的只是此生圆满——想要什么,就尽力去夺取来,不落遗憾。”
“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景溯这回不再只是说说,他从背后取了弓,搭上箭矢,对准了皇帝。
他箭法很准,箭射出去,皇帝很难有生路。
“三郎,你当真要亲手杀了你的父亲?”
“你若不放开她,我便只能如此。”景溯稳稳持着弓箭,语气冰冷,“更何况,你觉得你配做我的父亲么?”
皇帝低低笑了起来,似乎对这忤逆之语毫不在意。
可是柳凝却感觉他钳制着自己的手,陡然一紧,随后她被皇帝猛地一拉,挡在了他身前。
“那你就试试看。”
他用一只手将柳凝制住,随后亮出一把匕首,比在柳凝的颈间。
“三郎,你现在依旧可以杀了朕,不过,这匕首上淬了毒,见血封喉。”皇帝慢悠悠道,“朕的命,她的命,你选一个吧。”
122、第 122 章
匕首抵在柳凝颈间; 贴在肌肤上,触感冰冷。
她双手被缚在身后,毫无挣扎的可能。
景溯仰头望着; 脸色微微一变; 良久,他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
“你想要什么?”
“把战袍脱下、卸下刀剑; 到楼上来。”皇帝道,“你一个人上来。”
柳凝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不趁机提出放行的要求; 反而要景溯上来……不过景溯却没有考虑太久; 很干脆地将兵刃卸下,脱去厚重的战甲; 抛到一旁。
他身上穿的; 还是先前那一身杏色织锦; 好似刚从喧闹华美的夜宴上归来。
“去不得。”身边的沈奕拉住他; 劝阻,“不知对方藏了什么诡计,还望殿下三思。”
景溯却摇了摇头:“就算是陷阱; 孤也得去。”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他将部下安排好,低声嘱咐了几句后; 便转过身,正要往摘星楼上走去; 忽然听见了一声惨叫声。
是皇帝发出来的。
皇帝的手腕被一根银簪狠狠扎了进去; 手上失了力道,匕首“铛”的一声掉到地上,被柳凝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
她没有犹豫,很快,一刀扎进了皇帝的腹部。
“你……”皇帝倒在地上; 双眼因为惊恐睁大,“你什么时候……”
她的手本应该被绑着,此时用于捆绑的布条却落到了地上,皇帝看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她应该早就挣脱了束缚,是伪装被绑着而已。
柳凝之前趁卫临修睡着时,便悄悄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簪子,对着尖锐的那一头,小心地将布条磨破后,便将两截断端藏在手心里,装出一副还被捆绑着的模样。
这降低了皇帝的戒心,当皇帝用她威胁景溯时,她抓准了时机,趁其不备,猛地用簪子刺了他的手腕,夺过匕首,一下子将局面扭转过来。
宸贵妃的事情令虽她失魂落魄,却并不意味着她就会自暴自弃,任由皇帝摆布。
血沿着寒刃流下,慢慢滴到柳凝的掌心与手腕,一片鲜红入眼,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可拿着刀的手却是稳稳当当,透着一丝坚决的恨意。
无论当年事实如何,眼前这个人,都是害了她全家的元凶。
柳凝紧紧握着匕首,又捅了一刀。
这次中了要害,皇帝很快倒了下去。正如他先前所说,这匕首上淬了毒,他的皮肤上很快泛开一片青紫,面部肌肉似乎也因为痛苦,剧烈地扭曲起来,模样异常骇人。
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在一个柔弱女子的手中,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眦目欲裂,手上还剩下一丝余力,拼着一口气攥住柳凝的手,将匕首调转,咬着牙朝柳凝脖颈的方向缓缓压去。
垂死挣扎下的力道不小,柳凝本就精疲力竭,此时更无力反抗,眼睁睁看着刀刃一点一点逼近自己。
要皮肤被划破一点点,她就死了。
柳凝屏着呼吸,看到皇帝眼中迸发出一丝疯狂般的快意,他死于她手中,也定要将她一倒拖下地狱去。
刀尖越来越近,她几乎能感觉到森森寒意贴上肌肤。
柳凝认命地闭上双眼,在这里死去,她也算是死得其所。
是还有遗憾。
她好像没办法遵守和他的约定了。
柳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然而一口气还没叹完,耳边忽然“砰”的一声响起,匕首被踢到了一边,打着旋儿,落到远处的地上。
皇帝双瞳一缩,手臂垂下,身体像濒死的鱼一样最后弹了一下,不动了。
他死了。
不过景溯连看也没看一眼,直接蹲下身,将柳凝抱进怀里。
她手上、身上沾满了斑斑血迹,他却像浑然不在意似的,是拼命收紧双臂,心有余悸。
“阿凝,没事了。”
柳凝听到这句话,脑中绷紧的弦倏然松下来。
原本还能冷静地拿着匕首,现在靠在他怀里,却觉得浑身失了力气,不自觉地颤抖着,她失神的目光落到皇帝因中毒而微微发黑的尸身上,忽然生出一丝反胃的感觉,几欲作呕。
这人该死,她杀了他,大仇得报,并没有丝毫的内疚或是后悔。
可她也没有什么喜悦的感觉,觉得空虚……一想到宸贵妃,她觉得头痛欲裂,忍不住去逃避。
她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了皇帝
可是,她的母亲呢?
柳凝蹙着眉,紧紧埋在景溯的胸前,闻着他衣衫上淡淡的气息,才觉得好受一些。
她没说话,景溯也颇为耐心地等了她一会儿,最后,他轻轻抚了抚她松散开的青丝,归拢梳理。
“这里不宜久留,带你出去,好不好?”
他说着就要将柳凝抱起来,然而身后忽然传来一丝阴恻恻的冷笑。
“好一对情深义重的狗男女。”卫临修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字一句道,“谋逆弑君,还想着全身而退?”
他缓缓走到景溯面前,手里拿着烛台,挡住了两人的去路,视线直直地落在柳凝身上。
烛影摇曳,犹如黑黢黢的鬼魅。
景溯皱眉,伸手护住柳凝:“先前孤看在琼玉的脸面上,曾放你一条生路……如今皇帝已死,你无所倚仗,还要与孤作对么?”
他想赶紧带着柳凝离开,不欲多生枝节,然而卫临修却挑着眉头,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曾放过一条生路,不错。”他眼中映着火光,笑声中透着浓重的悲怆,“可卫家满门尽数毁在你二人手里,如今剩一人……你们还想要感恩戴德?”
“没有人要你感恩,你如何想,与们没有关系。”不等景溯开口,柳凝淡淡道,“至于卫家,你父亲站在萧家忠烈的尸骨上飞黄腾达,享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他当初既做得出那等不义之事,便该想到被反噬的下场——你想恨管去恨,但们,并不欠你什么。”
她的语气漠然而冰冷,卫临修紧紧攥着手里的灯烛,又忽然松开,唇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也对,早该知道,你一点儿也不会在乎怎么想。”他轻笑一声,“因为,从来都没有走进你心里,对么?”
柳凝没有说话,是握紧了景溯的手。
卫临修看着他们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道:“不过,你一定会记住的。”
“要杀了你,你死了也忘不了,对不对?”
卫临修低低笑了起来,景溯面色一沉,将他猛地推开,然而楼上却忽然间轰然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塌,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有焦味传出来,短短一眨眼的工夫,火舌席卷了四周的廊柱,滚滚浓烟冒出。
摘星楼结构特殊,由松木料建成,各层之间廊柱贯通,一处起火,火势初起时难以察觉,等到被发现为时已晚,顷刻间便可蔓延到各层之间,将里面的人团团困住。
卫临修手里的蜡烛滚落到一旁,烛火燃着帘帐,加大了火势。
浓烟钻进鼻腔,柳凝呛咳了两声,不敢置信地看向始作俑者:“你疯了?”
他设计了这场大火,自己也会葬身其中。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么?”卫临修笑道,“卫家、萧家、的恨、你的恨,理不清楚又放不下,倒不如干脆全葬在这场大火里,一干二净。”
他笑得有些疯癫,像是痛苦,又好似解脱了一般。
柳凝怔怔瞧着,觉得自己或许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人。
“他疯了,没必要与他耗着。”景溯在耳边匆匆道,“阿凝,带你逃出去。”
二层的火势虽不如楼上强烈,但再等上一会儿,横梁坍塌,那就谁也出不去了。
景溯拉着柳凝的手腕,一路朝窗边奔去。
这里火势小些,且窗沿下的墙边绕着几株藤蔓,若是抓住了顺着往下,尚能抢得一线生机。
景溯跨坐在窗框上,小心地避开着火处,一手去扯外面的藤蔓,另一手拉着柳凝。
柳凝大口喘息着,正要像他一样从窗边翻过,然而裙角却被猛地向后一拽,险些朝后栽倒。
她回头,看到卫临修冷笑地望着她,死死揪着她的衣角。
火苗窜得很快,距离他们所在的越来越近,就连卫临修袍摆上,也窜起些小小的火苗,他毫不在意地踩灭,眼睛却定定盯在柳凝身上。
柳凝与他相持不下,热浪扑面,眼前出现了朦朦胧胧的重影。
再这样下去,连景溯也会葬身火海,柳凝侧头看了一眼,刚想开口,他却好像一下子就看出她要说什么。
“别说什么让先走的话。”景溯摇了摇头,轻声道,“如果没有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们会一起逃出去的。”
他说着,抓紧了她的手,整个人带着她往窗外一翻。
凌空翻跃的力道,一下子将裙边布料扯开,景溯箍住柳凝的腰身,一手虚虚握着藤蔓,两个人的衣衫被风带起,像是一双蝴蝶,轻飘飘地朝下坠去。
卫临修的手心里剩一块绸缎,他咬牙,企图伸到窗外去捞,烧焦的廊柱却在此时轰然倒塌,将他压在了下面。
楼下的兵士们见着了火,纷纷到春池边舀水救火,喧闹声中夹杂着宫人们的哭喊,乱作一团,好大一番折腾过后,火终于灭去,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此时恰值破晓。
一缕雪光从云层中破出,仿佛劫后余生,屹立了十数年的摘星楼,在一场大火后灰飞烟灭,精美繁华不复,留下一摊黑漆漆的废墟。
123、第 123 章
先皇殡天; 太子继任为新帝。
关于先皇的死因,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除夕宴上有刺客行刺; 一路追杀至摘星楼; 太子带禁卫赶至摘星楼救驾,未果; 最终刺客与先帝在一场大火中同归于尽。
也有说法是太子篡位谋逆,不过这样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去; 新帝上位; 手段杀伐果决,凡有不平之处; 一律大刀阔斧地剪裁整治; 没多久朝中浪潮便消停下去; 重新恢复了平静。
新帝继位没多久; 便翻出了十数年前一桩旧案,命大理寺重新审理。
是萧家那桩案子,当年判的叛国通敌; 满门抄斩,一家数十口人死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旧事重提; 朝臣们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当萧家是沈家的旧交; 想要借着翻案; 来提一提沈家的尊荣。
萧家之案疑点重重,卷宗上亦有不少囫囵马虎之处,案子推翻重来,很快得出结论——当年萧家叛国通敌之罪,纯属子虚乌有; 是冤罪。
尘封了十数年的冤罪终于重见天日,新帝下令为萧家建碑,同时追封国公之爵,以表追思。
翻案昭雪这日,景溯去了东宫。
一场动乱过后,宫中建筑尚在重建,柳凝便暂时被安置在这里休养。
他把萧家翻案的卷宗递给柳凝,她接过,一字一句细细看过,双眼有些湿润。
“……谢谢殿下。”
良久,柳凝才说出话来,随后忽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这个国家的新帝,正要改过称呼,却被景溯按住了唇。
“别谢我。”他轻轻说,“萧家历代忠良,就算不出于私情,我也会为其昭雪平反。”
柳凝站在屋檐下,静静抚摸着手中的卷宗。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