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2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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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济和一愣,笑容愈发苦涩。
王笑又道:“城外建奴的兵马动向,只有你与秦总戎最清楚。今早会有绿营兵围城、秦总戎会从南面入城这些,只有你能算到。想必封城门的那个蔡家家将也是你的人”
“侯爷慧眼如炬,老夫佩服。”
“我一度觉得不可能是你,还请来姚华试探。因为,我想不通封了城门,乱战之中,你自己也逃不掉。”王笑道:“为何还要这么做”
“侯爷真的想不通”
王笑道:“你说要私下谈,我就想明白了一点点。你支走姚华,是因为此事与我们昨夜所谈的内容有关”
董济和长叹一声,缓缓道:“不错。”
“你不是建奴的人。”王笑问道:“你是谁的人”
“我是谁的人”
董济和不敢转头看秦成业,嚅了嚅嘴,喟然叹道:“三十年了,当年我入京参加会试,第一名及第,但金鸾殿上先帝不喜我的策问,只录为三甲。旁人道我心中愤忿,故而辞官来辽东。但其实,是奉了旨意当年陛下还在潜邸,曾与我畅谈国事,意兴遄飞,壮志激昂。君以国士遇我,我以国士报之。我来辽东,为的是给社稷守土,为的是给陛下看住这些兵将。”
“这一来,就是三十年。三十年,所有的人和事都变了。”董济和叹道:“当年驻马长河的将军也开始谋后路,我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他要不要投奴,答案越来越模糊还有你,你在京城所为,叵测之心已显。一问之下,果然”
王笑冷笑道:“所以你要我和秦成业这两个叛逆去死,这就是你说的为社稷守土”
“我的计划是试探你与大帅,若你们忠心楚朝。我便全力辅佐你们守辽东。可惜,你们不是。”董济和摇了摇头,道:“关宁铁骑的出路,你说的很明白了。要么与建奴死战,要么投降过去、调转马头屠戮中原。但今日秦帅只要死了,依秦山湖的性子绝不会带着秦家投降,只会为了父仇与建奴决一死战。另外,蔡通禹屡有降奴之意,正好借秦山湖之手除去。”
王笑冷笑不已。
董济和缓缓道:“我与大帅老了,能做的不多了。秦山湖久经沙场,也没有这些别的歪心思,可为辽东屏障。至于你,心机深沉,我不能放任你继续怂恿蛊惑他们。”
世上竟有这样的事,王笑只觉得分外可笑。
可笑的是,自己此来辽东,目的是与董济和相同的让关宁铁骑与建奴死战。
结果,董济和要杀自己
更可笑的是,自己本没有所谓的不臣之心,是董济和一点一点威逼利诱,引得自己承认要篡楚。
就好像一个女人,不停地找别的女人试探自己的丈夫,直到他真的出轨
这便是自己那位父皇与他的能臣年复一年在做的事不停猜忌,永远担心被背叛。
何其愚昧,何其可悲
但,
自己真的忠心吗秦成业真的忠心吗父皇与董济和真的猜错了吗
王笑闭上眼,想到那夜在马车上两个兄长侃侃而谈王霸之业,想到秦成业那一句共坐天下。
是非对错,说不明。
这纷拢乱世,君权与将权的利益冲突、人与人之间巨大的信任鸿沟。一旦把所有看似温和的表象揭开,皆是一层又一层的人心叵测。
那就不论对错,各执立场。
王笑抬手指向董济和,叱骂道:“竖儒事情便是坏在你这样的蠢材手中将士在前厮杀,你龟缩于后计算人心,不问如何守护山河百姓,只为帝王算计得失。这天下是皇帝一人之江山还是万民之天下告诉你,我若真要反,就是你逼反的”
董济和道:“天地纲常,君君臣臣。天下崩乱便是由你们这些人而起唐中元、张献忠等乱天下,打的是解救万民于水火的旗号。郑元化起不臣之心,认为只有自己能救楚朝百姓于倒悬侯爷、秦帅,你们与他们有何分别仗着些所谓的济世之心,悖君臣纲常、颠倒社稷说到底,为的还不是一己之私欲”
“你王笑,打算放任唐逆入京,是也不是你秦成业,打算纵容关宁铁骑入关争鼎,是也不是你二人要建功业,说是要平定乱世、安邦宁国。到时多少人又要死与你二人之手竟也妄谈守护山河百姓”
王笑叱道:“那你又能如何害死我们,然后呢,你又守得了什么”
“至少我遵从了圣人之道,遵从了我楚朝法度道义,守住了一个忠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放屁”王笑猛然指着董济和鼻子骂道:“忠你为的才是你的一己私欲”
“你为的是你自己的问心无愧,你为的是你自己不辜负君王信任,你为的是你读圣贤之书的时光不白度你心中所想,手中所为,皆是你愚昧狭隘的一己私欲”
董济和面色一变,指着王笑道:“那你呢依你所言,谁的志向与抱负不是一己私欲你身为天子婿,受侯爵尊荣。觊觎上位、好色无度。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所为全是出自公心乱臣贼子”
“够了”秦成业喝道。
董济和转头看去,只见秦成业仿佛瞬间苍老下去,老眼中尽是悲伤与茫然。
“三十年了,头发都白了,够了”
三十年相扶相持,生死与共,到头来全是假的。
董济和能与王笑理直气壮的辩,但对上这样的眼神,一时却是无话可说。
这一生自问对得起楚朝,对得起陛下,唯独对不起秦成业
无力感涌上来,董济和一摔跌倒在地,喃喃道:“事到如今,多说何益杀了我吧。”
秦成业不复多言,伸手提起刀
王笑吐了一口气,冷眼看着。
这一场变故,秦小竺伤重,一百二十余骑为保护自己身死他不打算放过董济和。
秦成业要动手便动手吧。
呵,白首相知犹按剑
第482章 作保证
秦成业有些犹豫。
这三十年间若没有董济和的无数次献策,他莫说从参将做到总兵,只怕早已死骨无存。
如今二人皆到老朽之年,各自白发苍苍。他要提刀砍董济和但终究还是做不到杀伐绝断。
这一恍神的功夫,便听堂外林绍元唤了一声:“孙小姐请止步。”
王笑站起身,转头看去,便见秦小竺向这边走来。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看起来全无平时风风火火的样子。
“你没事吧”秦小竺问了一句,目光在王笑身上深深看了一眼,抿了抿嘴。
她醒来之后未见到王笑,放心不下,不顾劝阻地跑过了来,到此时亲眼看了才觉安心。
“我没事,你怎么跑来了”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下一刻,秦小竺目光一转,便见赫然见到秦成业提刀要砍董济和,她登时吃惊不小。
“祖父,你要杀董先生你不能杀董先生”
秦成业闻言皱了皱眉。
“你这丫头管这些做什么下去歇着,老子要杀谁自有老子的道理。”
“不论董先生做错什么,秦家几十条命都是他救的,祖父不能杀他”
王笑看着她嘴唇上毫无血色,上前揽着她的肩,轻声道:“小竺,你先去歇着。”
“笑笑,你帮董先生求求情好不好不要杀他好不好”秦小竺急得要哭出来。
“你别激动”
“你们不能杀董先生”
“小竺,你别拦他们。”董济和道:“我死有余辜”
“不许我就是不许”
王笑与秦成业对视一眼,皆有些为难。
秦小竺却是拉着王笑的衣襟不停哀求。
王笑叹息一声,正待再开口,却见秦小竺脸色愈发衰败,接着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小竺”
黑暗中,
秦小竺似乎看到广宁城下,父亲秦山川浑身插满箭的身体缓缓倒下去;母亲生下自己与玄策后,抚着父亲的盔甲,拿起剪刀扎在心口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孤寂。
无父无母的小女孩坐在院子里,低声自语着:“祖父为什么不跟我玩丢香包”
“祖父镇守辽东,是大将军,不能总是陪小竺玩这些。”
“但是小竺好无聊哦。”小女孩说着,捧着头鼓了鼓腮帮子。
到最后,她似乎想到什么,偏过头看着院墙,道:“我也要和祖父一样骂贼杀才,和祖父一样舞大刀,那祖父是不是就能陪我玩了”
没有人回答她。
但她还是跑到校场握住比她高很多很多的大刀,然后摔地上。
很多年以后,她舞得动大刀,开口闭口贼杀才,终于越来越像秦成业,却也忘了最开始做这些的初衷但总归,也还是没有人疼。
秦小竺透过奇怪的梦境看着那小女孩,忽然有些想哭。
下一刻,有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小竺,其实啊,我很喜欢你。”
秦小竺睁开眼,看到王笑坐在自己身前,眼神中有些很不一样的东西。
两人彼此对望一眼,王笑的表情便有些尴尬起来。
“咳,你醒了。”
“你刚才偷偷对我说了什么”
请再说一次。
“说你是个傻蛋,受了伤还跑那么远。”王笑道,不分由说便拿了一勺药往她嘴里灌。
秦小竺鼓了鼓腮帮子,颇觉有些扫兴。
药入口,味道很苦。
她打算亲王笑一下,让他知道这药有多苦。
但下一刻,她才忽然想起来,惊问道:“董先生呢祖父不能杀他。”
“知道了。”王笑无奈地轻叹一声,道:“林绍元把他押下去了,什么事等你好起来再说吧。”
“真的”
“骗你做什么。”
秦小竺便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
“笑笑你真好。”
“好你个头,快把药喝了。”
“哦”
此时又到了夜里,王笑一夜未睡又有伤在伤,喂秦小竺喝过药,他便有些乏困,趴在炕上眯着眼打盹。
“你要不要上来”
“好啊。”
秦小竺一愣。
她不过是客气一下,却没想到王笑答应得这么干脆此时是在秦家,她便有些担心起来。
但翻悔又不好,她也只好嘟囔了一句:“你别调戏我啊。”
“都受了伤,调戏你个头哦”
两人倚在炕上,各自有些惬意。
王笑眼皮打战,耳边听着秦小竺低声说些有的没的。
“我和你说过,我的名字是董先生起的吧”秦小竺道:“竺是一种乐器,也叫筑,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我小时候董先生常给我讲刺客列传我最佩服的是聂政,笑笑你知道聂政吗”
王笑昏昏欲睡,却是道:“我知道,但我想听你说。”
“嘻。”秦小竺颇有些娇憨地笑了一笑,便缓缓给他讲起故事。
“战国时,聂政因杀人避祸,便带了他姐姐、母亲到齐国作屠夫。过了好久,濮阳人严仲子与韩相侠累之间有怨。便到齐国找到聂政,奉了黄金百镒给聂政的母亲,请聂政杀人。聂政推辞不受,只言要奉养老母。严仲子只好尽了礼仪离开。”
“后来,聂政母亲去世,服丧期满后,聂政想到严仲子知遇之恩,独自一人仗剑入韩都阳翟,以白虹贯日之势,刺杀侠累于阶上,继而格杀侠累侍卫数十人。因怕连累与自己面貌相似的姐姐,又以剑自毁面貌、挖了自己的眼睛、剖腹自杀。他姐姐在韩市寻认弟尸,伏尸痛哭,撞死在聂政尸前”
“董先生曾言,士为知己者死,此乃古之高义。”
王笑嗤了一声,道:“你别听他瞎说,战国都过了两千多年了,他还搞这套,活该被你祖父关起来。”
秦小竺道:“我只是想说,董先生有他自己的义他做了什么你和祖父要杀他”
“你别问,也别打听,好不好”
“我凭什么听你的”
王笑道:“不凭什么,我说了,你就得答应。不然就是你害了董先生。”
秦小竺便白了他一眼,却是低着头又“哦”了一声。
王笑打了个哈欠,道:“你说,要是我今天呆这不出去了,会被你们秦家人打死吗”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秦小竺却是忽然拉了拉王笑,低声道:“刚才我昏迷的时候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有句话也想和你说”
“嗯”
“你过来。”
王笑将头靠过去,便听秦小竺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那天,你不是让我和淳宁自己聊吗她说她说,只要我保证秦家不叛楚朝她也保证保证把你分我一半”
王笑一愣。
什么跟什么嘛,儿戏。
都没经过我同意,怎么就分你一半了不像话。
咳,但我还是会同意的,多分几半也行
心中有些戏谑地想着这些,王笑却又记起秦成业那一句共坐天下登时有些迷茫起来。
剪不断,理还乱啊这样的楚朝,又岂是你们两个小姑娘能保证得了什么的
又过了一会,忽听屋外有人咳嗽了一声。
王笑无奈问道:“玄策”
“你还不出来非得闷在我姐屋里现在事情盖不住了。”秦玄策低声道:“告诉你们,你们两个完蛋了。”
“杀才,你才完蛋了”秦小竺骂道。
“我管你们”秦玄策啐道,“咳,笑笑,祖父让你过去。”
秦小竺吓了一跳,连忙道:“他不能去,他他他病了”
王笑叹了一口气,起身出了秦小竺的屋子。
“你自己小心,我是救不了你了。”秦玄策手一摊,颇有些兴灾乐祸。
王笑本以为秦成业要因为秦小竺的事要狠狠的教训自己一顿。
但推开秦成业的屋门,他便吃了一惊。
只见秦成业本来威武的身躯偻佝了不少。
显然,董济和一事,对他的打击比王笑想像中还要大
“老夫累了,算计不动了。”秦成业长叹一声,缓缓道:“有生之年,是也该再与建奴狠狠打上最后一仗。”
“秦总戎高见。”
秦成业睁开眼,看向王笑,道:“但你还要再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往后这秦家,我托付给你,你必须给他们谋一条出路。有你王笑在一日,便须保他们一日。它年你若坐了天下,须保证我秦家与国同休,若是我秦家断子绝孙,你王家也断子绝孙。”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