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3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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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阎王连孟九都不怕,自然也不会怕李柏帛。
但一则李柏帛带了圣旨,不许吴阎王劫掠,二则李柏帛能只身到德州城劝降总归是好事。
不劫掠就不劫掠吧,吴阎王也不想在唐中元眼皮子底下做得太过分。
他这边不想太过份,没想到唐节却相当过份,竟派人来管他要粮。
唐节与孟九领人沿海岸继续追击楚帝,让其麾下李鸿基领了两千人到吴阎王军中,说得十分好听——“就不劳烦吴帅了,末将自己将粮草押运到三殿下军中。”
搞得好像吴阎王会答应给粮草一样……
两人正在帐中扯皮,那边士卒禀告:“李军师来了。”
李鸿基也不回避,打算让李柏帛再帮自己要粮。
他目光看去,却见李柏帛身后跟着几个漕帮豪强,个个豹头环眼,看起来颇为凶悍。
李鸿基本是陕西驿卒,曾因丢失公文被裁撤,走投无路才投得反军。此时看那鬼泥鳅双眼透着精干凛冽之气,心中便想道:“也就是楚朝皇帝没把运河上这些人的饭碗摔了,不然这帮人若是造反,怕是楚朝的天下早就丢了……”
待李柏帛听说唐节要粮一事,却是替吴阎王大方了一次,劝其把粮草给唐节便是。
吴阎王依旧不肯,冷哼道:“楚军有些战力,难以强攻。我大军还不知要围多久,回头要是粮草告磬,走了周衍,你们担待得起吗?”
“吴帅勿虑,我今日来便是为吴帅献上一策,智计楚朝余孽。”李柏帛笑道:“我已说服德州上下文武投降大瑞朝。请大帅佯败一场,放开西面的包围,让他们楚朝余孽进入德州城,另埋伏一支精兵于城内,到时城门一关,取周衍性命如瓮中捉鳖……”
吴阎王目露沉思。
李柏帛便又道:“此计,一则可以尽快平定楚孽,二则也可避免吴帅损兵折将。对了,我知道这次追截楚孽,吴帅耗费糜巨。这样吧,等战事稍平,德州漕仓中的粮草吴帅自取便是。”
吴阎王这才点点头,却是又道:“我军中粮草已不多,现在便让德州开城门,把漕仓粮草运来。”
“不可。”李柏帛道:“我等眼下暂时不取德州,便是要作出德州还在楚朝治下的样子,要是现在惊动楚朝余孽,他们不肯入瓮又如何是好?对了,丘帮主,漕仓中如今还有多少粮食?”
李柏帛说罢,便引鬼泥鳅出来。
鬼泥鳅看似粗豪,却对这些事极为熟稔,娓娓道来。
“淮、徐、临、德四仓,支运天下粮草十之三四,楚开国年间,一年运粮四百五十万石,四仓便兑运二百八十万石。睿宗年间,德州漕仓储粮过多,年久不用,以至于谷多腐烂,便开始每年支运三十五万石至京城……最近这些年都是荒年,存粮渐少,但京城并不知漕仓中准确存粮数目,加上瑞皇入京时正好有一批兑运粮送达,如今漕仓中有粮一百万石。”
‘一百万石’这个数目入耳,吴阎王微微变色,目光看向李柏帛,假客气地问道:“这些粮食……不用押解进京?”
李柏帛笑了笑,道:“等吴帅歼灭周衍,陛下还要让吴帅平定江南。又何必来回押解?”
吴阎王闻言便思忖起来。
——有了这些粮食,又可以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兵势。到时候取了江南,自己手中有兵有地有钱,看唐中元还如何动自己?裂土称王,更甚者划江而治也并非不可能……
他知道李柏帛是一个人来的,料其玩不出什么花样,便点头应下。
那边李柏帛带人退下,出了吴阎王的大帐,便请鬼泥鳅先走,自己则是与李鸿基私语起来。
鬼泥鳅看着李柏帛与李鸿基走远,却是又重新返回吴阎王的帐中。
吴阎王见他折返,微微一愣。
鬼泥鳅小小的眼睛如细缝一般,闪过一丝精光,低声道:“我与大帅投机,自当投靠大帅,哪能与姓李的那穷酸书生为伍。有一桩事,思来想去,还是告诉大帅……姓李的其实是骗你的。”
“此话怎讲?”
“这些年灾荒不断,楚朝哪还有粮食?今年那批兑运粮才运到临清,我们大瑞皇帝便已取了楚京,漕运便搁下了,粮食还在临清。德州漕仓其实根本就没有粮食……”
“李柏帛为何要骗我?”
“他这边让大帅拿粮食支撑战事,还分给三殿下军中,只给大帅打个白条。回头事情办完了,大帅打开德州漕仓,没有粮食又能如何?”鬼泥鳅道:“他再找个借口,让大帅你率军回京。他自己必定要再去临清漕仓取粮。”
吴阎王闻言大怒,却是又冷静想了一想,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帅若不信,只需派人到德清漕仓中一看便是……”
~~
与此同时,李柏帛正对李鸿基道:“你速返回三殿下军中,让他与孟军师不必再追楚帝。楚帝既已乘海船跑了,他们追不到的。不如回头替陛下取了德州漕仓的粮食。”
“可是吴阎王……”
“放心,我让鬼泥鳅去使了一招障眼法,到时将他骗去临清便是。”李柏帛嘴角挂起一丝笑容,缓缓道:“给他来个偷梁换柱……”
~~
次日,吴通从德州城内出来,没有披甲,只一身寻常装扮。
他脸色极是难看,因昨夜奉了他父帅吴阎王的命令到漕仓验检粮食。那一个个麻袋捅开,只有外面的一层是有粮食,而里面的麻袋捅开,却全都是沙子。
李柏帛果然个骗子。
吴通只觉心中忿郁至极——自己吴家父子为大瑞出生入死,这次还死了吴伯。新皇却还要从吴家的兜里掏粮食。
这般想着,吴通心中便有了计较。等擒杀周衍,自己便要让父帅沿运河南下,直捣临清,占了临清漕仓,让李柏帛这个死骗子吃个闷亏。
此时德州城早已戒严,名义上还是楚朝领地,但德州帮自然是有办法出入自由,鬼泥鳅便带人一路送吴通出城。
送走了吴通,他们回城之时便见许多难民排在城门。
灰狗倒也有几分热心,策马上前便向城门的难民喊道:“别等了,城门不会开的,向南边逃吧。”
“还逃个啥子,天下早晚让瑞朝打下来。”花爷骂了一句,便拿出官府的令牌上前叫门。
他才穿过难民,人还未到城门前,忽有人在他肩上一拍。
“嘻,老花头。”
花爷转头一看,微愣之后,脸上便泛起喜色来。
“嘿,羊偷儿,有两年没见了,你这头发……”
“进城再说……”
第655章 江湖气
德州帮的大堂。
一行人回到大堂才敢放开说话,鬼泥鳅领着一个面相油滑的大汉便向众首领引见起来。
“哈哈哈。兄弟们都来见见……这位,羊倌,京畿道上响当当的神偷儿,哈哈,别看我羊兄弟长这样,当年可是李督师亲卫营中的好汉。”
鬼泥鳅说着,脸上极有种以引为荣的神情,接着又拍着胸膛道:“五年前,老子和花爷到通州押货,正是羊兄弟和白老虎兄弟救了老子的命。”
一众首领便纷纷赞叹,抱来几个酒坛、拍开封泥便直接向羊倌敬起来。
“谢羊兄弟救俺们大哥!”
鬼泥鳅又是哈哈大笑,看向羊倌身后几人,眼睛便亮了亮。
“这几位是?”
“道上的兄弟。”羊倌嘻嘻笑道:“一会再给你引见。”
“好!老虎兄呢?这次没和你来?”
“说来话长,他……”
鬼泥鳅拍了拍羊倌的肩,哈哈大笑道:“那就一会边喝边说……来人,快,准备酒菜。”
一番咋咋呼呼的热闹之后,一道道酒菜搬上来。
德州人豪爽好客,招待人既是“三提水”又是“十大碗”,所谓“三提水”,便是上菜顺序分三次,先来个四个大盘,分别是爆、炒、扒、烧四道菜;再来四个大盘,分别是炸、炒、溜、甜四道菜;最后再来四个大盘,分别是三菜一汤。
而十大碗则是从三提水演化而来,分别是:黄焖鸡、黄焖鱼、肘子、汆丸子、米粉肉、甜饭、高丽肉、芥菜肉、虎皮鸡蛋、白菜海米汤。
今日见了故友,鬼泥鳅与花爷极是高兴,什么三提水十大碗也不管,早派人回来吩咐有好酒好菜尽数拿出来,摆得满桌子都是大菜,又把馒头堆得如山一样高。
“羊偷儿,有两三年没来山东地界上了吧。”鬼泥鳅才落座便指着羊倌的头便道:“你这头发哪去了?莫不是偷了谁家的老媳妇,头发被人揪了?”
羊倌摸了摸头上的帽子与短鬓,道:“前阵子去了辽东一趟。”
“你小子莫不是投了建奴?”
“嘻,猜的倒也不错。”
羊倌笑了笑,手里还拿着个大馒头嚼着,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座中却是静了一下。
“你休要说笑。”花爷哈哈笑道:“定是你这偷儿谢了顶,跑来打趣。”
他以前是个穷秀才,也有一点点学问,此时为了缓和气氛,拿着筷子敲着碗便唱道:“呀!头发遍周遭,远看像个尿胞。如芋苗经霜打,比冬瓜雪未消。有些儿腥臊,又惹得苍蝇闹鏊糟。只落得,不梳头,闲到老。”
一众大汉又是哈哈大笑。
“没在说笑。”羊倌却是正色道:“老子剃了头、投了大清朝,今儿过来便是要与几位哥哥们商量商量,如今清朝那边睿王主事,想要趁着反贼灭楚之际入主中原。哥几个若想有个富贵前途,不妨投降过来……”
话到这里,座中德州帮众人面色一变,气氛登时尴尬起来。
“啪!”
一声响,灰狗将手中筷子在桌上一拍,大骂道:“乃乃个熊,还当来了个好汉,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王八三孙子!啐……”
一口痰啐在地上,灰狗站起身,眼中已满是冷意,另外几个首领亦是纷纷起身。
鬼泥鳅脸上的笑容凝住,放下手中的杯子,郑重看向羊倌,又问道:“羊偷儿,不说笑。”
“不说笑。”羊倌道:“山东这地界,八旗兵不是没来过,他们能打不能打,哥几个也不是没见过。在这运河上做苦力捱了几辈子,你们就不想趁着这时局捞场大功业?”
“别说了!”
鬼泥鳅重重在案上一拍,杯盘锒铛作响。
“羊偷儿,你救过老子的命,今天这番话老子就当没听过。要是你肯回头,老子还当你是救命恩人,要是还想当汉奸。从此你我一刀两断!”
羊倌脸上仍带着贱兮兮的笑,又问道:“想好了?”
“没得想!”
“花爷,你怎么说?”
花爷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酒碗一丢,站起身,叹道:“这辈子干了下三流的行当,已经是辱没了祖宗。要是再当了汉奸,还活个什么劲?羊偷儿,你我的恩义,也就到此为止了。”
羊倌便道:“怎么?你们投得了反贼,我却投不了清廷?”
“那他娘能一样吗?!”
那边德州帮诸人还在大骂,羊倌哈哈一笑,转头对身边一人道:“怎么说?早与你说了,我漕运码头上这帮兄弟都是好汉,瞧不起谁?”
那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从怀中掏出两锭大元宝一抛,被羊倌接过、揣进怀里。
见这一幕,花爷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便又重新落座。
鬼泥鳅眉头皱了皱。
“羊偷儿,你几个意思?”
下一刻,羊倌从身后一人手上接过一个包裹便向他抛过来。
鬼泥鳅一把接过,解开一看,却是愣在那里。
“乃乃个熊,这都烂了你还拿来……”
灰狗心中好奇,目光看去,只见那包裹中是个腐烂的人头,烂肉和石灰混在一起,让人见之作呕。
“当家的……这他娘的谁啊?看样子是个建奴……”
“额尔克戴青。”羊倌道:“建奴那边的三等侯。”
“俺又不认得这人。”灰狗道。
羊倌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扒鸡撕下一根大鸡腿,道:“老子这一趟跟着怀远侯去辽东,杀的可不止这一个三等侯,建奴的贝子、贝勒、郡王、亲王……还有他娘的皇……”
“皇太极?!”花爷脸色一变,又倏然站起。
“羊偷儿,你是跟着怀远侯去的辽东?!”
羊倌还未及回答。
“你刚才是在试探俺们?”灰狗大喊一声,整个人已冲过来,凑在羊倌面前。
“乃乃个熊,你试探俺们?!”
一股大葱味扑面而来,羊倌只觉头一晕,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应道:“试探你就试探你,想咋的?”
“好!”灰狗大喝一声,赞道:“好汉子!刚才骂你三孙子是俺的错。俺干了这一坛给你赔罪……”
话音未落,他举着那大酒坛便是咕噜咕噜地牛饮。
羊倌便将灰狗拉了拉,道:“行了行了,知道你是直来直去的好汉子。坐,坐下来我与你当家的有话说。”
诸人重新落座,鬼泥鳅的目光便在羊倌身旁那几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只见他们个个带着杀气,那种凶悍却与自己这些江湖人完全不同……
其中一个年轻人戴着帽子,脖子上围了块破布遮着下巴,又低着头,看不清模样,但浑身那种威势却是掩都掩不住,显然有些不凡。
鬼泥鳅也不多看,转头与花爷对视一眼,果然见花爷的目光也落在那年轻人身上。
那边羊倌说起辽东之事……
听着听着,堂中一众豪强便渐渐红了眼。
建奴洗劫山东两次,杀山东二十余万人,又俘获人口数十万,堂中人皆有亲朋故旧或被杀或被掳,听得这一段事便不由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待得知白老虎身死,鬼泥鳅与花爷放声大哭。
他们本以为白老虎只是这次没和羊倌一起来,却全没想到他已埋骨异乡。救命之恩未报,两人便又拿了牌位,咬破手指以血写了“恩公白老虎”放在堂上,洒酒奠祭……
良久,诸人又哭又醉,堂中一片杯盘狼藉。
鬼泥鳅已是哑了嗓子,红着一双眼,看向羊倌,道:“我知道你今天来想要干什么,你想要扶楚?但你来晚了啊,我已经投了瑞朝……这瑞朝总归还是我们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