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4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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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宁惊呼一声,把那封信贴在心口,仰着头又哭又笑,接着她提着裙子便跑过院子,半点没有往常端庄稳重的样子。
左明静不自觉地就跟了上去。
她看到淳宁穿过月亮门,和缨儿、朵朵抱在一起哭着。
“缨儿你看,夫君已经脱困了……”
“呜呜呜……少爷……”
好一会儿,左明静惊觉自己像是哭了,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想离开又舍不得,默默看了一会,最后还是重新跑回知事堂。
她不能像缨儿她们那样抱在一起哭一场,只是努力保持着神色的平静,默默处理着公事。
之后淳宁再过来,神情已经大不相同。
“明静,替我写封信给小竺,把好消息告诉她。”
“是。具体是?”
淳宁“唔”了一声,像极了王笑的口吻,拿出手里的信摊开在她面前。
那信上语气平和,用句也白话得不像话。
“见信安,已脱困。张嫂嫁给了铁豹子,这些往后再说,此处纸张不多。时间紧迫,我暂不归,先往北面一趟,派粮食马车来,把寨中人带回山东安置,他们皆为我之救命恩人,务必善待。随信另附一封计划,交予二位兄长或淳宁,拆开时留意火漆……”
这样一份平平无奇的家书,左明静却是心神翻涌。好不容易才强撑着不露出异色让淳宁看出来。
直到当天夜里,她才捂在被子里又偷偷哭了许久……
但终于,一颗心落了回来。
此时整理着公文,左明静忽然眉头一皱,拿起手里的文书便递在淳宁面前。
“殿下,你看这个,齐王殿下曾发过一封密旨往天津秦副帅军中……”
左明静很敏锐地捕捉出来,这封秘报所传达的事关系重大。
这几乎是她进入知事院以来接触到的最机要之事。
淳宁这个月没有来月事,此时正假意批复公文,其实是给小孩想了几个名字,正写在纸上。眼见左明静过来,她素手一抬,拿起一封奏书把纸遮上,粉唇抿了抿,端端庄庄地坐直身子,方才问道:“明静你怎么看?”
左明静倒也看到淳宁的小动作。
她身为下属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目光一瞥,见淳宁神色平静,便意识到事情已经解决了。
“想必殿下已经有了主张,臣女不便再多言。”
“无妨,就当聊聊天。”
“是。”左明静下意识行了一个万福礼,斟酌着用词。她一听就明白过来,这是淳宁对自己能力最后的考验。
“齐王殿下的旨意,应是让秦副帅撤兵。”
“为什么?”
“许是担心山东兵力空虚,让人趁虚而入。”
淳宁点点头,又问:“明静可有别的事想提醒我?”
左明静低声道:“国公离开山东前和议院打过招呼,票拟依然送来国公府由殿下你来批复。但前段时间的公文很少,直到这两天才又多了起来。”
“你是想说,衍弟有要与我争权之意?”
左明静默然了一会,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开口道:“是。不过国公既已平安无事,也许是臣女多心了。”
她看得明白,齐王一系像只幼兽,从洞穴里伸了伸爪子,又缩了回去。
“夫君无事便好。”淳宁低下头笑了笑,让左明静都觉得美。
“明静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就当我们两个女子随意闲聊。”
“是。”左明静不再犹豫,缓缓道:“他们想要秦副帅把兵马撤回来,怕是还有想要替齐王争兵权的想法。国公爷在,他们不敢乱来,但国公稍有不虞,只怕有些人就要有所动作。”
“你是说两位宋先生?”
“密旨也许是两位宋先生让齐王殿下发的,只是国公脱困的消息一传回来,就有人向殿下告发此事,未免可疑。这份奏书是通政院的一名参议上的,背后之怕是……”
“何良远?”
“是。”
淳宁笑了笑,道:“何良远一开始怂恿宋信、宋礼。等听说夫君无恙,又一转手把宋家兄弟卖了。明静是想提醒我,眼下是惩戒立威的时候。”
左明静似乎想要点头,想到自己是身份上依旧是何家的孙媳妇,默然了一会。
淳宁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温言道:“你的忠心我明白,不必拘谨。”
“是。臣女担心他是在试探殿下,殿下若无表态,只恐以后难以约束山东局面。”
“但何良远是前朝重臣,既无罪证又无反意,倘若轻易处置,必将引起山东官场震动。明静认为该如何处置为好?”
左明静再次沉默了片刻。
这天午后,院中两个女子都是一副娴淑静雅的模样,一似班姬续史之姿,一似谢庭咏雪之态。
但一开口,就把一朝重臣的命运决定了下来。
“臣女认为,齐王殿下现已大婚,也该派使节去往朝鲜一趟了。这个使节,该要名望足够高才行……”
淳宁从屉里拿了一袋核桃仁出来,咬了一口。
“嗯,我觉得明静说的很有道理……”
王家村。
王笑正从井里打了一桶水。
牛老二连忙赶过来要接王笑手里的水桶,嘴里道:“国公爷,俺来吧。你这尊贵人哪能干这个……”
王笑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没事,一点小活还是干得了的,我家里以前是酿酒的……”
“俺明白了,国公以前也经常打水酿酒。”
“没有,我是说你去找点空酒坛装上井水带走。”
“是。”牛老二应了一声,接连装了好几桶之后,便见王笑开始指挥着人往井里投毒。
牛老二颇觉可惜,不由道:“国公爷,这井水可甜了……”
“那你喝一口。”
“俺……末将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别废话,让兄弟们把物辎重放上马,向西走。”
“是!那国公爷你呢?”
王笑没好气地挥了挥手。
带过那么多将领,觉得这牛老二是最没样的一个。
等牛老二领着三千人马向西边的山林行去,负责望风的诸葛老三便也急匆匆地跑过来。
“国公,建奴领兵追过来了。”
“很好,行动起来吧。”
半个时辰之后,甲喇额真阿木胡领着两千人追进了王家村。
两千人小心翼翼地在村子里搜查了一圈,并没有遇到想像中的埋伏与机关。
阿木胡巡视一圈,抬头望去,只见西面山林中人影绰绰。
这距离看着近,但望山跑死马,没有一个时辰怕是都追不到,那些民壮显然很会爬山。
阿木胡也不敢轻易追击,吩咐兵士守着王家村西面,又派人禀报贝勒瓦克达、辅国公满达海。
王家村这个位置北面是周口店坡峰岭,南边翻过南沟坡便是棺材山,西边翻过车玉沟则是青风岭。
清军从东面追过来,一进山林便如进了口袋一般,瓦克达也不敢冒进,下令徐徐进兵,不得中了王笑的偷袭。
王笑特意跑回王家村,却没有布置防线和机关,只是领着人马跑了。这让瓦克达颇为诧异。
他骑在马上,一边向王家村进军,一边看着地图。
“有没有可能,我们追的这一支人马不是王笑?”
满达海沉吟道:“有可能。以目前的情况看,这一群泥脚子除了设伏干掉了杜尔祜,并没打过什么硬仗,实力并不算强。他们的作用反而像是吸引我们的兵马,然后让那五千骑兵偷袭房山县,打破我们的包围圈,与秦山海会合。”
“你是说王笑更可能是在那五千骑兵当中?”瓦克达皱了皱眉,心想要是如此,自己就被白白拆腾了一趟,最后就算灭了那些泥腿子,也不算什么功劳。
“阿哥先不急,看看再说吧。”满达海叹了口气。
“该死的小人,不敢与我们正面决战,只会窜来窜去。真论起来,唐节比王笑英雄得多,勉强还能算一个勇士,王笑不过是无胆鼠辈!该死……”
咒骂也没有用,兄弟俩领兵进到王家村,瓦克达四下看了一眼,皱眉喝道:“阿木胡人呢?!”
“报,额真大人正在巡查防务。”
瓦克达有些不满,暗骂阿木胡没分寸,不先来禀告军情。
他翻身下马,在村中看了看地势,见有兵士正在喝水,提着马鞭问道:“水源查过没有?”
“报,让包衣们喝了好一会了,应该没毒。”
瓦克达点点头,这里既是王笑狗贼的家乡,总不至于在家乡投毒。
他接过一碗水,正要入口,忽听有人喊道:“贝勒爷,别喝!有毒……”
却是阿木胡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整张脸都已变得乌青,嘴里吐着白沫。
“有……毒……”
两个字说完,阿木胡栽倒在地。
“砰嗤”一声响,瓦克达重重将手中的碗摔在地上,神情暴怒不已。
接着,只见村中一个个兵士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瓦克达与满达海对视一眼,脸上神情都变得无奈又愤怒。
这天中毒的一共有两百余人,大多数挣扎到夜里一个个最后还是在痛叫声中死掉……
这些人都是勇士,过往杀敌都可以一当十,如今敌人都没看到就死在这里,让瓦克达愤怒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满达海深深体会到那天多尔衮与自己商议时所言没必要追王笑的原因。
但追到这里了,总不能放弃。
兄弟俩也只好布置了防务,封闭水井,让人到来括河打水。歇息一夜,准备次日再向西继续追击。
这夜他们把中军大营设在王家老宅当中。
“这一战不好打啊。”满达海望着远处的山林,道:“我们以一万五千人追这五千人,被拖着鼻子走,处处都处在被动。”
“该死,这些南蛮子打仗不会,就是跑得快。”
“稳妥一些吧。”满达海道:“睿亲王说了,只要我们没有大的伤亡,能牵制住王笑,等他拿下燕京,我们也算是有功。”
瓦克达皱眉道:“要真是王笑才行……”
这夜睡到半夜,瓦克达突然听到屋内有动静,猛然起身,喝道:“谁?”
“阿哥,是我。”满达海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我思来想去睡不着,别在王笑的老宅里歇息。走吧。”
瓦克达道:“你多虑了,他无非就是投了点毒,我们身处大军之中,守得严严实实,怕什么?”
“我重新回想了他在辽东的战法,这狗贼就喜欢偷袭。还是再去巡视一下防务。”
“爷巴不得他来偷袭。”
瓦克达说着,还是披着甲出了屋。
兄弟俩领着亲兵出了王家老宅……
忽然,身后窜起火光。
瓦克达才回过头,猛然看见几道黑影从墙头向自己跃过来。
一柄长槊在月华中劈下,光华一闪而过。
“当!”
火花飞溅。
月夜中响起一声惊呼。
“唐节?!”
与同此时,整个王家村都有厮杀声响起,混杂着许许多多人的大喊大叫声,却是用满语喊着:“将军死啦!”
“将军死啦……”
满达海脑中嗡的一下,暗想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进村的?
第807章 第四个
王家世代酿酒,以前一直是在王家村酿,直到王康的爷爷那一辈才到京城开了作坊。
因此,在村中的大作坊下面,一直有一个空间巨大的酒窖。
酒窖中本来有陈酿美酒上万坛,京城禁酒之后,被王珠卖了绝大部分,只留下八百坛珍品,那是王康打算留作寿诞、庆生等重大宴席时用的。
离京时自然是带不走的,王康想着藏在地窖里别人也找不到,等以后回来再挖便是
如今作坊被王笑捣毁了,同时让民壮又把酒窖扩大,挖了十余条出路,把出口掩藏好。
他和唐节带着两千人在酒窖里藏了一天,准备在这一夜偷袭清军。
王笑也不是什么军事奇才,所凭借的也只是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小主意。
酒窖中酒气浓郁,两千人算着时间睡了一觉,差点没醒过来。
这夜三更时分,王笑让人撞开一条通道,爬上地面。
夜风吹来,他摇了摇身子,感觉到还有些醉意。
“嘭”的一声,他把一坛王康珍藏了二十年陈酿状元红摔在墙角下,随手随了一个火折子。
“散开行动,动作快。”他轻声喝令了一句,六百人转进村中各个道路。
这两千人分工很明确,唐节领人从另外的出口杀到王家老宅进行斩首行动;诸葛老三从村中攻打村子西面的守军,配合牛老二带领的三千人杀回来;王笑则在村子中制造混乱。
他早已对村子里的布局了如指掌,对瓦克达要如何布防也进行了周密计算。
王家村只能驻扎六千兵力,村子东面一直到来括河畔还有军帐延绵驻扎着九千人,他要在大股清军反应过来之前完成这次偷袭。
“呃!”
一名值守的清兵正倚在墙边打盹,王笑转过小巷,手一掏,拉着他的辫子,手中单刀利索地割了过去。
另几个民壮如法炮制,单刀狠狠向值守的兵丁劈去。
十余人冲进民房。
大厅上,三十余名清兵铺在大通铺才堪堪爬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厅堂中,长矛猛地便乱刺进来。
“啊!”
惨叫声极是凄烈,配合着“噗噗噗”的入肉声和血涌之声
“拿刀甲,拿鸟铳!先背上。”
“嘭”的一声,又是酒坛砸在地上,火光涌起。
十余人迅速穿上屋中的盔甲,拿起刀,背上鸟铳,继续向下个屋子扫荡过去。
“将军死啦!”
王笑用满语大喊了两声,别的民壮早已把这句话背熟,也纷纷大叫起来。
六百余人分着六十余股,便这样在整个村子里扫荡开来。他们各自负责哪几间屋子早已规划好,这两天也已训练过无数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效率极高。
每遇到夜色中有清兵奔走,民壮们便用满语大喊着“将军死了”,故作惊慌地扑过去,奔到近处,只要看到是真的清兵,手里的刀就毫不犹豫地披过去
驻扎在王家村的六千清兵完全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