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痴愚实乃纯良-第7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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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来她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所做所为……我不说她好,但我若是她,我能比她残忍百倍。”
王笑说着,自嘲道:“我若与她易位而处,当年在沈阳我必不会心软,其后好几次也必置王笑于死地;我若是她,对待敢反抗的汉人也会下死手;就算到最后,也不会作出投降的选择。
说来说去,要处置她还是只能软禁着。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另外,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她失了权柄,在我们这里也翻不出风浪来。那就了断恩怨吧,对大家都好。
这次她帮着我,偷袭了荷兰强盗,这是国家大事。我今天早上站在那,我就在想,个人恩怨再大又怎么样?个人之上还有民族,民族之上还有家国。
更大的责任我不敢说,我身在今天这个位置,个人恩怨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以后蒙古与满洲也是我们的同胞,我若连她都不放过,往后又何谈包容满洲?
以前呢,我看到她总会想到沈宫清宫里发生的事……
但现在不会了,我能心平气和地面对她。所以说,我放过她,也是放过我自己,也是放过你们,就当作是解了一场心结,从此两不相欠。
小竺你和芊芊、淳宁她们也可以放心,往后我也不用再与她纠缠不清。”
秦小竺有气无力地道:“我就说嘛,你肯定不会跟她好的,唐芊芊非要不放心,害我跑来坐船,受这么大的罪。”
“嗯,我们小竺最有先见之明了。”
“是吧?”秦小竺又道:“你也不用对那女人太坏,我就是怕她伤害淳宁,只要她不进晋王府,我们也没有想要害她。”
“我知道的,就当她只是大宝的娘,自然而然看待就好了。”
王笑微微笑一笑,又道:“我就当她是一个曾经和我有过节的亲戚,过节消了,心里对她还有提防,但彼此还是亲戚,普通相处。”
“王笑,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
“像是……老成了一点。以前就快意恩仇啊,现在就……”
秦小竺想了想,终于想到一个好词,于是道:“海纳百川了?”
“不是纳不纳百川,屁股决定胸怀而已。”
秦小竺眼皮有点打沉,又喃喃道:“其实我就没担心过你风不风流……我知道你有一直在替我们想着……”
“嗯。”
“船是不是又开了?好晃哦。”
“是啊,我们启航回去。”
“太久了。”秦小竺语气里满是委屈。
王笑抱着她,道:“睡一觉吧,一觉起来离陆地就更近了……”
事实上,睡了一觉起来,离陆济州岛是远了很多,离青岛却还有很远。
天已经黑下来了。
“小竺……”
“嗯?”
过了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接着秦小竺低声道:“王笑,你别弄我……我头太晕了……”
声音含糊,她说着又睡了过去。
“我就是问你热不热……”
王笑抹了抹额上的细汗,见秦小竺又睡着了,只好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披上衣服往外走去,一推开门,却见顾横波正与秋田优子坐在廊下轻声闲聊。
“见过晋王。”
“这么不睡坐在这干嘛?”
顾横波正想说“今天七夕呢”,王笑已转身向甲板上走去。
她心里“哼”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裙子,暗骂王笑瞎了眼都不懂得看一眼。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刚才跟秦小竺求欢还不是被拒绝了……”
~~
七月的天气闷热,唯有甲板上海风阵阵,王笑显然又要过去乖凉。
顾横波却不肯到甲板上去,她四下看了一看,选了二楼一间能看到甲板的空船舱,坐在小窗边趴着看王笑。
她幻想着一会等王笑转回船舱了再过去和他遇偶,然后一不小心摔倒……想着想着她自己都脸红。
王笑却站在那跟几个小将官聊天聊得没完没了。
“……”
“为何不先攻江南,要先来打荷兰人?这个问题问得好,你们是讲武堂出来的?”
“是,末将讲武堂二期出身……”
“很好,这么说吧?对于江南士绅而言,他们最好的出路是听从郑元化的改革,让出一点利益,才住江南。但他们为什么不肯呢?是蠢吗?不是蠢,而是环境所致……”
顾横波隐隐听着这些,心想你快别说了,早点回船舱啊……
然而王笑说着说着,谈兴似乎更高了,甚至还在甲板上坐下来说。
“南楚的环境是什么样的?皇权被架空,文臣武将各自为政,权利达到了平衡。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扩张利益的空间了……
什么意思呢?要获得利益,有两种办法,向内扩张、或向外扩张。一旦他们通过搞死自己人获得利益比通过搞死外人获得利益更高,而且更容易。那就必然形成这种‘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局面。
这是必然,换作谁一脚踩进这个泥潭都没办法的,任他智勇超鬼神,也不能打破世界运行的规律。
而我们要平定江南,其实也是与他们内斗,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这个利益的增量,由向内扩张,转变成向外扩张……”
“……”
对话声隐隐飘过来,顾横波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她就奇怪了,你王笑从天津出发到济州岛这十几天都修身养性的,现在打完了仗,又是如此良辰佳节……而且刚才求欢都被拒绝了,怎么就不想找漂亮女子聊天,跑去聊这些枯燥的东西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笑终于站起身来。
“你们都是讲武堂出来的,我希望你们往后为将不要只知道打打杀杀,所谓‘上兵伐谋’,多观察世间规律,为家国的富兴考虑才是你辈该做的……”
“是!我等谨遵晋王教谕!”
顾横波眼睛一亮,心说你终于聊完了。
她透过小窗,见到王笑返身往船舱这边来了,连忙理了理头发,往楼梯口走去。
还未到楼梯,却忽然又听下面传来对话声。
“……”
“我上午和你说的意思你还没明白吗?”
“我明白。”是布木布泰的声音。
“那就好。”王笑道:“你也不必难过,我觉得这样蛮好的,对大家、对孩子们都好。”
“你是在关心我么?”
“你毕竟是大宝的娘亲。”
“闲来无事,一起小酌两杯如何?”布木布泰道:“你不想让我沾染权力,但与我聊聊也好,我对你刚才在甲板上所说的颇感兴趣。就当是……不能亲自下棋,让我观棋,如何?”
“也好,你能这样放平心态是好事……”
“放心吧,你的船、你的人、你的酒,我能拿你如何?还能找到什么药不成?”
“没什么不放心的,但你也别拉我……”
两人的对话声越来越远。
顾横波心里暗骂一句“你是对晋王说的感兴趣吗?你是对他感兴趣。”
她听得出来,王笑对布木布泰的态度不同了,不再像往日里那样提防……
——完了,果然,这蛇蝎女人帮他策划了这次的偷袭,他果然接纳了她……王妃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顾横波想着这些,心慌意乱起来,探头往楼下一看,只见王笑正与布木布泰转进一间舱房。
她马上就想到今天下午听到的布木布泰与苏茉儿的对话。
“怎么办……怎么办……她又要给晋王生个儿子……”
也许是因为布木布泰往日里给她带来的恐惧与压力太大,也许是关心则乱,顾横波已浑然不像平时那般机敏,手足无措起来。
接着,船只又遇到一个大浪,晃动中,她一跤摔在地上。
才爬起来,顾横波忽然又是灵光一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来。
——王妃说的“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是现在么?
她打开锦囊,入目是一个洁白的瓷瓶……
第1048章 归属感(求月票求订阅)
布木布泰说“对王笑所说的事”感兴趣,她说的时候是真这么认为的。
在她看来,王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厉害就厉害在对世间规则洞悉,这是他权力的来由。
而她就算失去了权力,却也想听听王笑是如何剖析权力的。
舱房中点起烛火,摆上了酒菜,两人如老友般对坐下来,王笑看起来是有些饿了,夹了菜吃着,漫不经心地说起来。
“我最近想到一件颇有意思的事,如果我是福临,回到沈阳以后要怎么做才能在辽东翻盘,其实清朝也有很多弊政,只是被军事上的胜利掩盖了……”
王笑侃侃而谈着,语气平淡,气质比往常又有了些不同。
他似乎在境界上又上了一层楼。
而他说的话题也是布木布泰以前最感兴趣的,但她忽然发现……自己懒得听这些了。
那些天下大势、褒贬时弊关乎权力,她曾很在乎,但这时她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他英俊的面容,那些话落在耳边则像是很远很远……
“你又不是我儿子,何必想你如果是我儿子又如何?”
布木布泰悠悠然说了一句,带着些怨叹。
王笑道:“你不必埋怨我,你应该感激我的原谅。哦,不感激也没关系,反正我自问不欠你什么。”
布木布泰不喜欢他这种坦荡的态度。
她想要的是他对自己激烈的反应。
但王笑似乎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多说,拈着酒杯又说起蒙古的形势。
“你知道你最好的选择是什么,让科尔沁像归附清朝一样归附楚朝。我虽然不会给予你们的贵族以前的特权,却能带给草原和平、富足,让你的族人不再受战乱和贫脊之苦……
大玉儿,我由衷劝你一句。我们活在世上,该有更高的追求。
比如,为我们治下的人们谋求更好的生活。我认为这才是掌权者有了权力之后该做的,而不是永远陷在对权力的追逐之中。
其实我很欣赏你,不管是权谋还是施政,你做得并不差,在我眼里你比多尔衮要厉害得多,他太在乎个人的荣华富贵了。你比他强,比他有大局观,你懂平衡,还能在平衡中推行你的政治抱负。
但你的政治抱负……格局小了,你太害怕失去。学会放下吧,回到蒙古去,看看最底层的牧民过的是什么日子,重拾你的抱负。分辨政客和政治家的区别,到时,你会明白这次为什么输给我。
真的,我希望有一天能得到你为我献上的哈达,成为我的朋友和同胞,一起构建一个富强的大华夏……”
布木布泰笑了笑。
这个笑容颇为复杂。
她饮了一口酒,道:“王笑,你知道你活得越来越虚伪、越来越讨人厌了吗?”
“我是真心的。”
布木布泰一字一句道:“假、大、空。”
她看着王笑,又道:“谁活着不自私?谁活着想要的不是声色犬马?你是中了什么邪?现在一开口就是仁义道德,放在眼前的美人儿不懂享受,大谈你那一套……哈哈,远大的政治抱负?可笑。”
王笑自嘲地笑了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仁义道德?”
他反问了一句,低语道:“我不仁义,也不道德。”
布木布泰道:“假仁假义。”
“知道吗?有个老头叫郑元化,我其实没见过他几次,却把他视为平生宿敌。但,他死了,我感到很孤独。
为什么孤独呢?
我举个例子,人的需求就分为那几个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归属和爱、被尊重的需要、还有自我实现。
这世上太多人活在战乱、贫苦中,活下去都千难万难。当低级的需求不被满足,人们就会觉得活着就是为了吃穿、为了享福、为了荣华富贵。
他们都不相信远大的政治抱负,全都不相信。
呵呵,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抱负,所有人都觉得我假。觉得我就是想当皇帝,所做所作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
可是……怎么说呢,我确实不仁义、不道德。我有的也就是平常人都有的责任感,只是我坐到了这个位置上,在其位、谋其政。”
王笑摇了摇头,又喃喃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当然,比起真正伟大的人,我差得太远太远。我太卑劣了……真的太卑劣了。
可笑的是,每当我想要学着做一点伟大的事,或者学着伟大的人说几句话。所有人心里都不信。
世人不相信伟大,只信荣华富贵,只信声色犬马。
世人甚至厌恶伟大,排斥伟大。因为这对他们而言太假了。
郑元化要变法,一个掘了黄河的大恶人要变法?他能是为了天下百姓吗?他必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王笑要变法,一个抄了衍圣公府的大恶人要变法?满口假仁假义,必是为了谋朝篡位!
现在,郑元化死了,站在这个高高的位置上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你懂我这种孤独吗?你不懂,你连归属感和爱都没有……”
布木布泰一愣。
“归属感和爱”这几个字入耳,她只觉心里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自己缺点什么。
但她不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直到现在。
布木布泰不再想听王笑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缺的东西,需要王笑填进来。
这一刻,她只想得到他的归属感与爱。
可王笑眼眸中依然只有坦然和平静。
他原谅了她之后,对她也没有了那种火一样的冲动……
“王笑。”她轻声唤了一句,打断他那些虚伪的政客之言。
“嗯?”
“我想要你。”
“我说过,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你想怎样?要我取悦你么?”
王笑道:“只有孩子才会得不到就哭、就闹。你不是孩子了,学着接受‘得不到’吧。”
“不。”布木布泰摇了摇头,道:“太苦了……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