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宜城-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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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强虎领了命,从丫鬟端的托盘里拿起茶壶替胡大夫续了水,孙老太太这才继续说:“老身今日因挂念孙女儿做手术,在菩萨跟前为她请愿,不想末了听见有人喊‘手术成功了’一时间心里乐的,一睁眼,眼一黑便晕了过去;好在我孙儿用了个焦油熏醋的法子,才将老太婆从那鬼门关前救了回来。”
“老夫人万幸。”胡大夫接过孙家少爷亲自为他续的茶,情绪才缓和些。
“可不是幸运么?这家里没个主事的人在,若不是虎儿镇定些,不晓得乱成什么样子呢!胡老爷你是我府上常年走动的,不是不晓得我这家里的状况,一日日地清淡凄凉了,若不是万幸,出了个这好小子,我老太婆只怕早就没了生的希望了。”
“如此,老夫人更需保重些,您的恩德荫蔽,这合家大小才有所依靠。”
“是呀,胡大夫说得是,老太太您健康万福,夫人和少爷、小姐才放心不是?”刘汉站在一旁,憨笑着说。
“呵呵呵呵——只晓得你劲儿大,如今也学人说软话了。怎么还站着,跑了一天了,快坐下歇歇。”孙老太太赞赏着刘汉,又让丫鬟给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才对胡大夫说:“咱们家这刘汉啊,蛮人一个,想必方才一定开罪胡老爷了,还请胡老爷原谅。”
“老夫人哪里话,胡某怎会如此见外,家中有如此忠厚之人,胡某替老夫人和孙老爷高兴得很呢!”胡大夫放下茶杯,抱拳对孙老太太说。
孙老太太听了大笑起来,刘汉见老夫人和胡大夫都乐了,想想也觉得开心,坐在窗下桌边的一把椅子上,也跟着呵呵地笑。
“胡老爷,且替我祖母看看脉吧。”老太太歇下来,坐在床边的孙强虎立即提醒胡大夫。
“嗯。”胡大夫答应了一声,表情立即凝固,向孙老夫人请了脉,认真地诊起来。而后断出老太太并无多大毛病,不过是心中焦虑,又在这寒冷天气里长久跪着,劳累了些,嘱咐一番后,胡大夫又与孙老太太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孙老太太留他吃过午饭再走,胡大夫便推说早已吃过了,孙老太太笑道:“今日因惦记着孙女儿手术,我这一家子竟都错过了午饭的时辰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胡老爷,改日专门请胡老爷到舍下坐坐。”胡大夫连连应诺,一边早已退到门口了,孙老太太便让孙强虎代她送了胡老爷,又令刘汉拉车将胡老爷送到府上。胡大夫谢过,叮嘱老太太多加调养,不宜操劳,便告辞走了。孙强虎送出府门,见刘汉已经准备好车子,胡大夫上了车,他便抬起车把子,慢慢跑起来,拉得十分轻巧的样子。孙强虎目送了一程,才又回老太太房里吩咐开饭。孙老太太见孙儿事事都处得条理清晰,心里暗暗高兴,因此午饭时候,边说边笑,竟然比平常还多吃了半碗。
刘汉送完胡大夫回来,要去禀告老夫人的时候,被王嫂子拦住,她告诉刘汉:“少爷吩咐过了,谁都别扰着老夫人休息。少爷还交代,你回来了赶紧吃饭,吃饭了给大小姐送些清粥去。”
“那夫人和二小姐呢?”刘汉愕然问她。
“那刘府里肯定会送饭去的,你按少爷吩咐的办就是了。”刘汉问的问题,王妻在听孙强虎交代这些事的时候也问过他,孙强虎答她:“刘家自然有人会送去,饭菜多了不好带的,不必刘汉白白辛苦了。”
“诶,那我吃了赶紧送去。”刘汉转身进了厨房,不久,他就又出现在兰心的病房门口。这一次,没有人拦他,不是因为那两个守卫熟悉了他,而是这时候换了个人——是个瘸子。他也不认识刘汉,但如果刘汉知道他腿上的枪伤是高探长打的,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笑脸对他。
“哥们,幸苦了,我来给我家小姐送点吃的。”
“你也送来了?我们姨太太也送了来,还在里面呢。”
“哦——那我赶紧进去了,您幸苦。”刘汉客客气气地对他说,然后开了门拎着饭盒进去。
“夫人,小姐,姑爷,亲家太太,”刘汉一进门,先将所有人都叫了一遍,然后才接着说,“夫人,少爷让我给大小姐送些清粥来。”
“嗯,”孙德艺应了一声,随后疑思道,“少爷吩咐的?老太太呢?”
“老太太——呃——老太太”刘汉含糊着,也去跑得累了,竟然忘记了。
“老太太怎么了?”碧菡也焦急地问。
“老太太没怎么,没怎么的,只是少爷吩咐说,等大小姐醒了,别让她吃腻的东西。”
“哦——”孙德艺和碧菡都舒了口气。
“你放那,小姐还没醒呢。”孙德艺说。
“少爷也没让你给我和夫人带吃的?”碧菡诘问他。
“没见着少爷,王嫂子说姑爷家会有人送的,这不亲家太太送来过了吗?”
兰心手术后仍然未醒,大家都焦急守候着,刘汉这么一说,反把大家都逗乐了。
“岳母、姨娘你们都去吃点吧。”刘剑没有笑,他依然守在原来的位置,捏着兰心的手,和大家说着话。
“你也吃一些。”姨太太心疼地对刘剑说。
“你们都吃吧,我等她醒来。”
“有你如此疼爱,她可是要享福了。”姨太太夸赞着刘剑,话里面却又带着万分的羡慕。
“兰心嫁给你,真是她的福气。”孙德艺也红着眼睛说。
“如果他娘也能这样待我姐姐,那才是真的有福呢,就算不如姐夫这样,能有姨娘一样好也就够啦!”碧菡满腹的话憋不住。
“住嘴,怎像个长舌妇一样说是道非的?”孙德艺骂道。
“本来就是,娘,现在不说,今后我姐姐还怎么过日子?”
“你说什么?我娘怎么了?”刘剑全不知情,疑惑地问。
“没什么,你别听她嚼舌根了。”孙德艺解释说。
“碧菡,你告诉我!”
“你娘待我姐姐不好!”碧菡拉高声音,将勇气全都带了出来。
“姐姐告诉我,她在你们家受欺负了。外人不知道,还以为她多有福气,你娶了她,难道你也不知道?还是你们母子俩个一唱一和,合起伙——”
“住嘴!”孙德艺厉声骂碧菡,碧菡便埋下头,负气坐到一边去了。
“吃饭。”一阵寂静之后,孙德艺又说。
随后病房里一阵沉寂,碧菡听了母亲命令,打开饭盒捡了一份饭菜摆在桌上吃起来,嘴里牙齿却恨得痒痒的,咀嚼的时候也十分用力。孙德艺并无胃口,那姨娘本是在刘府里简单吃了些,心里惦记着兰心才亲自送了饭菜来。刘剑只不肯吃,一定要等到兰心醒来,见岳母发怒了,也不再追究此事,又曲膝在兰心跟前,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刘汉和燕子站在墙边,刘汉示意燕子先去吃饭,燕子不敢,两人虽只是制造了一点点动静,却仍然被孙德艺察觉到了,只听她说:“燕子,你和二小姐一块吃吧。”
“快去。”刘汉小声说。
“燕子等小姐醒了再吃。”
“你先吃吧,小姐醒过来有你忙活的了,趁早吃些。”
“是。”燕子答应一声,就走到碧菡对面,也捡了一份饭菜吃起来。
“你坐下,坐这。”碧菡虽然心里恨恨的,却并不想前些年一样胡乱将愤怒转移到别人身上。
燕子惴惴不安地坐到碧菡对面的椅子上,孙德艺一眼瞥见,不禁笑出来,忽又立即收住笑容,头也不回就对碧菡说:“说句好话儿都冲得很,向你姐姐多学着些。”
碧菡听见母亲这话是说她的,便吞了嘴里的饭,欲开口分辩。却听见刘家的姨娘说:“这女儿家呀,惹人怜爱的有两种,一种是温柔贤淑的,还有一种呢,是爽朗伶俐的,夫人这一对女儿,恰是占齐了这两种,可是大福气呀,为何还要为难她改了呢。”
“听见没有,姨娘都说了,生了我,您可有福呢!”碧菡本要怒气争辩,听了姨娘的话,便又笑了,忍住后一本正经地对她母亲说。
孙德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要太追究她了,但心想还是要教训她一句,免得助长了她的气焰,日后更没法压制了。才要开口时,忽听燕子笑得满口饭菜都喷了出来。
燕子一看就吓坏了,放下碗筷急急地站起来说:“对不起,二小姐,对不起,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你怕什么,你都笑了说明这话更对了。”碧菡并不大怒,被那满口乱喷的饭菜袭击得楞住后,放下筷子不紧不慢,不温不火地说。
孙德艺暗暗惊讶碧菡的变化,燕子慌忙站起来时,眼前还浮现出去年碧菡训斥丫头的场景,而今她却如此沉着,非但不追究,而且丝毫不乱分寸,孙德艺便不再说她,改口对燕子说:“你收拾一下,和二小姐再换另外的吃吧,我不吃了,你们可以取了去。”
燕子慌得都要哭了,心里害怕着却见小姐和夫人这般反映,心头一热,便真的哭了出来。
“好好的哭什么?我又没骂你!”碧菡本不计较,但见燕子一哭出来,反倒见不得了。
“小姐,小姐和夫人都对燕子这么好,燕子心里感激才哭的。”燕子抽泣着说。
碧菡一听,也就不再骂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竟然自己动手收拾起来。燕子擦泪时看见小姐亲自收拾着,便立即抹干净脸,抢着收拾了干净。
燕子将脏的饭菜出去倒干净后,又拿着空罐子回来,一进门见所有人都聚到到病床边上,燕子愣了一下,忙在桌边放下瓦碗,跑上前一看,果然是兰心醒了过来。
虽然眼睛都被纱布缠绕着,兰心却似乎能分辨出身边的每一个人,只听她说:“噢——原来姨娘也来看我了。”
姨太太也十分激动的样子,忍着哭势说:“嗯,你好了,剑儿和你娘就都放心了,姨娘心里也踏实了。”
“娘,府里属姨娘最疼爱孩儿了,娘替我谢谢姨娘吧。”兰心将她被母亲握着的那只手拉到胸前,脸也转向她母亲,温柔地说。
“你放心,娘一定会好好感谢你姨娘的。”孙德艺说完,与姨太太对望了一眼,复又转回头来问兰心:“现在饿吗?你弟弟特意叫人煮了清粥来给你喝。”
兰心听见后,极平静地问:“你在吗?”
“我在。”不容岳母和姨娘疑惑,刘剑应声回答,同时手中又捏得更重了。
兰心听见他的回答,便说:“你喂我。”
刘剑便扶起他,自己也慢慢站直蹲得僵硬了的腿,从刘汉手里接过清粥,一勺一勺舀匀,十分注意地喂兰心吃下。
孙德艺看着他夫妇俩的样子,与姨太太对眼一笑,纷纷都避到门外去了。此后刘剑日日守候在此,夜里都寸步不离,孙德艺劝他,他也不肯听,后孙老太太和他父亲、母亲也都来看望过兰心,也劝他回去休息,但他仍然不肯,约半个月的时间里,日日夜夜与兰心紧密相伴。直到兰心纱布被揭开,眼睛恢复得雪亮,被接回刘府里静养,他才继续回到警察厅中当值。
这段时间,孙、刘两府人所有事情也都以照顾兰心静养为中心。刘世雄每日出门前必来问候兰心,他的姨太太也带着随她的那个瘸腿警卫常常来陪兰心聊天;孙德艺和碧菡则日日都往刘府里去探望,孙老太太和孙强虎也隔三差五地坐了刘家的车子过来;袁正德父子在兰心婚宴过后本已回乡下的,回去后将兰心眼睛复明有望的消息一说,彩霞就憋不住天天盼望来看小姐,袁正德心想转眼媳妇也要生产了,不如就在省城里买一间房,一家人住在省城里去待产,今后孩子出生时,可在省城医院里接受正规看护,孩子长大些,可在省城里接受教育,于是一鼓作气,举家搬往省城里来。
到了省城里,在孙府里借宿了几日,袁正德便找到一所合适的房子,搬了进去。孙老太太挽留道:“舅老爷何必破费,我这家里偌大的房间空着,何不就此住下?”
孙德艺却并不作声,袁正德也反复推辞,孙老太太见拗不过,且又在心里懂得他的想法,也就不再多劝,任由他搬了出去。后几日,袁正德办了一桌迁居喜酒,请了妹妹一家赴宴,孙老太太便命人打了一块匾,另包了二十大洋送了过去。兰心在家中静养了好些时日,想出门走走,这一日应舅舅邀请,也和丈夫一起包了贺礼送来。袁正德乐得高兴,就在厅中为围坐的众人唱了几段他的拿手曲目,娱乐一番。
孙老太太听得最入神了,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嘴里呵着气跟着舅老爷清唱起来。孙德艺等被老太太的声音吸引,看了她一眼,也都面带喜色跟着呵起来,此时袁妻亲自在下厨,厅中碧菡、强虎、袁尚民、彩霞和兰心夫妇也都欢乐起来,但却都不会唱,只是彼此间乐乐地对上一眼,心里欢愉得很。彩霞坐在兰心下一位,乐乐地一回头,正好和兰心眼神相碰,彩霞见她眼睛雪亮如初,心内暗自欢喜,但却怕兰心依然惦记袁尚水,也不敢将笑容全都绽放开,兰心能重新看见彩霞,却也高兴,脸上欢乐自然,看彩霞却有心思,便伸手捏住她的手,同时一眼纯洁看着她,彩霞会意,也翻过手背,与兰心牢牢握住,两人的欢乐瞬间传染,一屋子人,脸上都喜气洋洋,一面听舅老爷演唱,一面都扭头摇晃,其乐融融。
“又唱,又唱,你就晓得唱!”袁妻虽然生在乡下,但从小长在富足人家,即使嫁了袁正德,也从未亲自操劳炊米之事,可而今不同了,袁正德变卖了家中田地,自然也请不了那么多帮佣,只带着一两个小丫鬟进了城,可如今丫头都还小,置办十几个人的酒席,她们尚且无能为力,虽然有彩霞母亲帮忙,但人家好歹是客,亲家母都下厨了,自己也挂不住脸在厅里坐着;无奈袁妻也只得系上围裙,同在厨房里忙碌着。可是越做心里越燥,事事都不顺心,折腾了一上午,终于弄出了一桌子酒菜,正要出来传饭时,却见袁正德无所事事,正在厅中唱戏,顿时心里就激荡不平了,“老娘在厨房里累死累活的忙着,你倒好,清闲得没事在这里唱戏!”袁妻索性解下围裙,绞成一把重重地甩在地上,然后一扭屁股,赌气回房里去了。
袁正德和袁尚民都尴尬得很,孙家众人正不知所以,孙老太太却忽然劝袁正德:“她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