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医卫-第6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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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林要民心,但不必要清名,他一个武臣再怎么名气大,清流士林也是和他格格不入的,倒不如让张公鱼顶在前头!
看看到了府邸,秦林一记骗腿下马,正要走进去就感觉气氛不是很对头,威德法王阴沉着脸,像是死了爹妈似的,额朝尼玛更是满脸的大便不畅,其余的白教喇嘛们纷纷朝自己投来幽怨的目光,恰似刚刚被情人无情甩掉的弃妇。
哇靠,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会误会的也!秦林往后退了一步,感觉到街面上已经有人用诡异的眼神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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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12章 好大一个坑
书房中,拮芳和采萍手捧紫铜香炉,炉中焚着印度线香,馥郁的香味随着袅袅青烟飘散,端坐书案之后的张紫萱穿一领孔雀翎羽镶边的杏色袄裙,一双漆黑闪亮的眸子深不可测,唇边依稀带着的微笑在青烟袅袅中越发如梦似幻''
“这样的端妙吉祥之态,真如观自在菩萨拈花微笑啊”索南嘉措心底赞叹着,又赶紧垂下了目光,眼睛半睁半闭,心中默念六字真言,因为他知道书案后的女子是位强得可怕的对手,即使以他黄教至尊、一代雪域人杰的心性修为,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生怕稍有差池
索南嘉措相貌和黑瘦干枯的威德法王大不相同,生得团头团脸尽显富态,很像个转世的佛爷,或者说按照黄教的理论,他之前已经转世三轮,所以虽然这一世的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来岁,其实他在人世间已历经了百多年的沧桑,加上成佛前的修行那就不得了
索南嘉措转世以来的种种表现,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么漫长的修行历练,按照乌斯藏黄教经典记载,他降生以来有种种殊胜之极的祥瑞,四岁即被确认为转世灵童,七岁受沙弥戒,十一岁即就任哲蚌寺第十二任寺主,又在大辩经会上折服四方高僧,被称为雄狮般的殊胜之主
随后,他组织高僧编纂佛经,完善黄教典籍教义,巡行雪域高原四处传教,讲经时雄辩滔滔力压千人,说法时如黄钟大吕震慑外道,邪门歪道尽皆皈依,压得扎论金顶寺白教一系节节后退,不愧为黄教一脉乃至整个雪域高原上,既莲花生、宗喀巴、八思巴之后的不世出人杰,即使强如威德法王,也只能退避三舍了
本来的历史上,索南嘉措在多年前就将与俺答汗在青海会面俺答汗赠给他“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的尊号,索南嘉措则回赠俺答汗“咱克瓦尔第彻辰汗”的尊号,又修书与张居正通好,从此唯我独尊,开黄教数百年雄霸雪域之基业,白教则风流云散渐渐凋零
可秦林这只蝴蝶的出现,让事情发生了很多变化,威德法王抢在前头派老骗子威灵仙去和俺答汗会面,互赠封号的主角便由索南嘉措变成了威灵法王,现在是驻于归化城,每日受草原万千牧民顶礼膜拜,自开一系传承,而乌斯藏黄白两教之争也远远没有分出胜负……
于是,雪域不世出的人杰索南嘉措,在接到张紫萱的亲笔信之后,听说威德法王在蒲州与秦林会面讲经论法他就再也无法稳坐紫金莲台了,趁着夏末秋初大雪还没落下,率领众徒弟从青海塔尔寺飞奔而来紧赶慢赶到了蒲州,累得他胖胖的身体都瘦了好几斤
这样辛苦终究是有回报的,至少在拜访秦林府邸时,看到老对手威德法王那张好像刚刚吃了几斤屎的脸,索南嘉措心头就有几分得意
只不过张紫萱,这位只闻名未见面的世侄女,面子上那是极为热情的,口口声声叫着大师,东扯西拉问些雪域风光实质性的就一点也不肯拿出来,说要等夫君秦林回来做主
索南嘉措终于忍不住了,双手合十举在心口:“唵嘛呢叭咪吽,贫僧与令尊江陵相公神交已久,书信往来极为融洽可谓肝胆相照,每常在塔尔寺默祝令尊多福多寿,不料天朝出了奸佞,竟使令尊身后蒙污,贫僧方外之人又不好向朝廷上书直谏只得为他念经祈祷,前日得他托梦,已升上西方极乐世界,得证菩萨果位”
张紫萱莞尔一笑,皓腕一翻露出明黄色的物事:“忆及大师与先父交情,真正彼此心知,当年大师馈赠的雪域天珠金刚结子,侄女常随身佩戴,颇觉有辟除邪秽、定神安眠之效”
索南嘉措呵呵笑了笑,暗暗咬牙,以言语挑起当年和张居正的那点交情,就是想张紫萱站在他这边,没成想被她太极推手推得老远
张紫萱同样笑而不语,索南嘉措胡说张居正飞升西天极乐、得证菩萨果位,岂不知江陵相公信奉外儒内法,子不语怪力乱神,生前根本就不相信这些,岂能死后成菩萨?
索南嘉措几番试探,都被张紫萱滴水不漏的推了回来,饶是他这位黄教至尊、雪域人杰,心头也颇觉无奈,忍不住问道:“张小姐貌若吉祥天女,智慧如纳木错圣湖般深邃明澈,乃故江陵相公唯一的掌上明珠,不知尊夫秦将军何许人也,能得他老人家青目,舍得小姐下嫁?”
“那个家伙嘛……”张紫萱姿容若仙的脸庞,展开了发自内心的美丽笑容,随后站起来,轻移莲步款款迎了上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林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先和张紫萱点点头,毫无顾忌的道:“张四维那厮果真隐忍刻毒,他一句话,两个弟弟张四教张四端就当了替死鬼哼,哪有那么便宜?我不肯放过他,三晋关中的百姓也不肯放过他,张公鱼留在风陵镇处理首尾,少师府已经土崩瓦解,张四维的日子也到头了”
“秦兄……”张紫萱情不自禁的握住了秦林的手,眼睛里有泪光盈盈,张四维这个败类终于得到了可耻的下场,父亲和大哥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索南嘉措却心头一颤,被秦林话语里的意思唬得一愣一愣的,此时诸藩属眼中大明朝仍然高高在上,上国臣子即是下国君王,张四维是当朝首辅,索南嘉措也敬他三分畏他七分,却不想被秦林、张紫萱轻描淡写的打落尘埃,只怕将来还永不翻身,这就让他十分震撼了
秦林温柔的拍了拍张紫萱的背,相府千金承袭乃父之风也非常人可比,很快就平静下来,将眼角珠泪轻轻抹去,伸手介绍:“这位索南嘉措大师,乃乌斯藏黄教至尊,神通殊胜、佛法精深;大师,这就是拙夫秦林,被朝廷贬去一切本兼官职,如今只是个普通锦衣校尉”
普通锦衣校尉?普通锦衣校尉就能扳倒首辅大人让我一教之尊狂奔两千里地,屁颠屁颠的赶到这里来?索南嘉措听了张紫萱这句,真是哭笑不得,只好非常恭敬的朝秦林合十行礼:“乌斯藏僧人索南嘉措,见过锦衣秦将军'将军英风锐气,勘定阴山土默川,无数百姓感念恩德,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贫僧仰慕之极”
秦林打个哈哈:“救苦救难谈不上,不过本官是真心要大伙儿舒舒服服,最好不闹事不打仗,大明天朝抚育四夷,四夷为天朝屏藩拱卫我好大家好啦”
那是,那是,索南嘉措满脸堆笑,盛赞秦林菩萨心肠
张紫萱扑哧一笑这会你说秦兄菩萨心肠,待会儿别肚子里骂他诡计多端罢
秦林敷衍几句,伸手朝门外招了招:“威德法王你还不进来和老朋友见个面?”
索南嘉措愕然,刚才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他进这座宅院的时候就和威德法王朝过相了,当然知道老对手也在这里,只不过那时候双方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眼皮子都不夹对方一下
得到张紫萱书房接见,索南嘉措心头暗自寻思,有没可能因昔日和张居正的交情,这位相府千金还顾念一二倾向于自己黄教这边?也罢,看起来她在秦林这里也能当半个家,背地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许真能争取到她的帮助
没成想张紫萱打太极云手,等到秦林一回来却把威德法王叫上,登时就来了个王见王
威德法王的脸色何尝好看?方才见索南嘉措突然出现,堂而皇之的拜访秦林,还得到了张紫萱的接见,他们心里头那个感觉呀比被心上人一脚踹掉的弃妇都还要苦涩还要酸
可当着秦林的面,任凭有千般恼火万般冤仇也发作不起来,黄白两教两位佛爷在书房里面对面坐下,威德法王没有二两肉的脸阴恻恻的,索南嘉措胖乎乎的脸也是皮笑肉不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激烈交锋,小小的书房顿时如同刀剑相击的战场
拮芳和采萍两个哪见过这阵势?浑身发颤,上下牙咯咯咯的打架
张紫萱混若无事,稳坐太师椅,秦林笑嘻嘻的斜倚在旁边,挥挥手让两个丫环出去,顿时拮芳和采萍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走开
房中再无闲杂人等,索南嘉措从威德法王的逼视下艰难的移开目光,嗓音有些沙哑发干:“秦将军,原来你和威德法王早已相识呵呵,张家侄女请明言,贫僧到此间莫非自投罗网么?”
“非也非也,”张紫萱嫣然一笑摇摇头,举了举皓腕上缠着的金刚结子:“大师与家父素来交好,彼此肝胆相照,侄女又怎么会害大师呢?”
呼~~索南嘉措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好歹和张居正有那么些交情,看来这位世侄女还记得一二
这就轮到威德法王面如死灰了,他不怕死亡,死亡只是转世,灵童自能再启灵智重修佛法,但黄教兴盛则白教必然覆灭,道统传承尽数消亡,沦落得万劫不复了
“秦将军,贫僧自知罪孽深重,怪就怪贫僧有眼无珠,屡次与你为敌……”威德法王面色惨然,饶是他纵横雪域数十年,此时也颇觉心如死灰,只鼓起心苗上那最后一点余烬残火,腾的一下站起来,瞋目瞪着来自塔尔寺的老对手:“索南嘉措须知黄教兴而白教灭,并非黄教不如白教,贫僧不如你”
索南嘉措大喜过望,心头转过千百个念头,把漫天神佛菩萨空行佛母谢了个遍,决定只要秦林交出威德法王,一定要重重感谢他
殊不知秦林也摇摇头,双手虚压示意威德法王坐下:“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法王虽然屡次与本官为难,岂不知天数使然,本官自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此一时彼一时,法王既肯投诚,诸葛武侯能七擒孟获,本官何尝不能容一吐蕃老僧?”
此言一出,索南嘉措和威德法王同时目瞪口呆,他俩倒不是傻到猜不出秦林的用意,而是黄白两教势成水火,一教兴则一教灭再没想过有其他的出路
秦林望着两位佛爷嘿嘿直笑,依着他的性子,宰了威德法王也不值什么,但便宜了索南嘉措,从今往后雪域高原唯黄教独尊,朝廷再想插手进去那就千难万难,那又何必呢?
“秦将军的意思是?”两位佛爷都小心翼翼的问道,又互相看了看明显提防着对方
秦林哈哈大笑,左边抓起威德法王干枯的手,右边抓起索南嘉措胖乎乎的手,大声道:“两位佛爷,黄白两教都是我佛释迦摩尼一脉,虽然你们乌斯藏动不动拿人头做法器、人血写经书,到底还是要讲慈悲两个字?何必打生打死,残害无辜生灵呢?照我的意思,两家不如化敌为友”
化敌为友?谈何容易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都尴尬的讪笑着眼神偶一交锋便是火花四射,心中实恨不得吞了对方
乌斯藏佛教和汉地佛教大不相同,或许是严酷的自然环境或许是融合了原始苯教的一些东西,他们在很多地方显得戾气颇重,两位来自雪域高原的高僧大德,也远不像内地佛寺老和尚那么慈眉善目,反而颇为凶神恶煞
张紫萱见僵持不下,喝了口茶,淡淡的道:“我家夫君与威德法王冤仇也结得不浅了,尚能一笑泯恩仇,难道法王精研佛法心胸还不如凡夫俗子吗?”
不敢,不敢,威德法王满头冒汗,情知这是张紫萱在向自己施压,再不识趣的话当初和秦林作对所犯的罪行,就要账旧账一起算了
罢了,反正白教渐露颓势,先松口渡过这一关,威德法王于是假笑道:“好好好秦将军、张夫人果然智慧高深,倒是贫僧着相了,索南嘉措,咱们从今往后化敌为友”
老婆威武秦林朝张紫萱做了个怪相,相府千金瞥了他一眼,忍住笑转过脸去
索南嘉措只觉吃了个苍蝇般难受,可又别无他法,乌斯藏本地黄教是占了上风,但白教又在土默特部得到了极为强有力的支持,威灵法王在归化城声震草原,如果再得罪秦林,朝廷和土默特部都来支持白教,黄教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作为莲花生、宗喀巴、八思巴之后的又一位乌斯藏佛教不世出的人杰,他当然拿得起放得下,看看形势已经如此,便洒然一笑:“秦将军有令,贫僧敢不从命?威德法王,咱们从前所行也有违佛法经义,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好好好,秦林哈哈大笑,将索南嘉措和威德法王的手叠在一起,“两位能化干戈为玉帛,实在是雪域高原上乌斯藏百姓的福气啊,本官真心替你们高兴”
是啊,你高兴了,可我们都不高兴,还不得不在脸上装出欢喜之极的笑来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都这么想着,两只被秦林牵着放在一起,已互相握紧较量起了内劲
以前,论佛教经义的阐述和弘扬佛法的手段,索南嘉措胜过威德法王,武功却要逊他不少,但威德法王被白霜华击得散功,还远没有恢复到巅峰状态,两人这下就斗了个旗鼓相当
邪魔外道,老秃驴受死索南嘉措狂摧内息,恨不得将威德法王的经脉尽数震断
啊啊啊啊,佛爷要除魔卫道威德法王咬牙切齿,手像老虎钳似的越收越紧,怕不把索南嘉措手爪子捏得粉碎
两人都脸红脖子粗,哪里还剩下一丁点的高僧风范?简直和斗鸡差不多
秦林还在旁边点头赞叹:“哎呀,两位化敌为友的心确实真挚感人哪,本官原来还疑心两位私底下又要暗斗不休,却没想到握个手都握得浑身冒汗还舍不得松开,这分情谊可深重得很,啧啧啧……”
张紫萱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躲着吃吃偷笑
威德法王和索南嘉措听了秦林这句,顿觉意兴阑珊,再拼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各自收功,悻悻的松开手
从今往后,都得看秦林的脸色啦他说东,黄白两教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