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的白月光复活了-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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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有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他们这样对你,你就不恨他们吗?”
那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急不可耐,煽动她,“和我合作吧,我能帮你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
长宁嘴唇颤动了两下,缓缓道出一字回应:“滚……”
那声音像是戛然被掐止,旋即恼羞成怒一般,尖锐道:“不识好歹!”
它本就只是团初生灵智的怨念,见诱导不成,便索性用最野蛮的方式,想要直接吞噬长宁的意识。
汹涌的瘴气在体内流窜,浓郁若实质的怨念在脑中蔓延,妄图一寸寸蚕食她的意念。
意念间的对抗,要比肉。体上的疼痛更敏感。
耳畔喧嚣不止,扰乱着长宁的心神,头痛欲裂间,仿若魂魄都在被撕扯。
骤然间,突有长剑嗡鸣声响起。
所有喧嚣都一霎息止,只余那一声声清啸剑鸣,撼动着每一寸意识。
长宁终于想起来。
原来这剑中,从来就不是什么阿辞,而是她自己封存的七情六欲。
以及,那些她不愿记起的记忆……
随着那些缺失的记忆尽数填塞入脑中,长宁终于明白,为何她会选择遗忘这段记忆。
第56章 【56】
她唤那柄剑阿辞; 其实那剑并不是阿辞。她的阿辞,早就死了。
她不能接受,于是将自己当做了阿辞。
…
乾元宗很多人都知晓; 长宁有一只自幼相伴的妖兽,是只能化作人形的妖狐。
名门正派中,饲养灵兽的修士很多; 却鲜少有养着妖兽的。
妖兽凶性重; 骨子里便带着暴戾嗜血的因子,不仅很难养熟,还要提防反叛弑主。
因此,长宁养着一只妖狐的事,在宗门很是瞩目,更莫说,那妖狐化作人形后; 姿容瑰艳; 当真是副勾魂夺魄的好相貌。
但凡见过一面,便很难忘记。
况且,那妖狐不同于寻常的妖兽; 待长宁亲近非常,时时跟在她身侧不说,遇到任何险况; 都挡在她前面。
可他身上仍带有妖兽的劣性; 行事偏执且凶狠。
某次宗内大比后; 某个输给长宁的弟子心中不服,私下和同门说了些鄙夷长宁出身的污言秽语。
却恰好被路过的慕辞听到。
那一回; 若非长宁及时赶来; 那弟子几乎要被疯魔的慕辞生生打死。
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祸; 慕辞站在长宁身前,神情忐忑,眼尾因怒意洇的红还在,此刻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阿宁,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睫羽轻颤,语调有些委屈。
“可是他那样说你,他竟敢那样说你……若重来一回,我还是不会饶他。”
见他眼眸里盛的认真,似星海明澈,长宁有些心软,不忍再说出什么责备的话。
只是在回到居所后,告诉他,日后不能再随意对宗内弟子动手,更不能下那么重的手。
慕辞不明白,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一扫一扫,神情有些迷茫:“即便那些人说对阿宁不好的话,也不可以教训他们吗?”
长宁摸了摸他的耳朵:“可以将那些人记下来告诉我,让我去找他们算账。”
玄清师尊不喜欢慕辞,又或者说,他是不喜欢慕辞跟在她身边,和她这样亲密。
此番阿辞将弟子重伤的事,是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若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师尊恐怕要更容不得阿辞了。
像是知道长宁的顾虑,慕辞很乖顺地点头,毛绒绒的大尾巴轻轻蹭了蹭她的腰间:“我不会让阿宁为难的……”
“若他们不容许我跟着你,要将我赶走,那我就趁他们不注意,再偷偷跑回来,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
他的确能做得到。
慕辞有一桩特殊的天赋,能够穿过世间任何结界封印,且不会让人察觉。
即便是乾元宗引以为傲的护宗阵法,他亦视之如无物,经常悄悄溜出宗,给长宁带回新奇话本、凡间美食和一些有趣的小玩意,还给她讲宗外听到的逸闻趣事,哄得她展露笑颜。
长宁知道,她的小狐狸很厉害。化形前便很聪明,化作人形后,更是天赋绝佳,修行速度堪称一日千里。
还是她害怕过分瞩目,引得更多不怀好意的人窥探,才让慕辞掩藏了天赋,遮掩了修为。
于是,许多弟子便对他存有轻蔑,只当他是凭着副好容貌,靠魅惑留在长宁身边。
可在那一回,慕辞将一实力不弱的弟子重伤后,宗内关于他的传言顺刻转向,某些人心中仍有些不屑,却再不敢在明面上表露。
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个疯子。
有人暗地里窃窃私语,“我瞧他哪里是只狐狸,分明是长宁所养的一条疯狗,惯会咬人……”
长宁听了那些传言,很是生气,可慕辞却浑不在意。
“只要不牵扯阿宁,他们怎么说我都没关系。”
长宁心口闷闷的,很认真地告诉他:“他们说的都不对,阿辞不是别的东西,阿辞是我最重要的人。”
真正重要的东西,是抢不走的。
后来,裴柔将她的东西一桩桩抢走,将那些曾经爱护她的人一个个夺走……
可慕辞还在她身边。
抢不走,夺不去。
“她让阿宁伤心了,我去杀了她好不好?”
长宁头一回因裴柔受罚,夜里悄悄躲在被子里哭时,被慕辞发现。在知晓一切后,他眸中情绪沉得惊人,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戾气。
长宁慌忙擦干眼泪,抱住安抚他,不许他去。
她同样厌恶裴柔,可裴柔不能死。
天生灵体对乾元宗那般重要,若阿辞真的杀了裴柔,玄清仙尊定然不会放过他。
况且,天生灵体是邪魔的克星,不仅能镇压魔印,更于天下安定都有着深远的意义。
她不能只因为自己的委屈,便做出断送盛世太平的事。
护佑苍生,顾全大局。
这是玄清仙尊一直来对她的教诲,长宁将之记在了心里。
因此,后来的许多委屈,她都是咬碎牙默默忍受。
有时候实在委屈难受,她便告诉自己,看,至少还有阿辞陪在她身边,至少还有阿辞一直对她好。
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反复向阿辞强调,不要动裴柔。
她不在意自己因裴柔受罚,却害怕阿辞因为裴柔受到伤害。
可若是时光倒回,她知道这样的隐忍退让,换回的是那样的结局,她一定一定会杀了裴柔。
哪怕赔上她自己的命。
……
在宗门中跌落入泥,成了那路旁野草,长宁便真如野草般坚韧,即使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依旧忍耐苦难,努力生长,活出了另一种灿烂。
她想,再过些日子,等裴柔玩腻了,等玄清仙尊彻底厌恶了她,她便想办法带着阿辞一起逃离宗门。
去哪里都可以,多远也没关系。
只要能远离这片带给她无数阴霾的土地。
可即便是这样小的幻想,却在那一日,被狠狠地、用鲜血淋漓的方式撕破。
那是一次抓捕邪修的任务,地点在毋虚山附近。
在搜寻过程中,长宁偶遇了簇拥下众星捧月的裴柔,面无表情想要离开时,裴柔却追上来,柔柔弱弱地表示想跟着她。
长宁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可就在过后不久,暮色微垂时,长宁独自在山脚歇息,却听到了女子的惊恐的呼叫声。
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到了一处巨大的山间裂缝。
裂缝漆黑深邃,一眼望不见底,一女子攀挂在裂缝的盘藤上,摇摇欲坠,仿若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了。
长宁只当是迷失山间、不慎失足的普通姑娘,见情况危急,便匆忙上前想要拉她。
可当女子仰起面时,长宁却一时僵住——这不慎失足的人竟是裴柔。
周遭没有其他人,亦没有人知道她曾来过,若她此时不理会裴柔,让裴柔掉入山涧……
是不是就再不用忍受她的折磨?
恶念不自主滋生,长宁一瞬迟疑,将要伸出的手停顿住。
可一番天人交战,她想到天生灵体的重要意义,想到那时常波动的魔印,终是咬着牙,朝摇摇欲坠的裴柔伸出了手:“拉住我……”
裴柔眸中有一瞬愕然,可很快消失,换而的是惹人怜惜的柔弱。
长宁握住裴柔的手臂,想要将她拉上来,可她方才拉住裴柔手臂,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往下拖。
一瞬间,她和裴柔一齐坠下了山涧。
重重摔在冷硬冰面上时,长宁听到了清脆的骨裂声,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脚腕处传来撕裂一般的疼。
更令她心惊的,是这周围的温度。
她仿若被埋在了冰雪堆里,刺骨的寒气自地面冒出,争先恐后钻入她的身体里。
仿若有无数把冰刀在她体内刮擦,连疼痛都带着寒意。
而四周是一片昏暗,她辨不清这是在哪,想要去储物袋里取照明法器,却发觉储物袋无法开启,而她体内的灵气也像是被封住,逐渐停滞。
周围设置了特殊阵法。
长宁终于意识过来,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阴谋。
在阵法压制下,她没了庇体的灵气,暴露在这样的寒冷中,只觉得手脚僵冷,几乎要冻成冰雕。
好冷……
长宁哆嗦着,连意识都有些模糊。
恍惚间,她听到上方有呼喊声响起,声调有些熟悉:“柔儿,你在这里吗?”
是裴照。
长宁心头燃起些希望,嘴唇颤了颤,张开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在……”
娇娇柔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裴柔带着哭腔,呜咽着回应,“师兄,快来救我,这
一阵窸窸窣窣声响,裴照的声音再次响起,“柔儿,我来了,你在哪?”
黑暗中,长宁只能凭着声响辨出,裴照就在前方,她挣扎着,努力想要发出些声响,让裴照发现她。
可在黑暗里,裴柔呜咽的哭声是那样清晰响亮,足以盖过任何的挣扎动静。
裴照温声哄她,声音遥遥传来,有些虚幻,“只有你一个人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长宁师姐让我来这里的……是她把我推了下来……”
裴照声音震惊,“你说是阿宁推了你?”
“我也没有想到,长宁师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柔儿知道她不喜欢我,却没想到她会这样狠心……”
裴柔抽噎着,“若不是师兄赶来,也许我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长宁她人呢?”
“我也不知道,她将我推下来后,就走了……”
裴柔声音怯怯的,“也许长宁师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不小心推了我,是我自己没站稳……”
“这怎么可能不是故意的!”
裴照声调含怒,“你放心,等回去后,师尊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
后来他们再说了什么,长宁没有在听。
在裴照毫不犹豫便为她定了罪的那一瞬,她便觉心头一窒,连呼吸都要停滞。
不是这样的,她没有推裴柔,她明明……明明是想救她。
可裴照,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竟半点也不信她。
甚至,她明明也在这山窟里,他却全然没有察觉到……
长宁放弃了发出动静,她睁大着眼,望着那片黑暗,眼里刚涌出的泪,在瞬刻冻做了冰粒。
她睁着刺痛的眼,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想要哭,却仿若泪腺都被冻住,淌不出一滴泪。
不要哭。
她问自己,有什么好哭的呢?
不是早就该对他们失望了吗?
可为什么……为什么在裴照出现的那一瞬,她仍忍不住抱有期待,期待他会是来救她的……
窸窸窣窣的声响彻底消失,周遭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他们离开了。
长宁倒在冷硬的冰面上里,冻得牙关打颤。
周遭的寒冷,分明不是自然能有的,更像是特意打造的寒窟,提前设下阵法,待她这只撞上来的猎物。
却不是瞬刻要了她的命,而是钝刀子磨肉一般,一点点抹去她的生机。
裴柔先前的那些算计,她还可以理解为是看不惯她,想要争宠,可眼下这诡异阵法,却摆明了她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长宁却没有气力再想更多了。
她很冷,也很疼。
死一般的沉寂下,无尽的黑暗几乎要把人逼疯,恍惚间,长宁忍不住想,她是会先冻死,还是会先疯掉呢?
大概……会冻死吧。
灵气被禁锢,储物袋被封锁,身上的法器都无法使用……除开体质更强韧些,此时的她与普通人并无区别。
她大概会死在这里。
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
她并不怕死。
可阿辞还在宗门里等她。
若是她死在这里,阿辞怎么办?
他会一直找她,满世界地找她,却如何也找不到她……
长宁眼眶刺痛,牙齿深深咬在唇瓣上,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终于重新燃起了生念。
她不能死在这里。
一定不能。
待宗门人汇合了,裴照发现她不在,应该会找她吧……
在这之前,她一定要撑住,不能昏过去,一定不能。
可是,真的好冷啊……
长宁冻得迷迷糊糊的,脑中一遍遍晃过与阿辞相处的画面。
在她睡不着的时候,他声音轻柔地给她念话本,哄她入睡。
在她难过委屈的时候,他变戏法似的递给她一串糖人。
在她失利受挫的时候,他拉着她站到最高的山顶,对着那漫天云霞喊,“阿宁天下第一厉害——”
……
那些相处点滴如此清晰真切,长宁闭上眼,脑中便浮现他朝自己灿烂一笑,声音温柔:
“阿宁,要天天开心。”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些美好,仿若这样就能汲取到撑下去的力量。
……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长宁感觉血管里的血液都要冻僵